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珠穆沁蒙族牧民的禮儀

在幾十年前未到草原插隊落戶時，由於受到一些書籍或傳說的誤導，一直以為在荒漠草原上生活的蒙族人一定個個都是粗魯而不拘禮節的人。但經過我多年的草原生活之後，卻徹底扭轉了對草原蒙族人的印象和概念，而且烏珠穆沁蒙族人的傳統禮儀之重之嚴，遠遠超乎外人的想像。這些在我過去所發表的博文中多有體現和反應，但都比較分散，今天在這裡就烏珠穆沁蒙族的傳統禮儀習慣和風俗，就我所觀察到及聽到的，做一較為詳細的回顧。

尊老敬長之禮儀  

在烏珠穆沁蒙族人之中，輩分高低、年齡的長幼，在日常生活、勞動中都有極其明顯的體現。時時處處都表現出對長者的尊重，對老人的敬愛。特別有一些傳統的規矩，不被外人所了解或理解。如在正式的場合（招待客人），父母在，晚輩不得對面而坐，吃飯不同席，更不許同桌飲酒吸煙，尤其是未成婚的男子，絕對不能當著自己的父親抽煙。

在長輩講話時，晚輩不能亂插話。長輩陪客人坐著聊天，晚輩一定畢恭畢敬地站立在旁邊。晚輩外出回來，先到祖輩、父輩面前請安。如果是到旗里、盟里辦事回來，或遠離時間較長，歸來時必須帶回酒、點心等禮品，見面時親自雙手敬上，然後彙報外出經過。聽到長輩吩咐，方可回到自己的蒙古包。

 我在《烏珠穆沁人的稱謂》一文中曾經說到，從他們互相的稱謂外人似乎很難弄清他們之間的輩分關係，但實際上他們特別看重人們的輩分，即使不是直系的血緣關係，也被彼此的輩分搞的特別清楚。似乎有一種不成文的規定，叔侄間不許耍戲頑皮，親叔嫂之間不許嬉戲，與妹夫、大舅嫂不許嬉逗，兩姨兄嫂、姐妹之間不許開玩笑。戲耍、頑皮者為不恭、少教養，被人恥笑。

 禮輕情意重  烏珠穆沁蒙族人特別注重親戚、朋友及鄰裡間的禮尚往來。只要是相互走動，不論親疏，禮物不拘多少，但均不可空手。且有送禮就有回禮，而且還禮者會依據所送禮的多少，給以相等或略多地回送。

 送禮或還禮都是當面公開的，而不像一些地方的漢族人藏著掖著怕第三者看見。同時，還有一個習慣是很多漢族人所不能理解的。就是如果同行三個人一起到一家做客，主人給這三個人的禮物會有輕有重，即主人根據他自己對這三個人的了解，或他所體會的與這三個人的關係，分別給著三個人不同的禮物。這也是不同的民族文化傳統所形成的不同的民間習慣，也體現了草原蒙族人的直率性格。

 如果是看望病人、產婦，一定要在午前前往，禮物不論多少，要在午前送去。這一點倒是與一些地方的漢族習俗相同。

 接待客人的禮儀 

 眾所周知蒙古族是好客的民族，而烏珠穆沁蒙族人更是以熱情好客而著稱。所以從待客的習慣上也能充分體現他們的傳統禮儀。

牧民家家都養狗。狗，除有護畜作用，還有傳遞信息作用。當有客人來到之前，狗首先會叫，家中的小孩子便從蒙古包里跑出來觀看，並高聲向大人彙報觀察到的情況。如果說朝我們這邊來了人，馬上又出來一名稍大的孩子，他(她)要仔細觀察來客的坐騎、衣服等，初步斷定客人是誰，再向家中長輩報告。如果來的是長輩，全家都要出來迎接。迎接客人時，服裝要整潔，須戴帽和紮上圍巾，面帶微笑。

主人中有長輩和老人時，客人要在未到蒙古包跟前時下馬，牽馬走幾步，把馬拴到牛車的軲轆上。如果客人是長輩或老人，主人要接過馬韁，鬆了馬肚帶，再替客人把馬拴好。

主人和客人在蒙古包門口要互致簡單的禮儀。晚輩要向剛見面的長輩施禮請安。其禮儀為，男人把雙手置於臍部鞠躬或右膝前屈，左腿後彎，上體前俯，右手下垂，是一種介乎作揖和下跪間的禮節（這種禮節和清朝滿族人「打千」差不多）。婦女則要在做「打千」姿勢時，雙手扣在右膝上。行禮的同時問好，向長輩們及兄長問好。長輩、老人也要以微鞠躬形式回禮問好：「阿木日白努」或「門都薩古吉白努?」(即你好、平安)。

 客人進屋時不能把衣襟掖在腰帶里，不能挽著袖子，也不可手提馬鞭子進屋，馬鞭一定要放到蒙古包外面。

 不論客人或主人，都要讓長輩和老人先進屋。迎客人中如有長輩和老人，來客要侍立門旁，按稱呼禮讓老人先進。長輩也謙讓客人：「哈瑪烏貴，博!博！(不必客氣，請，請)!」互讓幾次，長輩先進包。

 進包後，主人要讓客人「得興—索」，意即上邊坐，客人請老人先就坐。來客如果是長輩老人或尊貴客人，則必須鋪毯、鋪氈子就坐。在蒙古包里，客人中的長輩老人正面而坐(海木日)，而主人的長輩老人則是坐在西北面。東側為女主人或媳婦專坐的位置。不論主人、客人，在得到長輩應允之前，一律半坐(「朝木欽薩古那」，即一膝跪著，一膝半跪而坐)。長輩發現晚輩半坐，立即吩咐坐穩!坐穩(拉布都很—索)。這時才可盤腿就坐。

  賓主落坐後，客人、主人相互進一步詳細問好。從老人們身體健康，孩子們平安，牲畜興旺，草場繁盛，一直問到鄰里太平。所問候的項目至少有十個以上，被問的人照例回答很好，很好!互相問安時，即使某方有些不如意的事，也得等到長談中才慢慢說明。讓外來人難免有繁瑣之感。

 敬煙的禮儀  在《崩布根格勒》一文中曾經提到扎魯特旗一帶的姑娘抽煙袋的習俗，而在烏珠穆沁的蒙族人當中雖然沒有大姑娘抽煙的風俗，但卻也有向來客敬煙的禮儀。

 如果有客人來到烏珠穆沁蒙族人家中，賓主落坐後，有互遞煙袋敬煙的禮儀。一般的情況，如果茶尚未燒好時，都會先敬煙。主人用自己的煙袋鍋，裝滿煙葉或煙絲，先叼在自己嘴上，用火柴點燃，然後用自己的蒙古袍子邊將煙袋嘴擦幾下，雙手遞給客人。有的是客人同時掏出煙袋，點燃後而互換煙袋鍋。蒙語稱「達么根胡呼日」。

 除了互敬煙袋鍋外，也有互敬「鼻煙」的，賓客雙方各自掏出自己的鼻煙壺互敬，各自要躬身接過，將少量鼻煙倒在自己的大拇指指甲蓋上，抽吸片刻，互相奉還。並要說幾句奉承話，「賽汗—達么嘎」

 獻茶的禮儀  在烏珠穆沁草原上，不管原來是不是親戚或朋友，認不認識，來家即是客，一律茶、食招待。除非客人忙得等不及燒茶，也要多少品嘗點奶食品才讓上路。

 獻茶要先讓長輩、老人，即使是同輩人也會區分年齡大小而先後獻茶。獻茶的人一定要站立，雙手遞給客人，不能坐著給客人滿茶。

 敬酒的禮儀  

 在烏珠穆沁蒙族人中對於給客人敬酒是很講究的，而且是家中男孩必練的一個童子功。自幼2、3歲時，基本剛會說話並站立走路的男孩，就要開始練習為長輩客人敬酒。其稚嫩、可掬的笑容，一搖一晃的動作，令人覺得特別可愛。

 晚輩(男人)給長輩敬酒時，要先側對著客人斟滿酒（不能直面客人倒酒），然後先左手持杯，右手揮動一下再同時持杯，雙手將酒杯舉過頭頂，自己的頭稍低一下，並作單腿下拜姿勢，將酒杯奉獻給客人。這時如果是長者的話，會說：「歐汗太呼和的」，即誇讚孩子將來會有出息。

 我自己有這樣的體會，每當受到這樣的傳統敬酒習俗方式敬酒時，都會有一種享受對方特別尊重的心理感覺，而難以抑制高興的心情會多飲幾杯！

 給客人獻茶、敬酒、盛飯時，客人即使不會喝酒，也要將酒杯在嘴邊抿一口；即使剛吃過飯而不餓，還要象徵性地少用一點，不能滴酒不沾、飯一口不吃，如果不喝不吃就是對主人的不尊重。牧民有這樣的話，客人來我家，喝不喝吃不吃是您的事，但不履行我們這種待客的禮儀，我作為主人就失禮了，會被人笑話的。所以敬酒必須連續敬三杯，不能因為客人沒喝就只敬一杯！

 作為客人的禮儀  

凡是去人家作客不能空手而去，多數是給老人、長輩拿上酒或其他小包禮品，都不很貴重，常常就是自己家中炸的果子和奶豆腐、黃油之類的，或是瓶裝的「草原白」；如果是對晚輩的小孩子們就送點糖果。

 客人坐好後先喝茶。茶後，可借主人家的酒向此家中的長輩敬酒。這時客人向老人獻上帶來的禮物，給小孩子糖果。

 待客的其他禮儀  在烏珠穆沁蒙族牧民家中，如有客人在場，禁忌對孩子發脾氣，更不能打罵孩子。老人長輩出去回來，其他人必須起立讓路，老人們會說：「你們不要起來了」。聽老人講話和教導必須以溫雅的態度答應：「是，是！」長輩和老年人講話忌諱打岔、揭短。有疑問或需說明的情況，待人家講完後再問。客人走時，要在客人盛禮物食品的褡褳或其他包袱里，再給裝上一點奶食品或糕點。

  客人臨走時，全家老幼送行，互邀常來往，祝福客人一路平安。有時家中的老額吉手提裝滿牛奶的小木桶，在客人身後一勺一勺地揚撒牛奶，表示祝福。

  忌諱  烏珠穆沁蒙族牧民重禮節，所以禁忌也多。到蒙古人家串門時，走到主人門前，一隻或幾隻狗就會叫著猛撲過來，主人也隨之迎出門口，給你喝住狂叫猛撲的狗。在這種情況下，只要你站在原地不動，或者若無其事地繼續往蒙古包前走，主人是絕對不會讓這些狗咬到你的。倘若不是這樣，一見狗撲來，客人便伸胳膊踢腿與狗搏鬥，那你就犯「打狗不看主人」的禁忌了，主人將會對你冷眼相待的。

  客人進屋之後，要注意自己坐的位置。蒙古族以西為尊  蒙古包的西北角為供佛的地方，長輩居西坐卧。如果親屬、家族聚居，長輩在西側蒙古包。蒙古包里的西北角是不能冒然去坐的。在蒙古包內客人一般坐在正北面或稍東北面。馬鞭子、棍子之類的物件禁忌帶入包內。

 如果是在出行的路上遇到長者，年輕人都要主動下馬或下車，都要恭敬地雙手垂立，待長者允許時才走開。長輩人談話時不許年輕人隨便插話。老人賜給物品必須雙手去接，接後請安致謝。

烏珠穆沁蒙族牧民不食馬、驢、狗肉及一切自行死亡的牲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