從《石頭記》到《紅樓夢》

05-28

從《石頭記》到《紅樓夢》

一部內容明明一樣的書，居然有《石頭記》《情僧錄》《風月寶鑒》《金陵十二釵》《寶玉緣》《紅樓夢》這麼多的名字，在中國文學史乃至世界文學史上也算是絕無僅有了。名字多了，是非也自然就多。幾百年來無數紅學家對《紅樓夢》的研究可以說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總之是「各吹各的號、各唱各的調」，正像書中唱的那樣「你方唱罷我登場，亂鬨哄，甚荒唐，到頭來不過是給他人做嫁衣裳」。一句話，都掉進曹雪芹的彀中啦，做了免費的吹鼓手和廣告牌。

應當說，《石頭記》這個名字完全是望文生義而來的。仔細想想，曹雪芹在三百年前敢寫這麼一部書，的確是冒了很大風險的。如若真象「探佚說」所研究的是在映射雍乾政治，為廢太子鳴冤叫屈的話，那曹雪芹可是在雞蛋上跳舞，純粹是在干誅滅九族的找死勾當。清朝「文字獄」的厲害曹雪芹肯定比我們今人更清楚，像他一個既窮酸又和一些皇族官員有著扯不清人際關係的文人，絕對是不會觸這個霉頭的。因此，我很不喜歡「探佚說」的論斷，何必把一部好好的小說，硬是和宮闈密聞、政治鬥爭聯繫起來，很黃、很暴力！再說人家曹雪芹在書中交待的十分明白：「大旨不過談情」，寫的就是賈寶玉的羅曼史嘛！何必牽強附會呢？因此我個人認為，讀《紅樓夢》還是把它當作一部愛情小說來品賞比較愜意些，畢竟愛情才是文學不朽的主題。

我們可以仔細品味一下《紅樓夢》的幾個書名，也不難找出小說的主旨。《石頭記》很明顯把主人公確定為寶玉落草時口中銜的那塊寶玉，賈寶玉只是他在人間的代言人而已。如此以來，我們就明白為什麼曹雪芹要寫這個呼啦啦似大廈傾的「賈」府了，賈者，假也！《情僧錄》的立意則又有不同，明確賈寶玉第一主人公的地位和他最後出家的命運歸宿。所謂情，乃是寶玉真正對待遇發乎情止乎禮的愛情、真情、純情。最終有情人難成眷屬,寶玉失情落髮為僧。《風月寶鑒》則把重點放在了批判濫情上，深刻揭示賈府上下男盜女娼的罪惡勾當。書中的「風月寶鑒」乃是一面寶鏡，正面紙醉金迷、聲色財氣；背面骷髏形縞影枯、白骨森然。但這四個字做書名，未免有些落入明清小說的俗套，不可取。《金陵十二釵》與他們都不同，認為主人公是黛、釵、湘、鳳等為代表的賈府娘子軍，大觀園裡唯一的男性賈寶玉不過是從中穿針引線的秘書長罷了。如此林林總總，難怪許多人儘管為這部書皓首窮經，卻仍然難解其中三味。

那麼《紅樓夢》一名又是從何而來呢？紅樓夢語出唐代杜牧的《遣懷》詩「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紅樓薄倖名」,以後唐宋許多詩詞中也都直接出現過紅樓夢這個詞，這一詞在書中太虛幻境的唱詞中出現過，但當時並沒有被確定為書名。作為書名出現，最早出現在脂硯齋評本里，之後程偉元、高鄂編印一百二十回全本《石頭記》，正式確定了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全本《紅樓夢》書名。「紅樓夢」的確是字字珠璣、恰如其分的。紅者，紅顏也；紅樓者，朱門大戶也；夢者，富貴煙雲也。以紅樓夢為名，顯然要比石頭記要好，要貼切。

現在學界有好多人對高鄂的續作很不滿意，認為是狗尾續貂、歪曲曹雪芹的本意。於是許多喜歡《紅樓夢》的朋友也人云亦云跟著起鬨。其實說起來很扯淡，帶著階級性的哲學觀點去欣賞小說，有幾部小說能看出一個「好」來？我也沒見過那位仁兄看完《紅樓夢》就立刻義憤填膺地去痛訴舊社會的罪惡。小說就是小說，不要把它完全政治化、階級化。這就譬如街上遇到一個美女，你大可去欣賞人家的花容月貌飽眼福，但千萬莫要對人家評頭論足、說三道四，不然人家姑娘就要找人揍你。俗話說瑕不掩瑜，我們閱讀《紅樓夢》，為的是欣賞美玉，而絕不是去挑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