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年人的咖啡館

(趣兒)

我爹在我家喝著咖啡,吃著松露巧克力,看我法國之行的照片。我在邊上絮絮叨叨地講解。

我爹不屑地說:「這麼半天看的聽的全是吃,除了大吃大喝,就沒點別的感受啊?」

「有啊,最大的感受那些吃喝的人。確切地說,是那些吃吃喝喝的老年人。」

在巴黎,無論泡咖啡館、去餐廳,還是閑逛時向咖啡館或者餐廳張望,發現消費的人群里,中老年佔起碼六成以上。這和舉目望去全是小年輕的國內餐廳酒吧形成鮮明對比。

即便是寒流來襲,溫度驟降,也沒有阻擋巴黎人外出得瑟的腳步。第一天到達巴黎的晚上,貓爸的好朋友從離我們不近的住處趕來請飯,我們喝著吃著聊著,酒足飯飽之後已是10點多鐘,從二樓的餐廳走下來時,發現一樓大廳里滿滿當當的人,衣著光鮮三五成群地喝著開胃酒在等位。朋友說:「咱們吃得早,對法國人來說,夜晚才剛剛開始呢。」我快速地掃了一眼,發現其中年輕人比例遠不敵中老年人。

在後來我們吃飯的每一家餐館裡,目光所及皆是衣冠楚楚的老男人和衣香鬢影的老女人。即便是在下著雪的陰冷下午或是午夜的咖啡館和酒吧,也能看到不少在室外暖爐邊上抽著煙眉飛色舞侃山的祖父母級人士,他們優雅的姿態讓我感動,感嘆。因為在我的國家,這個年齡的人,多半從早到晚都在操勞地給自己的兒女帶他們的兒女呢。

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我採訪一位言談舉止皆異類的女作家,談起她不喜歡深圳時說:「一個沒有老人和狗的城市,肯定是一個毫無味道的悲哀的城市」,這句話當時我還無從理解。時至今日,在隨處可見老年人和狗的我們這個城市,她的話或許可以變為「一個餐廳或酒吧里沒有老年人在消費的城市,肯定是一個毫無味道的悲哀的城市。」

我的美食家大姑夫,收入不高,卻十分注重也善於享受。去上海時,我拉他一起下館子,別人點完菜,他補充,而這補充的一兩款,永遠是最出彩的。他跟我說自己算不得什麼,他最欽佩的是他的親家、兒童文學作家和翻譯家任溶溶,一個生活在上海的廣東人,名符其實的美食家,現在身體不好坐了輪椅,依然每周兩次讓阿姨推著出門下館子。

我常跟我爹打趣:如果我開咖啡館,一定讓你和你的朋友們白吃白喝坐那兒給我當托兒。我爹說,「我們可憐啊,我的上一代會享受,下一代也會享受,只有我這一代以吃苦為樂。想當年,我跟你媽在上海談戀愛,花了不到兩塊錢吃西餐,一頓飯就搞定了。」又說:「其實我現在的收入喝喝星巴克,下下館子沒問題,可悲的是,我已經沒有這些習慣了。」

聽我爹說過一個挺感人的故事。前些年他去上海,在以前熟悉的街上和弄堂閑逛,突然想起大學時經常一起走路回家的同學,即興拔腿過去敲門。此時他對老同學近況甚至搬沒搬家都一無所知。應聲開門的居然就是此人。更巧的是,他早已定居加拿大,此番是偶然短期回國。激動中的兩個人跑到街角的咖啡店,喝著咖啡暢聊往事,無比的興奮和感慨。

轉年的春節,我爹往加拿大打電話拜年。接電話的是老同學的女兒。她說爹地從上海歸來不久就過世了,癌症。我爹不禁唏噓。那次跟老同學相聚時,他已知自己是癌症晚期,回上海是為自己料理身後之事。喝咖啡時他談笑風生,關於自己的病情隻字未提。

這個故事或許可以用來解釋,我為什麼對有老年人的咖啡館情有獨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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