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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漫筆丨揚州慢

《揚州慢·淮左名都》是姜夔的代表作。我喜歡這首詞,其實更多是喜歡這一個詞牌名。

我可以說一句大話,全中國沒有哪一個城市能像揚州被那麼多詩詞寵愛過。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過一部《揚州歷代詩詞》,厚厚四大冊,收錄歌詠揚州的詩詞近兩萬首。揚州與詩詞,彼此浸潤,彼此滋養。少了詩詞的眷顧,揚州哪有如今這般聲名和韻味;少了揚州的靈感,歷代不知要損失多少好詩好詞。

  

有幾首詠揚州的詩詞是我特別偏愛的。杜牧有一首《遣懷》:「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杜牧曾在淮南節度使府中為幕,在揚州生活多年。杜牧有抱負有才華,卻宦海浮沉,一生不得志,在揚州為幕,不免縱恣冶遊,聊以自遣。離開揚州多年後,杜牧作了這一首《遣懷》。就是去年吧,我在一家報上看到一位作家評詩的文字,評的就是杜牧的這一首:「愛情與家庭之外的醇酒美人,既消耗生命與意志,也消耗雅潔的名聲,是人生最大的負數。」道學嘴臉,教訓口吻,我看了很是厭惡。即使有說這是杜牧的反省悔悟之作,我都嫌說得隔。劉永濟《唐人絕句精華》評此詩:「才人不得見重於時之意,發為此詩,讀來但見其傲兀不平之態。」這才道著杜牧。我之偏愛這一首《遣懷》,愛的正是這一個「傲兀不平之態」。

  

《揚州慢·淮左名都》是姜夔的代表作:「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詞寫的是被金兵侵掠後南宋揚州的滄桑,姜夔說他作詞時「予懷愴然」。如今我們揚州人讀這首詞,怕也還是如此心情。詞牌《揚州慢》就是姜夔在寫這首詞時所創。我喜歡這首詞,其實更多是喜歡這一個詞牌名。現代社會,什麼都追求快速發展,而在這快速中,現代人也就丟失或錯過了許多需要慢下來享受和品賞的美好。如今的人忽然有所醒悟了,開始追求慢生活了。揚州和慢,當年姜夔一拍即合,流傳到今,尤可品味。揚州的文化,揚州的韻味,揚州人「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市俗生活,其迷人處怕都有一個「慢」字在。只是,整個人類社會的匆匆腳步,如今還能慢得下來嗎?人類不顧一切急急往前趕,前面又到底是福是禍?我今作杞人憂。

  

有一首揚州詩人詠揚州景的詩,可稱千古之作,這就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此詩共三十六句,不能全抄:「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有感情,有哲理,有境界,真是不得了。此詩究竟有多好,我哪有資格說,揚州人也不便誇揚州的詩人。王闓運稱此詩「孤篇橫絕,竟為大家」,聞一多贊其「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劉繼才《唐宋詩詞論稿》透露,日本人最欣賞的中國唐詩有兩首,白居易的《長恨歌》和這首《春江花月夜》。洋洋如海的《全唐詩》里,張若虛的詩只有兩首。而《春江花月夜》,向有「孤篇壓全唐」的美譽,憑此一首,張若虛便可不朽。我一直對人說,詩文這東西,不以多少論,只以高下論。如今提倡朗讀詩文,我就想,揚州大中小學的學生,乃至市民,人人都應當來細細品賞《春江花月夜》,最好都能背誦。如此第一等好詩,亦是我們揚州第一流好風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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