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莉作品賞析:不談愛情

                                               池莉作品賞析:不談愛情

  在池莉的小說中你看不到愛情的影子。

  

  她說:上天並沒有安排愛情。它只安排了兩情相悅。是我們貪圖那兩情相悅的極樂的一刻的天長地久,我們編出了愛情之說。

  

  她還說:「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就必須冷靜地看看對方的人品,才貌,性格及家庭背景。家庭必須是有文化的,性格要溫和,要會體貼人,要有良心。人才也應該有十分。在以上條件都具備的情況下,再看你們兩人是否相處得合宜。合宜就是最好的了。」

  

  「那麼,愛情呢?」

  

  「傻孩子,我們不談愛情。」

  

  初戀,在歷來文學書中都是一個無比純潔神聖不容褻瀆的字眼,但到了池莉的筆下,或說在她的眼中卻不過是青春期荷爾蒙分泌的結果。

  

  在池莉筆下,結婚也不是為的愛情,而是為的生活。在小說《不談愛情》中,男主人公庄建亞經過反覆的現實和思想鬥爭也最終意識到婚姻的本質,從而在現實面前徹底妥協,與妻子吉玲重歸於好——至少表面上是——從而圓滿地解決了一切問題——出國深造以及生活生理,如此諸般。是的——「婚姻不是個人的,是大家的。你不可能獨立自主,不可以粗心大意。你不滲透別人別人要滲透你。婚姻不是單純性的意思,遠遠不是。妻子也不只是性的對象,而是過日子的伴侶。過日子要負起丈夫的職責,注意妻子的喜怒哀樂,關懷她,遷就她,接受周圍所有人的注視。與她攙攙扶扶,磕磕絆絆走向人生的終點。」

  

  在《一丈之內》里,池莉則乾脆直截了當地告訴你:沒錯,對於女人來說,丈夫的品質最重要。那麼千古神話愛情呢?好像應該是在品質之後再說了。即便沒有愛情,與好品質的男人離婚都會離得文明一些——這是可以想像的。

  

  就只在小小說《細腰》中好像稍稍涉及到一點點愛情的影子,最終卻也是在現實面前作了妥協。而且,妥協得更為徹底——甚至男女主人公已是殘燭暮年依然無法實現相守的夙願。在這裡,依然沒有愛情——或曰完美的愛情。

  

  「女人最大的不幸是什麼?是有一段肉體流光溢彩,頭腦卻是一盆漿糊的青春期。。。。。。。等到頭腦清醒了,青春業已逝去。。。。。。絕對地不再適合戀愛遊戲。女人這時候最美好的形象是懷抱嬰兒,是相夫教子,是在深夜的燈光下縫縫補補,是在辦公室里冷臉冷麵有條有理地做事辦公。。。。。。當女人豐熟如桃的時候,男人乳臭未乾。當男人長出魁梧雙肩的時候,女人卻在凋謝。偏在這個時候她們碰面了。她們自以為這下可找到可以說話的人了,哪知上天已經讓她們失之交臂。。。。。「

  

  在池莉小說中,像這樣冷靜深刻字字珠璣的文字隨處可見。一樣的人生智慧,一樣的冷,張愛玲是冷峭地揭開生活的荒涼的底子就不管你了,所謂只診病不開方。池莉則是關切的,平易的。所以,張的冷就是冷酷,池莉的冷則只是冷靜。很多時候,她就像一位睿智寬厚的鄰家大姐,以探討的語氣,為你剖析人生的真相。並總是一語中的。無情地毀滅掉你那點子自欺欺人不切實際的浪漫。所以,看過她的小說,你並沒有因為某些光環的消逝而失望,反而會感謝她讓你早一點看到了人生真相,從而能夠及早從這原本荒涼的世間找到那些可以溫暖你靈魂的東西,從而對自己的一生更有自信和把握。並且她不會讓你感受到絲毫的說教味。一切都是那麼合情合理,一切都是恰好說到你的心裡去,某些模模糊糊的東西只需她三言兩語便可令你豁然開朗——當然,如果你是一個依然喜歡讀瓊瑤式小說的年輕人,可能,你的感受會有所不同。所以,池莉的小說其實更適於已婚者閱讀,也易於引起共鳴。對愛情滿懷憧憬的少男少女大多應該會有排斥的。這也很正常:誰不喜歡做夢呢?誰願意春夢正酣時冷不丁被人從美夢中叫醒呢?——況又是天生喜歡也該著做夢的年齡。反過來說,該做夢時沒夢做與該醒來時沒醒來一樣可悲。

  

  對於這種愛情心理的不同池莉在小說《綠水長流》中有過一段很精闢的描述:當「我」在讀一首情詩時不同的人反應各異。請看:

  

  「我願意是急流,只要我的愛人

  

  是一條小魚

  

  在我的浪花中快樂地游來游去。

  

  我願意是荒林,只要我的愛人

  

  是一隻小鳥,

  

  在我稠密的樹枝間作窠鳴叫

  

  。。。。。。。

  

  當我十八歲時流著淚朗誦這首情詩時,鼓掌喝彩的是我十六歲的表弟。我三十歲表姐在一旁冷笑。姨母織著毛衣,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飽經滄桑的五姨婆在火盤邊睡著了。」

  

  喜歡池莉,喜歡她那些冷靜而不乏溫情的文字。雖然我一直都屬於那種到死依然相信這世間存在愛情的女人。因為我需要理性,需從她的字裡行間尋找那些歲月積澱的理性的閃光。有了這些,我才可以放心大膽地繼續自欺欺人地做著浪漫到老的美夢。池莉的思想不是鮮花,而是成熟的理性的果子。對女人來說,它不會特別養眼,但一定養顏。

  

  其實,池莉可以把愛情寫得很美,很美,但是她不寫,或許是不屑。例如,還是在小說《綠水長流》中,當男女主人公傍晚時分坐在如琴湖的亭子里看湖水時,奇蹟發生了,傳說中的大霧真地起了。

  

  「很快,我們的亭子里也充滿了白色的霧。我墜入茫茫雲海之中。我的心怦怦亂跳,我想我是與一個傳說相遇了!

  

  我伸出手,在霧中揮動。一種沒天沒地無邊無際的無限感使我驚懼,敬畏和感動。在黑夜裡,霧是那麼得白,一種迷濛的白。人在這種白霧中覺得自己輕若翩鴻,渺若塵屑。在有一刻里,我相信了仙界的存在。。。。。。。

  

  他說:嗨!

  

  嚇了我一跳。他離得我那麼近,我卻看不清他的面容。朦朦朧朧地他很像我從前在哪見到過的一個熟人。。。。。。」多麼浪漫的一幕!心有默契卻又一直保持高度清醒的一對俗世男女,在這百年不遇的天造的浪漫奇遇中,總應當暫時放下警惕,總該會發生點什麼了吧?如果是在瓊瑤的小說中,那幾乎就是必然的了——也符合一般讀者的期盼心理。

  

  但是,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行動,沒有語言,甚至沒有思想的混亂感情的衝動——一個轉彎,池莉帶著男女主人公已踏上了回來的道路。她寧可讓你在那裡遺憾著。或許,她想告訴你的正是這些——關於生活的遺憾,以及這些遺憾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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