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圓》之人物對照

我把《小團圓》看做第二本《紅樓夢》了，隨身帶著，任何一頁翻開就津津有味地讀下去，讀不是看，更不是我以往的一目十行，因為需要消化的東西太多了。記錄的筆記比較亂，查閱的資料更加亂。再寫在書上實在不象話，還是整理一下。

許多人都研究張愛玲，解讀小團圓，把人物一一對照。

書中第104頁到105頁短短兩頁紙中寫了張愛玲的祖父母。寥寥兩頁紙，躍然紙上。我聊以俗人的眼光去看張愛玲，她對於自己的家族血緣的深入了解和剖析充滿了女人好奇心的特質，並且用她凌厲的目光和準確的文字進行了殘酷地冷靜的描述，同時也反映出她對於八卦的熱愛，如果說一個愛看好萊塢電影和明星的文學女青年不熱愛八卦，那也太裝了。老李家那些不同輩分間的戀和性愛，構築出的猛料簡直堪比紅樓夢，也算中國封建社會的延承特色。真正是張愛玲自己所說的「fullof shock。」如果不了解作者，不了解她寫作的動機，那麼小團圓就把人看得團團轉了，人物太多，線索七叉八枝，很難讀進去。

查閱資料，九莉如果是張愛玲，那麼九莉的祖父就是清末名將張佩綸，祖母是李鴻章的小女兒李鞠耦。(*李鞠耦的耦讀OU三聲，比較少見，字面解釋為兩個人在一起耕地，也做偶的意思。在百度詞條里可以搜到具體的解釋http://baike.baidu.com/view/358795.html?wtp=tt)，書中也就是竺家。

李鴻章可以說是清末最著名的人物之一，現在歷史上對於他的評價已經相對客觀了很多。關於他，不多八卦，有看不完的書、電影、電視。

李鴻章全家福，張愛玲的祖母李鞠耦應該是最後一排左邊第一個。(推測)

李鞠耦與母親趙小蓮的合影，趙氏夫人穿的是一品常禮服,婚後被認為下嫁屈就.

這張照片可能就是Ｐ１０６頁里楚娣拿出來的那張照片。

十八歲的李鞠耦長挑身材，頭髮中分，鵝蛋臉，眼睛裡在忍笑．

張愛玲的祖母與張愛玲的父親和姑姑．

很明顯，當家後的祖母臉型從少女時的瓜子臉變為比較威嚴的大臉了。

張愛玲的祖父張佩綸

先說這段描寫大概應了這本書的序言中張愛玲信里那段「志清看了《張看》自序，來了封長信建議我寫祖父母與母親的事.....。」

根據百度百科記載：

夏志清，1921年生於上海浦東（原籍江蘇吳縣）。上海滬江大學英文系畢業。1946年進北京大學任英文系助教，教英文寫作。1948年考取北大文科留美獎學金赴美深造，1951年獲耶魯大學英文系博士學位。先後執教美國密歇根大學、紐約州立大學、匹茲堡大學等校。1961年任教哥倫比亞大學東方語言文化系，1969年為該校中文教授，1991年榮休後為該校中文名譽教授。現居紐約。兩部英文著作——《中國現代小說史》和《中國古典小說史論》，奠定了夏志清在西方漢學界中國文學特別是中國現代文學研究領域的地位。

維基百科裡記載：

《中國現代小說史》是一本中國現代小說批評的拓荒巨著，1961年由耶魯大學出版後，立即成為研究中國現代文學的熱門書，也是歐美不少大學的教科書。由於當時正處於西方與中國大陸的冷戰時代，資料取得有限，無法作到全面性的觀照，因此歷史感略嫌不足，但是在中國現代文學批評領域裡，卻具有開創性的地位。並且從中發掘了錢鍾書與張愛玲、沈從文等作家。他對這三個人的評價，在上世紀60年代，是石破天驚的。夏甚至認為張愛玲的《金鎖記》是「中國從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而錢鍾書的《圍城》是「中國近代文學中最有趣、最用心經營的小說，可能是最偉大的一部」。

《小團圓》中提到祖父母是因為一本書《清夜錄》，這本書自然不是宋代那本《清夜錄》，內容講賽金花的，應該是曾樸的《孽海花》。但也寫出了，曾樸的書里那些才子佳人的浪漫，就連張志沂和張茂淵兩兄妹都不信，張茂淵說奶奶不會寫詩，只有一首而已，張志沂解釋父親不可能在籤押房驚艷。而李鞠耦在２３死時嫁給了比自己大１７歲的張佩綸，而且３８歲就開始守寡，作為一個知書達理曾經是父親李鴻章身邊協助處理公務的大家閨秀，心中的遺憾可想而知，所以才從小把張茂淵做男裝，大概是希望女兒將來婚事上別象自己一樣，事實上，張茂淵成為炒股票、炒金、房地產還上班的職業女性，放在今天，整個一女金領。也獨身了一輩子。

李鞠耦守寡後，靠嫁妝過日子，由於她是李鴻章心愛的女兒，嫁妝很豐厚，這也是後來張茂淵為此和張佩綸元配所生的兒子張志潛打官司爭家產的原因。當然爭家產的官司實際上為了研究當時在輪船招商局任職的李國傑，也就是李鴻章的長孫，書中的「頗有祖風」的竺家表大爺。

李國傑是李鴻章的爵位繼承人，１８歲就進宮見慈禧，慈禧看見他就想起李鴻章，淚流滿面，封他為副都統，官拜二品，後來在李鴻章持有乾股的輪船招商局任總經理，結果被宋子文陷害為「虧空」，最後被暗殺。

根據張愛玲許多小說的爆料和張子靜的注釋，我們不難可以看到小團圓里的那些老李家的事兒。

李國傑之子也就是小說里的緒哥哥，和張茂淵有著超越輩分的情感糾結，放在現代都是超級猛料。而張茂淵如此賣力地不惜變賣房地產去給李國傑打官司，肯定和李國傑正是她所愛的人的父親是分不開的。而從小說里還可以看出，雖然張愛玲當面說姑姑和緒哥哥就是柏拉圖式的愛情，而多年後姑姑才說出緒哥哥喜歡的是九莉。這種她愛他，可他其實愛的是她。真是生活遠遠比小說還精彩。

在小說《小團圓》的第124頁中，張愛玲借主人公九莉母親蕊秋的口說出了事實，姑姑張茂淵和李國傑的兒子也就是小說中的緒哥哥是發生過肉體關係的。並且通過傭人的口傳到了李國傑的妻子耳中，從而對張茂淵非常生氣。而第139頁，李國傑之子又和自己的弟媳婦（小說中的維嫂嫂）保持了多年的肉體關係。

就張愛玲的姑姑張茂淵一個女性，已經可以著一本傳奇，作為李鴻章的外孫女，從她留學到回國，從與李開弟的苦戀到與表侄的畸戀到78歲方與李開弟廝守，從她炒房子炒金子為了愛人的父親（自己的表哥）而挪用了嫂嫂的私房錢，最終靠賣了三條弄堂而還清，看到她在窮困的時候每天只吃蔥油餅，這個女性身上具備的，不只是中國最後一代貴族那種任何情況都安然若素的韌勁，更多是俠氣和義氣。當張愛玲被父親囚禁，已和自己兄弟翻臉的張茂淵依然前往企圖救她出來，結果一進門給兄弟一煙桿，就此毀了容。當自己的表哥李國傑身陷官司後，她不惜一切代價甚至和非一母所生的大哥打起了家產官司。當張愛玲從香港回滬後，她又義不容辭地收留她，兩個人共同生活了多年。從一隻鴿子一夜就瘦了許多的故事可以看出她自己當時已經到了多麼困頓的程度，這一定不是張愛玲小說的創造，而源自現實的生活，敏感如張愛玲，似乎有章魚般豐富的觸鬚，能夠感受到最親近的這些女人的細微感受的變化。也所以，姑姑語錄得以給大家留下一個更為生動的張茂淵，我們可以從亦舒的故事中看到很多張茂淵的影子。比如《流金歲月》里蔣南孫的姑姑，這些中年女性通常瀟洒、自立、用午夜飛行的香水，交男朋友毫不妥協，過著有品質的單身生活。

張茂淵受母親李鞠耦的影響很深刻，包括母親的節儉，《小團圓》里不止一次的寫過老太太的節儉，連肥皂、草紙都省，可見李鞠耦在張佩綸去世後要獨立撫養自己的兩個孩子和張前妻的兒子，維持這個大家庭的開支，並且沒有得力的賺錢的人，她很清楚坐吃山空的可怕之處，張茂淵賣掉的三條弄堂應該是李鴻章給女兒陪嫁的，最後李鞠耦給了自己的女兒，顯然想讓女兒一輩子能夠衣食無憂。卻不料感情這個東西，永遠無法預料。

那些傳說中的不食煙火的愛情，從古到今就沒有存在過，或者只存在於18歲左右的年齡，一旦要憂衣食了，哪裡能夠不考慮住和吃呢。張茂淵的榮辱不驚，俠肝義膽，對於感情的執著和投入，恐怕今天社會上的剩女還是大大不及的。不過，起碼在選擇婚姻上，張愛玲還是給我們足夠的教育的，不管門當或者戶對不對，起碼，兩個人都能自己養活自己才能具備不斷改善生活的能力吧。

顯然，張愛玲無論在以往的小說還是在《小團圓》中給姑姑張茂淵的形象描繪還是讚賞的親近的，即便冷酷地揭露了她的隱私，依然是慈悲的。

而對於自己的母親，張愛玲卻不盡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