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屆金像獎經典回顧 周星馳吳宇森難忘

從什麼時候大家說起金像獎說起香港電影總是在說沒落,從什麼時候開始金像獎提名的都是內地電影。第34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將於本周日揭曉,如果實在看不下去今年的提名影片,只能再回頭看看過去經典的香港電影,回味一下其中的經典片段,我們只是拋磚引玉,最好的香港電影都在各自心裡。

《A計劃》 (1983):成龍動作喜劇典型之作

成龍動作喜劇風格,用一句話總結就是:人物輕盈敏捷,招式出其不意,善於運用環境和道具,與人打鬥好像雜耍般靈動活潑。

《A計劃》這場單車巷戰便是典型。

被一路追殺的馬如龍騎著一輛單車,與一群強盜在衚衕里七拐八繞,巧妙利用竹竿,窗戶,梯子設置各種埋伏機關,斗得敵人人仰馬翻,表面上,他手腳亂用,應付吃力,但在雜耍般的閃躲挪移間,人物鬼馬機靈的特性也被勾畫得惟妙惟肖,這是對卓別林,基頓的借鑒與沿襲,西方影評人評價到位,「全世界僅有的幾個可以在默片時代走紅的明星之一。」

《省港旗兵》 (1984):寫實生猛的城寨實境戰 

在香港《電影雙周刊》評選的20世紀百大港片中,《省港旗兵》排在第八。

片尾狹巷槍戰是80年代港產片槍戰戲中最具寫實、生猛的華彩片段。

打劫失敗的大圈仔逃進九龍城寨,與前來追捕的警方發生槍戰,為了加強實感,導演麥當雄偷赴廣州拍攝部分實景雙方人馬從街頭打到巷尾,這個採用實境拍攝的困獸斗,不是吳宇森式身中數槍還不倒的熱血傳奇,也沒有杜琪峰精雕細琢的經典站位,在激烈晃動的手提攝影中,不加修飾的血漿與傷口衝破銀幕,當寫有「警察」字樣的黑色盾牌步步逼近,它表達的憤怒與絕望卻是觸手可及的。

《英雄本色》(1986):吳宇森悲壯的俠義精神

師承於張徹的吳宇森,當然少不了師傅標誌性的「兄弟情」。

拍《英雄本色》之前,吳宇森正逢事業低谷,是好友徐克堅持力挺,才有了這個翻身的機會。事實上,銀幕里小馬哥與阿豪比骨肉情更親的友情,也是吳宇森心中對友情的真實寫照。

彼此落難的兩人時隔三年後在停車場重逢,大哥已成小弟,「你寫給我的信,怎麼不是這樣說的……」面對阿豪的追問,小馬哥頓時失聲,緊緊相擁的特寫鏡頭,將兩人之間的兄弟情渲染得淋漓盡致,這種暴力美學背後悲壯的俠義精神,才是將《英雄本色》推上神壇的真正原因。

《笑傲江湖2:東方不敗》 (1992):開創香港新武俠的狂想時代

「徐克電影」是香港電影歷史特有的印記。

在《東方不敗》「向問天夜斗華山派弟子」這一幕中,李連杰帶領的華山派弟子與向天問展開激斗,人物手中的長劍矯若游龍,甚至長劍離手,猶如自己有了生命一般盤旋進擊。這個段落是徐克的,也是程小東的。程小東將自己擅長的氣氛與動作相結合的長處發揚到最大,在這場戲中達到他劍斗設計的巔峰。

藉助魚線和威亞等簡單的道具,李連杰手中長劍的威力發揮到極限,配合其舒展大方的動作身段,在徐克新武俠電影標誌性的藍色夜景襯托下,滿銀幕都是俠士們的襟風劍影,令人眼花繚亂、嘆為觀止。香港新武俠在徐克和程小東帶領下進入了天馬行空的狂想時代。

《甜蜜蜜》 (1996):被成全的幸福

豹哥的屍體因李翹的要求被翻轉過來,鏡頭卻沒有馬上對準豹哥,而是以豹哥的高度仰拍李翹。畫面中的張曼玉,先是笑,隨後終於泣不成聲。這時鏡頭移向豹哥背部,在眾多兇狠的紋身中,赫然有一隻清晰的米老鼠。

這短短三分鐘的戲,可以說是《甜蜜蜜》中最動人的一幕。

如果說李翹與黎小軍之間是擦身而過的愛情,那豹哥給李翹的,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情。他在李翹第一次失去黎小軍的時候,就用背上的米老鼠逗她開心;在看穿李翹與黎小軍的曖昧時,選擇寬容地無視;在李翹說孩子的時候,故意說出「養小孩子很麻煩」,不願李翹因為孩子被牽絆;在最後,豹哥戲劇性的離開,成全了李翹與黎小軍的甜蜜蜜。

《喜劇之王》(1999):周星馳無厘頭背後的悲劇

《喜劇之王》有兩大主線,一是尹天仇對夢想執著的追求,一是他與柳飄飄之間之間的愛情。

尹天仇與柳飄飄過夜後,看著窗檯白衣飄飄的美人,這個屌絲知道自己愛上了她,但又覺得配不上她,於是尹天仇窮盡所有的財產,從鈔票,但零錢,到手錶,拼一份過夜費,既是給張柏芝某種程度的補償,也為了掩蓋自卑,但最後還是壓抑不了自己心中的愛意,在柳飄飄離開的時候,衝上去說:「我養你」。至此,尹天仇在情感上完成了一個男人的自我救贖,一灘屎也有一灘屎的自尊。同樣的,柳飄飄也不再是「出來賣的」了。

雖然生活,扒開無厘頭的真相之後原來也是一場悲劇,但在悲劇的深處,又有著無可阻擋的光明。

《槍火》(1999):確立杜琪峰內斂冷峻的風格

《槍火》不是杜琪峰最好的電影,卻是談杜琪峰繞不過的片。而談《槍火》,又繞不開荃灣商場戰。

某種意義上,杜氏內斂冷峻的風格就是從《槍火》確立。

阿肥貼身保護大佬,阿來一夫單關,五人默契站位,各司其職,畫面構圖精緻,通過深遠的長鏡頭交代局勢,牽一髮而動全身,四分多鐘里,剪出84個鏡頭,沒有對白,只有沉悶的槍聲在迴響,成功營造了靜止但又積蓄著強大勢能的酷意。武俠小說里的以靜制動,說的正是如此。

《花樣年華》 (2000):王家衛電影之美

王家衛電影之美,一詞概括,悶騷,他電影里人物,總是有著未曾舒展的情慾,外化出來,就是種種的充滿挑逗,試探,同時也被影迷念念不完的對白。

《花樣年華》咖啡館的一幕讓人忘不了。周慕雲發現自己的妻子和蘇麗珍的丈夫有了婚外情,於是,他約蘇麗珍出來,想證實這點。從詢問對方的皮包到哪裡買的,要買給太太,到被提醒如果跟隔壁鄰居的包一樣,女人會介意。隨後蘇麗珍說她的包是先生送的,香港買不到;而周慕雲坦白他太太也有個同款的包。最後,蘇不得不痛苦面對:我知道,我見過。(眼睛直直的注視著他)你想說什麼?

看似廢話連篇,其實沒有一句多餘,一來一往的對話間,不露痕迹地展現了人物的矛盾心理。這,就是高手。

《買兇拍人》 (2001):彭浩翔的真本事

《買兇拍人》是彭浩翔的電影處女作,從這部片就已經能看出他卓越的編導能力和個人風格。嚴格說來,這不算是一部殺手片,而是一部充滿荒謬怪誕、自嘲反諷、邪氣十足的怪雞電影。殺人,這種原本很血腥的情節被他們做成了一出令人捧腹的爆笑喜劇。

影片高潮處,黑道人物標哥想要做老大,重金聘請「殺手」阿Bart出手幹掉大口雄,並要求錄下全程。先前各種作品一直得不到賞識的阿全認為施展才華的機會到了,他把這次交易當做是在拍攝一部精品,對場景和人物的表情、服裝、用光一絲不苟。甚至在阿Bart已經殺了大口雄之後,還要求補拍一些重點鏡頭。於是他們在殺人現場,將屍體丟在一邊,找來替身演員,大擺陣勢,認真地通宵補拍長達十多個小時,直到警察出現。

彭浩翔有本事把一個聽起來很扯的故事講得頭頭是道,最難得的是笑料不弱智,配合葛民輝和張達明的演出,從頭high到尾,正如該片的宣傳語一樣:殺唔死,笑死。

《麥兜故事》(2001):代表香港草根族的生存狀態

《麥兜故事》其實是一個失敗者的故事。

片中生長在香港九龍大角咀,看似懵懵懂懂,卻總能說出哲理的豬樣小朋友麥兜,努力學習搶包山,為了完成媽媽的心愿。但事實是,這個運動根本連場地都沒有,他再努力,也都是不可能獲得奧運金牌的。他不是沒有奮鬥,不是沒有努力。 只是,這就是現實。最後,長大了的他才明白:「有些東西,沒有就是沒有,不行就是不行……長大之後,面對這個硬邦邦,未必可以做夢,未必那麼好笑的世界的時候,我會怎麼樣呢?」

這也代表了香港最普通的草根族的生存狀態。從上學到工作,從希望到失望,觀眾在銀幕上看到的,就是自己。

《無間道》(2002):新世紀香港警匪片的分水嶺

今時今日,重看《無間道》,說它是新世紀香港警匪片的分水嶺,並不為過。從《無間道》後,香港警匪片從簡單粗暴到槍戰文化,開始逐步過渡到好萊塢式的劇本為王。

《無間道》是三部曲中最為圓熟的一部,所謂無間,如片頭所注,為刑罰永不間斷,是八大地獄之中最苦的一個。電影中兩大悲劇人物,陳永仁與劉建明,就一生活在無間地獄,陳永仁是黑道小混混,但他的真實身份是警察,劉建明是好警察,但其實卻是混黑道的,兩人的存在成為一種倒影,他們做夢都害怕自己的身份先被揭穿,天台里的一幕,這兩個「身受無間者」終於匯合,雖然共同的心愿都是,「想做個好人」,但命運早已決定,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那個活下去的,就是「好人」。

這種絕望的倒置,其實也在暗暗呼應香港的殖民身份,如劉偉強曾經說的: 「《無間道》只有在香港這樣的大環境下, 才能拍出一種晦澀的絕望。」

《金雞》(2002):勤懇創業的「香港精神」

《金雞》可能是將妓女和嫖客之間的關係描寫得最溫情的一部電影了。片中由始至終的「金雞精神」,就是香港人不畏環境艱苦也要勤懇創業的「香港精神」。

吳君如飾演的妓女阿金被別人調侃時,樂觀地說:「做雞有什麼不好,可以認識好多人,又可以搵到錢。」所以阿金並沒有象其他妓女一樣,等待男人的救贖和憐憫,反而在得知嫖客需要幫助時,毫不猶豫地拿出15萬。

影片最讓人感動的場景是結尾處,吳君如狂奔在街頭,尋找著那個曾經搶劫過她的曾志偉,為的僅僅是幫他。這時陳百強的《一生何求》響起,一切曾經的苦難都已雲淡風輕。

《歲月神偷》 (2010):家人親情 觀者心酸

相比於窮小子愛上富家女的青澀初戀,《歲月神偷》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家人親情。

吳君如「花言巧語」哄騙孩子卻又說「我啥時騙過你」;任達華為了患癌的大兒子李治廷能輸上新鮮血液,當掉戒指露出深深的戒痕;哥哥將金牌送給弟弟,在病中還不忘教弟弟跨欄的細節,都讓人感動。

片中一場颱風讓本就脆弱的家更加破敗,父親任達華大喊「抓緊啊,最重要保個頂啊」,一邊和母親竭力地掛在屋頂上,用體重頂住房梁。這一刻,雨水衝破房間的聲音、弟弟撕心裂肺的哭叫匯成了底層生活的主旋律,讓觀者心酸。

《桃姐》(2011):剋制的催人淚下

許鞍華是記錄常人瑣事的一等高手,冷靜和剋制是這部電影打動人的地方。全片沒有一絲煽情或者是悲天憫人與哭哭啼啼,放棄了一切催淚的技術手段,而是採用一種紀錄的手法,來對準生活中的諸多細節。

片中葉德嫻演技驚人,她飾演的桃姐時刻恪守僕人身份與主人之間的距離感,這種孤獨的落寞感反而更能打動人。鏡頭下桃姐枯萎的皮膚,微白的髮絲,微微眯起的眼,眼神中平靜而悲傷。

桃姐第二次中風,躺在病床上,牧師握住劉德華和桃姐的手一起閉目向上帝禱告。這時桃姐偷偷睜開眼睛,看正在閉目祈禱的劉德華,旁邊的牧師說著:「生有時,死有時,笑有時,哭有時」。這絕對是電影最催淚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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