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友」李白的快意人生:傷口中流出歡快的歌
悲欣相逢不見淚
傷口中流出歡快的歌
唐乾元二年(759),因曾經入幕永王,李白遭新皇帝唐肅宗流放,目的地是夜郎(今貴州石隴西南)。
夜郎,這個偏遠陌生的地名,因詩仙而沾濡仙氣,走進了唐詩的壯闊畫卷,走進了中國文學史中,從此聲名遠播。不過,反觀我們的大唐詩仙,則是懷著極度灰暗、幾近崩潰的心情,被迫奔走在長流夜郎的路上,奔走在彷彿看不到盡頭的人生低谷之中。
對於大唐第一號職業「驢友」李白,「且放白鹿青崖間」既是一種不無悲壯的對朝廷廟堂生涯的告別,也是新生命的活力之源——處江湖之遠的自在瀟洒,崎嶇路途上的風光,對酷愛自由的他來說,是一種難以抗拒的吸引,所以才會有長達數十年的漫遊。大詩人李白在客棧度過的時光,遠遠超過他留宿家中的日子,尋常情況,他也並不引以為苦,任華說他「數十年為客,未嘗一日低顏色」。但唯有這次出發,是披枷帶鎖的流放,是憤懣萬端而無處宣洩的苦旅,是被迫吞咽的「慢性毒藥」,雖然就連這流放,都是朝堂上、官場里多少新朋故交明裡暗中為他爭取來的,杜甫不是說「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嗎?可是對於已然暮年的李白,曾經的豪情萬丈,在現實的巨大打擊之下心如死灰——李白已經58 歲了!曾經因為心雄萬夫而頎長偉岸的身影,此刻被現實的聚光燈照出了「不滿七尺」的原形,因而顯得格外孤單。他不敢回想自己剛剛辭別故土、仗劍游天下時的凌雲壯志,不願憶念曾經在長安「斗酒詩百篇」的黃金時代,吟詠不出「仰天大笑出門去」的豪邁詩句,模擬不出與高適、杜甫一起壯遊梁園的瀟洒……回顧人生的任何一個階段,都好過今天的長途流放。而現在,不僅自己身在縲紲,還牽累家人親友,這等境遇,讓向來「氣吞萬里如虎」、自比鯤鵬的詩仙如何承受?!
前面就是三峽了。風光旖旎的三峽,此刻給他的感覺卻是「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上三峽》)。三峽到了,夜郎還在遠處,在遠處的遠處,更遠處的更遠處。夜郎像寒夜噩夢一樣等待著遭受災難性打擊的詩人,折磨著這個本來就哀樂過人的天才,讓他挨過今天,就不敢去想所有的明天,不敢想這條不歸路最後的終點……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詩仙李白的絕世才華,註定還要繼續在大唐綻放異彩。乾元三年(760) 夏,朝廷因關中遭遇大旱,宣布大赦,規定死者從流,流放以下全部赦免。李白奇蹟般地遇赦了!在這之前,朝廷幾次大赦,哪怕是冊立太子這樣事關國本的大喜事,都把「政治犯」李白排除在外。天才的命運,難道只有天意才能挽回?
劫後逢生的李白無暇考慮這些,他是天才,卻並非完人。他是詩仙,不是聖者。他沒有杜甫那種儒者的擔當精神,顧不了此番遇赦的根由,曾經的冤獄已成往事,他只剩下孩子一般的欣喜若狂——「去國愁夜郎,投身竄荒谷。半道雪屯蒙,曠如鳥出籠」。既然已經接到大赦的消息,即刻終止流放苦旅就是首選,讓那個原來像噩夢一樣纏繞著他的荒蠻苦寒的目的地見鬼去吧!詩仙要順流而下,返回江南。重獲自由,他當然要去探望悲傷欲絕的妻子,讓她跟自己一起安享晚年,也沒準大難之後必有後福呢!夜郎這個地名,流放這個山一樣的重罪,想不到竟然如泰山壓頂的飛來峰,做了個鬼臉,又飛去了!
有這樣歡欣的情緒作底,在一貫豪氣逼人的詩仙心目中,順流而下的歸程自然更加賞心悅目,儼然有「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盡長安花」的輕快。上天挽救了這位天才,天才李白當然也孩子一般忘掉了曾經撕心裂肺的劇痛。正因為如此,杜甫「風急天高猿嘯哀」的猿聲,在李白筆下演繹成「兩岸猿聲啼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歡呼,那些充滿靈性的猿猴,也是上天授命給他慶賀新生的吧?
命運真像一場惡作劇,而我們的大詩人,就是在這惡作劇一般的擠兌中掘出了藝術的黃金——李白在船上口吟的《早發白帝城》,讓我們對他的如釋重負感同身受:「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這首詩明白如話,就像清泉沁人心脾,讓我們從中聽到驚喜,感受到幸福。
本文選自《山水太白》
山西教育出版社
作者|王江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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