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領「指標式生存」實錄(10.6.2)

05-28

白領苦尋幸福感

⊙文/記者陳瀟俊

KPI，這3個字母是許多白領從踏上工作崗位後便揮之不去的噩夢。中文翻譯為「關鍵績效指標」（KeyPerformance Indicator，KPI），詳細的解釋是：把對績效的評估簡化為對幾個關鍵指標的考核，將關鍵指標當作評估標準，把員工的績效與關鍵指標作出比較的評估方法。我們更習慣稱它為——指標。

在這個城市裡，每個人每天一睜開眼，就面對著有各種各樣的指標。它是一種目標，讓你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它也是一種壓力，有時候讓你喘不過氣。但是，只要你想繼續在城市生活，指標就會永遠尾隨。

在老闆眼中，沒有完不成的指標，但在員工眼裡，面對駭人的指標，完成它也許只是個傳說。如何設定合理的指標，也是每個老闆頭疼的問題。因為，老闆也有自己的指標。「指標式生存」究竟會帶來多少壓力？面對「指標式生存」，我們有什麼紓解的方法？如何自我調節？我們展開了調查。

完成指標只是個傳說

文/舒米陳瀟俊

普通工作日的晚上，10點之後，南京西路上高聳入雲的寫字樓燈火通明，別以為這是「形象工程」，上去看看，每層亮著燈的辦公室，都有著無數忙碌加班的小白領。生活在魔都上海，十個小白領，九個是有工作指標的；十個工作指標里，九個是不可能完成的；十個為指標奔忙的小白領，九個是吃不香、睡不著的。本文的主人公就是這樣一對夫妻，他們在人人艷羨的銀行工作，拿著不菲的薪水，卻總覺得活得像一隻蝸牛，背著沉重的指標，蹣跚前行。

指標就像滾雪球

星期五晚上8點多，孟飛還在客戶的飯局中，家裡只有妻子唐薇一個人。

4年前，當唐薇離開銀行的信貸部門時，孟飛恰好進入了這個行業，成了一名信貸員，也就是客戶經理。

「以前，信貸員是很舒服的工作。支行領導有房貸的權力，指標很好完成。」當時的唐薇並沒有意識到，老公這次換部門的選擇，竟換來了無數的煎熬和痛苦。

唐薇說，現在銀行對於信貸員的業績考核十分複雜：一年的存貸款指標有存量和增量兩個部分，比如說，存量就是必須維護好去年年底已有的5000萬；增量就是在此基礎上，今年必須再增加7000萬—8000萬。除此之外，還有日均，就是每天保持有1000萬入賬，或者時點，就是某月某日完成指標的情況……

「這就像是滾雪球，一旦你有某個指標沒有完成，這個雪球就會越滾越大，直到把你壓趴下。」唐薇很無奈。

而這雪山般的存貸款指標還不是信貸員指標考核的全部，信用卡開卡數、賣保險、賣基金、信用證……所有這些跟銀行業務有關的內容都會被統計、被攤派到信貸員的指標裡面，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我記得以前基金行情不好，我們每個人有1000元錢的指標要買。等到後來行情好了，銀行倒要我們簽保證書，規定內部員工不能買。」唐薇有些生氣地說。

每年年初，是孟飛這樣的信貸員最忐忑的時刻，因為公司新的考核方法即將公布。「如果今年是存款大年，存款的指標一定會大幅下降，貸款就大幅上升，反之也一樣。所以，我們一直處在很緊張的狀態下，沒有一天一刻可以放鬆。」

指標逼人加班

唐薇告訴記者，孟飛早上7點10分左右起床，然後趕到單位，隨後立即出去跑客戶、開銀票，中午稍微休息一會兒，下午繼續，到了下班之後，再回到公司，進入公司的數據系統填資料、寫報告，一直忙到九十點鐘才回家，天天如此。「其實沒人管，但就是這些事情、這些指標，推著你去做。」孟飛說，「最開始的時候，加班還覺得是在加班，到後來，加班就是常態，公司就這氣氛。領導就是看不得你們白天坐在那裡寫報告，他就覺得你們要去開拓客戶，這些案頭工作完全可以晚上進公司完成。」

不是在行里加班，就是在家裡加班，這樣的經歷，唐薇太熟悉了：「那時候公司的系統做得不是特別好，數據輸入必須分時段進行，我們組被排到晚上12點到凌晨5點，那個系統又特別慢，有一次，我真的就坐在辦公室敲數據，從12點一直到第二天早上5點！」

孟飛說，現在的結構就像是個金字塔，信貸員都有團隊長，團隊長上面是處長，接著是分管行長、還有分行行長……每個人身上都扛著指標，「支行行長每周要報數字到分行，要是沒達標，馬上就被分行行長叫去訓話。回頭，他再把壓力一層層傳遞下去！」

於是，末尾淘汰，就成了領導們經常掛在嘴邊的口號，「你們不做，要做的人排隊排到十六鋪呢！」

這樣的壓力一層層傳到孟飛這樣金字塔底的員工，他們根本無處紓解，無法紓解。「其實我覺得，被末位淘汰了，去做會計、出納也不是很悲慘的事情啊，比做客戶經理好多了，客戶經理真不是人做的啊！」唐薇心疼地說。

指標完成，天差地別

指標繁複、壓力巨大，但「要做的人排到十六鋪」，說來說去，為了一份不菲的收入。「差距真的很大。」在採訪中，唐薇幾次脫口而出這句話。

「拿年終獎的時候，有人可能只有1000塊，有人就拿了10萬塊。」唐薇告訴記者，現在剛進銀行信貸部門的大學生平均一年的稅前收入在13萬—14萬元之間，「五六年之後，要是你還是只拿十五六萬塊，眼睜睜看著人家一年已經是三十五六萬了，你心裡怎麼想？」於是，為了完成指標，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其實，同個辦公室，是吃肉還是喝湯，全看領導高興不高興，全看會做不會做。」唐薇說，大項目總是領導牽頭去談下來之後，找人維護。於是，討好領導變成了完成指標的捷徑，「有時候，那些漂亮、會喝酒的女孩子總歸占點便宜。領導覺得帶出去談有面子，客戶喜歡，就會把大項目交給她維護，這樣一來，指標就很容易完成了。」

顯然，孟飛不是這個類型的，於是，只能靠自己的努力。

指標何時是個頭？

「我覺得很無奈……有時候跟他說，要麼一天加班一天晚上早點回家，稍微偷偷懶，可……」老公越來越多的晚上夜不能寐，身體也不好，唐薇覺得自己的安慰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她有時會想起同行得了抑鬱症的傳聞，膽戰心驚。

孟飛總是對妻子說：「等忙過了這段就會好些。」可唐薇卻發現，這兩年來，老公越來越忙，舊的項目剛完成，新的項目立刻接上來，指標就像一把利劍懸在頭頂，不容他有一刻放鬆。

「這國民經濟還有回調呢，可這工作指標永遠不停往上加！」唐薇激動地對記者說，「要麼你是大官的親戚，很有門路，要麼你皮特別厚，哪怕每天被領導罵，只拿一點點錢也無所謂，否則這根本不是個做得下去的工作。」

跳槽，一直是這對小夫妻探討的話題。去銀行的授信、審批、風險管理或者公司金融部門都是不錯的選擇，可這樣的機會並非一蹴而就，「有人熬了三五年，跳槽成功，終於跟這些指標永別了，也有人就是做了一輩子信貸員！」

孟飛，現在只是最底層的信貸員，永遠完不成的指標、無法再傳遞的壓力，讓這對夫妻背上了沉重的蝸牛殼，哪怕在外人看來，他們工作穩定、收入頗豐、家庭幸福……「其實這是個很奇怪的行業。我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這樣的日子怎麼就沒個頭了？」唐薇說。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均使用化名）

加班加點≠高績效文/朱森森

在激烈的競爭環境下，如何持續提高員工的績效表現，一直是老闆們的難題。幾乎所有公司的高層在制定指標時，總是樂觀和大膽得超乎想像。老闆們總是認為，員工的潛力還沒有被挖掘充分。出發點沒錯，問題在於，什麼方法才是最有效和可持續的？從這個角度來看，「加班加點」顯然不是一個好辦法。

首先，只有一些勞動密集型工種，比如生產、物流、運輸、打字、發傳單等單一重複的勞動，工作的產出與工作時間才會同比例增長。許多需要創造力、想像力、思考規劃的智力密集型工作，比如寫作、諮詢、策劃等，光靠延長工作時間並不能完全解決問題。

其次，加班的效果在短時期內固然立竿見影，但這種效果是短期的，時間一長反而會導致績效的下滑。就好比一根橡皮筋，綳得越緊，反彈造成的傷害會越大。持續高強度工作，人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時間長了注意力不容易集中，持續的疲勞感會帶來身體機能的衰退，肌肉僵化、骨骼變形、頭暈眼花，容易引發生產事故或者患職業病。另一方面，長期在密閉空間工作，壓力過大帶來的心理問題也不容小覷，由此產生的壓抑、厭倦、煩躁、暴戾等積壓成疾，一旦爆發後果不堪設想。機器轉久了都會提前報廢，更何況是人？

其實，要持續、良性地提高績效有很多方法，比如更有針對性的培訓、更優化的流程、更先進的生產工具等。如果很不幸，這一切都不具備，萬不得已一定要加班加點的話，則必須充分考慮員工的工作積極性，建立更完善的獎勵機制，創造更寬鬆舒適的工作氛圍和環境，確保更人性化的後勤保障，營造更和諧融洽的人際關係，讓員工加班加得舒心、加得情願。否則，只能是飲鴆止渴。

（作者為高端消費品行業500強公司HR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