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詩與人生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黃龍慧開禪師此四句頌原為宋朝無門慧開禪師所作，錄入其評釋古代禪之公案的《無門關》一書。無門慧開禪師，杭州錢塘人，俗姓梁，生於宋孝宗淳熙十年，卒於南宋理宗景定元年，世壽七十八歲。禪師最初禮天龍肱和尚為受業師，披剃出家，後來遍歷天下名山道場，尋師訪道，但是一直無法契機，於是到平江府（江蘇省）萬壽寺參禮黃龍派下的月林師觀禪師，月林禪師教慧開參「無」字話頭。有一天，慧開在法堂內經行，參「無」字話頭，寂寥中，從遙遙的齋堂那一頭，傳來一陣一陣綿綿密密，如排山倒海般的鼓擊，慧開胸中久遠以來的疑團，頓然消失，豁然省悟。

第二天，慧開迫不急待的跑到方丈寮，想把自己開悟的心境呈現給師父，請師父印證。月林看到慧開的偈子，不但沒有讚歎，卻高聲大喝道：「你在何處見到鬼又見到神了？」慧開見到師父大喝，也當仁不讓大喝一聲，月林又做獅子吼，慧開面無懼色又大喝，師徒這時才相顧哈哈大笑，喝聲笑聲交織成一片天簌，回蕩於堂宇檐下。禪，有時需要不懼不退的大勇才能承擔。慧開禪師因為苦參「無」字話頭而開悟，因此特別著重「無」字法門，他將歷代禪宗重要的公案斟選彙編，選擇其中的四十八期，纂集成為「無門關」一書，並自作序文道：「大道無門，千差有路；透得此關，乾坤獨步。」並且把趙州禪師「狗子無佛性」的公案列為第一則，深得六祖慧能大師「無念、無相、無性」的思想要旨。在四十八則膾炙人口的有名公案之中，第十九就是開篇的這首詩偈：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閑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這首詩前兩句有種風花雪月的味道，當然除了自然景色的本性之外，我們應該看到春雖有百花，但春也有寒風，夏雖有涼風，但夏也有驕陽。秋雖有秋月，秋也有秋雨寒，冬雖有塞外白雪，也有冷風刺骨。這才是一年四季，有好有壞，皆是自然更替的現象，而不變的是自然的本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閑事就是我們所說的煩惱，在當今看來，閑事還應該是無所事事，沒有目的和意圖的事情，因為我們生活在世間，不能所有的皆放下，惡的放下，善的則要弘揚。不要一心多用也是這個閑事的含義之一，吃飯時候想著工作，工作時候想著休閑，不能夠專一，放下閑事，便能體味這人間好時節。這讓我想到了雲門文偃禪師的一則公案。

有一天，雲門禪師把弟子們召集在一起，對他們說：「你們在開悟以前的事我不管，現在請你們把開悟以後的日子，用一句話來形容。」弟子們都答不出來，於是，雲門禪師向他的弟子們這樣開悟道：「日日是好日」。雲門的弟子們似乎仍然不太明白這句話的含義，雲門禪師搖了搖頭走了。也許，雲門禪師這樣做，是等待他的弟子們在日後長期的修行中自我體悟人生的真諦，找尋生命的覺悟。然而，這句「日日是好日」和「人間好時節」是同一個道理，這樣一句話卻成了去除人生煩惱、解決生命矛盾，啟迪人生智慧的金鑰匙。這號世界就是讓我們發現並且感受生活中美好的事情，少些計較那些不開心的境遇，我們就會快樂。

其實「日日是好日」是一種心態，順心的生活是每個人都嚮往的，但是不順心卻常常自動找到我們，「福禍相依」是自然流轉的一個狀態，人人都不可能逃避，沒有壞的襯托，就不會有好的珍貴。比如人生中必會遇到的「失戀」，有人沉迷於戀愛的美好，而受不了失戀的打擊，從而一蹶不振，失去對生活的信心，也有人直接轉成憎恨，報復曾經的戀人，也有人因為想不開而自尋短見。其實大可不必如此，換個角度看好的一面，戀人的分手可以帶給你更成熟的愛情觀，可以讓你從中體味緣分的真諦，也可以讓你在以後的生活中回味戀愛的美好，這樣就可以豁然開朗。人也會變得快樂起來。

在人生的旅途中，充滿了未知的風雨，當我們走進風雨的時候，人間好時節便成了自我提醒和感悟的最佳選擇。愛迪生在發明電燈前，實驗了上萬次也沒找到合適的燈絲材料，但是他沒有認為那是失敗，而是排除出那麼多不適合做燈絲的材料，從而像成功邁進了一大步，這就是生活的智慧，也是事業的智慧，在愛迪生看來，這上萬次的實驗正是「人間好時節」。感受日日是好日，正是給自己一個堅定並且充滿希望的人生目標，同時也具有了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生活也就變得簡單許多，也就少了些步履的沉重。

「日日是好日」重視的是當下，把幸福快樂的人生理念放在了第一位，孔子有個弟子叫顏回，是孔子的弟子中最有學問，最懂得孝道的人。同時，他也是一個活在當下的人。他長期住在一個簡陋的小巷子里，而且平常吃的也很簡單。孔子就讚歎顏回說：「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意思是顏回生活雖然簡單，但由於他對生活處境很知足，所以，他不以為苦，仍然能夠過得很快樂。其實，人生的快樂並不在於你擁有多少財富，也不在於你擁有多高的地位，而在於你能對自己的生活有種感恩知足的心。就像晉代詩人陶淵明那樣，雖然自己生活比較貧窮，但他仍然有「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快樂。

對待工作也是如此，每天出門前對著鏡子和家人笑一笑，在地鐵中，公交上保持微笑，保持一個好心情，把煩惱的事情拋到腦後，哪怕是堵車，也正是學習的好機會，用心觀察每個同路上班人的舉止，會增強你對事物的敏感和觀察能力。或者在上班路上認真閱讀一本書，或者看看時事新聞，科技的發展讓我們很享受的渡過堵車和上班路途的枯燥。而面對重複的工作環境，也要用心發現其中的快樂，有人說我有許多工作沒做！其實這個話應該換個說法，叫做我還有很多工作沒有享受。其實享受工作一點都不過分，再刺激的工作也有厭倦的時候，正如電影手機中的一句台詞「有點審美疲勞」。而在看似乏味的工作中找到樂趣，也不是一件難事，我有一個銀行的朋友，每日就是窗口服務，存錢，取錢，但是她在業餘時間並沒有厭煩工作，而是研究起了數錢的技巧，慢慢形成一套自己的理論，從而讓她在系統內部的技能大賽上得了獎，並且全系統推廣它的數錢方法。這就是享受工作。把心放在當下，才能體味生活其中的奧妙。有人看待禪宗就是一種出世的思想，其實不然，禪是真正的生活，是徹底的生活，是智慧的生活。在禪者看來，生活的每個階段都能體味禪的自在，快樂。所以只要我們認真對待我們的生活，把握每個當下，無論風雨還是泥濘，都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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