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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

生活條款 禮儀 2008-02-09 20:33:54 閱讀30 評論0   字型大小:大中小 訂閱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

 來源:太平洋女性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


星期日 雨

現在想來,事情的發生,還是有徵兆的。

中午,老公的伯父來家,在飯店吃飯。我忙前忙後地招待,臉上泊著盈盈的笑。

老公有點木,兩次離開餐桌。他本來性格內向,不善應酬,我亦沒在意。

飯罷,伯父要走,老公開車去送。我替老人拉開車門,伯父長滿深深淺淺皺紋的臉上,笑意流淌。他對老公說,娟子越來越會來事了。老公正在發引擎,沒吱聲。

連續三年帶初三,加班成了家常便飯,今周日好歹休息,又來客人。回到家時,已是身心俱疲。我對看電視的女兒說,媽媽睡一會,爸爸回來不用喊媽媽啦。乖巧的女兒雙眼盯著電視,捨不得移開目光,嘴裡說好。

一覺醒來,發覺外面在下雨。女兒說,爸爸還沒回來。我便打開自己博客瀏覽博文。昨日發的文留言不少,全是朋友的美言。老公說我的文字太小資,不屑看,可有人喜歡,而且不少還是鐵杆的粉絲。最近,情感雜誌似乎也青睞了我的文字,約稿不斷,這多少讓我有了成就感。

天漸漸黑了,老公還沒回來,給他打手機,冰冷的女聲說,無法接通。一定是他的手機老毛病又犯了,自動歇機,只能打電話,卻打不進電話來。催他幾次去修,懶散的他卻一拖再拖。

夜,一點一點爬進窗口。世界都泡在黑暗裡了,天空,樓房,樹木,還有秋雨。我空蕩蕩的心裡,焦慮開始叢生。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打電話,還是不通,發簡訊吧。曾經,好多次,我就是用簡訊催來了他安在的消息。

發簡訊,問,你在哪裡?等,不回。再發,說,快點給家打個電話。等啊等,不回。焦慮變成了氣惱,心恨,恨,回來,看怎麼收拾你!

給伯父打電話,說早走了。我氣惱變成了恐懼,天黑路滑,他開車,一個人……,我不敢想了。

給小叔打電話,已有哭腔。小叔勸慰道,別著急嫂子,我馬上派車去找,馬上!

電話開始此起彼伏。電話一響,希望之火瞬間點亮,發現不是他的電話,希望之火又瞬間熄滅。更大的黑暗壓下來,一雙無形的巨齒,一點一點撕咬我的心,我腳步踉蹌,撲倒在床上,淚流滿面。他一定是出了意外,一定是!這個太擁擠的城市,車禍每天都在發生。萬一……,我彷彿聽見急救車的嘶鳴,淋漓的鮮血……,我不敢想了。上帝呀,保佑我的老公,求你了,求你了。

窗外有汽車響,我飛奔到窗口。天哪,一定是他,黑暗中,看不清車牌號,但那是和我家一模一樣的車。我爬到了窗台上,把頭使勁伸向窗外,我想看清楚開車的人。我心裡喊著,車,你停下呀,快停下呀,我幾乎要喊出口了。但車卻徑直開走了,它不理會我的渴望,不理會我的心焦。

我跌入了絕望的黑洞!

我呆坐在洞開的窗口,不覺秋雨打濕了我的發,不覺天已很冷了,而我,只穿著單薄的秋衣。

小叔打電話來,說他正沿著可能的路線找,說他哥哥一回家趕快給他電話。放下電話時,我已站不起來,兩腿一軟,癱在地上。

我摸起電話,撥他的手機號,不通,再打,還不通,再打…… 那裡面該有希望吧,哪怕只有一點點,一點點,我也要。

天哪,電話終於通了,我彷彿絕望中一下找到了通向天堂的路。電話在嘟嘟地響,我在心裡叫著,快說話呀,快說呀。他說喂,我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對著電話,哇哇大哭。

他回來時,我撲過去哭得天翻地覆。追問他怎麼回事,他搖頭不說。我看到了他陰暗的臉和厭惡的眼神,十年的婚姻經驗告訴我,他的遲歸一定和我有關,一定!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2)


星期一 多雲

一天他都沒和我講話。我不再追問,因為我知道,他不想說,問也沒用。

老公一直是太率性的人。高興了,即是一棵可以隨意揉折的蒿草,不高興了,就變成了一塊冷硬的石頭,且帶了銳利的稜角。那時,你千萬別去觸碰,否則,你會收穫長久的鈍痛,甚至,心碎裂的聲音。

上午下班,我買了他愛吃的烤地瓜,眼裡泅了笑遞過去,希望看到他眼睛裡和解的光彩,但沒有。

我在廚房做飯,聽到他和女兒一邊吃烤地瓜,一邊笑談。等我過去,卻馬上斂了笑,換了一張冰冷的臉。就像一道門帘,「吧嗒」落下,裡面的熱鬧立刻與你山高水長。

我的心變成了懸浮的氣球,越升越高,要爆炸的慾望呼之欲出。但我不能喊,甚至不能痛苦地呻吟,那會讓事態更嚴重。我必須隱忍,把一大堆的疑問嚼碎了,在嘴裡含著,等著雲開霧散,他的笑臉變成了鋪天蓋地的陽光。那時,我即使抓狂,他也會任了我揉搓。

所謂幸福的婚姻,不過是一件昂貴的,穿了讓人艷羨袍子。由於國人習慣於「胳膊只折在袖子里」,所以,裡面爬滿的虱子,是不會為外人所知的。

我和老公的婚姻也是一件華貴的袍子。是我,言談舉止間,把幸福放大,有意無意中,省略了虱子噬咬的痛癢。也許,這是一種習慣,但,更多的,卻是虛榮。這一點,我很女人。

不是沒有反抗過老公的執拗,但每一次,我都像泄了氣的皮球,軟塌塌沒了硬氣。有人,是善變的,比如我。原本卯足了勁去迎頭一擊的,卻發現打上了一面破敗的牆,弄得灰頭土臉不說,還硌痛了自己的細皮嫩肉。幾個回合下來,自己先泄了氣。不如隱忍,期待敗牆成了棉花包,躍身撲入,被柔軟包裹。

但,我的隱忍似乎縱容了老公的固執。幾乎每一次爭執,最後繳械投降的都是我。有句話說的很蒼涼,如果你無法改變別人,那你只好改變你自己。婚姻是妥協的藝術,但首先妥協的人,不會沒有委屈的。只是,日子要過,只好委屈著。

下午下班時,起了風,是那種長滿刺的冷風。光禿禿的法國泡桐兀自立著,像落光了牙齒的老太太,顫動著凹陷的腮,把茫然的目光拋向天空。那裡有鉛灰色的大塊雲朵,彷彿結滿塵霜的肌膚上,貼了幾塊醒目的膏藥。

晚飯很沉悶,老公偶爾和女兒玩笑幾句,碰上我的目光,卻躲開了。

晚上,老公早早去了自己的房間睡覺。我常常熬夜寫作,為了兩不相擾,我們早就分開睡了。興緻來時,我們會尋找對方的身體。

今夜,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心,亂成了一團麻。聽著女兒睡著了,我悄悄摸進了老公的房間,掀開被窩,把身體塞進去。

做愛,曾是我屢試不爽的打破僵局的方式。但當我今天擠到他懷裡,手探向他的興奮區時,他卻阻止了我。他說,別,我不想。

一個男人厭惡一個女人,是從厭惡這個女人的肉體開始的。我又羞又惱,使勁搖晃他的身體,咬牙切齒道,你說,你到底怎麼啦?我哪裡得罪了你?

他一把推開了我,暗啞的聲音充滿了怨毒,你自己做的醜事,難道不知道嗎?

我腦袋訇然作響,醜事?我做什麼醜事了?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3)


星期二 多風

醒來時,我從鏡子里看到了一個蒼白的女人,黑著眼圈,蓬亂的頭髮。一夜飲泣,靈魂已遠離了我的肉體。

老公始終不說我做了什麼醜事?也許,不屑,也許難以啟齒。但一個念頭魔影般揮之不去,那就是,他從心底里厭棄了我。

老公是地道的君子,一個從思想到行為都經了過濾的君子。連熱戀時,我們相擁而卧,他都懷疑並非君子所為。君子不會讓女人激情澎湃,卻能讓女人安寧。如天下的女人犯賤一樣,我喜歡男人把我征服,用語言甚至暴力征服我的精神和肉體。對於老公,我從沒有欲死欲活的愛,但那時,初戀失敗,導致了我巨大的情感真空,要人來填補,恰巧,他就來了。

找個愛你的人來結婚,也許,這是無奈女人的無奈之舉。但婚姻的確讓我安定下來。天長地久的耳鬢廝磨,浪漫的情感追逐漸漸遠離,瑣碎的幸福日積月累。我知道,我已是一個磨平了稜角的庸常女人。我開始愛自己的男人,愛這個男人給於我的孩子。儘管這個 男人的缺點讓我平添許多煩憂,我想這不過是婚姻的副產品而已。男人是我認定的,我想,「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上午,課間休息時,我站在樓上往下看,有風從頭頂俯衝而下,一枚枯葉在風裡兜旋著,身不由己的兜旋著,看不見,從哪裡來,又去了何處?我在心底笑,笑得心絲絲縷縷的疼。一個星期前,我還在這裡和同事說自己的家,那掩飾不住的幸福彷彿做秀的羽毛,在同事妒忌的眼波里搖搖擺擺,成漫天的舞者。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似乎成了詮釋婚姻亘古不變的真理。幸福是五彩的光暈,陶醉自己,然後陶醉別人,而「難念的經」永遠是肉中的刺,只有自己才深諳其痛。

如果從樓上枯葉一般飛下去,什麼幸福呀,痛苦呀,都將成為凝固的冰雕,永遠以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勢,俯視世間的滄海桑田。但,我永遠做不成冰雕,我有需贍養的老人,有要撫育的愛女。我愛著的家,是我永遠的羈絆,讓我幾次欲背起行囊遠行的腳步躑躅不前。

晚飯後,他出去散步,一個人,他不再需要我的溫情。每次鬧彆扭,他總是以這種自虐的 方式讓心中的憤懣愈滾愈大。

當門「哐啷」一聲被帶上的時候,我柔軟的心門霎時關閉,不由得潸然淚下。我所謂的堅強,不過是在他羽翼下,一種撒嬌的姿勢而已。女人,在男權的世界裡,無論你怎樣的自視孤傲,面對愛人的疏離,你永遠是一個怨婦的剪影。

上網,瀏覽我的博客,我只能以這種方式填補心靈的巨大的黑洞。儘管,我很想砸爛什麼,但看看這個家,我卻什麼也捨不得。

在文字世界裡,我永遠以自由女神的洒脫傲視情感的分分合合。但,在現實世界裡,我不過一個塵埃一樣的女子,有著的,只是水作的心腸。

「驚蟄」給我留言,讓我去看他的文。我去了,卻跌入了另一種黑洞。那字裡行間蜂擁而至的情感,如衝破堤壩的潮水,瞬間把我淹沒。這個網路認識的男人,他愛我!一個意念如閃電般,瞬間點亮我蒙昧的夜空,我被老公所切齒的「醜行」,莫非是「驚蟄」對我的情感?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4)


認識「驚蟄」很久了。那時,我只是「網海「一隻茫然的魚。我寫詩歌,寫散文,也寫小說,掛到論壇上,像一個播下種子,企盼一覺醒來就開花結果的性急女孩。

「驚蟄」每每跟貼,他說我在驚蟄的節氣里蘇醒,而你的文字是唯一的溫度。他繼續煽情道,你很有才華,這樣的女子真是難得。

我們只靠一根網線聯繫,他看不見我笑,也看不見我的心,已風生水起。女人很難拒絕一個男人善意的恭維。也許,這是女人的劣根。但自古,逐美疏丑又有誰捨棄得下?

網路中的情感,是隔河而望的桃李,望不見彼此的身影,也聞不到飄若遊絲的香。有的,只是想像中的好。但致命的是,美麗,會在想像中迅速膨脹。就像發酵的麵糰,因了時間,因了溫度,原本軟塌塌的,粗糙而簡陋的一團,不經意間,再回顧,已是風聲鶴唳,勃勃英氣,那種虛妄的繁華直逼心底。

「網戀」,這個被翻炒得俗濫的字眼,每天都被人嚼碎了啐在路邊,又被覆以不屑為伍的塵埃,卻每天都在某一個或明或暗的角落裡昂揚上演。「觸網」和「網戀「彷彿一朵孿生姊妹花,盤根錯節。不是偶然,是必然。不是我們缺乏免疫力,而是根本沒想有免疫力。

不知道我和「驚蟄」是否在「網戀」。對於他,我就像一件華麗的袍,一出場,就攻城掠地。他淪陷了。在我虛妄的繁華里,不想自拔。而他,亦像推窗而見的風景,綿長緋紅的晨曦里,我聽得見雲的睫毛,微微煽動。

「驚蟄」說我很想見見你。於是他就來了,借出差的名義。那是個微雨的天,他從賓館裡迎我出來,站成一個大樹,在冬日氤氳的空氣里,淺淺地笑。雨中,他送我歸家的畫面,輾轉成了他記憶的經典。

記得吃飯時,「驚蟄」蔓延的深情和我低垂的發糾結纏繞。他說,我驚詫於一個女人的文字,也驚詫於這個女人的美麗。他說我信了,文如其人,真的,是這樣!爾後,我看到了分別時,「驚蟄」不舍的淚。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流淚,這,讓我感動!

他開了博,就在我的身邊。我,成了他存在的理由。他把自己對一個女人的痴情,揉在文字里,千轉百回,空谷迴響。

我一定是暈了,認為甜蜜的果子就是甜蜜的果子,絕不會成為一枚炸彈,一枚隨時可以引爆的炸彈。我高估了男人的寬容,也誇大了女人的智商。

老公是否讀了「驚蟄」的文字?如果讀了,一定會憤怒,因為中國的男人還沒有大度到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在另外的男人的愛慕里沾沾自喜。

我想,老公憤怒的指向,不是「驚蟄「對我的痴狂,而是緣於一個中國男人慣常的思維:一個男人痴情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女人痴情的付出。婚姻中的男女,自覺不自覺中把對方作為了私有財產,絕對禁止外人染指。但不公平的是:圍城中的男人,到城外溜達一圈回來,輿論只是輕淺的一笑,甚至,男人弄月戲蝶歸來,也可以成為浪子回頭的模版。女人呢,你必須死心塌地呆在圍城裡。縱然裡面烏煙瘴氣,臉上,也只能泊滿華麗的笑。容不得你祥林嫂一樣到處討要同情,更不能爬上牆頭,艷羨牆外的風景。否則,就會萬劫不復。

在老公眼裡,也許,我就是那支出牆的紅杏。只是,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否是萬劫不復?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5)


好幾天沒寫文了,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老公把自己的感情深鎖,我望得見的是油漆剝落的門,銹跡斑斑的鐵鎖和門縫裡透出的深不見底的蕭瑟。我任何示好的表示都如一枚石子落入深潭,「咕咚」一聲,那不是心安的回應,而是牽引出對未來,不可預知的恐懼。

第一次,我感覺到了婚姻的岌岌可危,似乎聽到了呼啦啦大廈傾覆的巨響。我想,我該打一仗了,一場頗消耗耐心和自尊的婚姻保衛戰。有人說,對於愛情,誰付出的多,誰就是輸家。對於婚姻,也一樣。我像大部分女人一樣,由戀愛時的高調漸漸被置於被動的窘地。為何?是不是對於家,女人都會衍生近乎病態的依戀?無欲則剛,有太多的不舍,就會有太多的顧忌。

今天去接老父親,計劃中,這個冬天,老父親和我們一起過。昨夜,我和老公商量此事,盡量讓語言充滿默默溫情。他毫無表情地說,你愛怎樣怎樣吧。

老公開車和我一塊去接老人,隨車去的,還有我的小侄女。

老公不會拒絕贍養我年邁的父親,即使,他嫌棄了他的女兒。老公是君子,君子不會拒絕道義上的職責。

出發前,我備了足夠的水果路上吃,紅果,冬棗,香蕉,還有蘋果。小侄女內向,坐車後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但還是有人在,我不敢多表達情感。

是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表達情感。甚至,見縫插針的製造表達情感的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我表達對家的愛,對孩子的愛,更表達對老公的愛。這種表達近乎討好,就像一個搖尾巴討主人歡欣的哈巴狗。我不喜歡,但是,我必須要做。哈巴狗的討好是本性,我的目的很單一,那就是,維修我的婚姻。

開始,我給老公水果吃,他拒絕。但幾次之後,他不再拒絕,默默張開了嘴,吞咽下我餵食的水果。老公的配合讓我寬心,因為老公是心和行為一致的人。他表達厭惡的方式就是用行動刻意拉開和你的距離。他接受我的服務,說明此時此刻,他的心,至少不想把我一腳踢開。

車外的世界蕭瑟一片,隆冬的原野荒涼得讓人心冷。也許,婚姻如大自然一樣吧,總是不由了人的四季輪迴。你有幸享受鮮花和果實,就應該有能力承受鮮花和果實背後的蒼涼和苦澀。

我想到了「驚蟄」。有人說,愛一個人會有「第六感」的。一直聲稱愛我的「驚蟄」是否感覺到了我的心悸?

回來,老人在,大家談一些俗事,空氣里瀰漫著祥和的末梢。但我知道,那不過是泡沫,是兩個善於偽裝的成人故意搗騰出來,粉飾太平的。對於老人,這似乎夠了。因為我看到了老父親滄桑的皺紋里,嵌著滿足的微笑。

晚間,我把老父親安排在書房,老公仍睡在他的小屋。和老人,他客氣,孝順,但面對我時,他就變成了一個冰冷的雕塑。老公的房間和和女兒的房間相通,女兒說害怕,所以,中間的門一直不關。黑暗中,我摸進老公的房間,坐在床邊。老公不理我,但我知道,他沒有睡著,一個滿懷心事的人,不會安然入睡的。

我儘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尷尬的對峙中,我聽得見自己的血液汩汩地流淌。我說,老公,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即使我萬惡不赦,也讓我知道為了什麼?

好久,老公說話了,那聲音彷彿穿透了皚皚冰川,生冷而堅硬。 他說,你和「驚蟄」好了多久了?到了什麼程度?

一扇盼著打開卻又害怕打開的門轟然開啟,撲面來的,卻是肅殺和頹敗。當感覺變成真實,巨大的恐懼瞬間攝取了我。我懂了,老公執意不肯開口,因為他的潛意識裡,開啟這扇門,對於他,是一種恥辱。男人,是不願意把恥辱說出口的。

狼真的來了。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6)


星期日 天氣未知

一切看上去很美,是風平浪靜的大海,粼粼的波光讓岸邊的遊客陡生快樂的眩暈。但,我不是遊客,而是與海為伍的海草,對於海底暗流洶湧,我洞若觀火。

孩子一如往常學習優秀,老父親一如往常吃飽穿暖就慈祥如米勒,老公一如往常勤懇工作,和孩子玩起來如頑童。如同颶風漩渦中心的平靜會讓人心悸一樣,現在,偌大的空房子里,幾近奢侈的平靜也讓我心如亂麻。我的婚姻已是雨後的蟻巢,千瘡百孔。我,只有是我,去做那不知疲倦的工蟻。

昨日,我給「驚蟄」留言,說了我的苦痛。作為禍起的蕭牆,他不應該懵懂不知,繼續在虛幻的夢裡行走。

打開QQ,「驚蟄」的頭像亮著,他說,娟子,我等你好久了,看了你的留言,我一夜沒睡,擔心得不行。

我的眼淚嘩嘩地流,彷彿捅開了一眼被壓抑了太久的泉水。但我的眼淚,「驚蟄」是看不到的。

「驚蟄」說,他在流淚,因為我的痛苦。還發給我一個眼淚橫飛的哭臉。但「驚蟄」的眼淚不能再感動我那顆因痛苦浸泡得太久而變得遲鈍的心。此刻,我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他果敢的宣言:別害怕,娟子,有我呢,天塌下來,我頂著,他不要你了,我娶你!

女人啊,無論穿著怎樣堅強的外衣,但始終是習慣攀援的藤類。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愛就是娶她。無論男人對女人的愛情誓言多麼鏗然有聲,堅若磐石,如果不願意或者不能娶她,給她家的支撐,那這愛情誓言就是徒有其表,曇花一現的焰火。愛情不是靠看焰火生存,而是麵包。從來清醒如我,也許,這是我不曾在「驚蟄」的痴情里迷失的原因。

即使我從不曾想攀援於他,我也希望叫「驚蟄」的男人有把愛情煙火兌現成麵包的勇氣。但「驚蟄「沒說,不知道他是裝傻,還是不敢?他說他心裡難受,一直流淚。

男人的眼淚對於女人有兩種功能:一是軟化女人的心;二是讓女人鄙視。

「驚蟄」換了醒目的一號紅字。也許,他怕我因為流淚而視力模糊,看不清他的焦慮。他說,絹子,我相信你會處理好的,一定的,你一直是那麼優秀,一定有能力逃過此劫的。我想說,我現在很軟弱,恨不得跳樓。但我終沒說,而是「咔嚓」一聲,點了滑鼠,做了不辭而別的逃兵。

我寧願見一個負心的男子,也不願意見一個懦弱的匹夫!

也許,婚外情,從來便是一場不公平的豪賭。男人輸的是艷遇,女人呢,輸掉的,可能就是全部。我相信有婚外的真情存在,就像我篤信男人不會因為婚外的感情放棄所擁有的一切。愛情從來不是救世主,從來不是!

我一直是睜著眼看我和「驚蟄」的情感的。但我想,這不過是一段無害的情感,虛榮如我,做不到對一個男人的喜歡說不。

豈不知,這正是女人的貪婪。它像貌不驚人的蟻穴,一點點侵蝕著婚姻的堤壩,我卻渾然不知。

我躺在床上,像一條沙灘上暴晒的魚,末日的感覺浸染了每一寸神經末梢。再上線時,「驚蟄」的擔憂和疑惑鋪天蓋地而來。我說,別再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我自己做的事情,就讓我自己承受,我不想連累別人。

「驚蟄」並沒有下線,而是像一隻忠實的老狗守候著我。我知道他的痛苦一點也不亞於我,只是,對於我的痛苦,他無能為力。我說,把你的博客關了吧,如果你不能保護我,就給我安寧。難耐的沉默後,他終於說,你是說讓我從你的世界裡永遠消失嗎?我咬咬牙,說是。

「驚蟄」的頭像黯淡時,窗外暮色已起。我的心變成了一枚繭,一點點被掏空。原以為我會不在乎,但真正一段過往畫上了句號,血肉之軀,還是有被剝離之痛。想,這樣也好,饕餮盛宴,也總有曲終人散盡的時候。

我給老公打電話,問他在那裡,他冷冷說,別管我了,你們吃飯吧。

我繞進了婚姻捍衛戰逼仄的衚衕,沒有了迴旋的可能,我只有鼓勵自己,向前,向前!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7)


星期五 陰冷

好幾日沒寫文了,生活像攀岩者失足,懸空的感覺讓人絕望。和老公解釋我和「驚蟄」是清白的,不過一次網友的見面,幾篇表達喜歡的博文爾爾。老公嘴角僵硬的肌肉明白無誤地表明,他不相信!

中國圍城中的男人似乎陷入了一種怪圈。如果女人眼裡只有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對外面的光怪離陸充耳不聞,他會說她太平庸,乏味。如果女人在外面如魚得水,即使她在家裡一樣入得廚房,上得了床,也一樣讓男人的自信如南極的冰川,不可遏制地萎縮。如果找到女人紅杏出牆的蛛絲馬跡,圍城裡斷定就會烏煙瘴氣了。

我懂作為中國男人的老公。誰讓「驚蟄」的博文如此情意綿綿?誰讓這份情感準確地指向我?何況我們還見過面,吃過飯?一對孤男寡女一起吃飯,如果不是夫妻,在中國,不是「捉姦成雙」的佐證,也是女人不安分的鐵證!一個不安分的女人,絕對是可以口筆誅伐,萬眾聲討的。

我發現,解釋網友見面很正常,如解釋網友見面沒上床一樣,越說越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閉嘴。路,從來不是用嘴巴走,而是用腳步。

昨日,我和老公宣布,從此,我不再玩博客了,一心顧家。孩子張大了嘴巴問,為什麼呀?習慣了媽媽敲打鍵盤聲音的女兒,面對突如其來的轉變,顯然不能置信。正和孩子嬉笑的老公像被什麼突然擊中,五官有點挪移。但也只有幾秒鐘,就一切各就各位。他淡漠地掃我一眼,一幅與我何乾的表情。我醞釀幾日痛下的決定,只不過像一枚石子投入深水,激起的漣漪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有一種懲罰叫冷暴力,它不會讓肉體傷痕纍纍,卻會讓心遍體鱗傷。老公是君子,君子不會打女人,卻會變成麵包,當飢餓的女人撲過去時,他可以在瞬間消失掉。深陷沙漠,最大的敵人是絕望。我對自己說,上帝在關上一扇門時,會同時為你打開一扇窗。關鍵是,走慣了門的人,有沒有勇氣從窗戶里爬進去?

老公把我拒於婚姻的門外,他自己正在裡面拆牆毀瓦,砸鍋摔碗。也許,他早就把「離婚」二字嚼碎了,吞咽下去,只等有機會吐出來。我要我的家,就應該有捍衛者的勇氣,從窗戶里爬進去,斷喝一聲,住手!動什麼,也別動我的婚姻!

我關閉了我的博客。我說不清,這是對我過往的否定還是對曾經的救贖?寫告別信時,淚嘩嘩的流。畢竟,這是我幾近兩年的心血。這裡有我太多的朋友,我的存在成為一種象徵,一種一步步邁向成功的象徵。我只是告訴博友,我累了,想休息了。對於家醜,中國人信奉「胳膊只折在袖子里」,這一點,我不能免俗。

關閉博客的反應是我始料未及的。蜂擁而至的關心和疑惑如沉甸甸的稻穗,我成了那不堪重負的秸稈。面對垂詢,我裝聾作啞。一個編輯說,什麼時候給我稿子?我說不知道。一個深陷泥沼,自顧不暇的人是沒有激情的,沒有激情的我是寫不出來好文字的。

我這樣做,是要證明什麼呢?捍衛婚姻的決心還是做一個斷了後路,孤注一擲的賭徒?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8)


星期一 雨夾雪

今天星期一,升旗。

醒來時,我捂住胸口咳嗽。夢裡,我又找不到家了,山環水繞,大霧迷濛,不知路在何方?頭頂的太陽神出鬼沒,像個幽靈。自從二十五年前母親去世後,類似的噩夢總是如影隨形。

屋裡很暗,窗帘的縫隙里泊著微薄的光。聽得見院落的遮陽篷上,噼哩啪啦地響。下雨了,雨里夾著細薄的雪花。隆冬季節還下雨,天氣無常得如人的心事。

吃飯,上班,升旗,打掃衛生。生活總是以相似的面孔出現,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同的是,人,日漸老去。孩子,永遠是你不用照鏡子就能看清自己的參照物。

上午沒課,我可以上網放鬆一下。學校的區域網慢得像蝸牛,沒關係,我的心也沒有了展轉騰挪的力氣。

喜歡看情感傾訴類的文字。我發現,這類文字,基本是女人在控訴,哀婉纏綿,聲淚俱下。在這個男權的世界裡,女人在男人那裡受了委屈,沒有勇氣和男人面對面針尖對麥芒,就訴諸文字,以隔靴撓癢的方式對男人施虐。從另一個角度看,女人是關注心靈的動物,男人是注重肉體的動物。女人用心靈思考肉體,男人則用肉體愛護心靈。

婚姻是男人女人相互咬合才能運轉的齒輪,離心離德的反作用力,只能讓婚姻擱淺。

我打開「驚蟄」的博客,發現裡面的文字都不見了。他終於以很男人的方式結束了對一個女人的愛戀。但,他抹煞了一切曖昧的蛛絲馬跡,卻不能讓我的婚姻從此不再風聲鶴唳。就如同對中國人犯下罪惡的日本人,儘管他可以擯棄前嫌,一行情願地伸出橄欖枝,並不能代表受到傷害的國人能欣然接受。

在老公面前,我一直扮演著贖罪的角色,儘管,我並不認為自己和日本鬼子一樣罪惡滔天。

夜,離光明很遠,離心靈很近。我蝸居在夜的深處,房間很暖,心卻很冷。我用不玩博客騰出來的大把時間,審視心靈,發現,無論怎樣,我對老公也憎恨不起來。

孩子,老人都睡著了,老公的房間里沒有此起彼伏的鼾聲,我知道,他醒著。

我想,該怎樣和老公做一次深談,用身體還是用心靈?

我悄悄摸進了老公的房間,壓低聲音問,親愛的,睡著了嗎?老公不語,他用沉默拒絕我伸出的橄欖枝。我開始了情意綿綿的傾訴,把我們恩愛的點點滴滴輕輕撿起,撣去塵埃,放在心口暖著。結果,我把自己感動得淚水漣漣,卻沒有感動假寐的男人。

我陡然怒起,用力扳老公的身體,恨不得把那僵硬的身體當成樹使勁搖。但最後,我卻把嘴壓在了他乾燥的唇上。他騰出嘴巴說,不,我不想。可是我的雙手已變成火熱的烙鐵,印在他汗濕的肌膚上。我不想再用心靈說話,而是用身體。是賭氣還是慾望,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想說話。過去的日子,我壓抑得想鬼哭狼嚎。

有人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這對於一部分男人來說,絕對真理,但對於君子樣的男人,卻大打折扣。老公竟用下半身拒絕我,可是,我不管,我要說話,否則,我會憋悶而死。

終於,老公的身體還是背叛了他,在蜂擁而至的快感里,他抱住了我,喊我寶貝。

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我和老公肉體很近,靈魂依然很遠。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9)


星期六 天氣陰

生活就像枯藤那張印證滄桑的臉,儘管有昏鴉立於老樹之上,卻只能徒增心悸。

冬日的太陽在兜兜轉轉之後,依然是波瀾不驚,與世無爭的淡然。人,真的拗不過天命。比如今天,我心很荒涼,像一雙乞向溫暖的手,而天,依然沒心沒肺的陰冷。

老公依然像一堵冰冷的牆,橫亘在家裡,也橫亘在我的心上。寬容,對於誰,也許就是一次痛心徹肺的涅磐。但女人似乎更能寬容。記得一個女友和我說,他的老公和一個女網友QQ聊性,幾盡無恥淫蕩之能事,她噁心得只想吐。她和男人吵一架之後,竟以男人需要發泄發泄為由,原諒了男人,一樣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如果換作女人呢,男人也有這麼大度嗎?難道女人需要的不是發泄,而是壓抑?

這個世界,對待女人和男人,自古就是兩個標準。在這個男權社會裡,這也許就是天命,你違拗不得。女人,如果你不能翻雲覆雨,就要懂得,婚姻就是你腳下的鞋,感覺合時了,就愛惜它,保護它。因為和婚姻這雙鞋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是你的至親。他們的痛癢,是你存在的理由。

不知道老父親有沒有察覺異常?在老人面前,我和老公如同兩個戲子,儘管演技蹩腳,但我們還賣力演著,儼然相敬如賓的一對。我豈能不懂,對於婚姻,「客氣」意欲何為?那彷彿看似平靜的火山口,誰都能猜得到地下的暗流如波濤洶湧。

晚飯後,老公依然外出,說是出去走走。我知道,那不過是借口,他想逃避而已。孩子寫完作業在看電視,我和老父親面對面坐著,耐著心聽他絮絮說著陳芝麻爛穀子。父親肺不好,略微激烈活動,就喘不過氣來。艱難的生活,榨乾了他最後一滴汁液,父親,已經虛弱得如一枚搖搖欲墜的枯葉。

母親英年早逝後,父親獨自拉扯四個子女過活,沒有那個女人願意替他承擔,他只有咬牙挺著,挺著,直到燈枯油盡。年老體衰的父親軟弱得如一個孩童,需有我的攙扶才能走下去。我必須要有足夠的力氣,足夠強壯的臂膀,讓他依靠。

望著父親衰老的臉,我悲從中來。他愚鈍的心怎知他的女兒正經受著怎樣的煎熬?我多需要一個肩膀能讓我靠一靠呀。可是不能,父親老了,承受不了啦,我只有自己默默消化,即使是生冷的鐵,我也要自己消化。

眼淚還是流出來了,我拚命控制,但還是有兩滴流出來。我趕緊背過身,父親還是發現了,他變了臉,急問,怎麼了?不舒服么?我推說有點肚子疼。孩子也跑過來,驚恐的看著我。我連說,沒事,沒事,躺一會就好了。可是,老父親還是灌了熱水袋,讓女兒拿來給我捂著。

卧室很靜,父親和女兒自覺壓低了嗓門,調小了電視音量。我望了潔白的天花板,霎那間,一個念頭那麼緊那麼緊的攝取了我。我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我一定要給老人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一個能棲息他們靈魂和肉體的港灣。即使耗盡我的自尊和耐心,我也要堅持,堅持!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0)


星期天 微雲(10)

噩夢,還是噩夢。醒來,還驚魂未定,渾身汗津津的。

再不能這樣了!我打定主意,一定和老公深談一次,就在今天,不是用身體,而是用靈魂。即使他的靈魂冰冷如鐵,我也要迎上去,用心去暖。得之,吾幸,不得,我命。我不能聽任「命」在我頭頂揮舞著劍,而我未動,已繳械,做了可恥的敗將。

今天太陽很好,有絲絲縷縷的雲,風在雲端駐了腳。空氣很乾凈,世界很安寧。

父親外出逛了,他喜歡和幾個老頭尋一街角,安安靜靜地曬太陽。對於一個遲暮的心,一米暖陽就是不能小覷的恩惠。孩子上學習班了,不希望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對此,我痛恨,卻無法免俗。

老公在自己的房間睡覺。一個心事重重的男人,一個對芥蒂耿耿於懷的男人是躲在靈魂深處的紡織娘,只唱歌給自己聽。

我端一杯熱茶過去,柔聲勸他起來,不晒晒太陽,喝點茶也好。男人無動於衷,如太陽下無視街頭喧囂的懶貓。我恨得咬牙,卻還是忍著。有人說,女人都是在經歷了婚姻的歷練之後,才知道,自己適合什麼樣的男人。可是,婚姻只是單行道,怎能一切重新來過?即使離婚,靈魂和肉體已被撕扯得血肉模糊,豈能再有初時的澄明和酣暢?也許,婚姻需要的是磨合和寬容,是掙一隻眼閉一隻眼。結婚十多年,每逢相悖,都是我屈尊去俯就他,不為別的,只因他是我的男人。但我篤信,如果有來生,我寧願選擇一個貧窮卻能用小浣熊讓我破涕為笑的男人。

我未能拒絕「驚蟄」的喜歡,是不是貪戀他無微不至的呵護?也許,是的。這一點,我很卑微,卑微得接受從老公那裡得不到的情感陪護,而忽略了這種邊緣情感的危害。

我揭開老公頭上的被子,直視他的眼,一字一頓說,今天,求你,別再掖著藏著,有話,直說吧。

男人不語,閉上了眼睛來漠視我的存在。

我拽他,使了全身的力氣,惱羞成怒的言辭如凌厲的箭,直奔目標而去,且帶著尖利的嘯聲。我大聲說,你再不說話,你不瘋,我也瘋啦!你說,你說呀,你到底想什麼?

男人呼地坐起,由於激憤,臉上的肌肉突突亂跳。話語像衝破禁錮的泉水,噴薄而出,卻又被憤怒弄得支離破碎。這話,瞬間,湮滅了我的怒火,也讓在暗夜裡左衝右突的我再次跌入黑暗。我—想—離--婚,是的,他是這樣說的,十幾年,我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這句話。當這話像花瓶一樣怦然著地時,我想,碎裂的,不僅是花瓶,還有我的心。

我原想,他不會離開我,天崩地裂也不會。但這世界上,從來沒有永遠,沒有!

我原想,另有一個男人默默地呵護我,這,對我無害。這種默許,對於老公,也許就是接受。而對於男人,任何指向自己女人的情感都是染指,是褻瀆。我覺悟時,直面的,已是花落狼藉,殘局,無法收拾。

我淚落如雨,抱住老公僵硬的身體,大哭著說不,我不離婚!男人搖搖頭,微微的。但這個不起眼的動作霎時就變成利器,擊中了我的心。他說,我不能容忍,你的背叛。

不,我沒有背叛!沒有!我的申辯變得聲嘶力竭,如曠野里的朔風,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

背叛,不僅僅是肉體,還有精神,這,對於我,都不能容忍。

和男人吃一次飯,說幾句話就叫背叛嗎?

你強辯,遮掩事實!

什麼是事實?事實是,我愛你,愛我們的孩子,愛我們的家!我從來沒想過背叛家庭,從來沒有!

老公不再說話,爭吵嘎然而止。但凌厲的殺氣盤旋在額頭和眼角,直讓人心如死灰。我不再申辯,只抱住老公的期期艾艾地哭,嘴裡念念道道的只有一句話,孩子啊,我可憐的孩子啊。老公的身體突然顫抖起來,淚,滾滾而下,他雙手捧住了臉,啜泣沿著傷心的紋路跌跌撞撞而來,直讓人肝腸痛斷-------孩子啊,我可憐的孩子啊。

這是我二次見老公哭,第一次,是戀愛時,我說要分手,他哭了,為了我。這一次,是他要分手,他哭了,為了孩子。

我如萬箭穿心,追悔如翻江倒海,是我傷害了自己的男人,傷害了家庭。我匍匐爬向老公,號啕大哭說,對不起,我錯了,是我錯了,你懲罰我吧,為了孩子,不要離婚,不要!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1)


星期一 晴 (11)

今天天氣不錯,暖暖的太陽,蔚藍的天空,風裡裹挾著泥土的芳香,春天快來了吧?驚蟄已過,春雷乍動,蟄伏的動物該醒了吧?

我想起了那個叫「驚蟄」的男人,那個因為我不再蟄伏的男人,那個無法對愛負責也 無權說愛的男人,他現在,好嗎?

上完課,心,依然不堪重負,就像被堵得水泄不通的馬路。辦公室里,作業本被翻動得嘩啦作響。人,真是鬥不過命呀!我喜歡讀書,卻因為母親的早逝而一波三折。我討厭做教師,就終身為人師表。我渴望和一個懂我愛我呵護我的男人相攜終老,卻與一個不善風情的老實男人步入婚姻。

我離開壓抑得讓人窒息的辦公室,獨自到偌大的操場一角坐著,任陽光無遮無攔地淋在身上。我不想讓人陪。痛苦無人能替代,與其讓親人擔憂,做無關痛癢之人的談資,還不如存在心裡,像堅冰一樣存在心裡,等時間的刀一點點剝蝕,靜守冰雪消融的一天。沒有時間不能化解的鬱結。人,不是萬能的天神,而時間是。我不是憑藉不懈的打拚走出了偏僻的鄉村,成為了一個風光無限的大學生嗎?我不是漸漸愛上了自己的職業,成了兢兢業業,無怨無悔的教師了嗎?我不是磨平了自己的稜角,愛上了自己的男人,愛上了男人給我的家了嗎?

但,時間能撫平我婚姻的創傷嗎?

眼淚一直流,一直流,我無法控制,就讓它肆無忌憚。

昨日,我苦苦的哀求也無法撼動老公冷酷的心。他的話像瘋狂的鞭子一樣抽打我的心,一遍又一遍。他說,我已不可能回到從前了,你強留住我的人,又有何用?我說,家裡,只要你在就好,你在就好。是的,我是這樣說的,我讓自己成為了毫無尊嚴的乞丐,祈求對方給我一點愛,哪怕一點也好。那時,老公哪怕給我一點點陽光,我就會瞬間燦爛,婚姻也會,而且一路桐花。但老公沒有,如萬里冰封的大地,遍尋不出一點春意。

我怎麼能夠這樣?難道我是沒有筋骨的藤蘿,非要依附於婚姻這棵大樹?在單位,我是拿得起,放得下 ,能獨擋一面的呀?在家裡,我奉養老人,培育孩子,操此家務,哪一樣落在了地下?也許,如果我僅僅這樣,對於男人,就足夠了。他們能容忍一個沒有思想,碌碌無為的主婦,也不能容忍一個才貌生花,招來蜂兒蝶兒的佳人?如同老公說的,我要的是一個老婆,不是什麼吟風弄月的女作家?

差異,被婚姻遮掩了的性格差異,因為婚姻危機又凸現出來。看來,「驚蟄」只是導火索而已。

我是泯滅了自我,換取老公的回頭,還是我行我素,一路張揚下去?現在,我想我累了,不願再看老公那張冷漠的臉,我得給自己留一點尊嚴,一點活得自信的尊嚴。如果老公執意離開,就隨他去吧,我一個人帶孩子過,我相信,我能支撐起這個家,也能支撐起孩子的未來。

我安靜了,一個多月驚恐不定的心,安靜了。我不想再做收拾殘局的卑微女人,我要開挖幸福的源泉,灌溉我,也灌溉家庭乾枯的河床。

郵箱里有「驚蟄」的一封郵件,我掃一眼,苦笑一下,輕點滑鼠,刪除了。一個給女人帶來巨大痛苦卻只顧喋喋不休說自己痛苦的男人,讓我蔑視。這樣的男人,從生活里刪除也罷。

我重新開通了博客,並撰文說,作為女人,我不想對不起任何人,但首先,我要對得起自己!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2)


星期四 微雲(12)

我重出江湖,對於喜愛我文字的博友,不啻是個驚喜。也許,他們已猜到了什麼,卻不約而同地什麼也不問,只是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敏一直在QQ上等我,她是我網上的摯友,也是唯一洞悉我婚姻危機的人。網路,因為距離,一方面,會讓人肆無忌憚,任陰暗的苔蘚泛濫成災。一方面,沒了利益的羈絆,靈魂更容易靠近。我曾對敏說,你是我靈魂的籬笆,爬滿了妖嬈的薔薇花。

敏一直以局外人的理智和女人的敏銳透析我婚姻的紋理。她說,娟子,婚姻是女人一生的事業,別輕言放棄。婚姻在,愛去了還會來。但,堅持的過程太苦,親愛的,你讓我心疼。淚,又在眼眶打轉,我彷彿成了塔克拉瑪干沙漠里的胡楊,輕輕地觸碰,都會流出淚來。我說親愛的,為什麼我們成了弱者?不敢對婚姻說不。敏說,寶貝,因為愛。愛,會讓人顧忌重重,但,無論怎樣,我都陪著你。

上午,站在教室外的陽台上,仰臉看大而暖的太陽。雲很淡,淡得若有若無。花壇里的海棠,望去,虯枝歷歷。學生在身後竄來竄去,不停地說老師好。我對他們笑,也對太陽笑,然後對自己說,活著吧,挺好的。即使你輸掉了婚姻,卻並沒有失去整個世界。太陽在,雲在,樹在,一切都還好。

中午回到家,發現老公在廚房裡做飯。茶几上,赫然一個大信封和一張匯款單,是一個雜誌寄來的。我知道,一定是老公放在那裡的。我怕單位對我業餘搞創作有非議,所以稿件的聯繫方式都寫老公的。原來,他收到樣刊和稿費單都會興沖沖地告訴我。現在,他對我的厭棄,也殃及了與我有關的東西。我咬牙不去理會,也不去廚房幫忙,自顧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有一搭無一搭地和老父親東拉西扯。

飯菜如慣常一樣難吃,女兒噘起小嘴,吃幾口就要罷食。我把她按住,聲言不能挑食,並在老公羞愧的目光里,和女兒比賽,把一盤菜一掃而光。

有人說,飯,用愛來做,才好吃。因為愛,才會在意每一個細節,力求完美。男人不愛廚房,也許,他們更愛的,是他自己。對於婚姻,男人和女人真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動物,一種習慣從中汲取最大的享樂價值,一種卻習慣於榨取自身最大的價值注入其中。但往往結果是,男人和女人一樣失望。結婚時,我們約定,他做飯,我洗衣服打掃衛生。可婚後,他的廚藝和他的脾氣一樣,十幾年如一日。相反,我做飯的次數日漸增多,廚藝也日漸精湛。敏說的對,因為愛,才成為弱者,因為愛,才改變自己。

現在,我只想做獨釣寒江月的漁翁,任它東南西北風,我只賞我的景,只釣我的魚。

下午下班,發現茶几上的匯款單不見了,代之的是兩張百元的大鈔。我知道,老公去過了郵局,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喜滋滋把稿費充公,而是擺出了一幅不屑的面孔。我把錢裝進腰包,轉身出門,回來時,已是大包小包的美味佳肴。我沖著家人大聲說,今天我請客,你們,都過來,一飽口福吧。

老父親責怪我亂花錢,不會過日子。女兒卻一蹦三躍,快樂得像只老鼠。老公被女兒從書房裡拽出來,不說話,眼神陰陽不定。我斜睨了他一眼,竟充滿了惡作劇似的快感。

晚上,我給敏留言說,今天我很開心,我發現,小草不再仰視大樹的時候,一樣可以有自己的快樂。敏回說,傻瓜,你本來就是大樹,毋須仰視什麼。陽光,空氣,藍天,白雲,從未遺棄你。快樂你自己,才能幸福別人,包括婚姻。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3)


星期一 未知(13)

似水流年。是的,我想起這個詞的時候,日子已像沙漏里細沙,流失,不可遏制。

一切都會過去,無論苦難或幸福。但,當下呢?稍縱即逝的煙花一樣會讓心驚艷雀躍,哪顧了堙滅後的蒼涼?誰,又願意套上苦難的枷鎖,它為刀俎,我做魚肉?命運,因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對於未來,完全由不了自己,跌入迷茫和恐懼之中。

由於我的噤聲,婚姻,不再風聲鶴唳。老公不再說離婚,我的眼淚一下成了沒有源頭的水。對於這種虛妄的安寧,起初,我並不適應。彷彿一駕失控狂奔的馬車,馬兒突然收了腳步,開始磨磨蹭蹭的走,嗒嗒的馬蹄一聲一聲,緩緩地敲在心坎上。駕車的人,怎不惶惶然,以為做夢?

不再拷問,不再提及,但心痛的樹仍盤根錯節。就像風折騰夠了,大海顯示出一片難得的平靜,雖然不知何時,滔天巨浪會捲土重來。但對於我,這,已是奢侈。我和老公都需要靜下來,用成人的理智和情感去審視和判斷曾經的種種。我們究竟還有沒有能力和勇氣去修復遭受重創的婚姻?

我懂老公的痛苦,作為男人,一個在濃墨重彩的世俗中浸淫的男人,想寬容妻子的「不忠」有多難?

我不想再解釋什麼,更不想成為越描越黑的烏鴉。如果嘴巴無法解決問題,留住自尊的最好方式,就是裝聾作啞。

對於我們,家,彷彿一片難以割捨的草坪。老人是那溫婉的草,孩子是那嬌艷的花。我們可以對了草頷首,對了花笑不攏嘴,但彼此呢,卻不願意騰出空來,去對望一眼。靈魂背離了,溝壑橫空出世。我們站成了兩個山頭上,背對背的兩棵樹。

老公工作忙碌起來,一早離家,晚上很晚才回。也許,工作真忙,但我篤信,他在逃避,有意無意中的逃避。我不去追問,也不抱怨,只是默默承擔起因為老公的缺失,而留下的家務負累。有些事情,如同一枚落果,不能捅破,因為你明明知道,它滑潤華麗的外殼下,是霉敗腐臭的果肉。

但,他走後,我會給他疊起被,並把仍得亂七八糟的書,重新排整齊。做飯前,我都要打電話問他,還會不會來吃飯?並下意識中,多賣了饅頭。

人啊,拋棄愛容易,拋棄一種習慣卻難。也許,婚姻因為習慣了,更沒了改變的勇氣。

晚飯後,我洗碗,老父親走來,深深看我一眼,說小君怎麼變得這麼忙?父親一直親切的喚老公的小名。我不敢迎視老人的目光,只是把手中的碗筷弄得叮噹響,說,沒什麼,今年他們學校檢查驗收,事情特別多。老人點點頭說,那你就多體諒他一點,要不,我回老家吧,你們太忙,我在這裡,老添麻煩。我喉頭一熱,心中有東西在翻江倒海。我裝作擦手,趁機擦去要流出的淚,對老人綻開一個不以為然的笑。斷然道,不行,這裡暖和,你回老家凍病了,我還不是更操心?放心吧,你女兒不是紙糊的,什麼事,能難住了我?

老公回來時,老人和孩子都睡了。只有我敲打鍵盤的聲音,是醒著的。洗手間嘩啦嘩啦一陣後,我聽見了老公房間關門的聲音。抬頭看錶,指針剛好指向11點。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4)


星期三 多雲 (14)

快樂,是的,今天我很快樂,是久旱逢甘霖的酣暢淋漓。

下午,下班的路上,被女兒同學的母親喊住,說區教學質量抽測的成績發布了,問我知道否?她孩子185分,排基部30名,聽說第一名是225分。女人嘖嘖艷羨說,不知是誰家大人有福,養了這樣爭氣的孩子?

我陡時緊張起來,急忙往家奔,恨不得立刻打電話給女兒班主任,一探究竟。等回到家,卻發現大腦混沌一片,怎麼也記不起來電話本放到哪裡了?

電話終於撥通,我抖著聲音,報上名來。電話里穩妥的女聲立刻活躍起來,彷彿等不及了告訴我似的,一疊連聲地說考得好極了,基部最高分呢。

放下電話時,心,還狂跳不已。手心,汗津津的,全是汗。

作為一個中國現行教育體制下的母親,我深知,分數對於孩子的未來意味著什麼。這次抽測,不僅僅考察一個學校的教學質量,還有一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理由,即,為孩子明年擇一個好的初中敲定砝碼。

一個優秀的孩子,不僅是學校網羅的對象,更是一個家庭全部的賭注。中國的獨生子,因為擁有無微不至的呵護而看上去花團錦簇,又因為背負著太多的期望而活得了無趣味。

我是一個無法免俗的母親,既希望女兒快樂,又不自覺中把生命不堪之重強加於孩子。好在女兒一直是那麼優秀,不用我殫精竭慮,就讓我擁有了華彩奪目的光環。她是綻開在家裡的奇葩,因了她,茅屋草舍也頓然熠熠生輝。

我在房間左轉右轉,想把這消息傳出去。我想到了老公,潛意識裡,他是第一個與這個家庭休戚相關的人。我給老公發了消息,他回信說,知道了。雖然是短短的三個字,但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發過來。我望著小院里的最後一片夕陽,想,老公此刻的心情,會不會和我一樣,如墜雲端呢?他會不會因為在乎孩子的幸福,而放棄離婚的念頭呢?

記得有人說過,中國98%的家庭都是在湊合。因了孩子,老人,財產甚至房子而維繫著。這是一個令人悲哀到絕望的數字。這是個愛情短命,而物質泛濫的年代。我和老公的婚姻里,還剩下了什麼?

性和孩子是維繫家庭的紐帶。愛情沒有了,性會黯淡。但孩子,永遠堅挺地立於父母之間,成為搖搖欲墜的婚姻大廈的脊樑。一個母親,當孩子的生命受到威脅,可以奮不顧身。同樣,當孩子的幸福面臨危機,一樣可以飛蛾投火。母愛是盲目的,所以女人悲哀。

女兒回來了,在門口站定,拿眼睛羞澀地看我。知女莫若母,這小傢伙一貫寵辱不驚的樣子,但心裡還是期盼著我的肯定。我跑過去,一把攬過女兒,使勁親她的小臉,嘴裡念叨著,寶貝,你真爭氣,告訴媽媽,你想要什麼獎勵? 女兒想了想,擺個一本正經的POSE,說,我要你……,等爸爸回來,你拉拉爸爸的手。

我的心「咯噔」一下,莫非這小傢伙看出了什麼?我們刻意的演出,還是被孩子看出了破綻。其實,是我和老公犯了一個低級的錯誤。無愛的演出,無論怎樣的絞盡腦汁,漏洞還是無所不在。

對於孩子,最可怕的,無非是失卻父母之愛。對於聰明的女兒,何嘗不是?

也許我瞬間黯淡的臉色給了女兒打擊,她黏糕般粘上來,搖著我的胳膊哀求,求求你了,好媽媽,不就是拉拉手么?有什麼大不了?我悲從心起,是我們大人的不慎,讓孩子早早地遠離了無憂無慮,罪過呀。我小小的女兒是想用她的力量,去構築父母心靈的橋樑。我用手愛戀地扭扭那小巧的鼻子,鄭重地點點頭。

汽車喇叭響。女兒把頭伸向窗外,歡呼著,媽媽,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今天,老公沒有遲歸,我知道,那是因為女兒,不是因為我。

門一開,女兒就飛奔過去。父女倆抱在一起,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像兩隻沒大沒小的,沒心沒肺的雀鳥。

老公說,寶貝,你真爭氣,告訴爸爸,你想要什麼獎勵?女兒嘻嘻笑,歪著頭說,這話,媽媽說過了。老公臉一紅,嘿嘿訕笑。女兒說,我要你……,閉上眼睛,把手張開。老公果然乖乖地閉上了眼睛,攤開雙手。女兒見狀,使勁沖我使眼色,我心如鹿撞,怯怯向前,像一個第一次作賊的人。女兒把我的手放在老公手中握住,並在外圍用了勁。我感到了老公掌心的溫度,那種久違的溫暖竟讓我心跳不已。老公覺出異樣,睜開了眼,眼前的情景讓他尷尬不已,並試圖掙脫出手來。我低了頭,不說話。女兒一手拉一個說,媽,你打扮一下,爸,你掏錢請我和姥爺吃飯吧?老公諾諾連聲,說,好好。

從飯店回來,已是晚上九點。打開燈,霎時,溫馨的燈光瀰漫開來。我轉身對家人說,還是家好哇,真是金窩銀窩不是自己的狗窩。我看見老公掃視著家裡擺設,目光,若有所思。

我在博客里撰文,題目是《今天高興娃哈哈》。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5)


星期一 晴 (15)

敏說,婚姻是一列向前疾駛的列車,並不能因為司機有了叫停的慾望,而棄滿車的責任和義務於不顧。對此,我徹悟,所以我決意捍衛婚姻,並準備了足夠的耐心,期待著希望的曙光一點點泅過綿長的暗夜。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老祖宗的經典箴言往往能一語中地。我的婚姻正踉踉蹌蹌,不經意間,工作又陷入了泥潭漩渦。

期末,學校對教師作例行測評。因為牽扯到每個教師的切身利益,作為評審小組成員,我立時成為灼灼目光下的獵物。

我豈不知,這是一份費力不討好的差事?無論你怎樣試圖端平一碗水,也會因為排名的先後而授之於人詬病的把柄。君子感覺不公也罷了,就怕無意間招惹了小人。教師作為職業,可以被塗描成太陽底下最光輝的事業,但教師作為人,卻沒有有悖於人之常性的東西。誰也做不到餓著肚子還講奉獻,對個人的得失漠不關心。人,並不會因為從事了所謂太陽底下最光輝的事業,而能摒棄人性的陰暗。自私,是人類的本性,教師亦然,這,和職業無關。

果然,今年的測評風浪陡起。每個人,都在參不透的波譎雲詭中,以人最初的本性粉墨登場。

風波源於一個自認為應被評優的教師落選。該教師義憤填膺,跑去質問校長,並從校長手裡奪走了絕密的評審打分表,繼而散發。這下,炸了馬蜂窩,評審小組成員,瞬間,皆成了眾矢之的。即使曾有過千般的好,都因為這一次的不好而抵消殆盡。人性的善變和拙劣讓人不寒而慄。

因是無記名打分,每個人都開始根據蛛絲馬跡來揣度是誰給自己做評。認定了是誰給自己打了低分,就開始拍案而起,指桑罵槐。老實人偷偷罵,無畏之人破口罵。一時間,群魔亂舞,烏煙瘴氣。

辦公室的謾罵此起彼伏,像鋪天蓋地的流彈,而我,不可逃避地成了靶心。縱自覺冤比竇娥,也不過越描越黑。我惶惶然,不知該如何應付?奮起還擊還是裝聾作啞?想自己,不會罵人,更沒能力跳起來做潑婦。但躲之不及的謾罵讓我壓抑得幾欲爆炸。

我想到了家,那裡可容我蜷縮起來舔食傷口。但現在,我家在哪裡?誰還惜我憐我?念至此,一陣心灰。想,活著,真是了無趣味。熙來攘往,究為何來?我累,也倦了。

中午,勉強吃了飯,躲在卧室發獃。老父親追了來,問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我抱住欲爆炸的頭,衝口而出,別管我,讓我消停一下好不好?老父親住了嘴,默默給我掩上了門。我再也控制不住,伏在枕邊淚如泉湧,哽咽之聲在胸腔內左衝右突,僅存的理智告訴我,家裡,豈容我縱情恣意?

有人進來,站在床邊。我知道是他,生活了十幾年,他身上的氣味早已滲入骨髓。如果是以前,我會撲在老公的懷裡哭,且故作聲勢。但現在,那懷抱想裹挾的不再是我,他不會再憐惜我了。我的婚姻彷彿一個空殼,我是蝸居其中的寄居蟹。巨大的無助開始圍追堵截。

老公默默立在我身邊,十幾年的相濡以沫,他早對我的陰晴表瞭若指掌。他懂我一定遭受了重創。他是君子,君子可以沒有愛,但是卻放不下責任。

我抬眼望了老公,他用篤定眼光看我。這個男人,終於沒有做到對我的疾苦袖手旁觀。我哽咽著,把發生的事說了,由於激動,而詞不達意。男人無言地聽,然後說,不做虧心事,怕的什麼鬼? 小人常戚戚,如果誰膽敢向前,做次潑婦又怎樣?

男人是女人的天,聽了老公的話,我知道,我的天還在。我慌亂的心立刻安靜下來,像一株被風雨摧折而彎了腰的草,因為不再絕望,而昂起了頭。

下午上班時,我向父親綻開了一個燦然的笑,看到老人如釋重負,我的高跟鞋踩響了嗒嗒的鼓點,飄然下樓。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6)


星期二 多雲 (16 )

上班的路上,兩旁蕭木兀自聳立,冷眼旁觀著人世間的熙來攘往。我想,為草為木也好,單純得只剩了生長,不懂感情的細枝末節,也沒了七情六慾的磨折。但世事豈容我更改?作為社會中人,我深知,今日,你退縮了,明天,你面對的磨折,會追本求末,變本加厲。

我的腳下加力,小小的電動車風馳電掣起來,似乎以此鼓勵自己,向前就有希望。婚姻如是,工作也如是。

流言蹂躪過的空氣,如看了驚悚片的午夜,處處暗藏著鬼魅和殺機。猜忌和嫉恨在人心中,如瘋長的野草,望去,遍布觸目驚心的荒蕪。 曾經志同道合的朋友,流言過後,互為路人,甚至橫眉冷對;而原本老死不相往來的兩個人,卻惺惺相惜起來,儼然志同道合的友人。

主席曾說,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這話,推而廣之,沒有不變的愛情,只要不變的需要。滾滾紅塵,原本沒有純粹的善與惡,在足夠的條件下,惡可以為善,善可以作惡。善只是浮在水面上的草,惡才是水下亘古不變的頑石。人性,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東西。

我不再言笑,以冷漠和孤傲把自己武裝到牙齒,還覬覦斜睨者以顏色。我懂,這不過是與虎謀皮,狐假虎威而已。但彼時彼地,這,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我做不到惡言相向,劍拔弩張,但擺個一副愛誰誰的架勢。對己,充門面,對人,稻草人而已。

課間,陽台上,人來來往往,相互間,交換一下曖昧的眼神,臉上的笑意淡薄如絲。心與心,彷彿咫尺雷池相隔。我心裡笑,笑得很蒼涼,有蝕骨的寒。

我在陽台上看天,天空雲很多,東一塊西一塊,彷彿一襲純白的錦緞,被扯得七零八散,又拖泥帶水,邊角處,綿軟的絲如縷如絛。太陽一點也不暖,溫度好像都被雲吸食了去。我的目光在天空中游弋,像無根的浮萍。想,何日能撥雲見日,讓心有所歸依?

摸出手機想打個電話,或發個簡訊,給壓抑的情感一個缺口。打開名單查詢,卻不知情感的歸向?「驚蟄」演繹得火樹銀花的網戀,最終不過鏡花水月,未及驗證,便逃遁於無形。十幾年的同床共枕又如何?一點小小的考驗,不是就讓婚姻飄搖如浪里孤舟了么?沒有婚姻支撐的女人,誰又能凜然如風中磐石?

校長終於發話,評審過程沒有紕漏,評審結果不可更改。流言立刻像被潑了油的乾柴,愈演愈烈。始作蛹者攛掇搞聯合簽名,欲告到教委。有人鼓動我揭露黑幕,我笑著搖頭,說,我只顧作評,沒看見什麼黑幕。流言訕訕而去,但我知道,漩渦還在。

我給老公發信,退,死;進,亦死,我選擇向前!

晚上,老公沒有遲歸。我快樂的心如早春的小鳥,昏昏然中,突然發現了萬丈霞光,於是躍上枝頭,啁啾不止。我旋進廚房,想著做什麼菜老公喜歡。我發現,無論何時,老公還是我情感的唯一投奔所在,我還是那麼愛他,想為他做飯,為他洗衣,為他生兒育女。

有一種愛是犯賤,是拿火熱的臉去貼冰冷的屁股。但愛著的女人弱智,想不到那麼遠。她的眼前只有愛人的快樂,沒有她自己。我想,我也在犯賤。不過,我用自尊賭的是婚姻,不是愛情。

我在廚房哼哼起了歌,是快樂不自覺的外溢。父親和孩子被我的快樂感染,也快樂起來。女兒誇張地喊,媽媽,唱得真好,賽過李宇春了。老公走進廚房,默默看著我,面沉似水,把自己的內心藏得滴水不露。他說,單位,沒事了?簡單的垂詢,如風擺揚柳,過客見了興起,伸了手去撫。但這對於我,已成感動。我深情地看他,想說,只要你在,我就沒事。但我只笑了笑,點點頭,算作了回答。錐心刺骨的冷暴力,讓我在這個男人面前,再也做不到了嬌憨賣嗲。愛情這東西,再堅如磐石,擱置久了,也會被風雨剝離得慘不忍睹。女人在愛自己的男人面前才婉轉弱質,否則,你只能選擇獨立和堅強。

晚上10點,老公的手機突然響起來,老公接聽時,悄悄躲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我疑竇頓生,假裝拿東西,踅到廚房門口試圖刺探點什麼。但老公只嗯啊的說,看見我,很快就扣了電話。

我想到他的遲歸,他突然增多的電話和簡訊,我的心霎時陷入了絕望的黑暗。莫非愛情空巢的幾個月里,老公外面有了女人不成?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7)


星期六 微雲

幾日不寫文了,大腦混沌,日子也如車軲轆輪轉,深深淺淺的轍痕,不過慣性的前行,卻沒有情感的底色。

老公的手機鈴聲,彷彿在我心裡安了弦,撥一下,心,就疼一下。寂寞痛苦的男人,情感的大門是洞開的,清淺雨露對於他,都不啻為酣暢甘霖。但,失去信任坦誠的婚姻,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肆意放大。也許,我不過是草木皆兵吧?我要沉的住氣,一定!切不可因莽撞而前功盡棄。昨夜,我試探孩子說,如果我和爸爸真的離婚,你怎麼辦?孩子哭了,傷心地哭。我抱了孩子流淚,說,沒事,好孩子,有媽媽,一切都會好的。

父親回老家了。他說,快過年了,我走了,你們好好過日子吧。我把錢塞進那瘦骨嶙峋的手,卻不敢直視那張滄桑橫亘的臉。我怕不經意間流露出心底的蒼涼。對於只求穩妥的老人,如果驚聞女兒被丈夫棄之如敝履,會不會如遭雷擊,轟然倒下?別時,父親還在絮絮叮囑我好好待老公。我別轉頭,揩掉眼裡濕熱的液體,回頭含著盈盈的笑調侃,你老人家身體好,我就燒高香了,其他,你就別操心了。

痛苦是精神的毒瘤,它不可遏止的擴散讓人絕望。但如果有一種痛苦不可說,聽任心一點點破碎掉,卻無能為力,那便成煎熬。

我和老公間的冷戰,已成煎熬。冷戰,這種硝煙遁形的戰爭,堪為精神的絞肉機。眼睜睜豐盈飽潤的快樂之果,被一點點榨乾了汁液,然後砰然墜地,為泥為土,怎不讓人愴然泣下?冷戰一旦入了家庭,婚姻,便成了秋日的枝頭,漸漸風乾的果實。

冷戰的夫妻,肉體很遠,靈魂亦隔了山,隔了水。多久啦?肉體的天堂之路已斷,精神亦如進了九曲迴腸的隧道,豁然開朗的一刻,遙遙無期。我生來不是暗夜裡的單翼天使,我習慣了男人做我的另一半翅膀,引領我飛翔。這一點,我很小女人,所以,在感情里,我千轉百回。

流言過後的辦公室,敏感而壓抑。曾經家長里短的同事因憤懣和我形同陌路。傷害,即使無意,對於某些人,也會因為被放大,曲解,而難以寬恕。我不再解釋,惟有沉默,沉默。

魯迅曾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我不想滅亡,亦不想爆發,只想用時間,用行動化鬱結於無形,等待柳暗花明,萬念歸一。

老公依然是個好父親,好兒子,卻不再是個好丈夫。他的電話依然曖昧,對我依然冰冷。

夜,像盤踞在黑暗中的蛇,吐著猩紅的信子。孩子睡了,夜,寂寞無邊。老公還沒回來,我蜷縮在沙發上看韓劇,不知道是等他,還是怕了夜的寂寞。

韓劇纏綿悱惻,男女主人公的愛情一波三折,我默默流著淚。我一直是個感性的女人,用老公的話說就是很小資。這,偏偏是他不屑的。對於他,女人,能做家務,能生孩子足矣,而我,偏偏又不是。

就在這沙發上,我膩在他懷裡看電視,遇到親熱的鏡頭,他要調台,我卻不肯,他就別轉了頭,我纏繞過去,抱著他撒嬌扮憨。於是,在我一波一波的柔情里,他漸漸淪陷。電視在鬧,夜在鬧,我們掀起一輪又一輪的狂潮。在天堂的門口,他伏在我耳邊,一聲一聲的喊我寶貝,我則發出了快樂的尖叫。

愛情很短,婚姻很長。快樂很短,寂寞很長。

10點半,門開了,進門的老公默默看我一眼,轉身進了衛生間洗漱,然後又默默進入房間睡覺。很快,我又聽到了他的手機響。那聲音,在我心裡撥一下,心,就疼起來。夜,很靜,我,很痛。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8)


星期五 晴 (18 )

終於放假了。

遠離了辦公室的蜚語流長,心,輕鬆得像曠野里,信馬由韁的風。望一眼天空中,綿軟的雲,我想,昨日,都一筆勾銷了吧!預設的路上,就讓我先邁出寬容的第一步,寬容美玉的瑕疵,花兒的壽夭吧。完美是偶然,美中不足才是常規。綿軟的雲,未必不是一種活得很美的姿態。想,這些高論,即使幽潭,我也要探出腳去,試一試它的溫度。

立春了,太陽溫和起來,渾圓的光斑似的,一點也不張揚。你可以和它對視,乜斜了眼,大睜了眼,完全由了你的性子。光斑四周的天空,卻蒼白著,彷彿塗了薄薄的乳酪在上面,但藍色的底子還隱約可見。遠處的天空,藍,但不純粹,那藍里像揉進了別的什麼,就那麼混沌著。說不定,道不明似的。

看太陽,我感覺自己靈魂還在,痛苦很遠,遠得彷彿南柯一夢。

我和敏說,親愛的,我放假了,說我幸福吧。敏於是說,寶貝,你真幸福。我就對著手機屏幕笑,直到有淚滑落。

猶豫著,要不要給老公發信?想,對於有的人,示愛,是不是一種犯賤?對著手機發一陣呆,還是說,親愛的,我放假了,給你做紅燒肉吃吧?我想像著,聽見手機簡訊鈴聲的男人是何種表情?心中五味雜陳,酸楚一陣陣上涌,竟又想流淚。想自己怎麼啦,成了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不成?即使是林妹妹, 淚,又還給誰?「驚蟄」么?不,這個嚷嚷著愛女人,卻在給女人帶來滅頂之災後又逃遁於無形的男人,只會讓我鄙視。 老公么?不,曾經,他只會讓我笑,笑得很妖嬈,笑得讓嫉妒的目光噼里啪啦落到塵埃里。

禍,源於精神的貪婪,就像醉心於鳥的婉轉,忘了回家的路。鳥鳴,不是罪惡,聽鳥的人才是。這,無論如何,都是雷區。而男人進入雷區,是遊戲,女人進入,就是十惡不赦。

手機久久沒有動靜,我不再等,等待,會讓心破碎。回到家,發現有簡訊來,是老公,他說,你們吃吧,別等我。

中午,我做了紅燒肉吃。女兒大快朵頤,興奮得小臉胭脂似的。她說,給爸爸留點吧?我說,不,我們吃光。

睡過午覺,開始做家務。家務是自家的自留地,不愛,也要經營。紮起圍裙,甩開臂膀,讓自己成為陀螺,不停地兜轉。家是圓心,愛是半徑,只轉個暈頭轉向,筋骨酸軟。沒人鞭打,只是一種責任,一種義務,一種心情。為家人,也為自己。終了,我站在客廳,眼睛四處逡巡,所及之處,竟纖塵不染,潔凈得能反射出幸福的光來。於是,家成為手中的剛出爐的燒餅,那色,那香,那味,絲絲入扣,不由得,生出深深的貪戀來。

女兒一直在旁邊幫忙,並自告奮勇,攬過擦桌椅的活去。最後,圍著家轉一圈,不住地點頭嘖嘖稱嘆,說家像個新嫁娘。我心一動,不知道這被精心裝扮過的女子,是否會讓老公想起回家的路?

晚飯,老公仍沒回來,我引領女兒大口大口地嚼飯,卻味同嚼蠟。

夜,女兒躺在沙發上看《百家講壇》,入了迷。她崇拜易中天,說他幽默,幽默的男人有智慧。我在電腦前寫文,卻什麼也寫不出來。終於,我拿起電話,打給老公一個關係要好的同事。男人顯然很吃驚,我卻很平靜,說你們最近可真辛苦,老加班,我們家孩子爸爸都累瘦了。男人呵呵笑,說是的是的,你們家孩子爸很能幹呢,你受累,多體諒他一點。我也嬉皮笑臉,說,我受累不怕,就怕他在外面學壞呢。男人馬上說,哪裡哪裡,你們家孩子爸可是世界上最後一個好人。我笑,說,誰說不是呢。

有人說,男人出軌,最後一個知道的人,是老婆。

淚,又流出來,話筒在手裡,卻忘了放。這時,我卻聽見了門開闔聲和孩子的驚呼,接著是父女擁抱在一起的嬉鬧聲。我的心像一道門帘,吧嗒落下。立刻,屋裡亮起了溫馨的爐火。

 

一個捍衛婚姻的女人日記(19)


星期日 陰 (19)

天,驟然變冷,雲很低,沉重得彷彿再也拖拽不住,空氣里像能擰出水來。

老父親病了,電話里,半句話過後便很響地吐氣。但還是說,沒事,妮兒,你們好好過,不用掛心我。他喊我妮兒,一如我仍是他不懂事的丫頭。我禁不住氣噎,有淚潸然落下。羸弱的老父,再也沒了年輕時的火爆,兒女成了他生存的唯一陽光和支撐,也成了他耄耋暮年不變的牽掛。

我啞著嗓子,囑託弟弟,善待老父,說老人這把年紀了,還有多少福可享?他要什麼,想什麼,儘力滿足他吧,不要留「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我這邊說得期期艾艾,弟弟在那邊諾諾連聲。

這個世界,沒有愛情還不至於死,但沒了親情,心,就如秋日裡風乾的蘆葦,搖搖擺擺,也是無人喝彩的獨舞。

我打電話時,老公一直噤聲,當我要他去給老父寄錢,他點頭作答,並立刻穿上衣服,去了。

有人說,一個好男人永遠是拚命為家掙錢,而永不會為金錢和女人斤斤計較的人。老公是這樣的好男人。他在金錢上的大度讓我心懷感恩,而留戀於他羽翼下的天空。可是,他為什麼不明白我對他的愛?而耿耿於過往的種種,甚至不容了我申辯?

也許,在感情上,男人都是完美主義者,些微的瑕疵都被放大到不可原諒。女人呢?愛對於她何嘗不是珍饈?並慣於以愛的名義堂而皇之地去做女皇或者奴婢。就此說來,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受了感情的驅使。

下午,我拉著老公逛超市,準備回家過年的禮物。老公推著車子,跟在我後面,亦步亦趨。我像個不知疲倦的鳥,在人頭攢動的貨架間來回穿梭,並把大大小小的東西往車裡放。吃的,喝的,用的,公公的,婆婆的,孩子的…… 我舉著給公公婆婆的禮物,大聲笑問老公滿意否?老公說,隨你,你看著好就好。有顧客投過來羨慕的目光,在他們眼裡,我們儼然恩愛和美的一對。

這就是所謂的君子夫妻。即使心中風雨欲來,示人的,卻是風和日麗,萬木蔥蘢。虛偽?抑或修養?但作為局外人,他們有何義務看你哭喪的臉?

夜 ,敏給我發簡訊,說親愛的,有空否?陪我聊聊天?我懂敏,她是怕我鬱結於心,想給我排解而已。作為省作協成員,她有數不清的文要寫,作為一個賢妻良母,她有無數的俗務瑣事要理。但仍念念不忘一個徘徊在情感低谷中的女友。網路中,男女之情往往遭人非議,但閨中之愛,卻會讓人一詠三嘆,暖心暖肺。

老公正和女兒膩纏在一起,看《武林外傳》。對於這種純搞笑的肥皂劇,我感覺太膚淺,也無聊,繼而生厭。但老公和女兒看得津津有味,並不時裂開大嘴笑。這笑聲彌足珍貴,像一粒溫潤的珠子投入波瀾不興的潭,頓時,滿眼的生動和錦繡。陽光透過重帷,落在心上,有花,怯生生地開了。

感謝《武林外傳》,即使我不喜歡。

我告訴老公,敏要和我聊天,他抬抬眼皮,算作了回答。但於我,心,踏實了。人,對擺在陽光下的事情, 不習慣於衍生「曖昧」的聯想。我不想再讓老公誤解,即使是和女人說話。想來,如果見「驚蟄」的事情提前說於老公,也許,再也不會有今天的百口莫辯。

人啊,如果重活一次,也許再也不會有當下的銘心之痛。

敏說,親愛的,最近好些了么?我很擔心。我說,為什麼寬容對於男人如此之難?我不懂。如果換做是女人,也會這樣嗎?敏笑說,別和男人講平等,從古到今,男女就從未有真正的平等。男人見網友甚至一夜情社會也會包容,女人則不然。我說,如果男人有了外遇,女人該如何?拍案而起嗎?敏說,親愛的,如果沒有女人找上門來,就相信他。如果男人還回家,作為女人,不想離婚,就給他留著門吧。

可是,如果有女人找上門來呢?有誰能做到華麗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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