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臣名將】袁崇煥死於貪腐權貴之手
一、從薩爾滸慘敗到寧遠大捷
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的薩爾滸之戰,是明與後金爭奪遼東地區的關鍵性戰役,也是我國歷史上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典型戰例之一。此戰是明王朝與後金力量消長的關鍵一戰。此戰後,後金進一步穩定了政權,而且奪取了遼東地區攻防的主動權;慘敗的明王朝完全陷入了被動,遼東形勢陷入危局。從此,後金開始了主動進攻,明軍不得不轉入被動防禦。 鐵嶺失守後,瀋陽危急,消息傳至北京,「舉朝震駭」。熊廷弼受命出任遼東經略(明至清中葉,因用兵而設置的負責統帥指揮數省軍務的高級官員,其地位高於封疆大吏)。他到任後大力整頓,局勢得到穩定。 正當遼東局勢有所扭轉的時候,明神宗病死,即位不到一個月的光宗又死,熹宗初立,朝政更加混亂,梃擊、紅丸、移宮「三案構爭,黨禍益熾」,熊廷弼在黨爭中被罷免。努爾哈赤乘勢以傾國之力大舉侵犯遼瀋。僅一個多月的時間,瀋陽、遼陽等70餘城失守,遼河以東地區盡失。在此情勢下,朝廷再用熊廷弼為遼東經略,以王化貞為遼東巡撫。孰料,熊、王二人,對攻防方針各有己見。熊廷弼力主防禦,而王化貞「為人騃而愎,素不習兵,輕視大敵,好漫語」,不顧交戰雙方實力懸殊,一味主張進攻。經撫不和,已是臨陣對敵大忌,而朝中身居兵部尚書的閹黨分子張鶴鳴卻處處偏袒王化貞,對其所請「無不從」,下令王化貞可以不受熊廷弼節制,架空了熊廷弼。就在爭論之際,王化貞部將毛文龍收復了鎮江(今遼寧丹東),使得主進方針獲得支持,朝廷遂許王化貞「便宜行事」。就在王化貞部署進軍時,努爾哈赤大軍前鋒已經進至遼河與大凌河之間的廣寧,形成合圍之勢,剛一交戰,明軍在八旗騎兵的衝擊之下即潰不成軍。伴隨廣寧失守,閹黨興起大獄,誣陷熊廷弼賄賂東林黨人,朝中黨爭愈烈。明軍的失敗,主要在於用人不當。熟悉軍事、有謀略的熊廷弼兩度被任命為遼東經略,由於朝廷黨爭激烈,在各方牽制下,身為遼東經略卻無實權,手中僅有5000士兵,而「素不習兵」的巡撫王化貞卻指揮著14萬大軍,他反對熊廷弼的正確防衛措施,輕舉妄動,以致廣寧兵敗。
袁崇煥到關外監軍時,廣寧潰敗已久,他連夜出發,在崎嶇山路中穿行於荊棘虎豹之中,觀察地理形勢,直到下半夜才返回城內。袁崇煥在掌握了關外地理形勢後,主張扼兵堅守,反對放棄關外之地退守關內。遼東經略孫承宗,採納袁崇煥建議,重點加強寧遠(今遼寧興城)的防禦,邊事一度穩定。天啟五年,孫承宗遭閹黨攻訐,被迫辭去遼東經略。次年正月,努爾哈赤率13萬大軍西渡遼河,一路如入無人之境,23日到達了寧遠城下。龜縮在山海關的遼東經略高第擁兵不救,坐視寧遠孤城被圍。 24日,後金髮動總攻。袁崇煥坐鎮城頭指揮明軍用西洋大炮轟擊後金兵,激戰至晚,後金兵在努爾哈赤的親自指揮下仍冒死不退。此戰一直打到下半夜三更時分,後金兵屍體盈積城下,始終無法破城。此後連續三天,努爾哈赤繼續親自指揮攻城,命令八旗士兵拚死鑿城,寧遠城被鑿開的缺口有三四處,每處寬達二丈多,每鑿開一處,袁崇煥便與守城士兵一同挑石土堵塞被鑿破的城牆豁口,城上明軍則向城下投擲火把、火毯,「火星所及,無不糜爛「。努爾哈赤損兵折將,卻無法越雷池一步,不得不憤憤撤兵,寧遠之圍遂解。從戰役的全局來看,明軍以少勝多,孤軍奮戰,將後金的頑強勇猛的進攻頂住了。這是明軍自薩爾滸大戰失敗以來的首次勝仗——寧遠大捷。 二、皇太極用范文程反間計 寧遠大捷,對後金打擊甚大,《清太祖實錄》記載說:「帝(指努爾哈赤)自二十五歲征伐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唯寧遠一城不下,遂大懷忿恨而回。」《明史·袁崇煥傳》說:「我大清舉兵,所向無不摧破,諸將罔敢議戰守。議戰守,自崇煥始。」努爾哈赤回瀋陽後鬱鬱不樂,於當年八月病死。寧遠大捷後,袁崇煥乘勢將喪失的土地一一收回,同時在山海關外400里的錦州、中左、大凌三城構築防線。他「知兵力不敵,思以捭闔縱橫之計」,派使者與後金談判以爭取備戰時間。努爾哈赤去世時,袁崇煥還派人到後金去弔唁,「以覘虛實」。而皇太極也清楚後金一時也征服不了明王朝,於是雙方互有和談代表來往。這件事後來成為袁崇煥被處死的罪名之一。天啟七年(1627年),皇太極在解決了後顧之憂的朝鮮後,親率八旗大軍由瀋陽自廣寧分三路伐明,與袁崇煥、總兵趙率教等大戰於錦州、寧遠,雙方激戰近一月,死傷累累,寧、錦久攻不下,皇太極最終不得不撤兵。袁崇煥取得「寧錦大捷」。
袁崇煥有本領打敗努爾哈赤與皇太極,卻無能力應付朝廷中的黨爭窩裡斗。閹黨控制朝政時,他為了取得朝廷支持,有軍餉保障,接受從前被閹黨排擠去職的教訓,不得不同閹黨虛與委蛇。如迫於閹黨薊遼總督閻鳴泰,以及魏忠賢派來的監軍太監劉應坤等的壓力,不得不與他們聯名上疏,請求在寧遠為魏忠賢建生祠。雖然這是違心的與萬般無奈的,但不被東林黨人原諒,將其視為叛徒而不齒。連曾經與他一同並肩作戰邊關的上司孫承宗,也不能理解他,以至於袁遭捕入獄時,沒有為袁很好地辯護申訴。其實,在當時的條件下,不得不違心這樣做的官員也不是袁崇煥一個人。如天啟初,曾經為熊廷弼仗義執言的御史朱童蒙,後任延綏巡撫,到了魏忠賢當權時,他為了能夠取得控制朝政的魏忠賢的支持,他也不得不順應當時的潮流,在轄地為魏忠賢修「生祠」。正是此舉,使得他在延綏巡撫任上能夠做成一些事,如清理弊政、整頓軍屯、嚴肅軍紀,擊敗歸順後金的蒙古部落的進犯。然而,也未能得到東林黨的原囿。魏忠賢敗亡後,這位曾以「數年宦跡清如水」自詡的大臣,還是被列入「逆黨」,罷官去職,不久在抑鬱中離世。在明末黨爭中,東林黨人衡量官員的是道德標準,而非工作能力。東林黨人是些道德品質高尚的好官員,以己度人。 崇禎元年四月,崇禎皇帝任命袁崇煥為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督師薊、遼,兼督登、萊、天津軍務,平台(宮城右後門)召見,賜上方寶劍,令他統籌全局,便宜行事。 袁崇煥出任遼東明軍最高統帥的消息至瀋陽時,皇太極明白,這是後金進軍關內征服明朝的最大障礙,不除袁則無後金滅明。 崇禎二年,皇太極感到正面無法突破袁崇煥的寧錦防線,於這年十月親率10萬鐵騎兵分三路繞道蒙古直撲關內。當時明朝除袁崇煥在寧錦一帶布防外,山海關以西則塞垣頹落,軍伍廢弛。所以,皇太極一路幾乎沒有受到什麼阻擋,直抵離北京直線僅120多公里的遵化(今河北遵化),巡撫王元雅自殺。袁崇煥命山海關總兵趙率教率兵急援,不幸戰死遵化。皇太極攻下遵化後直趨北京,京師震動。袁崇煥急忙率軍馳援,在北京廣渠門外重創後金軍。這次後金軍突破的關隘,是薊遼總督劉策的轄地,袁崇煥「甫聞變,即千里赴救」,他自認為自己是無罪而有功。但當時京師自上至下的人們驟遭兵禍,尤其是在北京城外有產業的權貴們,更是極度不滿,紛紛向朝廷告狀,指責袁崇煥「縱敵擁兵」。皇太極則不失時機接受了范文程的利用明廷內部黨爭實施反間計。後金攻至北京城下,在京郊的牧馬廠抓獲了管理牧馬廠的兩個太監楊春、王成德,囚禁在兵營內。皇太極讓手下兩個將領副將高鴻中、參將鮑承先有意識在囚禁這兩個明太監的隔壁房內竊竊私語,說袁崇煥與後金有約。楊春佯裝睡著,卻把這段話牢記在心裡。次日,後金故意放鬆監視,讓楊春、王成德跑回了北京城。崇禎性格本就多疑,在極權專制體制下,皇帝性格多疑臣下必無好結果。據《明史》喬允升、鄭崇儉、顏繼祖等傳,崇禎即位以來,誅總督7人,殺巡撫11人、自殺者1人。崇禎在位17年,易刑部尚書17人、兵部尚書14人,換內閣大學士(宰相)50人,而北宋從宋太祖趙匡胤到宋哲宗元祐初127年總共用相51人。
崇禎得到了楊春、王成德的報告,聯想到北京城內傳聞袁崇煥通敵,不由得加深了對袁崇煥的猜忌。而這些傳聞恰恰就是閹黨餘孽散布的。兵科給事中錢家修在袁崇煥被捕後上《白冤疏》中說,江西道御史曹永祚捉獲7名姦細,這些人口稱袁崇煥附書與後金勾結,姚宗文等即報告朝遷,諸大臣簡單會審之後卻將這7名姦細全都釋放。倘若再審都不可能了。是年12月初一,崇禎召見袁崇煥,不顧數月前曾「優旨褒答」,質問為何擅殺毛文龍。事發突然,毫無心理準備的袁崇煥根本就沒有料到皇上會問到已事過景遷的舊事,一時語塞。崇禎當即下令將袁崇煥交錦衣衛獄。姚宗文原為浙黨,後依附閹黨陷害過熊廷弼,現在又故伎重演,陷害袁崇煥。那他們緣何要陷害袁崇煥? 三、殺毛文龍斷了貪腐權貴們財路,必欲除袁崇煥而後快 殺毛文龍一事發生在崇禎二年五月。毛文龍,浙江杭州仁和縣人。其舅父與王化貞為同科進士,使得毛文龍與王化貞搭上關係。又拜魏忠賢為義父。明萬曆年間中葉,中日朝鮮戰爭時,曾以都司率兵援朝,戰事結束後留職遼東。遼東為後金佔領後,毛文龍率部退居皮島(今椴島)。皮島位於鴨綠江口東南方海中,北岸十餘里為朝鮮的鐵山,西北岸八十里,即抵遼東界。皮島附近還有獐子島、雞島、須彌島等,因為這些島嶼皆位於鴨綠江之東,統稱東江。後金兵進攻遼西地區時,毛文龍奇襲後金兵所踞的鎮江(今丹東)得捷,深得明廷信任,一路升遷至總兵、左都督,開鎮東江。朝廷將其倚為恢復遼東的呼應牽制。而最初,皇太極屢犯遼西時,的確很顧忌毛文龍從後方襲擊。毛文龍則利用這一形勢,向朝廷漫天要價,對朝鮮亦以太上皇自居,不斷索取。朝鮮《仁祖實錄》說:「時都督(指毛文龍)以復遼為名,召集遼左饑民,遍置於清川以北,而天朝所賜銀糧,佔為私用,安坐島中,獨享富貴。」當聽到袁崇煥殺了毛文龍時,朝鮮國王(仁祖)大喜:說袁「為天下除此巨害。」毛文龍手下共有28000士兵,號稱10萬向朝廷要餉要糧。並虛張聲勢、虛報戰功,將來投的遼人偽作為戰俘獻捷。還大肆貪污受賄,所領餉銀,一多半都不曾運出京城,而是用於向朝中權貴行賄。走私用戰略物資向後金換來的人蔘貂皮,也大多進貢給朝廷權貴們了。毛文龍大肆貪污行賄,結納宦官,與閹黨沆瀣一氣,朝中對其儘是一片讚頌,於是明熹宗深信毛文龍是東方海外的擎天一柱。對毛文龍褒賞稠疊。毛文龍每收到獎賞後,便拿出一部分向朝中權貴行賄,多年來一直沒有中斷過。有明一代,官員俸祿不高,灰色收入才是他們的真實收入。這些灰色收入一部分是來自於索賄受賄,一部分來自約定俗成的潛規則。如戶科給事中韓一良當面向崇禎承認他兩個月就收到贈金500兩。這只是一個六品的給事中。朝中權貴在這方面的收入有多少就可想而知了。投桃報李,朝中權貴、閹黨們自然是對毛文龍有求必應,給了毛文龍就等於給了自己,只不過轉了個手而已。毛文龍開鎮東江以來,朝中權貴、閹黨一眾官員沒有少得。倘若毛文龍即使貪得無厭,真箇是明王朝的擎天一柱是個能人腐敗也就罷了,而實際遠非如此。真實情況是,早在努爾哈赤時,毛文龍就與後金勾勾搭搭,並有向後金投降之意。只不過顧慮到降後金之後不可能受到優待,才又決定暫時採取觀望態度。對毛文龍與後金的關係,滿文老檔多有記載。如毛文龍在給皇太極的第四封信中問:「大事若成,連各島都是你的……你如何待我?」後又提出:「請爾取山海關,我取山東,若從兩旁夾攻,則大事成矣,我不分疆土,亦不屬爾管轄。」不難看出,毛文龍何時公開背叛,只是一個時機問題。崇禎二年初春,毛文龍以索餉為名出兵登州,說「牧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被明總兵張可大責以大義乃退。從這一事件中,毛文龍不臣之心表露無遺。毛文龍有逆謀,身為遼東經略的袁崇煥如不能先事消弭,一旦毛文龍率兵南下,攻掠山東,豈能推諉責任?倘若毛文龍與皇太極同時出兵,朝廷顧得過來?袁崇煥此時此刻應如何處理?為了統籌大局,袁崇煥於是年五月以閱視為名,出海東巡,6月初與毛文龍相見後,袁崇煥很懇切地商以移鎮和由寧遠轉餉等問題,甚至到屈身相待,其目的無非是希望能以至誠感動毛文龍。如此反覆懇勸了三天,無如毛文龍此時心中已無朝廷,更何況督師。回答之時語言輕藐,態度侮慢。這才堅定了袁崇煥的看法:毛文龍已是一個悖逆不堪再用之徒了,決定殺毛文龍以保全東江。6月5日,袁崇煥宣布毛文龍十二大罪狀,請出上方寶劍於帳前斬殺毛文龍。
袁崇煥誅殺毛文龍後,即報朝廷,崇禎於18日下旨:「毛文龍盤踞海上,糜餉冒功」,今後一切仍由袁崇煥相機行事。故明人夏允彛在《倖存錄》中說:「崇煥斬文龍,上亦甚喜之,褒揚倍至不嫌其矯詔。」《明史·袁崇煥傳》記載:對斬毛文龍崇禎是「優旨褒答」。 然而,袁殺了毛文龍,斷了朝中一班貪官污吏的財路。這批人當時隱忍不發,就等待時機,如今機會終於出現了!先是魏忠賢遺黨吏部尚書王永光、高捷、袁弘勛等「以擅主議、專戮大帥」力攻袁崇煥,緊隨其後的便是被《明史》列入奸臣傳、入閣拜相的禮部尚書溫體仁、署理兵部尚書梁廷棟,「交致其罪」。朝中閹黨都給事中薛國觀、少詹事陳演以及諸御史等更是群起而攻之,咬定袁崇煥「通敵叛國」。朝中雖有正直官員為之喊冤力辯,然而,貪腐分子人多勢眾,「三人成虎」,一片喊殺聲,僅閣臣溫體仁一人就五次上疏曆數袁崇煥之罪。《明史·溫體仁傳》說他面對內憂外患,民生日困,不曾提出過一條對策,反而「日與善類為仇」。溫體仁名聲差,崇禎認為這正說明他不結黨,靠得住而相信他對袁崇煥所攻訐的一切。梁廷棟則屢屢上疏奏請崇禎立即誅殺袁崇煥以安民心。崇禎當初逮捕袁崇煥時,只是「暫解任聽勘」而已,並沒有要把他處死的意思,在閹黨餘孽對袁的罪狀層層加碼的合力下,猶豫了八個半月之後終將袁崇煥處死,鑄成類似岳飛的又一千古奇冤。袁崇煥臨刑口占:「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保遼東。」遺憾的是被梁啟超稱之為「千古軍人之楷模」的袁崇煥矢志忠於大明王朝,可大明王朝並不稀罕他。到是他曾經的死敵大清王朝,在他死後一百多年給他平反。對袁崇煥中國共產黨是肯定的,上個世紀50年代初毛澤東下令保護袁墓,袁墓重修後,清明節朱德、周恩來等都去拜祭過。 來源:《文史天地》雜誌總第217期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