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講普通話》上集

05-28

《上海人講普通話》上集

本期內容《上海人講普通話》上集【節目簡介】上世紀五十年代初，當毛主席接見全國勞模時，本應無比幸福的時刻，上海姑娘黃寶妹卻因聽不懂主席說的話而很尷尬，類似的誤會當時很多，如北京來的中學生石曉華為聽不懂上海老師的話而煩惱，語言成了人們交流的一個障礙，為了使全國人民有一種可以普遍通行的共同語言，1956年2月，國務院發出了在全國推廣普通話的指示，當時，上海的普通話推廣活動開展得轟轟烈烈，一個個掃盲班像雨後春筍般在工廠、里弄開辦。在一次全市教育系統的普通話觀摩活動中，一位老教師把圖片說成了肚皮，這個不大的笑話卻堅定了陳明華當語文老師和推廣普通話的決心。【導視】【解說】自2000年以來，上海人口增量中近90%來自外省市。來自全國各地的人們不斷湧入這個海納百川的城市，普通話成為人們日常交流的主要語言，而保護上海話也日益受到重視。【同期聲】印海蓉上海廣播電視台電視新聞中心首席主持人我們在推普的同時也要保護我們從小說到大的上海話【解說】可是，時光回溯六十年，這座城市裡大多數人說的卻是上海話。【同期聲】印海蓉上海廣播電視台電視新聞中心首席主持人當時是很多人說上海話，現在變成很多人說普通話。【解說】改變是怎樣發生的？就讓我們回到改變發生的前夜去看一看。讓我們走進上海人學講普通話的往事。【解說】1955年寒冬的一天，上海國棉十七廠的全國勞模黃寶妹，忽然接到去上海總工會參加座談會的通知。她匆匆吃好泡飯，趕到當時的中蘇友好大廈。【同期聲】黃寶妹 82歲全國勞動模範劉述周統戰部長說，快快快，你才來，主席老早來了。門帘拉開了。毛主席站起來了。我這時昏掉了。毛主席和我握手，我和他握手，握好手叫也不叫，只是看住他，呆了一樣，真是呆住了。毛主席說，坐坐坐，叫我坐。【解說】很快，黃寶妹發現，毛主席說的話她基本聽不懂，而她說的，毛主席更加聽不懂。【同期聲】黃寶妹 82歲全國勞動模範他問我哪裡人，我說浦東人，毛主席以為是普通人，他看看陳市長，陳市長說浦東就在黃浦江那邊。他問我做什麼工作，我說我是紡織工人，他又看看陳市長，陳市長又向他介紹了，她是紡織工人。毛主席說紡織工人很好嘛，我們全國人民穿衣服都要靠你們了。我點點頭。我一點也不會說普通話，說的都是上海話，我這個上海話還帶點浦東話，更難懂一點，這樣一來也很尷尬。就怕講話了。他問一句我答一句。【解說】新中國領袖與上海紡織女工的談話並不那麼順暢，中間離不開老市長陳毅的口譯。黃寶妹的經歷是那個時代上海市民情況的縮影。剛解放那會兒，為了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上海曾經開展過鎮壓反革命的運動。在1951年的新聞中，大學生還能說普通話，上海的工人、家庭婦女只會說本地方言。於是能聽會說上海話的電影演員孫道臨擔任了出鏡記者。【老資料】1951年新聞孫道臨現場採訪【同期聲】男學生我們不會忘記，過去這些特務，走狗，是怎麼在學校里橫行霸道。（普通話）【同期聲】工人甲過去特務在麻袋裡放洋釘。（上海話）【同期聲】工人乙特務不根除,等於養只老虎，自己害自己！（上海話）【同期聲】家庭婦女我要求政府嚴厲對待反革命份子，要報仇雪恨！（上海話）【同期聲】老人人民政府辦的好。我們大家一條心。（上海話）【解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不但普通市民，就連國家領導人說話也帶著濃厚的方言腔。全國勞模黃寶妹曾受到多位國家領導人接見，聆聽過他們講話。【同期聲】黃寶妹 82歲全國勞動模範周總理說話聽起來好懂，他有點南方的調。陳毅市長說話也很好懂，因為他是四川人。宋慶齡完全說上海話，她也是浦東人，她普通話也說的不好。我們說過幾次都是上海話。我沒有聽她說過一句普通話。【解說】1952年，國家副主席宋慶齡被選為亞洲及太平洋聯絡委員會主席，在浦東長大的宋慶齡用一口吳儂軟語向世界做了報告。【老資料】1952年亞洲和太平洋和平會議上宋慶齡講話片段【同期聲】宋慶齡我們在這裡坐在一道，再一次充分證明，人類是一定能創造和平的。世界各地的人們都熱切期待著我們能為人類創造和平！（上海話）【同期聲】黃寶妹 82歲全國勞動模範她很隨便一點架子沒有，說起話來很投機，一起參觀車間，我們手勾在一起，一起吃飯，她幫我夾菜，我有照片。上海勞模大會，她跑出來親熱地說，寶妹啊，牽著我的手授獎。【解說】解放前，上海是五方雜處的移民城市，70％以上居民是移民或移民後代，那時靠著「近水樓台」的地理便利，江、浙兩省移民占外地籍市民的一大半，也有來自廣東、安徽、湖北、山東等地區的移民。來自不同地域的移民往往語言相近，聚群而居。上海滑稽戲《七十二家房客》就形象表達了不同地區移民的語言。【老資料】滑稽戲「七十二家房客」楊華生【解說】那時黃包車工人、三輪車工人、碼頭工人、紡織女工多為蘇北人，揚州人則在修腳刀、切菜刀、理髮刀，所謂「三把刀」的行業中佔了主流，而寧波人在上海主要是做生意為主。來上海的各地移民，往往操原籍方言溝通較多，而不同群體間溝通少，基本處於封閉狀態，也容易產生隔閡和矛盾。【老資料】滑稽戲「七十二家房客」楊華生【解說】上海話主要指上海市區方言，上海人叫「閑話」。上海閑話曾經承擔了上海「標準語」的角色，起到溝通江浙等地方言的作用。不過，新中國成立後，上海人之間、上海人民與祖國各地人民之間的溝通都大大增加了，單靠上海話已無法滿足人們的溝通需求。【老資料】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南京西路商店新聞資料【解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上海製造享譽全國，南京路是全國知名的商業街，接待著來自祖國四面八方的顧客們。邱靜章曾在南京西路多家商店當過店員、經理，他記得很多因語言障礙而產生的誤會。【同期聲】邱靜章 82歲原南京西路多家商店經理外地人上來說藍的，我們說的藍是天藍品藍，實際上他們不是要這個顏色，他們要的是深藍，也就是藏青顏色的。上海人說昂，外地人說硬。我們聽不懂了，什麼叫硬，這個很熱的東西怎麼說硬呢，我想這個不冷啊，我們說昂，他們說硬。【解說】由於上海話翹舌和不翹舌，前鼻音和後鼻音發音模糊，也鬧出了不少誤會。【同期聲】邱靜章 82歲原南京西路多家商店經理上海人說十，外地人說四。這個常常弄錯的。有時候四塊錢，外地人當成十塊錢。我說四塊四塊，他們聽成十塊，他們給我一張十塊，我找他們六塊，他們倒弄不清楚了。說十塊，拿四塊。外地人不開心了，你們明明是說四塊錢，怎麼又要十塊了呢？【解說】1957年，上海科學教育電影製片廠拍攝了科教片《大家來說普通話》，列舉了種種因說上海話而產生的隔閡。其中有個細節就和邱靜章生活中遇到的事情很類似。【老資料】電影《大家來說普通話》片段【同期聲】工人我們要買四噸水泥？【同期聲】工人十噸啊？【解說】這兩個人打電話，就因為十和四分不清，造成了工作上的損失。【解說】這部影片展現了很多當時人們生活中常常發生的典型誤會，影片中很多細節都能在現實生活中找到相似原型。【老資料】電影《大家來說普通話》【解說】這位先進工作者在台上向大家報告他的工作經驗，只會說上海話。【同期聲】工人（上海話）我再三過濾，油裡面還是有渣子。【解說】老電影同期聲這位同志因為聽不懂上海話，把內容完全弄錯了。把「我再三過濾，油裡面還是有渣子。」聽成了「我再三的鼓勵，有理想還是有」，這對工作影響是很大的。【解說】片中這個細節和黃寶妹的經歷很相似，1953年，黃寶妹入選第一批全國勞模，經常被邀請去外地推廣先進經驗，語言不同也造成過大麻煩。【同期聲】黃寶妹 82歲全國勞動模範北京國棉二廠請我去做報告，我全部說上海話。他們下面都說聽不懂哦聽不懂，下面都招手，我很尷尬。我怎麼辦？台下面走上來一個人。這個人是上海調去的，一看聽不懂他也著急了，他就主動走到台上來幫我翻譯。我說一段話，他說一段話。我想，這樣浪費人家時間，回來以後一定要好好學。可是向誰學呢？那時候上海不像現在，我們這裡只有蘇北人，寧波人，紹興人，北方人很少的。【解說】黃寶妹不得已之下想出了一個應急辦法，就是用蘇北話和外地人交談。【同期聲】黃寶妹 82歲全國勞動模範說不來我著急了，我就說蘇北話，比上海話好懂。比如說上海話說這個東西沒有，蘇北話叫沒得，上海話說到啥地方氣啊，蘇北話說你哪會去啊。我們小組全部是蘇北人，只有兩個是浦東人。所以我蘇北話可以說的。【解說】隨著新中國的建立，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很多人從全國各地來到上海，成為那個時代的「新上海人」。上海話成為擺在他們很多人面前的難關，因語言隔閡而產生的誤會也時有發生。1955年,石西民從北京調到上海擔任市委宣傳部部長，負責上海推廣普通話的工作。14歲的石曉華隨父親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剛到上海時，石曉華髮現和人們交流很困難。【同期聲】石曉華著名電影導演上課老師在上面講，我在下面只好翻白眼。老師提問，我們基本答不出來，不知道老師在說什麼。在生活當中，鬧了很多笑話。比方說上海話上課去，就聽了半天，什麼賞苦去，不對，只有賞花賞月，沒有賞苦啊。下課了，睏覺去了。什麼捆膠了，到哪裡去弄膠啊。北方的布鞋燒餅一樣的，不像上海的鞋做的很細氣，到上海來人家老是盯著我的鞋子看，就聽見他們說，儂這個鞋子哪能哪能。聽不懂，什麼，儂，農民的孩子，不對，農民割稻子，也不對，他們看的是我的鞋子，這都是很滑稽的。【解說】幾乎同時，安徽姑娘陳明華隨父親來到上海農場，生活中也因語言差別鬧了不少笑話。【同期聲】陳明華原上海農場總廠小學語文教師校長我們只有有孩子的幹部家庭用煤油爐子。我們鄰居是新婚夫妻，要去食堂打水的。她看見我燒了煤球爐子，就說，小妹妹，儂過來。儂屋裡廂有開水嗎，我要討點開水，去打頭。我就回去和媽媽說了，阿姨要鉛絲，還要大豆。於是我媽媽就幫我找來了，送去以後，她說勿是這個。我說是什麼呢？她就到我家去，原來是要開水洗頭。【解說】原籍山東的解放軍幹部徐桂珍初來上海時，也因語言隔閡發生了不少有趣的事。【同期聲】徐桂珍 85歲原上海農場大隊指導員離休幹部大家平常開玩笑的時候說起來，說你吃飯了嗎？阿拉吃了，儂沒吃啊，什麼儂阿拉，儂就是你了，阿拉就是我。乾脆說個你我好了。還有個我們回去，北方人叫昨天叫夜裡，上海人講的是昨晚。昨兒晚上回去的。家裡人就說，才去了幾天，就學壞了，坐著碗，還坐著盤子回去呢。【老資料】專題片《請說普通話》為了使全國人民有一種可以普遍通行的共同語言，國務院在1956年2月12日發出了關於推廣普通話的指示，要大力推廣，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以北方話為基礎方言的普通話，這樣就可以互相表達感情，增強團結，鞏固和發展國家的統一。【解說】響應國務院號召，上海也轟轟烈烈地展開了推廣普通話的活動，那個時代普通話還被稱為「國語」。一個個掃盲班像雨後春筍般在里弄里開辦，家庭婦女們開始學習拼音字母，學習國語。各行各業都開展了推廣國語的活動。【同期聲】邱靜章 82歲原南京西路多家商店經理當時我們百貨公司服務質量提出八字方針，主動熱情耐心周到，對待顧客要主動。首先是語言要通，語言不通就不能主動了。南京路這個地方有很多很多外地顧客。不懂普通話是不能當營業員的。【同期聲】黃寶妹 82歲全國勞動模範開會的時候，人家說話我要記住。我喜歡看電影，我也學電影裡面說話，記住怎麼說怎麼說。還有收音機裡面的廣播，無線電，我也聽了一點點學。我的普通話一點一點在學，邊生活邊學，所以會說普通話，帶了很多南腔北調。【同期聲】邱靜章 82歲原南京西路多家商店經理主要是自學，自己學，因為很多顧客上來都是說的普通話。我們就聽他的話來學。還有一種是互相之間學。每個櫃檯不止一個營業員，總有一個會說普通話，萬一你說不來他會幫你忙。新聞裡面都是說普通話的，從這裡學來的還是很多的。【解說】在種種舉措中，最基礎也是最有效的，當數在中小學課堂里廣泛推廣普通話。石曉華剛從北京來上海時，上課時根本聽不懂老師說話。現在她忽然發現，上海老師們開始向她請教普通話的說法。【同期聲】石曉華著名電影導演我因為剛從北京來，他們認為我說話比較標準，大概初三吧，56年以後，就開始讓我在課堂上念拼音字母，念給大家聽。56年以後，包括老師，年紀大的老師也在學拼音，改正自己的發音，年紀輕的，他們盡量用普通話上課。【解說】畢業後，成績優異的陳明華留校當了一年級語文老師，她是廠小學裡第一個學會普通話的。作為推廣普通話的重要基層力量，陳明華參加了虹口區教育系統的考察活動，親眼目睹了一個意外。【同期聲】陳明華原上海農場總廠小學語文教師校長那次是聽一個老師上課，一個老教師，很緊張很緊張。年輕人上課，中師培養出來的，問題不大。老教師很緊張。他跑進去，老師坐了很多很多，老師進去之後和學生互相問好，他眼睛看著教案，頭也不敢抬。他說，同學們，請大家把肚皮（圖片）拿出來。上海人叫圖片叫肚皮。小朋友全都把肚皮露出來了，我們下面聽課老師都想笑了，又不敢笑，怕影響他情緒。聽課老師很多的，幾百人呢。後來他就說了，小朋友，肚皮（圖片）上有什麼。小朋友們說，有一個洞洞眼。哈哈。他說不對，你們看錯了，那是爸爸臉上的眼睛。這時候學校領導在旁邊。咳嗽了一聲。他才抬起頭來。那個老師非常尷尬非常尷尬。硬著頭皮教，一上去就錯了，扣分扣得很厲害，太厲害了，很可憐。【解說】這件事成為當時上海推廣普通話中的經典笑話，併流傳至今。這種級別的公開課對一位教師職業生涯影響很大，得分高的甚至能直接晉級。領導總結髮言時，旁聽老師們都捏了一把汗。【同期聲】陳明華原上海農場總廠小學語文教師校長評課的最後，要虹口區教育系統的最高領導對這堂課下結論了，領導評價，這堂課說得還是很好的，這個老師做了充分的準備，整個結構很嚴密，前面的讀音是出了很大的問題，鬧出了這麼大的笑話。後來就說四十歲以上不要強求，五十歲以上不要苛求。我們的老教師，教我們的老師再說普通話太苦了，就給他們卸了一些擔子。四十歲以下，大多數是經過中師或者幼師的培訓的，鬧出這種笑話就不允許了。【解說】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推廣普通話的大潮，讓普通話漸漸成為上海絕大多數人都能聽懂，大部分人都會說的語言。不過，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上海話仍然是上海大多數人生活中主要使用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隨著改革開放大潮，上海又開始了新一輪推廣普通話的熱潮，並最終導致了巨變的發生。【大事記】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中國推廣普通話大事記1955年1月教育部發出「於在中學、小學和各級師範學校大力推廣普通話的指示」。1956年2月國務院發布「關於推廣普通話的指示」。1956年2月《人民日報》發表社論「努力推廣普通話」1957年7月上海科學教育電影製片廠拍攝科教片「大家來說普通話」。1957年8月教育部發出「關於繼續推廣普通話的通知」。1958年3月教育部發出「關於在中、小學和各級師範學校教學拼音字母的通知」。1958年7月全國普通話教學成績觀摩會在京舉行。1959年8月全國第二次普通話教學成績觀摩會在滬舉行。

《六十歲時再出發

《致嚮往美麗的青

《家有獨生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