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第五個現代化？

排隊：第五個現代化？

尚且在中國提倡「實現四化」（科技、國防、農業、工業現代化）那年月，就有朋友建議說應該加上第五化——排隊現代化。今天只要你去坐一趟火車，就明白他說的有多對了。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中國俗語

闊別廣州許久以後，我第一次回去，感覺一路倍受啟發也非常愉快。之後，我準備返回香港。

我抵達廣州火車東站（the Guangzhou East Train Station）的時候，天空陰雲密布如鐵板一塊，冰冷的雨滴不斷地拍打在身上。

乘火車回香港有點懷舊的意味，彷彿時光流轉，又回到早年參加廣交會（Canton Trade Fair）的原點。

在月台樓上的檢票口排隊的時候，我想起中國一句老話「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我都快忘了中國的火車站有多擁擠了，也許應該說秩序比在機場排隊和保持隊形還要混亂。

提倡「實現四化」（科技、國防、農業、工業現代化）那年月就有朋友建議說應該加上第五化——排隊現代化。

人群如山間細流一般，慢慢匯聚，奔騰向東，流入大海。中途不斷有縱橫交錯的支流湧入，最後迸發出無可阻擋的人潮人海。如果沒有做好準備，很可能會被人流擠散、裹挾或者受傷。

所以，在一系列人肉衝浪之後，我終於奔向三號車廂，找到2號座位坐了下來。

我看見車窗外有一位身著鐵路制服的男工作人員，東張西望了一下，然後斜倚著水泥柱點上了煙。他的頭上正好掛著一塊「禁止吸煙」的大牌子。

當今社會變幻莫測，能重溫如此熟悉的場景——哪怕是令人不快的場景，也讓人略感安慰。

一對20大幾的華裔夫婦走了過來，在我過道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兩人用帶著濃重澳大利亞口音的英語聊個不停。

他們倆個子都不高，同屬「微胖界」。男的戴了頂黑色的棒球帽。從口音上判斷就錯不了，他們肯定是澳大利亞華僑，從對話上聽，他們的母語是英語。

這時，從另外一邊走來一位年紀相仿大陸男子，身穿黑色T恤，手裡攥著綠色的車票。他好奇地打量著我對面的夫婦，看了看自己的票，又看了看椅子上方的座位號，然後用普通話問：

「你們的座位是3號和4號嗎？」

戴棒球帽的小夥子用澳大利亞味兒很重的英語回答說：

「我聽不懂。」

「T恤男」沒聽明白「棒球帽」的澳洲英語，用普通話再次問道：

「這是你們的座位嗎？3號和4號？」

「棒球帽」也重複答道：

「我聽不懂。」

「T恤男」還是沒聽懂對方的話，而且根本沒意識到對方是在說英語。

他只好繼續徒勞地「雞同鴨講」，用普通話變著法兒地問：

「我能看看你的票嗎？」

「棒球帽」還是一口澳洲腔兒回答說：

「我聽不懂。」

「T恤男」終於明白「棒球帽」不會說普通話，於是只好結結巴巴地用英語說：

「你！坐了我的座兒！」

這句話終於打破了僵局，讓人如夢方醒。

「哦！」

「棒球帽」意識到自己坐錯了位置，臉上立刻顯得很不好意思，連忙道歉說：

「對不起啊！我們坐錯了位子。」

他和太太抓起背包，挪到另一節車廂去了。（火車票上的車廂號和座位號都只有中文。）

身為華人卻不會說中文，他們的窘境讓我感到遺憾。

幾分鐘後，「T恤男」的三位同事上了車，坐在我過道對面和前面的位置。落座後，「T恤男」用普通話告訴他們：

「剛才有一對兒日本人坐了你們的座位。他們不會說中文，我把他們趕走了。」

這時候，火車開動了，朝香港方向駛去。長期在外終於可以踏上歸途，讓我倍感輕鬆。

但不會說中文的海外華人在中國竟這麼不受歡迎，實在是讓我太吃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