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自己，不能被定義

寫在前面的話

我不喜歡用「前言」二字，因為我並不是一個老道的能夠用幾句話統領全文的人。

寫這篇文章有兩個動機：（1）討論一下為什麼只有定義女性的「綠茶婊」這樣的辭彙流行，而沒有對男性定義的辭彙的流行，例如「紅酒鴨」；（2）討論一下周國平先生在微博上發表的對「好女人」的定義。

事實上，對男性的定義並不比女性的要少，但是對男性的攻擊性定義辭彙卻並不多。在定義少部分女性，例如XX婊這樣的用詞，女性已經被進行新一批次的亞文化的歸類。第一批次的對女性的亞文化的歸類，是社會大多數人對女性的能力的重新評估——舉例來說，女強人是為了區別於強人，強人這個辭彙已經被默認為形容男性。女領導、女博士、女企業家等等，在此不贅述。第二批次的對女性的亞文化的歸類，正如米麗特所寫的《性政治》，是對女性性別權利的新打壓。

為什麼稱作部分女性為綠茶婊？這個辭彙的流行的背後，是對長得漂亮、矯情、擅長經營男女關係的女性權利的打壓。性政治文化在這個辭彙的背後，恐怕先落腳的是女性內部的性鬥爭。

還有一種形式的對現代女性的壓迫是比較隱喻的——欲抑先揚一般先對部分「好女人」樹立標杆、誇獎表揚。什麼是「好女人」？溫柔顧家，事業心強，賢惠，孝順，漂亮，知書達理……這些辭彙的背後，實際上是對現代女性事業心過強、競爭心理過重的打擊。

同理，什麼是好男人？有沒有人認真思考過，究竟這些問題有沒有標準答案？無論是好女人也好，好男人也罷，我們並不是他們口中的我們，我們不能為人所定義。

於是，這篇文章從「綠茶婊」開始，再以「好女人」做結束。事實上，這個問題的探究，永不會結束。正如某位網友總結的，中國社會的女性議題是不存在的，因為大多數知識分子依舊認為女人就是女人，這個社會已經給了女人足夠的權利了。性別差異是自然存在的，但是有誰能斷言，性別差異的背後就一定是女性弱於男性？又有誰能證明，女性權利的提升不會給社會注入新的活力？

男性不能被定義，女性不能被定義，性別的差異不能被定義，個體也不能被定義。這就是我在今日想說的。以及，我作為一個年輕女性，真誠的期望我的女性朋友們能夠打破社會對自己的定義，能夠正視自己的需要，能夠勇敢去愛自己、愛別人。我們的世界，沒有定義，才有自由。

1.誰說綠茶就是婊？

綠茶就是綠茶，和奶茶一樣，都是飲料。我聽說綠茶可以抗癌防輻射，我喝綠茶已經多年，清明時節的碧螺春，夏天便是太湖翠芽。一年四季我都在喝茶，綠茶不是婊。

誰說綠茶就是婊？綠茶是婊，女漢子是婊，只要傷害自己利益的人都便成了婊。你喝得了綠茶，喝的了可樂，偶爾喝喝咖啡和紅酒，你是你，我是我，我們都是認真生活的普通人。你說說看，我們當中誰是婊？

我非常討厭「婊」這個字眼。首先，這不是一個乾淨的辭彙。這是對賣身賺錢的妓女的侮辱性定義。那麼和婊相對應的形容男性的辭彙是什麼？我想不到，很多人都想不到。

那麼問題來了，綠茶有婊，奶茶有婊，手捧奶茶綠茶的男生是什麼呢？女人喜歡稱謂，例如美女，例如卡哇伊，例如軟妹紙和女漢子。但是，女人不需要被定義。

2. 「綠茶婊」傷害的是誰？

我剛剛心血來潮，谷歌和百度了綠茶婊。百度貼吧里還有一個綠茶婊貼吧，裡面大批年輕可愛的女孩子在曬自己的照片。我看了幾個人的照片，都是大學女生的樣子，黑長直發，大眼睛，無辜的表情。她們笑談，自己就是綠茶婊。我愣了一會兒，不知如何以對。可能「婊」這個字眼，對現在的年輕一代已經無足輕重了。

我媽經常指責我「殘忍」和「自私」，很少為老一輩的幸福著想。我們這代人，並非是不努力，也並非是不聰明，最大的問題就在於「自我」背面的「自私」。敢嘲諷自己是綠茶婊，敢攻擊身邊的朋友是綠茶婊的人，都是因為覺得「綠茶婊」於自己的利益無害，無足輕重。

綠茶婊，這個定義，似乎短時間內是傷害不了誰。做綠茶婊的，繼續發揚她們的小心機，和自己喜歡的男生搞搞曖昧，Po美照發心愿表。罵綠茶婊的，起點睜開眼，清水洗臉、大口吃水餃，準點出門擠地鐵公交。

日子是自己的，綠茶婊是他們去說的，事實是，你覺得無關痛癢，是因為你已經習慣了被定義。

3. 世上有沒有「紅酒鴨」？

我以前約會過一個男生，很帥很有品位。我和他第一次吃晚飯，就是在一個酒庄。我是一個非常愛喝紅酒的人，但是對紅酒的品牌並無認識，只是憑口感來確認自己的喜好。這個男生呢，投其所好或者是他自己真正的喜好，也說自己愛紅酒，並且有非常健全的紅酒的知識。

後來，我發現他非常之功利主義，並且愛慕虛榮，談過的女朋友都是富家女。但是，誰讓他長得有模有樣，體貼溫柔識大體呢，和他一起出去多有面子——而且，我向來對帥哥沒有抵抗力。可惜，我是那種性情中人，有一次當著朋友的面就直言不諱，說他太愛裝逼。那個男生當場就黑臉走人。

我沒有指責這種類型的男生的意思，事後和閨蜜說起。閨蜜總結說，這個男生不就是紅酒鴨嗎？我有點吃驚，因為鴨子和雞一樣，屬於一個特別的市場。閨蜜眉毛輕挑，諷刺道——還不都是一樣，有了綠茶婊，就會有紅酒鴨。

但是紅酒鴨這個辭彙終究沒有流行起來。親愛的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太簡單啦，稍微有點智慧的男生都討厭被如此定義。

4. 告訴我誰是好女人

周國平，一個不入流的作家，前段時間發一個微博試圖定義好女人。

他說：「女人再外表光鮮，如果他不會做一個溫柔的情人，體貼的妻子，慈愛的母親，他給我的美感就要大打折扣。」他而後又贊成女人回歸家庭，指導現如今的女人要對男性溫柔相待，並以自己的妻子做例子。一時間，很多男性大V附和。

趙牧南，本文作者，一個青春正盛、努力自信的女人，當即就@周國平先生。我說，「男人再外表光鮮，如果他不會做一個溫柔的情人，體貼的丈夫，慈愛的父親，他給我的美感就要大打折扣。當然，如果沒有賺錢的能力，還想回到家做老爺，請叫他精神病。 我贊成沒有精神病的帥少爺回家做傭人。」

定義「好女人」並不困難，誰不會定義？道德人，社會人，家庭人，文化人，全方位都可以定義「好女人」——好女人善良、有文化、樂於助人；好女人顧家、溫柔、體貼，犧牲自己成全大局；好女人工作努力，賺錢養家，生兒育女。好女人站在丈夫的身後、社會的前浪、支撐起社會、支撐起整個家。

5. 哪種女人不夠好？

現在，請告訴我，你身邊哪種女人不夠好。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爸很想再要一個男孩子，可惜我媽媽一直不配合。後來，我爸年紀變大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對我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從愛乾淨、講禮貌、孝順、有責任感，擴大到有競爭心理、有擔當、有領導技能、能克服困難等等方面的教育。我成長的環境，沒有人告訴我，你是女生，所以你能去撒嬌、強調自己的性別特徵，別人就會讓著你。其實這不是一件好事情。

很多女權革命成熟的發達國家，會有制度健全的性別教育。例如，你是女生，所以你的育嬰責任要高於你今後的配偶，你應該在青春期的時候就知曉避孕和孕育知識。再例如，你是男生，你的某些身體素質要優於女性，在重大災難來臨時，應該救助身邊的女性。於是，泰坦尼克號，女士先登上了船；於是，歐洲很多高知女性心甘情願為了生育、哺育幼嬰而暫時放棄事業。

這種軟性的性別教育並非是去定義什麼是「好男人」、什麼是「好女人」，而是去讓男人女人更好的認識自己。沒有女人是一個十足的壞女人，沒有男人是一個十足的壞男人。你沒有儘力，於是你失去了讓自己變好的機會，僅此而已。

6. 做你眼裡的「好女人」

我有一個強勢的父親，一個強勢的母親，我成長出一個強勢的自我。

我爸對我的學習要求很高。高三那年，我只要掉出了年級前三名，就會受到嚴格的批評。甚至，我爸會以某某人的事業遠遠不如他、但是某某人的女兒已經超過了我這樣的例子，強化我對維護自己家庭的面子的責任感。我高考結束後，做了很久的噩夢。那年沒有考入北大，我一直覺得辜負父親的期望。

我媽媽呢，總是認為我不夠漂亮。因為她身邊很多阿姨的女兒，在上了大學之後，都非常注重自己的身材，非常注重美容保養。她時常和我說，古語有云「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的問題在於讀書太多，眼過於頂。

現在，我也到了25。我爸媽勸阻我讀博士，讓我回國後找一份體面的工作，嫁一個他們看得上的、入流的丈夫。現在，我拿起電話，我放下電話，我嘆氣，我無奈，我也無所適從。

我孝順，我準備先回國。但是，我需要的是一份愛情，一個知己，而非是一個別人眼裡的好男人。

7. 試想一下，」綠茶婊「結了婚……

被定義成綠茶婊的女孩子，有一天也會步入婚姻。柴米油鹽醬醋茶，十月懷胎七月哺育，恐怕兩年多的時間都花在了生育一個孩子。之後呢，減肥瘦身，回歸事業，或者乾脆以家庭為事業。

臭美、愛浪漫的綠茶婊，有一天也會成為在家洗尿布的所謂的」好女人「，她們或者會困惑：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自己現在幸福嗎？

好女人不需要被定義，犧牲需要以愛為勇氣。不情願的犧牲，給你帶來的只是一個虛名，而非是你真切的幸福之下的美譽。

再說回我自己。如果我現在和我爸爸說，我打算結婚嫁人、就此不工作，我想我爸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爸媽以及希望他們在學業上一直努力的女兒，能夠日後在事業上努力，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我想，我會順著他們的期待好好生活下去。當然，如果我不能在三十歲前結婚生子，他們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因為他們愛我，他們不能以愛之名強迫我。

我的成長定義了我自己，我得到的愛管束了我自己。我定義自己，去愛，去好好愛。我一樣定義自己，去擁抱世界，好好擁抱世界。我定義自己，你們呢？

8. 犧牲與被定義

波伏娃認為，犧牲也是女性自我實現的一種方式。她的《第二性》的前半本里從生物學、歷史學、精神分析各個角度，以女性的性特徵說起，豐富了女性社會化過程中的性別特徵。女人，愛一個男人，的確會情不自禁的犧牲自己；女人愛一個家庭，當然也會為家庭做出巨大的犧牲。這樣的犧牲，可以是」妻性「，也可以是」母性「，但是萬萬不能是奴性。

犧牲是自主的，是心甘情願的，不是被勒令的、被強制的、被他人干涉的、被壓抑的。《紅樓夢》里的王熙鳳，近幾年被平反，就是這個道理。王熙鳳沒有為這個封建大家庭犧牲自己的慾望，也不代表她是一個十足的壞女人。王熙鳳是一個合格的大家族的掌門人，一個能夠維護女兒的母親，一個風情萬種的年輕的女人。

9. 年輕女孩的犧牲

我大學畢業後，這兩年，不時有大學女同學結婚的好消息傳來。我非常佩服她們可以在25歲這個節點，就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因為，同樣年齡的我，對自己的未來並無清晰的規劃，也沒有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我羨慕她們的人生的進度。同時，我也深知，她們的幸福的背後有自己的妥協和犧牲。

前段時間，有一個大三的學妹問我她應不應該為了男朋友放棄讀研、去男朋友工作的城市考公務員。我知道這個女孩成績很好，考公務員毫無壓力。但是，她並不開心這個決定。我勸她，尊重自己的人生，因為她只有22歲，一切都是白紙。她卻非常堅定，她認為她應該把握住這個她愛的男孩子，然後工作、結婚。異地戀在這年頭是靠不住的，大家都很知道。異地戀里，最後為愛情妥協的女孩子有多少呢？

我有一個女同學，讀書做學問非常有領悟力，並且比我冷靜用功。她這段時間也在閉門苦讀，為的是去美國陪自己的男朋友一起讀博士。我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怎樣，因為她如此優秀肯定能夠出國讀博。但是，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讀博士的。我就看到很多在國內能夠做白領工作的女孩，來到美國陪丈夫讀書，由於沒有在美國的大學拿到文憑，只能去中餐館打工。請聽聽自己的心，你幸福嗎，你後悔嗎？

10. 每個女人的人生和男人的人生一樣，只有一次

我媽和我談讀博士的條件的時候，總是大義凜然，從人類繁衍的角度告訴我，女人的生育年齡決定了她的事業走向。她意志堅定，如果想讀博士，只有先結婚生子。

甚至她還能夠和我扒著手指算時間——你看看啊，你過年就是虛歲25,26工作穩定，27之前就得找一個穩定的結婚對象，28結婚，29才能生第一個孩子……媽媽啊媽媽，我告訴你，女人的一生和男人一樣只有一次。做什麼樣的選擇，是我們自己的權利。

我讀過一篇文獻，是日本的女權主義者寫日本的中老年婦女的人生選擇的。在東京這樣的大城市，很多五十歲的、年輕時候受過高等教育、卻做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的女人，在丈夫拿到一筆巨額的退休金的時候，毅然決然選擇離婚，拿走退休金的一半，獨自生活。訪談中，有女人直言不諱。那個叫菜菜子的女人說，」我愛自己的丈夫，但是我不能忍受我在接下去的三四十年，繼續在家裡伺候他，做傭人。我已經為這個家庭服務了三十多年了，我為什麼不能為自己活一次呢？「在日本，如果高知女性結婚後繼續工作，有極大的幾率得不到升職和加薪。而她們的上司不給她們·高工資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她們的丈夫已經在掙錢，如果她們掙得依舊很多，她們將不會為家庭盡心儘力。

總有一些專家，義正言辭，告誡我們，這個社會的進步需要年輕優秀的母親。怎麼沒有專家，跳出來告誡我們，這個社會的進步在於年輕優秀的父親。我們更加需要有專家，敢於開口說，這個社會的進步需要兩性的協調和配合，需要社會大分工在性別特徵上做出調整。

11. 我有一個夢想

我以前說過，我有一個夢想，我希望以後可以有機會開一個女性主義文化沙龍，我希望有一個女性聚集地，我希望讓年輕的女孩子知道——你們是多麼的優秀，你們是多麼的美麗，你們就是你們自己。

愛一個人不能妥協，生活也不能妥協，不要因為別人的話就改變自己。我看到很多女孩會轉心靈雞湯，諸如」要麼瘦要麼死「，」女人沒有小心機男人不會愛「。我知曉你們的處境，理解你們的選擇，但是我不瘦、我也沒有死，我沒有心機也有男人來愛。我希望你們走出去，看到更廣闊的世界，一個不是只有你朋友圈的世界，一個有理想有文化有政治有科學有藝術的世界。

認識一個女孩子，休學了一年，遊學歐洲。現在似乎從俄羅斯返回北京，準備開藝術館。我很羨慕她，因為她一直在路上。錯了就錯了，我認了，是我自己的路，我何必等別人來糾錯。我對了就對了，沒有成功學能夠來衡量我的路線。我是我自己，我是不是好女人，是不是成功和你無關。

我愛你們這樣的女孩子：用儘力氣去生活，用儘力氣去愛人，用儘力氣、睜大眼睛看清自己的理想。我愛你們這樣的女孩子：不畏懼，不退縮，不可被定義。

當然，我也愛你們這樣的男孩子。什麼樣的男人都有他的可愛。我最喜歡的是看到會哭泣的會動情的老男孩。老男人歷經滄桑，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樣子最可愛。你們是男人，你們有夢想，有激情。你們天真下去，世界因為你們而改變而可愛。再加上——如果沒有男人，我們女人打扮給誰看？

我希望，我們當中的任何一人，都有自己的智慧，都有自己的抉擇，都有自己的人生，都不要被人所定義。成功的好男人和成功的好女人，其實就是讓自己幸福、讓身邊的人幸福的人。幸福是自己的，需要自己定義和努力。我是我自己，我定義我自己，我改變我自己，親愛的，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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