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頤酒店女生遇襲」為什麼戳痛了我們的心
作者丨曹鉞
本文由 新聞傳播學研 原創出品,轉載請授權
4個小時,40萬次轉發,10萬 的評論。昨天深夜起以肉眼速度躥升的事件傳播背後,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社會問題,和我們絕非自擾的恐懼與憂慮:每個女性面前幽深的拐角,都可能是一座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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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為什麼說它觸目驚心昨晚20點10分,新浪微博網友@彎彎_2016發布了長文章,敘述了她在朝陽望京798和頤酒店入住的遭遇,相信事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該微博發出後引起各方關注,在深夜時分引發爆炸級的傳播影響,朋友圈裡大家紛紛轉發那段錄像視頻,微博話題迅速躥升至微博社會榜首位,至今已積累了11億多的閱讀,160多萬次討論。
為什麼說此次案件觸目驚心?我想最重要的一點,它印證了坊間早已流傳甚廣的「女生獨自在公眾場合被陌生人強行拖走」此類說法,冷漠的看客、非人的遭遇,這些以公眾事件的形式真真切切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當「駭人聽聞」發酵成一種觸及現實的可怖,怎能從不讓人義憤填膺?外地女孩遇襲、賣淫窩點案底酒店、潛藏的灰色利益鏈,女性安全、人命關天、求助無門,當我們把一系列關鍵詞羅列出來時,發現那正擊中了大眾內心最憂慮的痛點,將心比心,如果遇到這種事情你會怎麼辦,我想所有人都會有不寒而慄的唏噓吧。
依然有冷靜客觀派,他們不表態的理由很充分,單一信源、關鍵情節交代不清、不想成為反轉新聞笑料的烏合之眾。討論選題的時候也想過,是不是該把輿情傳播過程科學地梳理、分析出來呢,但是真的很抱歉,我實在沒有那個心情。這件事情上,態度比專業更重要,善良比聰明更重要。
二、給輿論倒逼叫聲好一個沒有道歉、沒有安撫的聲明,形同虛設的安保措施,甚至提出了「給錢刪微博」這樣的態度。無論怎麼看,當事酒店的危機的日常管理服務水平、公關應對都是孱弱的,很遺憾這只是千萬家或疏於安保、或潛藏不可告人的灰色利益鏈的連鎖酒店的一個縮影。
根據刺蝟公社的收錄,網友@每天都有新實習 說:「這間酒店我住過,有個很重要的細節,樓梯消防通道沒有員工卡是出不去的,只能從外面打開,裡面沒有卡打不開。你要問我怎麼知道,因為我被鎖進去過,必須要不停跺腳才能保持樓道亮燈~所以嫌疑人怎麼跑的?」
太多疑點,我們必須進一步質問:襲擊女孩的暴徒究竟想幹什麼?暴徒與酒店到底是什麼關係?如果這家酒店真的有賣淫案底,那麼如何還能經營下去?這些問題,最後都彙集在了微博、微信這樣的新媒體平台上。
中青報曹林老師今日的時政觀察一文中,指出了一點很必要反思的:為什麼其他維權途徑似乎都失效了,逼得這個女生不得不到微博上求援,用微博的圍觀去倒逼相關單位的重視。我們需要憤怒,憤怒的是為什麼在發生這樣的惡性事件之後,酒店還可以敷衍了事,為什麼眾目睽睽之下我們的安全感卻蕩然無存。
(來源:事件博物館)
而從另一個側面,我覺得需要感謝新媒體、感謝微博。在大眾麥克風的時代,技術賦予了個人以前未有過的發聲權力,正是在「眾人拾柴火焰高」的網路傳播之下,事件才得以曝光並在短期內得到海量的關注,公眾輿論的壓力和呼籲,倒逼著媒體進行深訪、相關部門開始立案調查。前不久的山東疫苗事件、柳岩伴娘事件,學研都提到了對「烏合之眾」的批評,但是在此次事件中,我們更應該看到的是,網路輿論場中人們對正義、對公平、對安全生活的強烈訴求所做出的努力。現在又有沸沸揚揚的聲音在傳,事件會反轉云云。但是我想說即使反轉,那又怎樣,新聞從來不僅僅是新聞,它不是一種形式上的過程或結果,它的價值正在於迫使我們關注眼下真實的社會人生。所以,每一份轉發和評論的力量如星星之火,都值得褒獎。
三、我們何時能不做看客與網路上現象級的「伸張正義」對照的是,是現實生活中人們的怯懦。此案件視頻的一個細節中,可以看出端倪:女孩被撕扯頭髮時,酒店清潔工只是在一旁勸說,而前面路過的客人也只是猶豫圍觀。這種行為的背後存在著兩種根深蒂固的陋習或者弊病,其中第一種便是不介入他人私事,這是典型的中國人行事風格,常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帕森斯在闡述韋伯對新教倫理與儒家倫理的對比時說:「我們現代西方社會秩序的另一根本原則,是它在道德方面的『普世主義』。如果沒有這種『普世主義』,就很難理解現代經濟制度是怎樣才能運轉的。而為儒家倫理所接受和支持的整個中國社會結構是,凡私人關係範疇之外的各種關係,在道德上就都是無關緊要的,而且普遍不願意對這種關係承擔道德義務。」
中國自古重視家庭、親戚間人倫關係,這是鄉土社會的生存法則。但是當城市化浪潮襲來,城市逐漸取代鄉土,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正成為一種越來越廣泛存在的介於市民社會中日常生活的私人利益與國家權利領域之間的機構空間和時間。從彭宇案走來的「遇到老人摔倒扶不扶」,到「圍觀原配手撕小三」,在公共領域中我們似乎手足無措、進退失據。
魯迅筆下的「看客」形象曾經刺激了一代的中國人,為民族國家的救亡圖存而奮鬥。現在新時代降臨了,當克萊舍基宣揚著:「基於愛和正義,人們可以超越傳統社會的種種限制,利用新的社會工具聯結,展開集體行動」時,當格蘭諾維特提出,基於人與人之間相互協作、信任的「社會資本」,正在成為國家發展的強大推力時,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勉勵自己,要更勇敢、更積極地介入,而不再做一個看客。
「我們怎麼能在人們的苦難面前,背過身去。」切·格瓦拉這樣說過。
四、女性:一座流淚的山巒女性,又是女性,遭到了這樣的待遇。我想說的第二種根深蒂固的陋習觀念,便是對女性的非正常態度。「那些罪犯開著麵包車,一般三四個人一組,上街尋找落單的女生,上去摔巴掌直接拖走,女生呼叫他就說你這個賤人什麼的,讓圍觀的人以為是小兩口吵架,或女人騙錢被找到什麼的。」為什麼敢這麼猖獗,因為在這片大地上很多人仍然覺得,男人打女人是天經地義的「管教」,是家務之事。新京報胡涵總結的是,女性要生存在一個隨時被異性好友揩油、被陌生男人撕扯頭髮、被看客冷淡圍觀的世界裡。這不得不令人反思。
我想起了兩部片子,第一部是BBC的紀錄片《印度的女兒》,它記敘了發生在印度的一樁駭人聽聞的輪姦案。2012年12月16日,印度女醫學實習生喬蒂·辛格·潘迪於當晚八點三十分誤上了一輛不在當班的公交車,之後在車上被六名男乘客用鐵棒毆打併輪姦,腹部、腸子、生殖器受鐵棒攻擊均遭嚴重創傷,後被拋棄於荒地。13天後,喬蒂因搶救無效死亡。
(《印度的女兒》截圖,罪犯辯詞)
片子播出後震驚了全世界,因為罪犯恬不知恥、毫無悔意的說辭,背後埋藏的是一個經濟飛速發展的國家的文明病態。在印度這個自我標榜最自由民主、擁有最好的文化的國家中,婦女甚至都不被當成人,只是性的附屬品。
(電影《盲山》截圖)
另一部是《盲山》,以批判的眼光聚焦中國長期存在的人口拐賣問題。22歲的女大學生白春梅為謀生機,去山區採購中草藥結果被拐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被賣給了40歲的農民黃德貴做老婆。她尋找機會逃跑,但不斷遭到黃德貴的強暴和毒打,以及這個封閉山村人們的漠視。
據不樂觀估計,未來的中國將有3000萬光棍,其中農村光棍占相當大多數。而另一邊,按照社會學家提出的「A女D男說」,屆時又將有大量城市剩女出現。逼良為娼、拐賣婦女、農村買妻,如果對女性的輕蔑和歧視在這種社會問題的灰色利益鏈陰霾下得以發酵,那麼人倫悲劇還會遠嗎?此次和頤酒店女生被襲事件,我看到的印象最深的一條評論便是:每個女性面前幽深的拐角,都可能是一座盲山。看過這部電影,或多或少都會不寒而慄。呵呵,哪裡有同一個世界?轉過一座山就是另一種人生……
大一的文學課堂上,老師曾讓我們看兩篇文章。一篇是柔石的作品《為奴隸的母親》,講述了被丈夫典到鄰村地主秀才家當生兒子的工具的春寶娘的故事,看完我很難過,久久沉思。另一篇是當代散文家筱敏敘述俄國十二月革命黨人妻子跟隨革命流放、發配的《山巒》,其中有那麼一段寫道:
那一年的冬天,日照極短,樞密院廣場的落日慘紅,如同一環火漆,永不啟封地封存了輕盈的過去。從此,她們站到悲慘和苦難之中了。——到囚徒那裡去!女性的愛,其最本質的激情是母性。於是她們一夜之間成長為山巒。就讓病弱者和受難者靠在她們肩頭吧,她們的臂彎里,不是有一種浴雪的喬木在生長么?
當她們以永訣的傷慟吻別熟睡的幼子,以微笑排開威嚇和阻撓,任由恐怖和厄運箭矢一樣穿過她們身心,孑然跋涉數千俄里,來到她們的丈夫身邊的時候,——愛情,還僅僅是一個花朝月夕的字眼嗎?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文明的進步,難道不應該從尊重他們偉大的母親——女性,開始做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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