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紀》:莽荒之地上的糧食,女人和槍
即將上映的國產黑色喜劇電影《荒城紀》,作為導演徐嘯力首部院線作品,無疑是十分成功甚至充滿亮點令人驚喜的。演員出身的徐嘯力,在葉大鷹多年前的電影《紅櫻桃》和《天安門》中,都有不俗的表演經歷;而後多年積累和磨礪,終於拿出了《荒城紀》這樣一部通過聚焦民國三十年代山西一個名為李庄的村莊,而折射出整個民國社會,進而對國民性提出嚴肅思考並能映照當下,同時又能保持故事新鮮人物生動、製作講究、笑點足的黑色喜劇作品。
《荒城紀》以民國新生活運動為背景,講述了保長利欲熏心,因為不識字以訛傳訛,而導致無辜寡婦被焚,村民之間火併的悲劇故事。所謂提倡禮義廉恥的新生活運動,經過層層傳達之後,在農村變成了弘揚女德忠貞鄉紳變相牟利的工具。電影以一個村莊為原點,勾連起了縣城,太原,南京甚至國際(洋人攝影師)等更廣的地域,以及更高的權力階層;並在新與舊,男與女,窮與富,左與右,上與下,官與民的多層矛盾衝突中,破繭抽絲揭開真相。
《荒城紀》在內容上充滿了幽默諷刺和黑色荒誕,是提煉和虛構之後的寓言。但裡面的每一個人物又似曾相識,是有指涉性的符號,也是活生生的世人臉譜。保長代表政府和官方;族長代表宗祠和道德;李鐵算是軍師和爪牙;飢餓的鄉民是麻木和自私的烏合之眾;李憶蓮是被侮辱和被毀壞的弱者;林硭是熱血又徒勞的反抗者;矮男人是武大郎;送飯人是善人;孩子們是對成人的模仿和鏡子。
糧食,女人和槍,是電影《荒城紀》圍繞並不斷闡釋的三大關鍵詞,同時也是三位一體分不開的存在。糧食,直接關係著生存。保長為了救濟糧而去縣城求援,進而萌生出了靠新生活運動發財的計劃;飢餓的村民們為了糧食和生存而聽命於保長和族長,並進而信仰祠堂里的祖先;寡婦李憶蓮也為了糧食和生存,而和林硭生出一半「愛情」一半「野情」的情感;矮男人的媳婦為了糧食,而和保長偷情;林硭也是為了保衛土地和糧食,而不是保衛李憶蓮,而和全村人衝突。正如劉恆小說《狗日的糧食》里所描述的,在生存和糧食麵前,人的尊嚴,自由和情感都一文不值。
女人,在《荒城紀》所描述的村莊里只有兩類:為家族繁衍的生殖工具和為祠堂供奉的貞潔牌坊。她們的名字和意義,都蘊藏在男人背後。寡婦李憶蓮,因為寡婦的身份,而被定位獻祭祠堂的犧牲品。牌坊立起來,李憶蓮和林硭的私情就定義為不恥和不軌,人人可以唾罵審判,比如矮男人的媳婦,即使和保長勾搭成奸,也照樣能在道德高地上審判和加害李憶蓮。李憶蓮最終被獻祭,既是村民們愚昧麻木戕害的結果,也是「政權神權族權父權」下的第二個祥林嫂。
槍,既代表著權力,也象徵著男性的性徵。林硭有槍,而能嚇跑前來騷擾的村民們保衛家園;而保長發槍後,林硭和村民們之間權力到達制衡;縣城的秘書來到,帶來正規的軍隊,在權力上又碾壓了保長和族長。矮男人沒有槍,在老婆面前忍氣吞聲,一旦槍在手,就瞬間趾高氣揚,所謂「硬」了起來。
作為中小成本的國產電影,《荒城紀》在製作方面其實下足了功夫。為了表現村莊的凋敝,全片清一色的黑棉襖棉褲,除了保長和族長,都幾次做舊打補丁露出棉花。大到祠堂窯洞工地等場景,小到煙袋鍋手鐲破棉被等道具都精益求益,力求逼真。
《荒城紀》的生活和有趣,不同於「第五代」對於民族性思考的沉悶,更接近於《殺生》的寓言和《驢得水》的黑色,在充分發揮電影視聽語言生動性下,再去探討和思考一些讓人困惑的命題,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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