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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素的語言,真摯的情感

      《歸去來兮辭》和《歸園田居》都是陶淵明歸隱後的作品,自然可以看作他藝術化人生的寫照和折射。它們雖在體裁和風格上有所差異,但題目中均著一「歸」字便已體現出它們的相通之處。細細品味這兩篇佳作,我們所感受到的不僅是一個不慕榮利的隱士形象,而且有作者深刻的心路歷程,有時甚至還能引發我們對人生的思考。

一、辭官歸田的決心

在當時的社會中還存在著這樣一種醜惡現象,有些知識分子未能謀取到高官厚祿,就高調宣稱自己要歸隱山林,然後就等待達官貴人來賞識他,把隱居作為日後出仕的終南捷徑。陶淵明與此類假隱士的想法可謂是大相徑庭,在《歸去來兮辭》前面的小序中他就感慨「質性自然,非矯厲所得」,認為做官是有違本性的行為,所以這讓他「違己交病」,進而「悵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辭官就成了理所當然的選擇。《歸去來兮辭》緊承小序中的原因和背景而來,描寫了作者回歸田園後的心情和生活狀況,是了解中國古代隱士文化的一個重要窗口。縱觀這篇文章,很容易就可感覺到作者情感的流露是無比的樸實和真切,不加半點修飾,我們甚至可觸摸到他心靈細微的波動。開頭兩個語氣強烈的問句表達了極深的懊悔和無奈之情,同時也補充了小序中所提到的辭官歸田的原因。「歸去」從字面意思看是返故里回家鄉,從感情看又有對官場的排拒感,從述志的角度看,作者是在確認自己的精神歸屬,同官場的格格不入終於使他徹底明白自己是屬於自然的,進而對「田園將蕪」懷著一種自責的心情,這裡「心為形役」中的「心」和「形」顯然不能單純理解為「內心」和「形體」,深入理解後可知「心」是「志趣人格」,「形」應指作者出仕為官的這種行為。他認為做官會使他的質樸本性迷失,因此視入仕為「迷途」,並且慶幸自己做出了遠離官場的選擇,此時此刻他的心境又轉變為自覺和自醒。由此可以看出,陶淵明具有蔑視權貴、鄙棄官場、嚮往田園的隱士情懷,這在《歸園田居》中也有所體現。《歸園田居》是一首五言古詩,其中的第一首同樣起到了序的作用,交代了辭官歸隱的原因,字裡行間流露著作者皈依田園、追求自由的生活理想。首句「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就一語道破做官入仕並非他的本意,同時也照應了題目中的「歸」字;正如一個人不願觸及心中的隱痛一樣,作者在詩文中均未提及剛剛從其中拔脫的污穢官場,但「塵網」這一比喻就可生動形象的說明作者在為官時內心的焦慮和痛苦,可見骯髒的世俗生活是禁錮作者天性的牢籠,「網」字更突出了自己身心深受束縛之感。這樣我們就能理解作者為何把自己比作「羈鳥」和「池魚」了,一「戀」一「思」,作者的悔恨之意自然溢於言表。在經過一番對居住環境的描繪後,這位高潔的隱士悠然自得的吟唱道:「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這四句乍看像無意中發出的感嘆,實際上這正是作者匠心獨運之處。嵇康把「人間多事,堆案盈幾」,「賓客盈坐,鳴聲聒耳,囂塵臭處,千變萬伎」視為不堪為官的理由,這正是作者詩中的「塵雜」,即塵網中的煩惱。作者在前兩句中告訴我們,他已經遠離了世俗的喧囂與污濁,從前苦於應對「塵網」的一切,都沒有,也不會再有了。從這個意義上說,確有點「虛室」之感,但虛中有實,他重新開始了完全由自己來安排、支配的生活。最後兩句則是作者出自肺腑的歡呼,慶賀自己終於脫出樊籠之束縛,像小鳥一樣,重返山林,獲得自由,與官府生活告別,其中「久」與「三十年」相映,「樊籠」與「塵網」相映,「自然」則一語雙關,不僅指自己的形體回到了大自然中,還照應上文的「性」,欣慰自己內心終於能夠返璞歸真,回歸質樸的本性。這結句是點睛之筆,與開頭呼應,集中表現了詩人高潔的志向和對黑暗現實的不滿。僅憑兩篇作品的開頭部分我們就可總結出二者的一點相通之處,即都表達了對污濁官場的厭棄和對自己歸隱田園的慶幸。

為了進一步強調自己對世俗生活的厭倦,陶淵明索性讓自己完全與塵世隔絕,不與外界有任何往來。他告訴我們,他「息交以絕游」的原因是「世與我而相違」,自己與世俗是完全對立的,因此無需駕車出遊追求什麼,表明自己固窮守節的堅定決心。他把居所安在村野之外的窮鄉僻巷,外界的車馬找不到這裡,可見俗世的那些紛爭已經與作者毫不相關了。作者從官場退居到「野外」,從「野外」退居到「窮巷」,「白日掩荊扉」,又冥坐室中,「虛室絕塵想」,這恰好與上文中的「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相呼應,不僅表明了作者有了一方心靈的凈土,而且可見他躲避塵世唯恐不遠,摒絕交遊唯恐不及,拋棄俗慮唯恐不盡,無論如何再也不能讓自己的身心為俗物所累。《歸去來兮辭》和《歸園田居》中都包含有點明歸隱之高潔和與世隔絕、不問世事的內容,可見作者有清醒的頭腦和高遠的志向,不願與世俗同流合污,既然在仕途上自己無所作為,就嘗試在歸隱山林這條道路上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

不僅如此,除直抒胸臆外,陶淵明還善於通過具體的景物或人物活動來展示自己的內心世界。《歸去來兮辭》中有這樣一句,「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從表面上看似單純寫景,但細細品讀起來就覺意味深長。作者借白雲和山鳥來比喻自己不同階段的思想狀況,「無心」表明做官不是他的本意,「倦飛」則表明他對官場俗務的厭倦,「知還」含有歡喜和欣慰之意,旨在表達他終於走出了迷途找到了歸宿,從此之後就可以徹底的安下心來。出則無心歸則有意,正是作者仕宦和辭官情形的寫照。之後一句「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以盤桓」則表現了一種安樂閑適的意境,折射出隱逸生活的無盡樂趣,並且作者對松樹如故友般喜愛也體現出他超凡脫俗、孤傲堅貞的高尚節操。作者在另一組《詠貧士》詩中,同樣以孤雲和歸鳥自喻,表明自己在群臣趨附的晉宋易代之秋依舊孤芳自賞,明知知音難覓,卻仍要守節獨處。除此之外陶淵明還有一組寄興抒懷的《歸鳥》詩,以倦飛來歸的小鳥自況,「豈思天路,欣其舊棲」,從來未曾有過飛黃騰達的幻想,一心只嚮往著回歸故鄉,這種感情是何等的鮮明與迫切。《歸去來兮辭》寫景的成功之處就在於巧妙地抓住了富有特徵性的景物,把作者特定的心情表達出來,這樣就使得景物描寫富於生命氣息,耐人尋味。可是對於自己躬耕隴畝的生活,《歸去來兮辭》僅用「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一句簡單的一筆帶過,而《歸園田居·其三》則是詳細的描繪出了作者勞動時的場景和心情。前兩句交代了勞動的地點——南山,勞作的成果——「草盛豆苗稀」,「盛」和「稀」在此形成了鮮明對比,暗示作者不善勞作,也許是因久別田園農藝有些荒疏了。後句「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表達了勞作的艱辛,僅從時間上看,也可見詩人決心之大,用力之勤。從更深層次上理解,他清除「荒穢」,也是清除心中的雜念,讓自己能夠更加親近自然;勞動歸來的作者雖然獨自一身,卻有一輪明月陪伴,荷鋤夜歸,心情傲然,舉頭遙望,皓月當空,這辛苦的勞作使他獲得了心靈的極大滿足,可見詩人心情的愉快和歸隱的自豪。「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是全詩的主旨句,達到了卒章顯志的效果,表明勞作的艱辛在作者看來是快樂的。「願」是指作者歸隱田園,隱居躬耕,不與世俗同流合污,不為榮華富貴出賣靈魂的意願,如今這些意願都沒有被違背,又有什麼可以值得惋惜的呢?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對田園生活的熱愛和對污濁官場的批判,反映了作者高潔偉岸,安貧樂道,淡泊名利的精神品質。

許多人對陶淵明的辭官歸隱存在誤解,認為他過於追求精神上的自我麻醉而忽視了最基本的物質利益,只會空談不幹實事,到頭來還是受凍挨餓。這一觀點明顯是錯誤的,我們不能用現代人的標準來衡量古人。陶淵明從前也有過遠大的政治抱負,也想干出一番大事業,只是當時的社會現實讓他「有志不獲騁」,還要做許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無奈之下他只好選擇了隱居這條道路,這也是為了堅守自己的人生理想,不讓自己的本性在宦海浮沉中迷失。實際上,儘管他一再地宣稱自己「質性自然」「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但是我們必須承認真正純凈的靈魂不會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在不斷地濾除思想雜質的過程中逐漸變得澄澈的。陶淵明的思想可以這樣概括,通過泯去後天的經過世俗熏染的「偽我」,以求返歸一個「真我」。他看到了社會的腐朽,但沒有力量去改變它,只好追求自身道德的完善;他看到了社會的危機,但找不到正確的途徑去挽救它,只好求助於人性的復歸。這種思想作為救世的藥方雖然是無效的,但是作為一種人格美的追求卻是有益的。無論如何,陶淵明在污濁的社會中能夠堅持自己的主見,不動搖自己的意志,拒絕隨波逐流,這就是一種積極向上的人生狀態,值得我們學習。

二、田園生活的情趣

在前文中我們已經提到過,陶淵明十分熱愛歸隱田園、躬耕隴畝的生活,因此在常人看來艱辛貧苦的農村生活在他的眼中就別有一番情趣。大師王國維說過,一切景語皆情語。文學作品中寫景的語句都滲透了作者的主觀感情。儘管在表達方式上《歸去來兮辭》和《歸園田居》更側重於抒情,但其中亦穿插有對田園景物和山水風光的描繪,融情於景則是這些寫景佳句深層次上的相同之處。

《歸園田居·其一》中有大半筆墨都用在了對居住環境的描繪上,它的絕妙之處就在於用優美的文字展現了農村隨處可見的平常景物,不事雕琢的語言更能帶給人一種不食俗世煙火的淳樸之感。「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是指自己樸素的生活條件,雖然不是榮華富貴之家,但也勉強能夠自給,再加上身心的解脫使他更為心滿意足,就不再去抱怨或者奢求什麼。「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說的就是居室周圍的環境了,「蔭」「羅」二字說明作者的住處被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所包圍,可見他與自然是多麼的親近。《歸去來兮辭》中也提到了自己的居住環境,「乃瞻衡宇,載欣載奔」「三徑就荒,松菊猶存」。「衡宇」即陋室,可能就像他在《五柳先生傳》中所敘述的「環堵蕭然,不蔽風日」,然而作者看到這樣的情況後並沒有感到失望或無奈,而是歡喜的奔跑過去,作者對隱居生活的期待在此溢於言表。對住所周圍的景物,《歸去來兮辭》選取的描寫對象是松和菊,並未描寫農村常見的植物,這與其寫作時間有一些關係。陶淵明在未歸隱時就很敬仰前朝那些不慕榮利的耿介之士,厭惡官場上趨炎附勢的風氣,在他給朋友郭主簿的和詩里同樣有著對松菊的高度評價,「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岩列。懷次貞秀姿,卓為霜下傑。」意思就是松菊使本來暗淡的林中具有了光輝,它們擁有如此正直秀麗的姿色,卓爾不群,堪稱嚴霜之中的豪傑。《宋書·陶潛傳》中有一段文字提到了陶淵明辭官的近因,「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潛嘆曰:『我不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人!』即日解印綬去職,賦《歸去來》。」從序和這段記錄都可以看出,《歸去來兮辭》應作於作者辭官歸田之初,是一篇述志的作品,結合作者高潔的品性,不難看出這仲冬之日尚存的松菊是他激動神往的又一原因。長期的勞苦奔波使他明白,質本潔來還潔去,菊前松下才是他孤獨靈魂的棲所。在這簡陋的房屋中,作者安貧樂道,閑靜少言,「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雖然無人陪伴,知音稀少,但精神的富有完全壓倒了物質的不足。和後來的劉禹錫一樣,他樂於「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的平淡生活,感慨「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在院中他閑適的漫步,懷著淡泊的心態「時矯首而遐觀」——正是這種寧靜超遠的心境,才成就了「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神來之筆,《歸園田居·其一》中剩下的那些場景可能也是他「遐觀」所得。以淡遠平和的眼光去觀察萬物,再肅殺的風景也會被抹上一層暖色,何況本身就是溫馨祥和的田園風光。這也是陶詩中寫景的名句,「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曖曖」形容昏暗不清的樣子,也許是因為日薄西山,也有可能是因為遠望的緣故隱隱約約,看不真切;「依依」既寫出了炊煙輕柔披拂的特點,又有一絲依稀可辨、若有若無的感覺,銜接極為自然,進一步強化了朦朧迷離的氛圍。後兩句描繪的是農村常見的情景,可與眾不同的是它絲毫沒有喧鬧之感,反而更能突出環境的寧靜和作者的閑適心情。「深巷」說明作者住處之幽僻,也暗示出作者聽到的狗叫聲是斷斷續續隱約傳來的;而雞鳴的聲音來自桑樹之巔,這就帶給人一種如遊絲般幽微不絕的感受。聲音非常細小,但作者卻能敏銳的捕捉到它們並能用形象生動的語言描繪出來,不僅達到了以動襯靜的藝術效果,還體現出作者善於觀察身邊細節和他對生活的無比熱愛。

清新自然也是陶淵明詩中景物的特點,讀他的詩文時毫無佶屈聱牙之感,淺顯易懂的文字反而會讓人覺得心曠神怡。在明白了「世與我而相違」這一事實後,他並沒有整日窩在家中哀嘆懷才不遇、生不逢時,而是坦然接受現實,遠離俗世紛爭去遊歷與自己本性相符的大自然。既然「復駕言兮焉求」,那麼就「或命巾車,或棹孤舟」,到自然中去尋幽探勝。接下來就是寫自己出遊途中所見。接下來就是寫自己出遊途中所見,當自己經過道路崎嶇的山丘時,看到的是「木欣欣以向榮」;當自己探尋幽深曲折的山溝時,聽到的是「泉涓涓而始流」,好一派生機勃勃的初春景象。此處「向」應為「接近」之意,即草木雖蓬勃生長但還沒有達到夏季的茂盛;「始」即「開始」,冬天的肅殺之氣一過,山泉就開始緩緩流動,發出淙淙的鳴聲。春是生命的起點,作者看到在春日中欣欣向榮的萬物,再聯想到之前自己的誤落塵網,如今已不再是富有活力與朝氣之人,不禁羨慕起自然界蓬勃滋長的萬物來,自然引出下一段對生命的感悟。有趣的是在這裡又出現了巧合,在《歸園田居·其五》中,作者在途中見到「山澗清且淺」,在此濯足後感情就陡然轉折,關於此處在後文中我們還會作更詳細的分析。大自然是陶淵明的良師益友,陶淵明每和大自然交流一次,他的心靈便會得到一次凈化,思想也會得到一次升華。特別值得我們留意的是,《歸去來兮辭》中所繪之景大多實乃虛寫。相關文獻和序中都稱此文作於作者辭官之初的冬季,在創作本文時作者根本看不到草木蓬勃旺盛的姿態。因此文中描繪的不是眼前之景,而是想像之景,心中之景。此景不重寫真,為創造之景,隨心之所好,隨情之所至,是為作者抒情表意服務的,如此說來,《歸去來兮辭》的一大特色就是豐富的聯想和想像。

此外,在《歸園田居·其三》中也有一處不可忽視的幽美之句,其中環境同樣起到了渲染氣氛的作用,就是上文中涉及到的「帶月荷鋤歸」。從這自然平淡的詩句中我們可以想像出一幅美好的月夜歸耕圖:作者肩扛一副鋤頭走在田埂上,月光如輕紗般把世間萬物都籠罩了起來,周圍還可清晰聽到細碎的蟲鳴聲。同樣是寫耕作之辛苦,此句與「晨出肆微勤,日入負耒還」一句相比少了一絲焦慮,多了一份安詳與滿足。也許走在這輕柔的月光下,之前勞作的疲憊就一掃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情的寧靜和祥和。仔細品味,作者的形象很像一個凱旋歸來的士兵,他戰勝的不僅是田中的雜草,還有功名利祿的誘惑。不管生活有多麼困苦,不管歲月人事如何變化,作者的貞潔操守,如同玉石,堅韌剛強,不可更易。這種達觀向善,不改初衷,將艱辛視如家常的人生態度,是難能可貴的,是應當提倡效法的。從另一角度看,這句詩同樣寫了作者獨處的樂趣。獨自一人走在幽靜的小路上,明朗的月光彷彿只屬於作者一人,因為在紛擾的俗世中再也沒有別人能夠理解他高遠的情懷。正如蘇軾在《記承天寺夜遊》中所說:「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美景是常有的,但如果沒有一顆寧靜的心,就不會有閒情逸緻發現生活中的美。同理,《歸去來兮辭》中的「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也是獨處之樂,也許作者和朱自清一樣,愛熱鬧也愛冷靜,愛群居也愛獨處。熱鬧的群居是為了通過和胸無城府的農民交談凈化身心,冷靜的獨處是為了通過靜默思考使自己的靈魂獲得自由。當然,在整個社會中相對而言陶淵明還是獨處著的,這讓他在做平常事時便能領悟到平常人所感受不到的樂趣。對於他的「自酌」,在《飲酒·其七》中有詳盡描寫,「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一觴雖獨進,杯盡壺自傾。」對於他的「樂琴書以消憂」,《讀山海經》中亦有「俯仰終宇宙,不樂復何如」之句,可見作者形體雖然孤獨內心卻很充實。《歸去來兮辭》和《歸園田居》中的景物描寫都很精彩,並且巧妙滲入了作者的主觀感情,充分表現了對大自然的熱愛和對田園生活的期待。

遠離了俗物繁多的官場,來到寧靜祥和的山村,這裡沒有奔逐於世俗的車馬,也沒有虛偽的阿諛逢迎之語,每一個人都是用一顆真心來對待作者,作者在樊籠中繃緊的心弦便一下子舒展開來,盡情享受這令人舒心的人倫之樂,這也是作者歸家後讓他驚喜的一個原因。從前長期為官,很難與家人團聚,現在終於拋開了塵世的束縛,可以安心品味以前難得的天倫之樂了。從「僮僕歡迎,稚子候門」一句我們可感悟出童僕俱迎,妻子皆樂的情景。作者迫不及待的「攜幼入室」,看到的是「有酒盈樽」,這個細節選取的很好,杯中盛滿了酒,可見家人的細心和盛情。也許,作者「眄庭柯以怡顏」的原因就是有這樣體貼自己的家人吧,今後雖是「息交以絕游」,但在家中可以「悅親戚之情話」,在促膝長談的家庭之樂中他並不感到孤獨,興緻來時還要「試攜子侄輩,披榛過荒墟」呢。關於自己的家庭,作者的其他詩作中亦有涉及,最見真情的應是《命子》和《責子》,乍聽起來像是耳提面命,很鄭重其事的叮嚀,但語氣竟顯得幽默詼諧,父與子、責與愛交融其間,充分顯示出作者人性慈祥光輝的一面。農村的人情美不僅僅包括親情,未受世俗侵染的農夫待人也同樣真誠樸實。《歸園田居·其二》中就著重寫了作者與弄人的交往,這與《歸去來兮辭》中一段的整體構思有相同之處。詩歌著意寫出生活的寧靜,生活在偏僻的鄉村,極少有世俗的交際應酬,也極少有車馬貴客造訪,那虛掩的柴門,那幽靜的居室,已經把塵世的喧囂雜念都遠遠地隔絕了。《歸去來兮辭》中的「息交以絕游」也是這個意思,「息」「絕」都為「斷絕」之意,兩字並用更為有力的體現了作者遠離喧囂塵世的決心,進一步表示對當權者和官場生活的鄙棄。這樣的語句很容易為我們造成一種錯覺,作者是不是太孤寂了,以至有些不近人情呢?面對我們的疑問,作者立刻在文中展開了自己的生活和精神世界,告訴每個讀者他的生活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鄉間的生活是簡樸甚至貧困的,清凈甚至寂寞的,但是也正是這樣的環境,使人們獲得了共同的語言,培育出一種樸實真摯的感情。在作者看來,與純樸的農民披草來往,不是世俗的「人事」;共話桑麻,也不是「雜言」;在田地里耕作,更不是「交遊」,與充滿機巧虛偽的官場相比,這裡別有洞天。鄉村生活也有它的喜樂悲歡,「桑麻日益長,我土日益廣,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然而這一喜一懼,並非「塵想」雜念,相反,這單純的喜懼表示著作者的心靈寧靜了,感情淳樸了。「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也表明了作者已完全融入農村生活,就像一個普通的農民一樣,心中除農事這一單純念想外絕無城府。陶淵明的田園詩有寫芳菊青松、林鳥靜夜的自然風光,也有寫人際往來、詩酒唱和的社會風尚,表現後者的代表作品還有《移居二首》,「聞多素心人,樂於數晨夕」說的是他很高興能與心地善良的農人朝夕相處,「衣食當須紀,力耕不吾欺」更是世代躬耕隴畝的淳樸農民賴以生存經驗的總結,與世俗的投機取巧不同,在農村若想不餓肚子,必須踏踏實實的勞作,不可有半分虛假。沒有深刻的田園生活體驗,是寫不出這樣近於真理的警句的。從這一角度看,作者寫自己在田園中的人際交往,是為了以心之「動」來進一步展示心之「靜」,從側面突出鄉村的幽靜和自己心境的恬靜。元好問曾對他有這樣的評價,「此翁豈作詩,直寫胸中天」。陶淵明在他的詩文中正是由衷描繪了一個寧靜、純美的天地。

在作者的筆下,田園風光清新優美,鄉村生活寧靜質樸,他本身亦「安道苦節,不以躬耕為恥,不以無財為病」。他的一生並非一帆風順,他的內心更不是消弭了一切矛盾的靜穆世界。與眾人相比,他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在與世族社會相對立的理想田園世界中,他終於發現了自己人格的尊嚴,朋友的摯情,無地位尊卑,無貧富懸殊差別的人際關係,無爾虞我詐,無相互傾軋的人生理想。這是陶詩思想意義的集中反映,也是陶詩平實、質樸、清新、自然風格的源泉。

三、對人生真諦的感悟

《歸去來兮辭》和《歸園田居》都寫到了田園生活的樂趣,看起來都是一些極為平常的細節,但又處處顯示出作者「曠而且真」的感情,句句如從肝肺中流出,不露斧鑿之痕。這種淡遠瀟洒的文風,跟作者安貧樂道、超然物外的處世態度是一致的,正如蕭統對他的評價,「大賢篤志,與道污隆」。

魏晉焦慮人生苦短的文人中,作者是最為焦灼的一個,從上文中提到的「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已見端倪。與其他四首詩相比,很明顯《歸園田居·其四》語氣更為深沉,感情也多了一絲悲痛。作者懷著意滿志得,甚至是帶點炫耀的心情造訪故友,子侄與俱,笑語不斷,披榛尋徑,徒步而前,他要同故友共憶兒時歲月,向他們傾訴心曲,同他們暢飲幾杯……然而,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井灶有遺處,桑竹殘朽竹」的殘破景象,聽到的是故友「死沒無復余」的噩耗,一向通達的詩人也不禁陷入了「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的深沉哀傷之中。第五首詩寫訪友歸來,「悵恨獨策還」,雖仍有子侄跟隨,作者卻不願多言,形同孤雁,踽踽「獨」行,「崎嶇歷榛曲」,一任小徑上的灌木叢牽掣他的衣衫。作者「悵恨」些什麼呢?惆悵的是人生必然的幻化,惱恨的是自己的不悟。如果早離官場,多同故友相聚些時日,不就實際上最大限度地推遲了這一悲劇的降臨。在作者的其他詩作中也有類似的感慨,「榮華難久居,盛衰不可量,昔為三春蕖,今作秋蓮房。」這四句運用比喻的修辭手法,寫榮華難長久,盛衰不可測,就如同三春的荷花,轉瞬就成秋天的蓮蓬。有感於歲月周而復始,而盛年將不可再,對過去的美好時光更加心嚮往之,並為自己不能如願以償實現人生理想而斷腸。由此可見作者的隱居生活中也是有感情的動蕩轉折,不過他能很快調整過來,所以他的作品呈現最多的仍是達觀明朗的色彩。

那麼,作者又是如何從這種悵恨的心情中解脫出來的呢?「山澗清且淺,遇以濯我足。」也許是因為訪友不得的余哀,也許是因為旅途的困頓勞乏,他在溪澗邊坐下來小憩片刻。這溪水清澈見底,直視無礙。濯足水中,頓時,一股涼意流遍全身,也使他從紛繁的思緒中清醒過來,他彷彿又從悲哀的幻夢中回到了現實,我不是到底歸來了么,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人生固然短暫,我不是還有所余無多的寶貴時日;昔人固已凋零,我不是還有許多「披草共來往」的友人。從「漉我新熟酒,只雞招近局」來看,他顯然已經抹去了籠罩心頭的不快的陰雲。酒以陳為美,而「新熟酒」一詞,一是說明家無餘財,二也在點明自己此刻「喝酒如狂」的迫切心情。蕭統說作者是「借酒為跡」,作者自己也說過「酒中有深味」。這酒中趣太豐富、太玄妙了,它消除了作者一天的疲勞;它排解了訪友不得的余哀;它使作者感受到了生活的真趣,使自己重又樂觀起來,達觀起來;它也加深了作者同鄰曲的理解及感情。主客俱歡,頻頻舉觴。暮色降臨,主人胡亂燃起荊柴,學一個「秉燭夜遊」。滿屋煙火之氣不僅不使人感到窮酸,反而平添了熱烈親切的氣氛。什麼人生如寄之悲,什麼故舊凋零之嘆,一霎時都悄悄地消融在這人生真諦的通達領悟之中了。「歡來苦夕短,已復至天旭。」新的一天開始了,而剛剛開始的新生活不也正如這旭日一般燦爛?這兩句是全詩傳神的點睛,是樂章的主旋律,是生活的最強音。

《歸去來兮辭》的最後一段同樣是在抒發樂天安命的情懷,只不過側重點比《歸園田居》有所不同。開頭的「已矣乎」連用兩個加強感嘆語氣的助詞,意在表明自己對人生已看透已醒悟,從而不再有所哀嘆;繼而緊承上文「吾生之行休」而自問,以委婉的表達方式振起下文。接下來的「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是作者自答,從正面說明自己只能選擇歸隱山林這條道路。並且這一句還包含了一層意思,榮華富貴終是不可長久,修仙成神更是虛無縹緲,人是終有一死的,他的《擬古》詩中有這樣一句,「榮華誠足貴,亦復可憐傷。」儘管高樓可望及八荒,但當人去樓空之時,昔日的勝景、功名和富貴,都蕩然無存,由此抒發自己對世俗人生有限的悵惘和感慨。中間四句從正面作答,用形象化的手段表明自己快然自足於隱居生活。在這自由自在的生活中,作者找到了自我,領略到了人生的真諦,那就是「聊乘化以歸盡」,即順應自然的變化走完人生道路,這也是作者的處世哲學。這不禁讓我想起了作者的《游斜川》詩,在開頭他同樣認為「吾生行歸休」,詩的結尾這樣寫道,「中觴縱遙情,忘彼千載憂,且盡今朝樂,明日非所求」,祝酒之樂使自己忘卻了生死之憂。客觀來講,這樣的思想從長遠看是有些消極,在歷史上也曾引起很多落魄文人的共鳴。但我們不能將這種評價簡單化、絕對化,而是要進行深入的理解。聯繫作者的經歷和志向,是可以理解這種態度的。他本不願出仕,也不適合為官,他不肯降志辱心與士族階層同流合污,無法將自己融入污濁黑暗的官場生活中去,棄職歸田便成為他必然的選擇,投身自然才可享受種種人生樂趣,才能寄託心靈,這也是他執著追求自己理想的一個表現。「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這種發自內心的情感直率地表達出來,不加任何矯飾,是作者歷經人生曲折之後真實而複雜的感慨,飽含著作者從官場退出後的沉痛反思和過來人的切身感悟及深刻體驗。

有一句名言,「如果你為錯過太陽而落淚,那麼你又要錯過群星了。」陶淵明的「荊薪代明燭」「委心任去留」從表面上看說的好像是及時行樂,事實上恰恰相反,它表達了和這句名言相同的意思,那就是不要虛度光陰,珍惜自己所有的一切。只有堅持自己的人生理想,固守自己不同凡俗的生活方式,才能使自己有限的人生充實起來,煥發出無限的價值。在《雜詩·其一》中作者就用更為明確易懂的語言闡發了他對光陰易逝的態度,「盛年不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這被後世人們看作珍惜光陰的警句。分析到這裡,我不禁想起同一時代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其中也有「修短隨化,終期於盡」的無奈和「固之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的感悟。王羲之認為人不管以怎樣的方式活著,生命都在不知不覺中逝去,而壽命的短長只能聽憑造化,最終歸於結束。所以生就是生,活著能享受樂趣;死就是死,死後一切皆無。活著和死去是人生大事,二者不可等量齊觀。暗含有生之年應當做些實事,不宜空談玄理,寄希望於來世,力斥當時士大夫階層中崇尚虛無的思想傾向,這和陶淵明不去費心思尋覓「帝鄉」是一致的,都體現了一種腳踏實地的務實精神。在陶淵明的另一首《雜詩》中以「冰炭滿懷抱」來描狀追名逐利的「當世士」,在詩末又慨嘆百年後你們都歸於塵土了,這些毫無用處的空名也帶不走,何必挖空心思去追求那些身外之物呢?這看似平常的語言,流露出的卻是看開一切的大徹大悟,足以顯現作者胸襟的開闊。

說到這裡,可能大家對陶淵明的思想有些糊塗了,在此把他的一些基本主張簡單概括一下。魏晉南北朝是文學的自覺時期,在文化構成上表現出明顯的多元化特點,除佛教、道教盛行,儒學正統地位遭到挑戰外,少數民族文化也融入中原文明,為傳統文化帶來了鮮活的生命力。這一時代不止是決定了陶淵明只有通過隱居才能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還影響了他的人生觀,因此陶淵明的思想理念不同於中國傳統知識分子,又不同於道士和僧人。安貧樂道和崇尚自然是陶淵明思考人生後得出的兩大主要結論,前者是他的為人準則,後者是他對人生更為深刻的哲學思考。他的所謂「道」,偏重於個人的品德節操方面,體現了儒家思想,他特別推崇顏回、黔婁、袁安、榮啟期等安貧樂道的賢士,立志要像他們那樣努力保持高潔的品德節操,絕不為追求高官厚祿而玷污自己;「自然」則是老莊哲學特有的範疇,它是一種非人為的、本來如此的、自然而然的人生狀態,他希望返歸和保持自己本來的、未經世俗異化的、天真的性情。陶淵明淡泊名利,順應自然,樂夫天命超生死,有別於「立德」「立功」留名於世的儒家,也有別於煉丹問葯求長生的道家,這是一種遺世獨立、超脫生死的曠達樂觀精神。陶淵明在做官期間就有《連雨獨飲》一詩,其中「天豈去此哉,任真無所先」一句意為世間的一切都離不開自然,所以一切都要順應自然,不要有所違逆,在他的心目中,神仙是不存在的,不死是不存在的。「形骸久已化,心在復何言」——形骸會變,但「任真」的心不可變,這就是作者畢生追求的目標。《懷古田舍二首》是作者深居田舍,懷念荷蓧丈人以及長沮、桀溺這些歸耕隴畝的長者,表明自己將以他們為榜樣,保住他們的操守,不與時俗浮沉,做一個春興裝吾駕、秉耒志長勤、長吟掩柴門的隴畝詩人百姓的心跡,是兩首躬耕明志的詩章,也是作者向傳統學而優則仕,「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這一觀念的挑戰,其進步意義是不容置疑的。最能反映陶淵明多面思想的當屬《形影神》,他讓「神」辨自然以釋「形」「影」之苦。「形」指代人企求長生的願望,「影」指代人求善立名的願望,而「神」則以自然之義化解它們的苦惱。這三者還分別代表了他自身矛盾的三個方面,三者的對話反映了他人生的衝突與調和。陶淵明崇尚自然的思想和由此引導出來的順化、養真的思想,已形成一套比較完整的哲學。

陶淵明,入仕為官是他的初衷,鄙棄官場是他的節操,淡泊明志是他的追求,躬耕田畝是他生活的保障,琴書詩酒是他的生活情趣,固守窮節是他歸隱意念的鞏固,樂天知命是他人生的真悟。他不媚俗,不阿世,有所為有所不為,特立獨行,清正自守,其氣浩然,其舉凜然!

《歸去來兮辭》和《歸園田居》只是陶淵明無數詩文中的兩篇,在他光耀於世的是穩重不乏很多類似的優秀作品,雖然陶淵明在南北朝時主要被看作著名的隱士,然而卻不能說他的詩文在當時默默無聞,相反,它正以獨特的魅力在社會上悄悄流傳,並獲得越來越廣泛的注意。陶詩作為一種詩體在劉宋被人模仿,表明在追求新變的時代,陶詩提供了一種新質,雖然不同的讀者的感受不同,但對陶詩之「真」卻有同感。梁代人一漸不滿於謝靈運、顏延之等人為代表的繁蕪傷真的詩風,主張吟詠情性,追求自然英旨,這在鍾嶸、蕭統等人的文論中都有明確的論述。此外,陶詩的「風力」、「風華清靡」、簡潔直致也是梁代人所提倡的,因此陶詩在梁代開始受到許多人的注意、重視。到了後來,陶淵明的作品,從思想內容到藝術風格,都對文人雅士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在思想內容方面,他蔑視權貴,不願與當局同流合污,這種氣質為後代有進步思想的作家所效法,他們不滿現實的黑暗,往往從陶詩中汲取精神力量。如李白那反抗現實與蔑視權貴的精神,與陶淵明是一脈相承的;高適、白居易、蘇軾都受到陶淵明樂天知命、安分守己思想的影響。在藝術風格上,陶淵明對後世的影響是積極的。從意境到句子,王維、孟浩然、韋應物、柳宗元、黃遵憲無不受其熏陶而得其性的所近。所以從陶淵明作品對後世的影響來看,無論是思想、內容、手法還是風格方面,《歸去來兮辭》和《歸園田居》都是不可多得的優秀作品,值得我們認真研讀。

ps:

寫完這篇文章後,心裡傷感了很長時間。

第一是因為這很可能是我在高中時代創作的最後一篇長篇論文了,以後基本沒有空閑時間去做比較大的研究課題了。

第二是想到了我以前的幾個朋友。在我初中剛剛涉足古典文學領域之時,我認識了許多和我一樣喜歡古典文化的人,他們好多人都十分好奇,問我為什麼喜歡陶淵明,還向我提出了很多關於陶淵明思想的問題。那時我水平很有限,對一些問題的理解比較淺顯。現在我這篇文章已足以回答他們的問題了,他們若有機會看到它,就會明白陶淵明的思想不是消極的。可惜,我這篇文章寫得太晚,以前的那些好友大多不玩百度了,也聯繫不上他們……如果他們真能看到這篇文章,我想告訴他們,我也歸來了。我會一直堅守我喜愛的古典文化。雖然現在歷史這邊我脫不開身,但是這麼多年的各種坎坷已經使我意識到哪裡才是屬於我的。你們放心,我現在一切都很好,我家人說了,無論我上什麼學校,他們都會支持我讓我學漢語言文學專業的(也只能學這一個了……別的也不適合)。

擦乾眼淚,最後向把這篇文章從頭看到尾的人說一聲謝謝。我能感覺到,現在認真看我文章的人越來越少了,好多人是僅憑題目就下了定論。馬上就要開學了,以後我幾乎沒有機會過來了。真的一直很感謝我在百度上所有的朋友們,是你們的支持給了我不斷前進的動力。

其實我真的沒想到,我還是以語文結束了高中時代的自由創作,畢竟在我上高一時曾那麼興緻勃勃的學習歷史,並一口咬定那是適合我的領域。現在最終歸宿在哪裡也基本明了了,看來有些時候註定的命運是再大的人為力量也改變不了的啊……順便說一句,其實我高中的第一篇論文不是關於《十二銅表法》的那篇,而是評析棄婦詞的《紅顏無奈落花摧》。以語文開始以語文結束……那麼我的下一個起點會是什麼呢?

關於歷史,我是不會放棄的。我也發現因為歷史優勢,我在評析詩文時往往能和當時的時代背景結合起來,讓文章顯得更有說服力。並且說實話,歷史老師我實在是放不下啊……只是以後學歷史專業恐怕再生波瀾……所以還是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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