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名字

05-28

作者：維加

我姐叫亞力。

今年3月21日是她70歲生日。記得有人評價她的名字很洋氣，並懷疑我的父母，兩個農民出身的老八路怎麼會想出這個名字。

其實姐姐的名字和她出生的年代沒多大關係，但跟她出生的地方確有很大的關係。

1947年，我父母在遼東軍區衛生部機關工作。當年12月不可一世的國民黨軍集中5 個師的兵力開始向南滿我東北民主聯軍進攻，拉開了「三下江南、四保臨江」戰役的序幕。當時我軍佔領僅臨江、長白、撫松和濛江四個縣，老百姓加在一起只有八萬，而我們的黨政軍加起來就有四萬，沒有吃沒有穿，情況很糟糕。

母親的臨產期越來越近，但還得隨部隊一起行動沿鴨綠江順流而上，轉移到臨江縣城東邊一個叫大湖的地方，這裡有一個被日本

人廢棄的煤礦——大湖煤礦。戰爭形勢發展很快，部隊有可能馬上還要轉移。為了避免在路上分娩，媽媽只好服用硫酸鎂，這種辦法到底有沒有效，對孩子和母親有沒有傷害因為形勢緊迫都顧不上了。

父親在回憶錄里這樣寫到：「1947年3月21日，三保臨江的槍炮聲還在呼嘯地震憾著長白大地，早晨7點鐘，隨著剛剛升起的太陽，我們的女兒終於來到了面前。郭華（我母親）見到女兒的來臨，忘掉了一夜的痛苦和辛勞，臉上綻出了幸福和美麗的笑容——我至今難忘。我慶幸女兒的順利到來和自己才24歲就當了爸爸。但一想到孩子的將來，我又感到十分惆悵，孩子生下來怎麼帶？如何養？產後第三天郭華髮高燒，診斷是產禱熱，是的，這也在情理之中，兵荒馬亂的，孩子就生在我們住的小破房子里，焉有不感染之理？因發燒，又加勞累和疲勞，郭華失去了胃口吃不下東西。因為缺乏奶水，孩子餓得嗷嗷直哭，可憐兮兮的讓人不忍目睹，那場景真是狼狽透了」。

3月24日，第三次保衛臨江的戰鬥結束了，部隊又奉命遷往臨江縣城西南的大荔子，這地方也是日本人開發的一個鐵礦，偽滿皇帝溥儀就是逃到這裡又返回瀋陽被蘇聯紅軍俘虜的。

父親的回憶：「女兒生下來，要給她起個名子，叫什麼好呢？我第一個想到的是：為了讓她終生不忘她是在怎樣的環境中出生的，就應按地方名子給起名，那第一個字就是鴨綠江的鴨，第二個字就是大荔子的荔。可是這兩個字上口還行，寫成字卻不太雅，於是想到用「亞力」這兩個字，我想我們的孩子，將來當不了冠軍，當亞軍總是可以

的嘛！不能當主力，咱就謙虛點。這樣「亞力」這個名字不就兩層意思都有了嗎？我將這名子一說出去，大家很快就傳開了，都知道了我的女兒叫亞力，並稱讚這名子起得好。半個世紀過去了，原遼東軍區衛生部機關的老戰友們都記得我有個叫亞力的女兒。」

姐姐出生後的童年是在戰火中渡過的。她不像和平年代出生的孩子，時時刻刻都有父母的關愛和呵護。她一落地就隨著解放軍的鐵流南征北戰，先遼瀋、後平津，再後來渡黃河、跨長江、剿土匪，直到全中國解放，始終跟著部隊。1948年底平津戰役期間，戰鬥異常慘烈，光父親的一個醫院就救治了近6000多名傷病員，他一人就做了300多台手術，母親也做了100多台，誰都顧不上兩歲不到的女兒。她沒人照顧患了麻疹，又合併肺炎，如果不是父親違反紀律用了一支解放瀋陽時從敵人手裡繳獲的潘尼西林，她的小命也可能早已不保了。沒過多久，大軍南下，部隊來到長江邊，父親去上級單位開會，母親臨盆了，找不到醫院，情急中居然在人去樓空的沙市中學一個教室里，在一個日本護士的幫助下生下了我的哥哥。父親回憶說，正在這時他衝進教室，看見母親和剛出生的哥哥躺在鋪在地上的黑板上，小姐姐就站在旁邊，睜著兩支大眼默默地看著一切，那場景讓他終生難忘……。

全國解放後，中蘇關係親如兄弟，姐姐的名字就顯得很應時，可是到了文化大革命，這個名字又政治不正確了，最後迫於形式只好改了一個名。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也許在家就是老大，又經歷了很多吧，姐姐生性豁達，風度大氣，待人真誠，有很高的悟性，走到哪兒都有很多愛她的朋友，這麼多年了，不管是老朋友還是新朋友，家裡家外地大家還是喜歡叫她亞力，因為只有這樣才顯得那麼親切、溫馨。大家姐70了，謝謝父母給了我這樣的一個好姐姐，祝她和姐夫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