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里傳來咚咚的腳步聲……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時至今日，想想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仍然有點兒令人毛骨悚然，故事要從30多年前說起，那一年，我上小學二年級，爸在農村的灌區工作，灌區屬於水利部門，負責農田灌溉，灌區搞副業養殖蛋雞，春天的時候，爸受單位領導委派去了鄉里一個很偏遠的村子負責育雛，故事就是在那裡發生的。

我的家鄉在東北農村， 這裡盛產稻米，四季分明，80年代中期，我們這邊路上的汽車很少，還是石子路，沒鋪柏油，偶爾一輛汽車開過，塵土飛揚，那年我已學會了騎自行車，爸的二八「永久牌」，因為個子還比較矮小，只會「掏襠」。童年時光是最快樂的，無憂無慮，爸回家和媽說了工作的變動，我隱約明白爸要去另一個地方去養雞，有點敏感，有點好奇，一切都是從頭開始的，爸開始張羅起來，一點點從大人的交談中知道那個村子離家大約20里地，在村子邊上有一個部隊農場，灌區和部隊談好了價錢，利用農場的閑置廠房培育雞雛，三姑爺和老姑爺在家沒什麼事，也都去打工賺點錢，那個經濟不發達的年代，能找到事做賺點錢大家都挺高興。

爸是退伍兵，在部隊入黨，服役了7年，曾參與廣州軍區空軍在我國西部地區軍用機場的建設，因為太挂念爺爺奶奶提前退伍了，要不然還會留在部隊很長時間，回到地方後趕上有個機會，到了灌區工作，任勞任怨，一干就是一輩子。 除了三姑爺和老姑爺跟著去，爸在村裡又另外雇了幾個人，吃住都在那裡，媽在家照顧我和妹妹，妹還在上育紅班，媽會縫紉活，家裡也有水田和旱田，農忙之餘媽會收點零活賺錢貼補家用，爸媽感情很好 ，媽在家裡也很惦念爸。夏天我要放暑假的時候，媽說要帶著妹妹去看爸，讓我放學回家，晚上媽和妹妹就會回來，那天學校上了半天課布置完暑假作業就放學了，我中午回家看家裡鎖著門，知道媽帶著妹妹去看爸了，心都飛了，也想去看看養雞場到底是什麼樣子，正好家裡還停著一台二八大車，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我推著自行車就往外走，掏襠就上，開始了漫漫20里的騎行。

夏天的太陽真曬，我栽歪著身子，兩腿來回像拉鋸似的踩著腳蹬，腦門都曬出了油，沿著馬路緊張又專註的前行，那個村子雖然稍遠，但是沿著馬路騎也不難找，曾和鄰居二舅去那邊鄰村看過電影，那種嘗試摸索著的感覺好像自己長大了，騎到半路，遇到一個賣冰棍的老太太在大樹下正和別人聊天，花了五分錢買了根冰棍，一邊吃一邊擦著臉上的汗珠，也沒覺得累，到那個村子的時候感覺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要見到爸媽了，他們會不會誇我，想想心中一陣竊喜，曾聽爸說那個農場在村子北面一條水渠旁，我認準了方向在村子裡的小路上顛簸著，漸漸的看到了一片開闊地，幾趟高大整齊的紅色磚房映入眼帘，到近前的時候看到了媽的自行車，我興高采烈的喊，媽，媽，三姑爺從房子里出來看到我，你咋來了呢，沖屋裡喊，大軍來啦，爸媽從屋裡走出來看到我有點驚訝的問，你咋來地的呀，我說我騎車來的啊，邊說邊笑，有點小驕傲，媽說，哎呀媽呀，這麼老遠你咋自己來了呢，爸笑著說，這小子，沒吃飯呢吧，媽給我弄了點吃的，我狼吞虎咽造的溜乾淨。

農場坐落在村子的最北面，三棟廠房排列整齊，每棟大約有100米，養雞用了靠北面的兩個廠房，最北面的一棟臨著一條灌溉水渠，水渠再北面就是一望無際的稻田，爸和姑爺平時吃住在這棟房子里。吃完飯，媽說看看你爸養的雞去，房子後面圍著尼龍網，一眼望去，雪白的一片，好幾千隻雞在圍欄里唧唧咋咋，或悠閑，或打鬧，看著也很新奇，三姑爺拿來一個釣魚竿蹲在樹下釣魚，水渠里的水緩緩的留著，水源來自於山區的水庫，過了一會也釣了幾條鯉魚，三姑爺說，晚上的下酒菜有了。我和妹妹去廠房裡玩，裡面一點也不熱，還很涼快，廠房裡還有很多設備，鍋爐，管道，金屬罐，水泥池，不知道以前是生產什麼的，這棟廠房只改造了一多半，有設備的地方沒有動，廠房裡的光線有點昏暗，夏天太陽垂直照射的緣故吧，只在窗戶旁的地方才稍微亮一些，妹妹有點害怕一會就回去了，我很好奇的繼續在廠房裡看看這看看那，忽然屋子裡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可能是有雲遮住了太陽吧，剎那間後背感覺一陣涼意，嚇的我趕緊跑了出去。

晚飯炒了幾個青菜，做了一盤紅燒魚，三姑爺笑嘻嘻的說天熱得喝點冰鎮白酒，他挪開簡易床，床下出現一個直徑籃球般大小的鐵質井口，井沿上有一個鐵絲掛鉤，三姑爺變戲法似的拿起鐵鉤，下面是一段細繩，拉著拉著，原來繩的那端拴著一瓶老白乾，一摸瓶子涼絲絲的，爸和姑爺，工人喝起酒來，邊喝邊聊，三姑爺說昨晚睡覺睡著睡著上半個身子一下子被人抬起來了，醒來一看啥也沒有，爸笑著說，你做噩夢呢吧，三姑爺說真挺怪啊，感覺是真的呢，老姑爺也說晚上聽著點動靜，其他工人有的也這樣說，爸說可能村裡有人來偷雞，一會我放兩槍，爸來養雞的時候從舅爺家大叔那裡借來了一桿雙筒獵槍，就是怕有人偷雞，嚇唬嚇唬別人，吃過晚飯，爸和姑爺朝天放了幾槍。夜幕降臨，雞舍里亮起微弱的燈光，也許是白天騎車累了，我早早的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吃早飯，三姑爺說，邪門了，昨晚睡覺我又被人抬起來了，早上起來一看耳朵還淌血了，爸也有點疑惑，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先吃飯吧，今天灌區來收雞，夠大的都拉到養雞場去，一會咱們準備一下。上午來了幾輛大卡車，拉著鐵籠子，把二斤左右的雞都拉走了，還剩個千八百的偏小的還得養段時間，爸對三姑爺、老姑爺說，你倆最近挺累的，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吧，這有我就行了。三姑爺和老姑爺帶著工人都回去了，爸媽在這裡照看，白天我帶著妹妹在院子里玩，我掏襠騎自行車，妹妹在後面追著我，嬉笑打鬧，雞少了，人少了，我們一家四口在這裡顯得一下子安靜了很多，就在那天晚上，一件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天黑了，雞舍里又亮起昏黃的燈光，爸媽喂完雞，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聊天，聊著聊著我和妹妹都有了困意，妹妹先睡著了，媽帶著我和妹妹在一個小屋子裡睡，這裡原來是個小浴池的更衣室，爸睡在外面離雞舍較近的地方，迷迷糊糊中聽著爸說話，你下地了嗎，媽在我旁邊回答，沒呀，在屋呢，什麼聲音，爸在那頭問，隱隱約約的聽見外面有咚咚的聲音，從雞舍西面傳來，由遠而近，是在棚頂的天花板里！！！

咚！咚！咚！像是有人在天花板里朝這邊走，雞群瞬間炸了鍋，小雞不安驚恐的立起脖子，天花板里每響一下，雞群都嚇得撲棱著翅膀四散奔逃，我躲在被窩裡緊張的要命，爸媽的呼吸也急促起來，爸從外面跑過來拿起槍就要往外去，匆忙中一回頭腦門咣的撞在門框上，媽一把拉住爸，別開槍，萬一有什麼不好的事呢，天花板里的聲音更近了，咚！咚！咚！就像有人穿著皮鞋在天花板里跺腳走動，聲音已經快到頭頂上方了，爸媽緊張的都要不敢喘氣了，心都要跳出來了，頭頂斜上方有個四方的透氣口，聲音在這裡停止了，過了幾秒，地面傳來腳步聲，刷，刷，猛然的爸拉了一個燈繩，瞬間一陣強光亮起，雞舍外側留了一盞瓦數大的電燈，聲音消失了，而眼前空無一人！這一夜爸媽沒合眼，我迷迷糊糊不知道啥時候睡著了，那盞亮燈一直開到天亮。

第二天天色大亮的時候，爸搬來了一個梯子，架在那個透氣口上，順著梯子爬上去看個究竟，用手電筒往裡面照了照，天花板里有很多排列緊密的樑柱，樑柱間布滿蜘蛛網，蜘蛛網沒有一點是斷的，爸下來後對媽說，啥也沒有啊，蜘蛛網都沒斷，不可能是人在上面走啊，邪門了，媽說，我回去叫他老叔去吧，老叔是爸的親弟，木匠，有人說木匠能辟邪，媽說讓老叔來或許管用。下午的時候，老叔到了，爸和老叔又詳細說了昨晚的情況，老叔笑著說，那晚上看看吧。又到了晚上，我和妹妹早早睡了，經歷了這件事我和妹妹也有點驚恐，妹妹還小似懂非懂，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又一夜過去了，媽問老叔，昨晚怎麼樣，老叔說，是有點動靜，我壓不住啊。

老叔也回去了，爸想了一個辦法，買了一個100瓦的燈泡，接了根電線，把燈泡直接放到了天花板里，天黑了就點亮，聲音消失了！媽回村裡託人找了一個大仙看了看，大仙說那地方打仗的時候死過一個軍官，你們在那養雞驚擾到人家了，人多的時候還能壓住，人少的時候就壓不住了，是穿著大皮靴在上面走呢，大仙看完，媽在廠房旁燒了不少紙錢，就這樣一直堅持把剩下的雞養大，爸媽就再也不去那個地方了。只是從那時候起，爸的額頭因為撞在門框上起了一個包，三十多年過去了，這個包一直都沒有消，有人問起，爸就會給人家講一講，有的人也許覺得是編的，我知道那是個真實發生過的故事。

幾年前的一天我在辦公室里給幾個同事講這個故事，薇姐說，你一講到天花板里咚咚咚，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件事過了幾年後，聽人說爸媽走之後又有人去那地方養雞，也不太平，都走了。前幾天我偶然想起衛星圖片，查找起來，找到那個村子一點點放大，村子北面那個地方好像已經看不見紅磚房了，一切都很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