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莉莎娜和克莉絲到凱瑟琳——索命的巴拿馬雨林

自從2014年4月荷蘭女孩克莉絲·克里莫斯與莉莎娜·福倫喪生巴拿馬博克特鎮附近的雨林深處後，這片神秘的綠色魔窟又陸陸續續奪走了近二十位外籍遊客的生命，其中就包括來自紐約的著名女探險家凱瑟琳·約翰內特。這一異常現象吸引了美國小說家、著名法醫人類學家凱絲·萊克斯的注意，她通過自己的專業知識和人脈試圖挖掘這些命案背後的真相，特別是凱瑟琳的離奇死亡之謎。

在來到巴拿馬的博克特地區以前，凱瑟琳·約翰內特就已經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戶外生存專家了。在2015年於哥倫比亞大學榮獲比較文學學士學位後，23歲的凱瑟琳選擇離開繁華的紐約前往越南支教1年。此前她還曾作為志願者在葡萄牙學習過精神病人護理。環遊世界的熱情讓凱瑟琳的腳步遍及世界6大洲，而在Instagram上記錄的旅行點滴也讓她圈粉無數。

直到她來到了巴拿馬。

在北部山區的博克特鎮稍作休整後，凱瑟琳於2017年2月初啟程前往加勒比海沿岸的博卡斯德爾托羅地區。位於科隆島上的博卡斯鎮是個擁擠喧囂的粗鄙之地，這裡因豐富多彩的夜生活以及放蕩不羈的男女關係而臭名昭著。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凱瑟琳想在這裡找到一片凈土似乎並不容易，於是她選擇乘坐渡輪前往附近的巴斯蒂門多斯島待兩天放空心情。

根據當地人介紹，前往凱瑟琳的目的地、巴斯蒂門多斯島上著名的紅蛙海灘有兩條路可選：一是乘坐出租快艇直達目的地，票價7美元；另一種則稍慢，是先乘坐渡輪從科隆島出發前往巴斯蒂門多斯島上的巫師海灘，然後再穿過一條樹木茂密的偏僻小徑前往紅蛙海灘，這條線路的優勢在於便宜，只需3美元。曾是探險家的凱瑟琳選擇了後者，並在2017年2月2日的上午10點30分下船登上巫師海灘。

然後，這位經驗豐富的女探險家就香消玉殞了。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巴拿馬國立法醫研究所（IMELCF）的法醫人類學家向記者坦言，拉丁美洲的熱帶雨林並不是女性背包客或探險家的理想去處。這位法醫人類學家早先曾公開向媒體表達過自己的擔憂，但隨後便受到了官方調查和匿名死亡威脅。他表示位於巴拿馬東部海岸的博卡斯地區就是個黑社會橫行的賊窩，根據IMELCF內部資料顯示這裡是連接墨西哥和哥倫比亞與委內瑞拉毒品走私線路的中轉站。當地政府本應向外國遊客，尤其是女性遊客發出國家級紅色警報，但政府拒絕這樣做因為會對巴拿馬的旅遊業造成不利影響。

幾天後凱瑟琳並沒有如約返回她在博卡斯的旅店，旅店負責人意識到大事不妙立刻報警。有了前面荷蘭女孩失蹤案的經驗，這次的警方搜救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警方在一周內就找到了凱瑟琳的遺體，IMELCF的驗屍報告顯示她的頭部曾被鈍器重擊，而且屍體曾被兇手拖行數百米，並在小徑上留下了深深的拖痕。然而諷刺的是，就在幾天前，凱瑟琳還在她的社交賬號中表示美麗的巴拿馬宛如天堂。

那位匿名法醫人類學家表示，所謂的天堂之旅只是一種商業欺詐手段而已，巴拿馬這個國家沒什麼節操可言，政府只在乎想盡一切辦法撈錢，以至於甘願冒任何風險。因此巴拿馬成為了錫納羅亞販毒集團等拉美黑幫的重要商業港口，這些黑幫在此進行有組織犯罪，除了販賣毒品外還強迫當地婦女賣淫與販賣人體器官。

巴拿馬政府縱容這些違法行為的重要原因之一在於如果公開對黑幫集團宣戰，勢必會嚴重影響巴拿馬的旅遊業，而這部分收入佔了巴拿馬GDP的近20%。除此之外，巴拿馬政府也根本沒有能力與裝備精良的拉美黑幫進行真刀真槍的較量。而且整個巴拿馬的官場都已經被黑幫滲透成篩子了，政府要員都是黑幫勢力的代言人，他們敢反水嗎？

這一切看起來是不是似曾相識？是的，由於發生在同一地區，人們難免會把凱瑟琳謀殺案和2014年4月轟動大西洋兩岸的荷蘭女孩失蹤案聯繫起來。克莉絲和莉莎娜是在度假小鎮博克特附近失蹤的，這裡距巴斯蒂門多斯島大約40英里。這幾位女遊客都是在住處附近的偏僻林區徒步旅行時失蹤或遇害的，而她們的個人財物大多留在旅店並沒有隨身攜帶。遇害者甚至還有些共同特徵：二十歲出頭，身材高挑，皮膚白皙。

凱瑟琳遇難後，媒體將本案與之前的克莉絲和莉莎娜死亡案聯繫起來，並開始質疑在巴拿馬的這一地區是否隱藏著一位連環殺手。但凱瑟琳案的不同之處在於案件的性質很快就被定性為謀殺，並立刻啟動了國際司法調查程序。而在克莉絲和莉莎娜死亡案中只發現了五塊破碎的遺骨，而且是在兩人失蹤8周後才找到的，雨季的降水早已將任何可能的線索洗刷的乾乾淨淨。有多名法醫指出遺骨有被漂白過的嫌疑，但巴拿馬當局認為沒有足夠證據證明兩人死於謀殺，並宣布結案。

一些巴拿馬當局官員聲稱克莉絲和莉莎娜死於登山過程中的意外事故而非他殺。他們認為或許對於遺骨的狀況可以有別的解讀，但自然條件下兩人的遺體在兩個月內分解到如此程度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官方的意外事故假說的一個主要證據就是當地土著所發現的那個背包。背包里裝有受害者的私人物品，包括兩部手機和一部相機。這些物品的保存狀態良好，但其上的指紋並不都來自兩位荷蘭女孩，遺憾的是這一點並沒有引起調查人員的足夠重視。

儘管疑點重重，意外事故論的支持者之一、當地州檢察官波塞·皮蒂仍堅稱背包的發現有力的證實了兩人是死於意外事故。他認為如果是謀殺，犯罪嫌疑人為什麼不帶走兩人的電子設備和財物呢？但謀殺並不一定是為了劫財，也有可能是為了劫色，或是更加變態醜惡的目的。有些類型的變態殺手甚至會從受害者身上收集某種紀念品，以滿足自己的變態慾望。如果是這樣，那犯罪嫌疑人的興趣點自然就不會放在受害人財物上了。事實上，在近年來博克特地區發生的其他幾起失蹤案中，死者的貴重物品也沒有被帶走。

此外，克莉絲和莉莎娜私人物品的發現過程同樣十分可疑。根據意外事故假說，背包在雨季的蛇河流域被雨水和河水泡了6周之久。與此同時兩人的遺體都在同樣的自然環境的作用下粉身碎骨了，而背包和其中的手機和相機卻毫髮無傷。這真的可能嗎？根據第三方法醫專家分析，這種質量的民用背包的防水效果並不好，如果是暴露在雨季的河流中可能幾分鐘內就灌包了，而其中的電子設備也斷無倖存的可能。

或許，這個背包並不是老老實實的在蛇河岸邊等了調查人員一個半月之久，而是在調查人員到來前不久才被人放在這裡的。據報道背包是在2014年6月14日被一名恩戈貝土著發現的，而與此同時，一支荷蘭的專業搜救犬隊剛剛來到這一地區並加入了由哥斯大黎加紅十字會主導的新一輪尋找克莉絲和莉莎娜的國際聯合行動。

可想而知，只要犯罪嫌疑人有點智商的話，他就不會坐等搜救人員從他家裡翻出這個背包和其中的物品。

根據意外事故假說，至少有一名女孩在失蹤後10天，也就是4月11日仍然在世，那也是當地搜救隊到達夜景照片拍攝地的日子。有當地嚮導表示這條土著小路雖然鮮為人知，但每周仍有至少15-20人次經過這裡前往不遠處的恩戈貝村落。如果兩名荷蘭女孩曾在這裡被困了一周之久，那麼她們絕對會遇上其他路人。當地嚮導同時指出，如果這兩名女孩死於他殺，那麼兇手一定非常了解周圍地形。

由於發生在博卡斯地區的凱瑟琳·約翰內特案與荷蘭女孩案之間存在許多相似之處，公眾和媒體呼籲當地警方調查兩案是否為同一兇手所為。早在2010年就有一名綽號瘋狂比爾的連環殺手在此地被捕，他當年的作案對象正是來巴拿馬旅遊的外籍遊客。

儘管巴拿馬當局在克莉絲和莉莎娜死亡案中的拙劣表現飽受詬病，但他們似乎還是從中吸取了些許教訓。在凱瑟琳失蹤後巴拿馬當局立刻開通了一條熱線電話，並為開出5萬美金賞格鼓勵民眾提供線索。而在巴斯蒂門多斯島的犯罪現場調查人員也找到了些DNA證據，但具體分析結果尚未公布。儘管種種跡象表明凱瑟琳案和荷蘭女孩案兩者間存在諸多聯繫，但美國大使館仍拒絕將兩者相提並論。

每起外籍遊客的命案都像是在嚴重依賴旅遊經濟的巴拿馬引爆了一顆重磅炸彈，警方總會表示高度重視，媒體也會滾動播出最新消息並發出懸賞。但如果是當地人出了事，則沒人會關心受害人的死活。包括克莉絲和莉莎娜死亡案在內，自2009年以來巴拿馬的偏遠地區已發生了至少25起針對外籍遊客的謀殺案，而其中有超過三分之二的案件發生在近3年。受害者包括來自美國、英國、義大利和荷蘭的遊客，其中大多數是婦女和兒童。如果加上失蹤遊客和喪生的當地嚮導，這個數量應該可以再翻上幾番。

奇怪的是，所有的命案都發生在巴拿馬奇里基至博卡斯一帶，這是一道背靠塔拉曼卡山脈面朝加勒比海長約40英里的濱海走廊。而且這些命案中絕大多數受害人的遺體都沒能被找到，當局的調查工作也總是雷聲大雨點小。每當發生外籍遊客失蹤這類的案件時，當局總是安排公共事務部而非刑偵機構組織調查，但這些調查人員既不專業也不熱心。在當局眼裡封鎖消息要遠比破案重要，只有當失蹤遊客的親友憤怒地把事情鬧大後，當局才會無可奈何地打起精神展開全面搜救。但巴拿馬政府從來不從自身找原因，就像對待本國的另一大丑聞——達里安地區日益猖獗的人口販賣一樣，他們總是想方設法掩蓋事實或是為自己開脫。

儘管已經過去4年了，但圍繞著克莉絲和莉莎娜死亡案仍有許多未解的謎團：究竟是誰出於怎樣的目的刪除了莉莎娜相機中的部分照片？巴拿馬當局為什麼不公布完整的實踐報告？他們為什麼不相信自己國家法醫的屍檢報告，不相信本國調查人員和記者所發現的諸多線索？為什麼在發生這麼多起命案後仍不願展開一次全方位的徹底調查？或許，巴拿馬當局永遠也不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案。

這裡是克莉絲和莉莎娜生前曾居住過的旅店房間。但值得一提的是她們失蹤前最後一次聘請的當地嚮導曾在警方調查人員封鎖現場來過這裡，這給現場還原與證據搜集工作帶來了非常大的麻煩。儘管嚮導一直聲稱自己只是關心兩名女孩的安全前來查看女孩是否已經回來，並沒有動房間里的任何東西。

根據莉莎娜相機中的照片我們知道兩名女孩當時是朝著山下恩戈貝土著的村落方向走去。而在莉莎娜拍攝完夜景照片獨自前行尋找救援的路上一定會經過一座搖搖欲墜的小木屋。當地恩戈貝人說這棟房子的主人是一位當地嚮導。但這名嚮導性格古怪並一直拒絕接受任何採訪，這使得調查工作難上加難。當地恩戈貝人的歌謠中也不乏關於兩個荷蘭女孩的傳說，其中的一個歌謠暗示在那個大雨傾盆的夜晚有一個惡人在路旁殺害了這兩個女孩，並將她們的骨頭藏在了雨林中。雖說這種說法並沒有事實依據，但有調查人員認為歌謠中的內容或許並不完全是撲風捉影信口雌黃。

或許在新的證據出現以前克莉絲和莉莎娜死因的調查工作真的要告一段落了。但被害人家屬的痛苦和思念，卻不會隨著時光的推移而淡化。因為最讓我們糾結的並不是生與死，而是這些命案背後諸多未解的疑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