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白宮有請

白宮有請

 文/胡曼荻

   在美國做記者，天天可以挖苦總統，嘲弄時事，評點政客，寫些內幕。總統沒有脾氣，還不敢得罪這些無冕之王，甚而於年年春暖花開四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中國要放五一勞動長假的時候，在白宮隆重開宴，招待各路媒體精英，這便是每年一度的白宮記者盛筵(WhiteHouse Correspondents Dinner)。總統的貴賓名單上，悉數請到那些嘴巴最損的晚間脫口秀主持人，不該絲毫怠慢。

   這白宮記者盛筵，不僅僅是為了一張嘴吃飯，而是要總統一張嘴，為大家講笑話，給大家先做開胃菜。晚宴當晚，貴賓非富則尊，席位一票難求。好萊塢眾星捧月，屈尊而至，只為露臉，顯示和政治聯姻。這是一場歡樂的盛筵，晚宴當然不能讓總統孤獨求敗，還請各路笑星來助威。

   本來在美國默默無聞，在實驗室天天做枯燥實驗為生的黃西被邀請去白宮搞笑，是在二O一O年的白宮記者盛筵，黃西給了自己一個和副總統拜登（JoeBiden）一模一樣的英文名字，美國人最平凡普通的人名 Joe，在盛筵上大肆取笑副總統，竟然博得眾人喝彩，一時出盡風頭，榮登美國搞笑最高殿堂，引得華人社會一片喝彩。黃西在國內，估計連中文脫口秀都沒有嘗試過，卻在美國以中式英語引得白宮竟折腰。

   CNN全程直播，兩個小時的盛筵，沒有三亞盛筵的紙醉金迷，只有衣冠楚楚衣香鬢影，名流雲集，笑聲朗朗，宴不在吃而在於笑也。這個笑，除了各脫口秀明星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便是聽當朝總統講笑話。在這個晚宴上，總統成了相聲大師，單口秀要講得虎虎有生，包袱多多，才能讓見過大世面的記者們金口大笑，來年總統和白宮才有好日子過，不至於天天被開涮，被記者吹毛求疵。總統們最安全的笑話，就是從自我下手，挖苦自己讓那些記者抖出的醜事，反而讓記者無語。

   全美記者協會今年是百歲老會了。其主持的每年記者晚宴，原本是搖筆杆子的名記大寫者男人們的盛宴，從一九二O年開始，便是每年華盛頓的一場記者獨立宣言，向世人宣告媒體充滿無限能量的盛事。身在首都，自然引起總統關注，等到總統從一九二四年受邀出席，才發現原來這是場鴻門宴，總統不取笑自己不逗得眾人哈哈笑，便無法離席。

   在盛筵上講笑話，柯林頓做得中規中矩。小布希最貧，痞子一枚，看著真想上去揍他一頓，不過記者們似乎都喜歡聽他耍皮嘴。小布希得意忘形，甚而曾將太太拉上場助威，第一夫人勞拉，竟然有一年，也在白宮記者盛筵上張開貴口，為各路賓客綳起臉講個段子，場景自然事半功倍，為小布希掙分不少。小布希能連任，面善的勞拉絕對功不可沒。

   做美國總統，要有足夠韌的神經，不僅要外交，處理內危，還要會賣弄風情，取笑自己，來段脫口秀，博得選民眼球。兩年前奧巴馬要追殺本拉登，當晚居然還戲劇性地在白宮記者盛筵上，拿自己的出生取笑搞丑，來對付共和黨的質問。等到第二天奧巴馬一本正經地鄭重宣布，本拉登已經被美軍連夜空降逮殺，美國民眾都被他在晚宴上能掩飾地滴水不漏震驚了。

   不用再擔心去年被羅姆尼壓得喘不過氣來，周六晚上的白宮記者年會盛筵上，已沒有再次競選壓力的奧統，甩開膀子，放鬆得一塌糊塗，居然把老婆的劉海移到自己頭上，移花接木合成照片取笑，據說這叫洗臉革面，真是入了總統上層之境。

   一場美國白宮記者盛筵，道出華盛頓政治風雲，原本以娛樂為上。無法娛人樂己的總統，只有被對手取笑，無縛雞之力還手之能。只有恰到好處的一弛一張，才能在華盛頓立足，撐得起白宮主人的面子，反搞得記者們灰溜溜的，吃人嘴短，聽人筆軟，對總統大人文中留情了。選民看在眼裡，聽在耳中，再也不覺得白宮高牆庭深，神秘莫測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看來白宮深諳孟子之道。

2013-04-29@美國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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