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P、投毒、竊聽、移民詐騙:我成長的「異狂國度」

群P、投毒、竊聽、移民詐騙:我成長的「異狂國度」

來自專欄 獨立紀錄片觀察

紀錄片《異狂國度》講述一名充滿爭議的教派領袖在俄勒岡州的沙漠中建起烏托邦之城,他與當地居民的衝突演變為了全球性醜聞。 這起事件被官方定義為是美國歷史上最大的投毒案、竊聽案、移民詐騙案、最大規模的恐怖活動。

安特洛普是美國俄羅岡州一個偏僻安靜的小鎮,鎮上的居民都是工薪階層的老年人,工作了一輩子,終於有錢買了房子,想著頤養天年。但天不遂人願,小鎮突然間來了一群「合法」的入侵者。入侵者們都身穿紅衣,他們是拉傑尼西的教徒。

拉傑尼西的宗教教義,聽起來非常美好,倡導創新、科技、包容、尊重,要打破一切不平等——性別歧視、地域歧視、種族歧視、宗教歧視……實現真正的平等自由。他公開反對婚姻制度,鼓勵「性解放」。

他相信性高潮,是通往真正自由的必經之路。因此他在歐美也有了「性交大師」的名號。他開放的態度,優雅的談吐,吸引了眾多信徒,信徒中有很大部分是西方的中產階級。這些人家境殷實,有一定社會地位。他們信教時,多處於人生的瓶頸期,婚姻失敗或事業迷茫。

1976年,諾亞·麥克斯韋和他的家人加入了拉傑尼希的自由性愛公社。下文中他談到自己在異狂國度「怪異」的童年,以及他後來為了適應正常生活所付出的掙扎。

我成長在異狂國度里

作者 | Sam Wollaston

譯者 | 王曉鵬

原載 | The Guardian

諾亞·麥克斯韋四歲時,他來自波西米亞中上階層的父母已經對倫敦不再抱以希望,於是在赫里福德郡買下一個農場繼續生活。在農場,他們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騎馬捕獵、屠宰豬、腌制培根、製作黃油—--同時還在空餘時間作畫。

1976年的某一天,他們收到一封印度朋友的來信,信中對方稱自己找到生活的意義。因此,諾亞一家前往在安特洛普的靜修處。在那裡,後來變得爭議的導師拉傑尼西,正在宣講他雜糅東方神秘主義、西方哲學以及自由性愛的道義,試圖開化他那些身著橙衣來自世界各地的信徒以及展望他的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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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flix的紀錄片《異狂國度》,讓死於1990年的拉傑尼西和他的桑雅生(sannyasin)修行運動,在時隔多年後又重新被大眾討論起來。這部備受關注的系列紀錄片聚集焦於他們在1981年被趕出印度後在美國俄勒岡州建起的社區,以及他們和當地居民相處的情況。(簡單來說,他們相處得並不好。)

我和已經46歲的諾亞因為這部紀錄片在西倫敦諾丁山的一家咖啡館見了面。

我給這部紀錄片寫了一篇讚美的影評。這是一個奇特的故事,詳盡又不失客觀地上演著有關懷疑,誤解,政治和權力的鬥爭,厭惡與恐懼,神秘的化學戰的故事。

但是我想知道更多,有關異教的生活,特別是那些在鏡頭後奔跑的兒童。

諾亞在推特上聯繫了我。他是他們其中之一,那些一開始在浦那後來在俄勒岡州生活的兒童。去到浦那時,諾亞一家人很快就決定在那裡開始他們全新的生活。在返回英國賣掉他們的農場之後,他們回到了印度,諾亞的父母,諾亞以及他的弟弟。但是他的母親還是感到心疼,因為他的同母異父的哥哥沒有一起過來。

諾亞記得拜訪拉傑尼西後被給予一個新的修行者名字,其他孩子跑過來問:「你的新名字叫什麼?」諾亞記不住,只能問他的母親。

諾亞的新名字叫斯瓦米·德瓦·魯帕馬(Swami Deva Rupam)。

不久,諾亞的母親被安排住在靜修處的一處地方,他的父親在別處居住,而他則被分到兒童小屋裡。「一開始我們還是一個七十年代聯繫緊密的中產家庭,在很短的時間內,整個家庭分崩離散」 他講道。兒童小屋是一個架滿雙層床的由竹子構成的八邊形房子。諾亞和其他來自澳大利亞,德國,美國的小夥伴們,大多時候被遺棄在他們的小世界裡。

靜修處曾經有過一個學校,「被一個長著長長棕色頭髮叫沙瑪的英格蘭嬉皮士管理著,他會拿著吉他,我們總是唱著『我們都住在橙色小潛艇里』。我不知道我們當時在不在學校重要與否,但當我十歲時最終回到英國,我甚至不能讀寫,或者計算二加二等於幾。」

諾亞卻在那裡學會了抽煙。還有在他六歲時,意外地吃了大麻蛋糕而變得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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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flix的紀錄片里最讓人震驚的是一段德國人進入浦那靜修處拍攝到在布滿軟墊的房間里猛烈的縱慾般的狂歡行為的畫面。

諾亞從沒看到過這樣的場景,但是他確實目擊了一些怪異的行為和情緒。在靜修處,大笑代表著『我感覺很好』,然後有一個晚上數以千計的信徒突然開始歇斯底里地笑,哭中帶著笑。諾亞無疑是意識到這些性行為的。「每一個晚上,你總是能聽到人們性高潮,像狒狒,長臂猿在交配一樣。」

然後他知道他的父母有了別的伴侶。這會使他苦惱嗎?

「我從沒表現的我很低落。這個故事是----特別是我父親的故事---這非常棒,你也非常棒。所有我表現得很出色。但我知道我母親內心十分掙扎。她有表達過她的擔憂,自從她極度地質疑我們所做一切之後。理論上,他們還是在一起,但是我們已經不像一個家庭了。」

在某些方面,獨立的諾亞很好地代替父母教會了自己成長,他向我說道。「但是如果在你的生命中沒有這些界限是十分可怕的」 界限或者毫無界限,一次又一次地發生了在諾亞的生命中。

諾亞說他能理解拉傑尼西的吸引力,他的氣質、非凡的聲音、個人魅力。「但是我覺得毋庸置疑拉傑尼西是應該被深惡痛疾的,有罪於疏忽他的信徒,並對大部分信徒造成極度的傷害。」

諾亞不喜歡看到有拉傑尼西的照片。而且他對那些照片傳達的信息深刻地質疑。「對我而言,生活的意義在於家庭,家人之間地關係,但是這都被赤裸裸地漠視了,並且拉傑什認為這些孩子將幸福快樂地成長在這片荒野之上。」

在某個時候,你很難將這個迷人的,善於言語,在Le Pain Quotidien小嘴喝著黑糖瑪奇朵的男人跟在印度,沒有約束,光著腳在荒野上奔跑的嬉皮士小混混聯繫在一起。但是在諾亞的眼中,似乎有一個眼神說著:是的,在我們的時代,我們已經看到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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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和他的家人在浦那度過了大約四年之後,圍繞在靜修處和印度當局的緊張局勢日益增長,使得拉傑尼西和他的信徒們遷移到了美國,並在俄勒岡州的沃斯科郡一個牧場上建立起他們公社。這正是異狂國度開始和集中它的故事的地方。

那位Neflix 紀錄片里的明星/惡棍就是拉傑什的私人助理/陸軍中尉,馬·安納德·莎拉(Ma Anand Sheela)。莎拉隨後在從無人之境迅速建起羅傑尼希城的過程中起了重要作用,足以稱讚她建起這座新城德非凡功績。

諾亞記憶中的莎拉是自信的,幽默的,冷酷的。「但是我也從我父母那裡知道,她還是殘暴的。我認為她所擁有的權力是毋庸置疑的。」隨後,他的父親跟莎拉在如何養雞有過一次爭論,爭論之後他精通農場的工作的父親被立即中斷農場的職責,調往看守防火瞭望台。諾亞的母親則繼續照料著奶牛。他們都不曾進入莎拉的圈子裡。

諾亞清楚記得那個瘋狂的、亢奮的工程被完成的時刻。公社裡的電熱絲,冷卻地比他所經歷過的任何一個冬天還要冷,但卻在夏天異常地熾熱。他和其他孩子再一次生活在一起。他們在荒野上奔跑,嘗試跳上浮在水上的大冰塊,在野外捕殺蛇,把黃蜂和蜘蛛放入磁帶盒裡看它們誰先殺了誰。在某些方面,他們的生活是美好的。

他還有一段傷心的回憶。「有一個夜晚,當我們拿到一大桶啤酒時,我們拚命伸長脖子不斷地喝著,然後突然第一次我感到我真的醉了。如果你仔細想一下,那時我才十歲,這來的有點早。然後我開始嚎啕大哭地喊我的父母,當時的我只想他們能在我身邊。」

同時,他說他們這群孩子可能也提早地認識到性行為。「我們並未發狂,好吧這取決於哪個人,但是我認為我們可能就超前了一點點。我們在所有方面都超前了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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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集中在講述桑雅生信徒們和沃斯科郡當地居民的對立上。

「他們是我們的敵人。」諾亞說。「愚蠢的,墨守成規的,保守的人。」 桑雅生信徒們認為他們比別的群體都優秀,這在紀錄片中能明顯看出來。當諾亞最終從社區中出來時,他震驚地發現,比如他母親的一位朋友也是口齒伶俐,充滿情商的人。「當時的我認為除非你是桑雅生信徒,要不然你就是說話嗡嗡響的人。」

諾亞卻認為這系列紀錄片太過集中在桑雅生信徒們和紅脖子(指美國南部政治保守的白人農民)的衝突上。「這十分有趣,但是內部的故事就更有趣了。這關於那麼多的像我們家機智的中產階級家庭如何到達他們所到達的——黑暗的中心。這是怎麼發生的?像是這個理念比現實還要大,大到可以讓你喪失原本的正義感和正確的理念。」

諾亞當時並不知道後來在紀錄片里被突出介紹的幾件醜聞。其中包括通過當地信徒和外國信徒結婚促使美國人之外的信徒可以在美國留下的移民詐騙案,通過污染達拉斯當地小鎮一家餐廳的沙拉櫃檯使751人中毒的案件和為了贏得當地選舉在美國各地運來一車又一車的流浪漢的震驚事件。

事實上,諾亞離開公社時這些事情已經發生了,雖然他也記得當他前往鋼絲柵欄的另一側去見他的父親時,他有看見流浪漢出現在靜修處。

為什麼他又會意識到正在發生的事情?他當時只是一個小孩,而且這是他的生活。但他意識到劇增的緊張氛圍、權力鬥爭和越來越多的槍出現在公社裡。「在那個時候,你似乎知道這是焦躁不安的情緒;所有事情都是古怪的,人們大規模地猜疑著艾滋病,擔心世界將要滅亡。」

1986年,席拉承認試圖謀殺、在公社內設置監聽設備和她在移民詐騙案、下毒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她和另外兩位指揮者被送進了監獄。

1993年,瓦科事件給諾亞造成極大的影響。事件中的邪教領導人大衛·考雷什(David Koresh)被FBI掃蕩後,最終造成76人死亡。他突然醒悟到這有可能也發生在他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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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的母親想要結束他們的朝拜並且離開了,她自從在浦那就感到十分不安。他們回到了大不列顛,父母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她打算前往諾福克郡,他的父親打算繼續回到俄勒岡州。諾亞和他的弟弟都得到自主選擇的機會。「我記得我坐在車的后座上,然後他們說 『你想接下來做什麼?』 我說:『我想要留下,去學校學習知識』」。 諾亞的弟弟也做了同樣的決定。

這像是對諾亞』怪人』般童年的回應,完全與他所經歷的截然不同。「我想變得儘可能正常,我做出很多能讓我安穩的決定。」

他說從公社離開後做出不再回去的選擇是十分正確的。「如果我還在那裡待更久,我覺得與現實世界的分離將變得更加明顯。我能從那些在那裡待更久的夥伴們身上感覺到。我能想像到那會將變得異常艱難地被現實世界所接受,他們許多人都一頭扎進了那樣的邊緣世界裡。」

然而,對於他而言,上當地的綜合學校並不容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秉承對自己父親的忠誠,他還是保留自己魯帕馬(Rupam)的名字。但是他也是擅長於適應和融入當地生活的。當他提及他的印度名字,只表示因為他父親在印度農場里生活,並未提及靜修處的事情。

過去曾經有過新聞報道性狂熱,拉傑什和他所有的勞斯萊斯。諾亞也漸漸意識到公社裡的怪誕,他不想和這些東西聯繫在一起。但是他被拋在後頭,他陷入了困境,並不是他到處惹事,而是他漸漸明白在現實世界裡生活的難度。

他的祖母隨後供他上了一所私人的素食嬉皮士學校,在那裡,諾亞漸漸發現自己成為一名演員的夢想。有一天,校長緊急集合學生,因為一群十分危險的人來到了鎮上,一個叫桑雅生的性狂熱異教。校長播放了一段警惕學生的視頻,猜開場的鏡頭是什麼?諾亞臉部的特寫鏡頭。幸運的是,沒有人認得出他來,因為他在社區時留在長長的頭髮,以及他後來變化很大的面容。

桑雅生信徒繼續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派別存在著,即使在羅傑尼希城被關了後,即使在拉傑什去世後。他父親仍然虔誠地跟著他們一起。而給她母親留下的卻只有痛苦和內疚。

那諾亞呢?一種奇怪的組合:氣憤和感激。他已經盡了自己的一份力—「很大一份力」他說,嘗試不同的治療方法去彌補一個沒有邊界的童年,那是多麼可怕,權力可能被濫用,情緒可能失控。同時他對古魯十分警惕。

到現在,他對當時在異教組織的人有了很多理解,這變得十分珍貴。他確實成為了一名演員,並且繼續沿用他魯帕馬·麥克斯韋(Rupam Maxwell)的名字。他最後的一個角色是從1997到1998在《愛默戴爾》里扮演一位活潑的年輕貴族亞歷克斯-奧科威爾勛爵(Lord Alex Oakwell)。

後來他轉行去輔導行業。他的工作也變成就客戶的個人影響力提出建議,教會他們利用自己天生的優勢表演、演講和媒體見面會。再一次,他重申他喜歡跟法律和會計公司合作時的直系關係和他們的界限與規則。他說他所做的這些都基於確實性,而錯誤的是,這也是在浦那和俄勒岡州的人們所一直追求的。

結束我們的咖啡談話之後,他將前往日內瓦參加一個會議。

他現在已經結婚了。據他自己稱,「他的老婆來自一個非常好的愛爾蘭天主教家庭。」他們有三個孩子,最小的九歲,大的分別為十六和十七。

他是怎樣的父親?「比我想像中的差。我最大的小孩多次跟我說,在他們小的時候我有時會對他們發脾氣,等等之類的。但是,對我而言,最先也是最重要的是被父母扶持著,像是在表明他們將幫助你長大成人並且融入這個世界。」

他曾經有過和他們談論靜修處的時候。他感到放鬆了,而且能夠說他們變得通情達理,富有洞察力,心平氣和了。「現在他們可能會去加入另一個異教了。」他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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