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與趙四小姐的傳奇愛情
05-28
張學良與趙一荻的相識,有如歌德與情人麗莉的邂逅,都是在舞會上。1926年7月,少帥在津門駐防。那天,他應邀參加怡和洋行蔡老闆的家庭舞會,與一荻小姐首次見面。一個是「年少萬兜鍪」,風流倜儻;一個是「清水出芙蓉」,荳蔻年華。四目對視,相互傳情,彼此都給對方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其實,少帥同她的兩位哥哥早已在遊樂場中相識,甚至連她的父親也打過交道,因為他曾擔任過東三省外交顧問;只是,沒有把兄妹、父女關係聯結在一起。這次他才曉得,這位姿容絕代的妙齡少女,原來是北洋政府交通次長趙慶華的小女兒,1912年出生於香港,少年時代在天津度過,當時正就讀於以接納社會名流女公子聞名遐邇的中西女子學校。
翌年7月,他們又在北戴河海濱不期而遇。異地重逢,自是歡喜逾常,游泳、遠足、聽歌、看戲;回到天津之後,兩人更是經常出入於舞場和高爾夫球場,少帥也就成了趙家的常客。
1928年夏天,少帥返回奉天,一度患病住院,電邀趙四小姐北上,說是可以就讀東北大學。其時,四小姐的父親已經為她訂了親,算是名花有主;但她出於對少帥的關心與傾慕,也熱衷於上學深造,便束裝就道,前往瀋陽。她絕沒有料到,此地一別,從此竟斷了歸路。這個期間,趙家變生不測,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兄弟之間陡起鬩牆之爭,牽連到四小姐的母親,結果,異母長兄向父親告狀,說是四妹私奔了;隨之,慣常撥弄是非的坊間小報,對這起「緋聞」更是大肆渲染,竟鬧得沸反盈天。身為政府要員、一向「愛惜羽毛」的趙慶華,怎受得了如此難堪的污辱!一怒之下,便在《大公報》上刊出醒目的啟事,略謂:小女淫奔,按家祠族規,應「消除其名」,「嗣後因此發生任何情事,概不負責」,實質上就是斷絕了父女關係。這樣一來,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女,就被生生地逐出家門,甚至無路可走了。至於趙老先生《啟事》背後是否還有什麼「深心」,論者說法不一。有的猜測,其意為「一箭雙鵰」,一則可以平衡、止息家室間的矛盾;二則也算是對於親家的一個「無顏面對」的痛苦交代。這無疑都說到了點子上。還有一種說法,趙父採取了以退為進的「倒逼」策略——由於他對風流少帥的個性比較了解,為了防止出現「始亂終棄」的悲劇惡果,如此鋪排,就逼著少帥只有接納一途,不容輕易悔棄,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吧。少帥的副官陳大章就持這一觀點:「依我看來,這是趙慶華為使女兒同張學良結為伴侶所採取的一種手段。」那麼,張學良本人是怎麼說的呢?
我跟太太認識的時候,她才十六歲。後來,我生病了,她到奉天來看我。她臨走時,跟她爸爸說了,說要到奉天看我,她爸爸當時也沒吱聲。她就拎著個包來到奉天。她哥哥就藉機說她跑到奉天去了,老爺子就不高興了。後來,老爺子登了報,把她趕出了祠堂,這樣她就回不去了。怎麼辦?弄拙成巧了,本來,她跟別人已經訂婚了。所以,我說,天下事情就是這樣。姻緣之事,就是這樣陰差陽錯的。不管怎麼判斷,反正是趙老先生同女兒斷絕了一切往來,並引咎掛冠歸隱,直到1952年病逝,也不肯原諒這個他最鍾愛的小女兒。不過,趙四小姐後來聽說,父親彌留之際,曾經把一雙象牙筷子交給女傭劉媽,囑託她日後設法交給女兒,並且說:「她一看就明白了」。如果說,前者是女兒心中的永遠之殤;那麼,後者就是老父心中的遲回之愛。愛是不能忘記的。作為女兒,趙四小姐失親的心痛,尚未完全平復;十二年之後,作為母親,她又遭遇了別子的傷懷。當時她在香港,突然接到日夜思念著的監禁中的少帥的來信,說:奉化溪口一別,已經過去了三年時間,此後輾轉於安徽、湖南、貴州等地。大姐鳳至身染乳疾已過兩年,近日有轉重之勢。經向蔣夫人寫信求情,蔣先生准予她去美國就醫,近日即將啟程。因而懇切希望小妹能夠惠然前來。信的最後說,小妹如果肯來,務請不要將孩子帶到這蠻荒瘴癘之地,況且上峰也不能允許。最好是送往美國友人伊雅格處,既可接受撫養,又能方便就學。這樣,趙四小姐便又再次陷入層層心理矛盾與痛苦的抉擇。聽說媽媽要走,獨生子嚎啕哭叫,緊緊抱住媽媽的大腿,不肯放開;趙四小姐早已哭得淚眼婆娑,心痛如搗,最後還是毅然決定只身前往。她將未滿十歲的唯一愛子,匆匆託付給美國友人之後,便星夜趕赴貴州修文縣陽明洞。為了照料說不出名分的至愛,她寧可忍痛割愛,拋離幼子,寧可放棄舒適、安定、優越的都市生活,而自投囚籠,赴湯蹈火。你可以說,她並非合格的母親,卻不能不承認,她是世間絕對頂尖級的理想情人。(本文節選自王充閭《成功的失敗者——張學良傳》,青島出版社201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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