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很」及出路
今天我和大家探討的題目是:「人生三很」及出路。與大家分享的內容,實際上源自於平時在寺院我接待的眾多來訪者的問題綜合。我大致概括了一下,來找我的人中很多都會跟我講「我很忙」;也有人說「我很累」;還有就是「我很煩」。我想在座諸位中可能也會存在類似的困惑,所以我們很有必要探討一下這「人生三很」。
「很忙」說的是時間上的一種感受。
「很累」說的是身體上的一種感受。
「很煩」說的是心理上的一種感受。
為什麼我們現在很忙,或者你感覺到你很忙。你把你的生活、你每天的日程排得很滿,然後你被很多事情所纏繞、所追逐,好像有很多事在後面追趕你,一天到晚都很密集。我講的這個「忙」是時間安排上的,其實它也是一種心理感受上的。這種心理感受就是內心沒有閑,所以忙的反面就是閑。從現象上看,安排的事情、工作越多的人,他的心也會越忙。事情越少或者沒有事情的人,他的心就會很閑。
其實即便有時候你什麼事情都沒有,你的心仍然會很忙。如果我們在寺院里打禪七或者念佛七時------打禪七就是在禪堂里靜坐;打念佛七就是重複念一句「阿彌陀佛」------算是夠閑的,工作、生活、家庭都放下了,什麼事也沒有。但是在禪堂、念佛堂裡面,你的心是閑的嗎?剛到禪堂里靜坐的人,他的心可忙了,可能比在外面奔波還忙。因為他心裡有很多的妄想、雜念,這就會讓他感到心很忙、心不閑、心不放鬆。但是,生活在我們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人,往往我們在事務層面、現象層面很忙,同時我們的心也很忙,心也不能閑,乃至於很多人都習慣了一種生活狀態,把每天都排得滿滿的:上班排得很滿,在辦公室里也要用電腦把那個空閑排滿;下班後還要安排聚會、吃飯,把時間排滿;周末也要排滿… …似乎大家已經習慣了那種把一切排滿的狀態。所以很忙包括了外面的事情多,但從根本上說是一種心理狀態。
我覺得在這種心理狀態的背後起碼存在兩個問題。有時候到柏林寺的人,我會勸他們把《般若波羅密多心經》背會。《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只有260個字,是釋迦牟尼佛大智慧的濃縮。玄奘大師從中國走到印度,一路上遇到很多磨難,他就靠誦《心經》給自己輸入能量,戰勝外面的挑戰。所以我經常推薦人們把《心經》背會,背一遍只需要一分鐘。很多時候他們會跟我講:「師父啊,我很忙,我沒空。」我就跟他說:「假如現在有人把你關在一個房子里,只有你把《心經》背會了才能放你出來,你保准有時間。」寺院有活動時,我們會邀請居士來參加,如果是在夏天,有的居士會說:「哎呀師父,今天特別熱,從北京開車到柏林寺很熱,高速公路地面很燙。」有時候我會跟他們講:「如果在柏林寺有一個商業洽談會,你到這裡來可能會簽一張1個億的單,那你很快就不覺得熱了。」所以在 「很忙」的背後它有一個重要性的問題——就是在你的人生中,有很多事情,你要把它的重要性排出來。這是我要講的關於「忙」的第一個要點。
我們有沒有在心裏面排出這種重要性來?有的人沒有時間去看望父母、給父母打電話,他說他很忙;有的人沒有時間陪自己的子女共度一個周末,他說他很忙,沒有時間跟家人在一起。這是一個什麼問題呢?就是在這些事情重要性的排序上,我們這個時代有一個誤區。其實人生有一些事情是不能逆轉的。比如說在子女小的時候,你陪伴或者教育他們,用一些時間和他們共度周末;或者你去看望父母,跟他們一起吃飯。這樣一些事情是我們生而為人的很重要的責任,而這些責任在人生的長河中不可逆。比如,你的孩子長到了20多歲,你再想帶他去兒童遊樂園,可能他就不會跟你去了;或者是當父母變老生病離開了我們後,你想再陪他一個晚上,也不再有機會了。當然,在我們的人生里還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比如說鍛煉身體。像這些人生的基本責任,包括對家庭的、對親人的、也有對自己的,我覺得應該把它們往前排。
在「忙」這個問題的背後有一個價值觀,就是哪一些重要,哪一些不重要;哪一些有價值,哪一些沒價值。也許我們大家都覺得錢值錢,其實錢是最不值錢的。當你已經把你的身體透支了,用來去換很多錢,之後你想再用錢去買一個健康回來,也很難。有一個說法叫「先用身體換錢,再用錢換身體」。用身體換錢比較難,用錢換身體好像更難,不僅難而且痛苦。所以我們要在一些事情的排序上反思重要性。
重要性涉及到我們作為一個人的基本責任。我把它分成三種。第一種是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生物的人,是一個自然的人。作為一個自然人,我們有一個責任,我們要延續生命,要吃喝,要繁衍後代。我們也是一個社會人。社會人的責任往往是家庭責任、社會責任。家庭責任裡面,夫妻之間的責任,父母對子女的責任,子女對父母的責任。作為一個國家的公民,我們也有對這個國家應該擔負的責任。我們納稅,我們勞動,我們參與,我們貢獻我們的意見和建議,這些都是社會責任。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還是宇宙人。宇宙人的責任就是我們生而為人,我們也要考慮這個生命最終極的意義是什麼,最高的價值是什麼。我們得到這樣一個人身,可以用它去擔負社會責任,也要用它去思考、去探索宇宙人生的奧妙。
佛法認為生命無始也無終。在無始無終的時間長河中,我們最高的價值是什麼?佛陀告訴我們,生命的最高價值就是覺悟。我的師父凈慧長老講了兩個詞:覺悟和奉獻。作為宇宙人的這種最高責任,其實跟我們作為自然人、作為社會人的責任是分不開的。在這個層面上就涉及到了信仰,涉及到了我們要思考人生的最高價值。過去我們上學的時候會問家長:「為什麼我要上小學?」父母說:「為了上中學。」後來上中學,我們再問父母:「為什麼要上中學?」父母說:「為了上大學。」到了大學,我們問:「為什麼要上大學?」我們問自己,也問別人。為了要畢業,最後找一個工作。等畢業有了工作,你可能還會問自己:「我這麼忙,這是為什麼?」你會有很多回答。但是你也會發現,這樣一種追問沒有窮盡。最終是為了什麼?這就是生命的意義、生命的價值。你發現你會碰到一個死角:最終這個意義和價值從哪裡來?這就是宗教要解決的問題。不同的宗教對這個問題有不同的解答。
有的宗教把人生最高的價值和意義賦予一個超越的神——認為由於他的存在一切才有意義。如果跟他把關係搞好,供養他,令他歡喜,甚至把生命奉獻給他,才有價值。乃至於有可能走到極端:認為自己是以他的名義在做這件事,做那件事,甚至做傷害別人的事。佛教不這麼認為,佛教主張生命最終的價值和意義並不來自於外面有一個超越的、主宰我們命運的神。佛教認為:生命最終的價值和意義,並不在外面,而在於我們每個人的內心。也許你會問:「每個人的內心是什麼?我的內心現在只有貪嗔痴,有很多煩惱。」
佛已經告訴了我們一個答案。如果你肯信,你能接受,你在生活中去體驗它,你生命的一切也就有了意義,有了一個最終的、最直接的意義。佛告訴我們的答案就是:所有眾生的心本來都是覺悟的,所有眾生的心本來都是佛。佛就是覺悟,圓滿的覺悟。而我們現在的煩惱,也是那個我們本來就有的那種覺悟能力的一種表現。也正是因為我們沒有認知到我們本有的那種覺悟能力,我們才會把我們的心跟生活、跟工作、跟外面的事情的主客關係搞顛倒。這就是我講的關於「忙」的第二個要點。
「忙」的第二個要點還涉及到我們的主客關係:我們的心在我們所忙的事情裡面是否居於主導,也就是說我們是不是在自覺自愿的忙。自覺自愿的忙和被動的忙是兩種不同的忙。自覺自愿的忙可能忙中有閑。我以前看毛主席的詩,有一句叫「山舞銀蛇,原馳蠟象。」他描寫紅軍長征所經過地方的景色之優美。大家可以想像,在那樣一種戎馬生涯中,他的內心如果沒有這個閑,是沒有心思注意到他所路經的這些自然美景的。他能看到,他能欣賞,說明他的心很閑。可見,忙和閑是相對的。如果你的心是主導的,你是自覺自愿的,你可以很忙。這個居於主導有不同的層次。
每時每刻我們都會面臨各種各樣的境界,在各種外面的境界跟前,關鍵是你的心是不是主導的,是不是自在的,是不是覺的——就是清醒的。所以忙併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很忙,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忙,找不到價值感。我們老是覺得很欠缺,要用很多東西把自己填滿,把的心填滿,把我們的擁有填滿。我們有了房子還要有汽車,還要有這個那個。由於我們不斷地要用這些東西填滿自己,卻又不知道為什麼,所以這種忙就顯得沒有意義。
我們概括一下關於忙的問題。忙從根本上來說涉及到價值。要把你的人生做一個價值的排序。在這些排序里,我們要想辦法解決那個很根本的價值問題 ——為什麼。這個「為什麼」就是意義。怎麼解決這個「為什麼」,讓它有意義呢?可以通過信仰。信仰有很多種,像佛教的信仰就可以幫我們解決這個關於價值、意義的問題。在中國傳統文化裡面,儒家也能對我們有所幫助,特別是宋朝以後的儒家思想,它能幫助我們認識我們的心,認識我們內心本有的那種能力:良知良能。如果我們在日常生活里所有的忙碌,都能與這個良知良能相適應——順著我們的良知良能,符合我們的良知良能。那麼所有我們忙的事情就會有了意義和價值。
在今天這個時代,你想完全不忙外面的事,恐怕很難,包括我們出家人也是如此。中國古代是個小農經濟時代,很多出家人在山裡住,我們可以從中看到在山裡住的出家人的那種閑。我記得有一個住在山裡的出家人寫了這樣一首詩:千峰頂上一間屋,老僧半間雲半間,昨夜雲隨風雨去,到頭不似老僧閑。意思是: 「到頭這個白雲也不比自己閑,雲它忙啊風把雲捲走了嘛。這個和尚,他在山上只有一間破屋子,他沒有汽車,沒有電腦,也不可以上網,更沒有不斷地用很多東西把自己的時間填充,把感官佔據。但是通過這首詩,我們可以體會到他對自己的那種生活狀態感到很滿意、很愜意。如果沒有這種滿意,沒有這種愜意,他寫不出這首詩。他對他的狀態很欣賞,這就是我講的閑。這說明我們要讓自己感覺到有意義,不一定非要佔有很多東西,也不一定非要忙很多事情。有一種狀態叫「工作狂」,我覺得這種工作狂狀態的背後是一種價值的空虛感。他要不斷地用各種各樣的事情把自己的時間填滿,來找到一種意義。有時候似乎跟別人說自己很忙,心裡才安穩。這就要反省了。
剛才講到的那個和尚,他在山裡面只有一間破屋子,他的意義是從哪裡來?說明他的意義不是從外面來,而是從內心來。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這樣的一個心。當我們把自己內心的這種滿足感、這種自在開發出來時,你的心是主人,你吃山珍海味香,你吃菜根也會香;你佔有很多的房子很滿意,你住一個很小的房子你會滿意。因此,我們日常生活中要知道重要性,而重要性就是一個價值觀。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一方面在事情中忙,一方面要在忙中不斷地發現我們內心的那個意義。
累往往是指的身體,跟心理也分不開。我們出家人也很累。大家可能會奇怪:我們在家人累可以理解,每天都在為自己的生計,為自己的事業在那裡忙,在那裡累;你們出家人都出家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怎麼也會累呢?這裡面是有區別有學問的。有的時候我們雖然累,但是很充實,儘管累,但覺得有意義。所以有一種說法叫「累並快樂著」。我覺得真正讓我們感到有壓力的累是不知道為什麼累,或者說,很多時候是由於不知道為了什麼,而讓變得更累。我們的累有時候是累上加累。事情多,已經有壓力,那是累。我們還會經常跟別人說或者自己暗示自己「我很累」,這又增加了一重累。再者,由於我們內心沒有那種意義,體會不到我們累的這個事情的價值,那麼累又會加倍。
我們現在來觀察一下我們的累是為了什麼。我有接觸並觀察很多為社會奉獻的人,比如那些慈善家、那些高僧大德。前不久星雲大師到保定來,我聽了他老人家開示。他歲數那麼大,還忙了一上午,下午又在這裡講課,但他顯得還是非常自在,我們聽的人也很法喜。大師講完到後面休息時我去看他。一見便知道他在台上講的時候是鼓著勁兒的,到了後面他把鼓著的勁兒鬆了下來,就顯得非常疲倦了。像星雲大師這樣的高僧大德,他們很忙也很累,以前我的師父也是這樣,但是為什麼他們能夠一直堅持,甚至一直堅持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呢?這就是剛才我講的那個問題,有很多事情你累著,但你並沒有在裡面找到快樂;而這些高僧大德,包括那些為社會奉獻的人,他們找到了。
在座的諸位在生活中或許也有這樣的體驗:你很累,但是你很開心。有的母親為了子女能上學,省吃儉用,很勞累,但是她很開心。所以不管是為別人奉獻的人,還是只為自己的人,都會累,但這兩種累是不一樣的。當我們的累有利他的因素在裡面,或者就是完全為了利他的時候,這個累就不累了。這就是我理解的 「累並快樂著」。
我們人的一生,百年三萬六千日,其實都在忙碌中,都在累中。怎麼樣讓我們的累有意義,讓我們的累在我們內心產生安樂、產生喜悅,這是一個大問題。而這個問題的答案,釋迦牟尼佛已經告訴了我們。他說:所有的痛苦都來自於要給自己帶來快樂,所有的快樂都來自於要給別人帶來快樂。我們把這個答案濃縮一下,就是我們要讓我們的累是利他的——利益他人的,利益社會的,對別人有意義的。我們的忙累如果有這樣一個意義,你的主觀、你的客觀都是為了要給別人帶來快樂,結果就是你自己會更快樂!這是一個辯證法:你越在乎自己的快樂,越是想為自己的快樂去忙去累,結果很有可能你越不快樂;你為了給別人帶來快樂,為了幫助別人,為了利他,你發現你自己會越來越快樂,你得到的快樂也許比別人還更大。這是一個人生觀的問題——我們整個的人生要建立在一個怎樣的基石上。
大乘佛法的人生觀,概括地說就是自利利他。你們也許聽說過「毫不利己,專門利人」這句話,但是在佛教里,剛開始並不這麼說,而是自利利他——給自己帶來利益,給別人帶來利益,在利他中自利。當我們的境界到達一定高度的時候才有可能毫不利己,專門利人。自然,那個時候的利他就是利己。佛門中有位高僧叫本煥長老,他生前經常講這樣一句話:「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我每次見到本老的時候,感覺他都是歡天喜地的。他這兩句話的背後有一個秘訣就是:他說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眾生也因為他而離苦了;他不為自己求安樂,結果他最安樂。這個辯證法是我們要特別注意的。你直接為了自己去求,往往自己什麼都得不到;你把自己無私地奉獻給別人,你反倒會有安樂。所以在佛法的修行裡面,六度的第一度就是布施。布施就是放下,就是要舍,有舍才有得。我們都希望自己很有福報。福報是什麼?福報就是心量。福報就像我們的心,我們的心就像一個容器,我們能倒出多少就能裝進多少。如果我們的心像虛空一樣,能把整個世界都倒出來(倒出來就是放下),實際上我們什麼都不會失去。
因此,在「累」之中,我們也要時常檢查一下我們的人生觀。損人利己的事不要做,最起碼也要利己不損人。如果能做到利己又利人,真正對自己有好處,對別人也會有好處就最好了,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社會的人。
累往往是因為煩而來的,煩也會因為累而變得嚴重。如果一個人很忙、很累,但是他自己覺得有意義,一般來說他的身心健康是不會出問題的,除非他超出了自己身體的生理極限。最容易出問題的往往是:你很忙,你很累,你又很煩。我相信累是累不死人的,但是我相信煩能把人煩死,所以我們會經常聽人說「煩死人」。所以現在有很多人得癌症。醫學家告訴我們,每個人的身體里都有癌細胞。癌細胞有很多成因,食物的原因,環境污染的原因等等,但是所有這些原因都不一定會導致癌腫瘤。癌細胞的因子要聚集成一個能量體,與我們身體其他細胞之間的關係發生顛覆,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我們內在的免疫力,而這個內在免疫力是跟我們的心態直接掛鉤的。如果你經常灰心、壓抑、焦慮,或者長時間處在鬱悶、憤怒等負面情緒下(也就是我們說的煩),我們身體中那些癌的因子就容易發生突變。所以,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是非常重要的。
我們的煩從哪裡來呢?經常有居士來問我:「師父,我現在遇到很多困難,不知道該怎麼辦。」比如:小孩上大學選哪個專業;家庭關係很緊張,要不要離婚;懷孕了要不要流產等等。所有眾生煩惱的第一個表現幾乎都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在佛法中,釋迦牟尼佛告訴了我們很多「該怎麼辦」,比如說要布施,要隨喜功德,要忍辱,要持戒;佛還告訴我們很多「不該怎麼辦」,比如不要殺生,不要偷盜,不要亂搞男女關係,不要妄語,不要飲酒,不要騙人,不要罵人等等。我個人認為,釋迦牟尼佛給我們的教導裡面,「怎麼辦」是必要的,但最核心的並不是「怎麼辦」,而是「怎麼看」。這裡說的「怎麼看」,不是眼睛的這個看,是你怎麼看世界,怎麼看人生。這個怎麼看的問題其實就是知見的問題。
釋迦牟尼佛教給我們最核心的就是正知見——正確地看世界的方法。正知見又叫智慧,有三種:知識層面的智慧,理論層面的智慧,修行體驗層面的智慧,也就是聞、思、修。知識層面的智慧,通過聽師父講,看佛經,看書能夠得到。理論層面的智慧,是要思維,要把書上的內容消化到你的心中,完全理解接受它,這叫思慧。通過思維,在觀念層面接受了,但是你還不一定能夠做到,所以還要有修行體驗層面的智慧。所有這三種智慧,我們把它統稱為正知見,也叫正見、智慧——正確地看事物的見解,正確地看事物的方法。我們認為一件事很煩,這往往是由於我們看這件事的方法有問題。在禪宗歷史上,禪宗的高僧大德一見面,不講太多的話。他問:「這是什麼?」,如果你說這是一個茶杯的蓋子,那位師父可能會把茶杯的蓋子往地上一摔,摔碎了,再問:「現在是什麼呢?」這個意思是他們在探討,在你的境界裡面,你是怎麼看的。你說這是茶杯,如果這是茶杯的話,那天是天,地是地,你的心就被這些境所牽制了,你沒有自由。你說這不是茶杯,如果這不是茶杯,你每天吃的飯也不是飯,人也不是人。這樣你就亂了,就違背了這個世界的規律,現象的有序被破壞了,這也不對。他們這樣叫討論見解,討論知見,討論怎麼看。
我們的煩惱來自於我們錯誤的看法。今天我們生活在一個信息化的時代,網路每天都提供給我們很多各種各樣事情的信息,而這些信息每時每刻都會在我們每個人的內心引起我們的看法。然後我們在內心產生愛,產生憎,產生各種判斷,各種評價。所以在這個網路信息化的時代,我們要小心,要對這些信息進行管理,因為媒體給我們的這些信息是經過了選擇的、過濾的。這個時代既是信息化的時代,也是媒體專制的時代。我們所有人了解的關於這個世界的所謂真相,很多時候是被做了加工、修飾、選擇,甚至排列組合的。而我們急急忙忙地就被那些信息所左右,就去憤怒,去譴責,去發表評論。實際上我們是自己把自己的心搞亂了。我們在生活中遇到的很多事,也需要有正確的知見去看它。
這也是我們學習佛法要特別重視的,我們先要學習佛陀教給我們的正知見。我們掌握到這些正知見後,把我們人生以前看世界的那種看法轉變過來。每一個人,不管他有沒有受過教育,認不認識字,其實他都有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看到一種現象,馬上會本能地有一種反應,這就是他的「看法」。這個「看法」就是看的方式,在這裡要打引號。以佛教給我們的正知見,把我們後天來自於書本,來自於道聽途說的很多不正確的知見轉過來,把我們與生俱來的一些不正確的知見轉過來。這是學習佛法最重要的一步,這一步應該是貫穿在我們人生的始終。
佛陀教給我們看世界的正知見有很多層面,這之中有幾個基本點是我們要知道的:
首先,佛說「苦」。很多人因此而誤解佛教,認為佛教很悲觀,其實「苦」這個字是由印度梵文翻譯而成,這是一個哲學概念,它包括了我們生老病死,求不得,跟喜歡的人分手,跟討厭的人聚頭等等這些現象層面的苦,它的深層含義是指我們這個世界總是會有缺陷,總是會有矛盾。用哲學的話,佛講的「苦諦」相當於矛盾是普遍存在的,也就是說所有的地方,任何國家、任何時代都會有它的問題和缺陷。我們每一個人在身體、在精神、在家庭、在工作等各個方面,一定會有不如意,或者現在如意,未來不如意。在時間空間裡面看,無一例外。有一句話叫「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是真理!你不要羨慕任何人,你所羨慕的人只是把他光鮮的一面給你看了,他的一些苦在後面掩飾著。
「苦」是釋迦牟尼佛告訴我們的宇宙人生真相。只要我們沒有覺悟,我們就在這個苦諦中,用哲學的話講,我們就在必然王國中,與必然王國相對的是自由王國。如果我們覺悟了,我們就到了自由王國,那裡沒有苦,那裡叫常樂我凈;我們沒有覺悟,我們就在苦諦中。諦就是真理、真實。我們有這樣一種認知以後,內心就不會再有幻想。你希望你的人生不要有任何缺陷,不要有任何問題,一切都符合你的想法。這就是幻想!很多痛苦其實是來自於這個幻想,來自於這個錯誤。相反,你要如實看世界。這個實是什麼?就是苦是普遍的,矛盾是普遍的,到處都有缺陷。我們現在有現在的問題,以後有以後的問題。
二十多年前,我們的苦是要發展經濟。我們現在的苦是外面的霧霾很大。經濟發展了,但是霧霾來了。現在我們在想辦法解決霧霾,可是你不要認為霧霾解決了,問題就永遠沒有了。我相信霧霾解決後還會有新的問題出現。整個人類的歷史就是在不斷地面對一個又一個的新矛盾,解決新矛盾。解決了新的矛盾又帶來更多的矛盾,拆東牆補西牆。以前我們希望走得更快,所以我們發明了汽車、飛機,我們要把地下的石油、煤挖出來支撐我們的能源消耗。後來有了公路、鐵路,有了飛機,又有了新的問題,比如環境污染。這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實相,這叫苦。如果我們能如實地接受這個世界的真相,如同接受前面我講的那個辯證法,苦就會沒有了。往往是你心裡的幻想,你的錯誤看法——希望沒有苦,希望完美——卻造成了不完美;你接受了不完美,面對不完美,完美反而來了。這就是佛陀教給我們的第一個看法。
第二個是「無常」。「無常」就是我們這個世界所有的因緣法都在不斷的變化中,沒有永恆;一切現象無常,死也無常。這是這個世界的真相。但是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期盼著自己擁有的美好的東西能夠永恆擁有。怎麼可能呢?現在黨中央提出四個全面,叫「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這四個全面里讓很多人最痛苦的是「全面深化改革」。很多人以前在財富的分配上得到了一個很大的蛋糕,現在要深化改革,利益格局要重新調整,所以他們會因此而痛苦。以前坐在台上的人現在可能要坐到台下去,以前坐在角落的人現在可能會坐到台中間來,位置的調整也會讓許多人很痛苦。因為大家都有一個幻覺,就是希望擁有的美好的東西永恆擁有。這是一個錯誤的知見。你希望海誓山盟、地久天長、千年不改、萬年不變,這是一個錯覺。你希望和你喜歡的人、恩愛的人永遠不分離,這是一個錯誤的希望。有這種錯誤的期待、錯誤的希望,你才有痛苦。因此,我們就知道,痛苦並不是從外面來,而是從我們的心來,從我們不正確的看問題的方法來。
「改革開放」是過去三十多年來中國人生活中最重要的四個字。我覺得它不僅是社會生活中最重要的四個字,對佛教徒來說,它既能概括我們的修行,也是我們修行的核心理念:修行就是「改革」------你以前殺生,現在不殺生;以前愛喝酒,現在不喝酒;以前愛罵人,現在不罵人------把毛病改掉,這就是「改革」。什麼叫「開放」?我們用很多錯誤的觀念把我們自己封閉了,現在我們要打破這些錯誤的觀念,去面對現實,接受現實。大家一定要明白,過去三十多年的中國,從經濟的發展來說,已經發生過好多次調整。這種調整是中國在改革開放中,在經濟領域中必然會發生的新陳代謝,如同我們的身體一樣,每時每刻都有細胞在死去,每時每刻都會有新的細胞在生長。
曾經有多少英雄豪傑在經濟這個波濤洶湧的大海上載沉載浮。現在我們所經歷的,其實跟以前沒有什麼不同。它只是經濟改革中必然的一個新陳代謝,但是,在這個新陳代謝中你要明白:會有很多人、很多經濟體死去,也會有更多人活出來,要適應它。在浪起浪涌中,總有英雄好漢出來,也有英雄好漢下去。這就是這個社會大的生命體的必然規律。這也是釋迦牟尼佛講的無常的真理在社會現象層面的具體體現。做公司管理的人也要懂無常。有時候你的員工,特別是優秀員工,你希望他一直在你的公司。但他可能會被人挖走,會跳槽,所以你要有預案,要永遠讓你的心保持開放。尤其對你現在感覺最良好的狀態不要產生執著,要隨時準備應變這種無常。我們的身體也有無常。每天照鏡子也許你看不到自己在變老,但多年以後你發現你在變,別人也能發現你的變化。我們的身體在變,我們的思想也在變。
死亡的來臨會讓我們感覺很痛苦,有時候剛剛還在和親朋好友聚會,可能頃刻之間陰陽隔絕,這就是「死無常」。釋迦牟尼佛教給我們的無常中,最重要的一個教導就是「死無常」。「死無常」講的是每一個生命死亡,什麼時候來到,沒有一定;以什麼方式來到,也沒有一定。世界上有沒有一個地方跟死亡沒有關係?沒有。世界上有沒有一種藥物、一種食物跟死亡沒有關係?也沒有。如果有的話那叫長生不老葯,當年秦始皇費了很大勁也沒找到。有人說糧食和死亡沒關係,因為糧食維持我們的生命,但有時候糧食也會給我們帶來死亡,帶來疾病。也許你們會說這太殘酷了、太冷酷了、太悲觀了,其實這是最樂觀的。我們要以這種方式覺察。這種覺察帶來的不是恐懼,它帶給我們的是把握每一個當下,把握每一天。你只有懂了「死無常」,才會更懂得珍惜生命,懂得只爭朝夕,懂得每天去做最有意義的事,懂得按我前面講的人生的重要性排序,去把那些很重要的事抓緊做,不留下遺憾。
佛陀給我們的第三個教導叫「空」,這也是我們中國人都很熟悉的一個字。 「苦」、「無常」、「空」,這是佛陀教給我們看世界的三個基本點。「空」不是什麼都沒有。人們往往把空誤會成什麼都沒有。空是無限的可能,空是沒有絕對,空是萬事萬物沒有永恆不變的特性。世界上存在一個永遠好的東西嗎?不存在。有的人說錢永遠好,這不是絕對的。如果我們不能正確對待錢的話,它也會給我們帶來麻煩。很多人都會在錢的事情上犯錯誤。這叫沒有自性。你說你很討厭一個人,那這個人身上是不是有令你討厭的東西呢?佛告訴我們沒有。如果他身上有令你討厭的東西的話,別人看到他應該也會討厭。但是世界上有沒有所有人都討厭的人呢?沒有。起碼他的妻子、他的兒女不討厭他,或者他的父母不討厭他,再者,佛不討厭他。所以沒有一定。
「空」的意思是一切都有可能,我們永遠有機會。這也是「人人都有佛性」這句話的意思。人人都有佛性,意味著人人都有機會,人沒有永恆不變的性。儒家講「人性本善」,有的認為「人性本惡」,如果要從佛教講,可以說「人性無性」。人性無性就是佛性。無性就是無限塑造的可能:他可以成為至善至美;他也有可能成為假醜惡。如果他認識到自己有無限塑造的可能性,他認識到自己生命的這種特質,這就是佛性,這就是一種覺悟。沒有一個永遠貧窮的人,也沒有一個永遠富貴的人。貧窮的人有可能富貴,富貴的人也有可能貧窮。這就是空的意思。明白了空,我們再看我們遇到的問題,我們就會換一種思路。現在你認為這件事讓你很煩,也許這件讓你煩的事會給你帶來好處。
我曾親耳聽到過這樣一件事:在亞洲金融風暴之前,香港九龍灣有一塊地要拍賣。當時有一位地產商去參加競拍,勢在必得。後來只剩下一位女士鍥而不捨地頻頻舉牌與他競爭,這就意味著地價在不斷地往上提升。當價位超出了這位地產商的心理底線時他放棄了,沒有拍到那塊地。當時他對與他競爭的那位女士非常惱火,覺得她是故意在跟自己作對。後來發現那位競拍成功的女士有精神病。事後不久,亞洲金融風暴來臨。這位沒有拍到地的地產商說,他恨不得去給那位女士磕頭燒香,把她一輩子養起來、供起來。因為如果他當時拍下了那塊地,亞洲金融風暴來臨時,可能會使他的企業資金鏈斷裂,這會令他很被動,甚至導致破產。
每天我們有很多煩的事,心裡的,身邊的。那件事對我們究竟意味著什麼?佛告訴我們要「空」,是說對於那件事我們該怎麼去看它。你認為那是一件讓你煩的事,你的這個「看」就有問題。其實,如果你能正確對待它,那件事很有可能會對你有利。我們學習佛法的人就是要學會用這種空的心態去看所有的挑戰,去面對它。所以我的師父凈慧長老提倡「以感恩的心面對世界」。現在你認為是一件很大挑戰的事,未來你可能要感謝它。出家人弘法利生會遇到一些障礙,也會有一些煩惱。我的師父就告訴我說:如果你的身邊沒有人跟你作對,你很容易犯錯誤;如果你身邊老有人跟你作對,你會很小心。所以你要感謝那個跟你作對的人。師父的這個教導我是真心真意地接受的。一個人犯錯誤,往往都是身邊的人隨聲附和,沒有人反對他,慢慢地狂妄以後他就會犯錯誤。現在由於深化改革,有些人,公司遇到挑戰了,活不下去了,也許很煩。但是,如果你勇敢地面對,說不定正是由於這樣的一次挑戰會令你轉型,令你有新的轉機。
我們國家有過幾次經濟體制、行政體制的調整。在這些調整中,有很多人下崗、轉崗。多年以後,這些人中,有很多在其他的領域獲得了成功,他們就會很感恩:幸好那個時候下了崗;幸好那個時候轉了崗。因此,所有的挑戰都可能是機會;所有的危都有機——所有的危險、所有的危難後面都有機會,就看你自己怎麼面對,怎麼看這件事。所以我們才要調整我們的看法。把這個看法調整了,那麼「怎麼辦」也就不是問題了。所以,當人們問我很多具體問題的時候,我一般不回答他們「該怎麼辦」,我回答他們應該怎麼「看」。我不辦公司,我也不做買賣,但是我知道佛陀讓我們怎麼「看」。他讓我們用苦來看世界,用無常來看世界,用萬事萬物沒有永恆、有無限的可能性來看世界。你碰到的麻煩很有可能就是一次機會,我會用這樣的佛法的正見來回應他們。我想這也是我們出家人的一個重要責任,就是把釋迦牟尼佛教導給我們的正確看世界的方法、正知見的智慧回報給社會大眾。未必每一個人都能上升到「聞、思、修」中「修」的那個智慧,但我們只要有「聞」——知識的了解,然後有「思」——觀念的轉變,就已經足以幫助我們對治很多煩惱。我相信絕大多數的煩惱都能以佛法的正知見化解掉。
我們現在所討論的「很煩」,會引申出一個問題——就是世界觀:佛教導我們看世界的方法。「很忙」引申出我們人生的價值觀:哪些最有價值,哪些次有價值,哪些再次有價值,哪些可能是最沒價值的,要排序。「很累」引申出來的問題是我們的人生觀:我們要建立一個利他的人生觀,就是我師父講的奉獻的人生觀。美國總統肯尼迪說過:「不要問國家能為你做什麼,而要問你能為國家做什麼。」這是一個人生觀的轉變。佛法的人生觀是讓我們不要想別人能為我做什麼,要想我能為別人做什麼。把這種想法變成我們的習慣,變成我們的性格,變成我們人生的品質,那我們就有了利他的人生觀。
今天的時代,大家都在追求財富。其實財富從哪裡來?財富從利他來,財富從除苦來(解除別人的苦)。用市場經濟的話講,財富是從滿足社會的需求來,而所有需求的背後都有苦。你在街上走路,你很渴,這是一種苦。你希望在街邊能買到飲料,正好那兒有一個商店,它提供你這種服務。你解決了你的苦,那個商店也掙了錢。財富就是從解除別人的苦或者說滿足別人的需求來,而看到眾生,看到他人,看到社會的苦,這是一種能力。所以那些能創造財富的人他具備兩種能力:第一種能力,能看到社會,看到眾生的苦,這包括表現出來的苦或者還沒有表現出來的、潛在的苦。第二種能力,他找到了一種解決這些苦的方法、技術、途徑。於是他就發財了。
比爾·蓋茨怎麼發財的?他的財富是從他用一種技術解決了地球上信息傳輸這個苦而來。每一種經濟的增長都是要解決這個世界的某種苦。所以可以預言:未來世界經濟的增長點很可能是在新能源、新材料、環保,還有基因工程。基因工程給人類的生活帶來了便利,比如在疾病的治療方面,但同時也帶來很大的挑戰。如果有人有辦法能解決這種挑戰,那就是經濟的增長點。看到社會,看到每一個行業,看到人們在生活中方方面面潛在的需求、潛在的苦的這種能力叫什麼呢?在心理學上叫同理心,在佛學叫同體大悲的大悲心。你的苦就是我的苦,這種同體是一種能力。這個能力是需要培養的,也是可以訓練的。我們現在教育子女有一個很大的盲區:我們都圍繞子女轉,都在解決子女的苦。但卻忽略了訓練子女去觀察別人的苦,觀察父母的苦,觀察爺爺奶奶的苦,觀察其他人的需求,觀察自己能為別人做什麼。這很可怕,這種做法未來會有很多麻煩。你訓練你的孩子去觀察別人的需求,想辦法解決別人的需求,這就是他最大的財富,他一生都會從中受用。你總是讓別人圍著他轉,總是讓別人解決他的需求,他未來的人生會很麻煩。
利他的人生是最富有的人生。財富的本質不是佔有,而是使用;使用的本質不是享受,而是利他;利他的本質就是在除苦,除眾生的苦,這就是大悲心。可以這樣講,最富有的人是觀世音菩薩,因為她能看到眾生的苦,她把眾生的苦當成自己的苦,她有大悲心。在不同程度上,以不同的方式,從不同的層面運用和體現了觀世音菩薩大悲心的人,才是這個世界的富翁。也許他沒有錢,但他也是最富有的人。我記得星雲大師講過一句話。他說:「我是最有錢的人,因為我兜里沒錢,所有別人兜里的錢都是我的錢。」他的意思並不是要人把那些錢給他,而是因為他看到眾生的苦,當他要幫助眾生的時候就會有人來幫他。
「很忙」涉及人生的價值觀:我們要對事情的重要性進行排序,要在忙中發現內心的那個意義。「很累」涉及到人生觀:我們要建立利他的人生觀。「很煩」涉及我們的世界觀:我們要以佛陀教導我們的正知見來了解這個世界苦的現實,了解這個世界無常變化的現實,同時以完全開放的心面對任何一個挑戰。你面前的一個挑戰、一個麻煩就是一個機會,因為緣起性空——它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樣。
有了佛法正確的價值觀,有了佛法利他的人生觀,有了佛法正知見的世界觀,「很忙,很累,很煩」都不再成為問題。這「三很」也許會變成另外的「三很」:我很忙,但我心裡很閑;我很累,但我心裡很充實;我有很多煩,但我也有很多機會,我很感恩。
最後,祝願諸位用新的「三很」來替代舊的「三很」,擁有快樂、充實、感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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