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暴永生

來自專欄 陰謀論

矽谷峰會

「在座的諸位都是各自領域最頂尖的研究者，今天我們團隊之所以選擇布魯塞爾作為與會地點，想必各位從邀請函簡介中早已猜出一二。」比利時布魯塞爾一間裝潢簡潔的會議室中，朱厚囪進行了一個簡單的開場白。

「大家可以先將注意力放在另一場位於美國矽谷，正同步進行的發布會上。」朱厚囪看著會議室中唯一一塊投影幕布說道。

投影中的發布會現場人山人海，與會人員身份上至企業總裁、下至普通市民，一位西裝革履的主持人正儘力煽動著群眾的情緒——

「在座的各位，我幾乎可以肯定，今天我們團隊發布的這款產品將極大地改變我們的生活。」

「您或許不記得您蹣跚學步的艱辛，但您應該記得您第一次學會騎自行車的忐忑、第一次拿到駕照的後怕。您一定還記得，在球場上頂著烈日苦練某個技巧的努力、和在深夜縫補衣物時不慎被扎到那種鑽心的疼痛。」

「我們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來習得這些技巧，在習得的過程中，有效的方法將極大的縮短習得技巧的時間，但您是否想過將這個習得時間縮短為零？」

「小海龜從沙灘中孵化，從未見過父母的它們卻懂得逃避掠食者努力地向大海爬行，一沾水便知曉如何游泳。很顯然，爬行、游泳是它們與生俱來的技巧，它們習得這些技巧的時間為零。」

「自然界中這種零習得時間的現象還有很多。既然自然界有本事將某些重要技能的習得時間降低為零，我們是否也能做到呢？」

「我們團隊利用小白鼠重現了一個六十年代海登（H.Hyden）等學者就曾進行過的實驗——我們花費了大量時間，教會了一隻小白鼠某項技能，而後我們將這隻小白鼠體內某些特定的RNA提取出來，注射到另一隻小白鼠體內，接受注射的這隻小白鼠瞬間就學會了此項技能。」

「前人曾提出記憶分子理論，認為記憶儲存在DNA與RNA之中，如今我們的技術將記憶分子理論完美地應用了起來。」

「僅需一針，您就能瞬間擁有過人的天賦技能，不僅能夠一針習得開車，甚至於開飛機、開坦克、哪怕是開航空母艦都能夠在瞬間習得。屆時我們每個人都能彈奏優雅的鋼琴曲、烹飪出難以置信的美食。台上一分鐘，台下一針功，謝謝大家！」直播投影到此結束，畫面最後停留在主持人的一個露八齒的標準微笑上。

布魯塞爾會議

「矽谷峰會上，我們向全世界公布了有關記憶分子的部分研究成果——注射攜帶動作記憶的特定遺傳物質，可以讓被試者習得該動作的時間降低為零。」

「從矽谷峰會上看，我們的研究似乎僅針對於動作記憶。但實際上，我們對知識的記憶方面，也有相似的研究成果。」

「我們的研究成果事實上分為兩部分，但在矽谷峰會上，我們僅面向全世界發布了其中的一半內容。」

「以開車為例，我們向普通群眾發放的產品，僅能令被注射者熟練進行車輛駕駛，例如打方向盤、踩油門等等，但卻無法令被注射者擁有交通規則、如紅燈行綠燈停這類知識積累。」

「知識很多時候都是一柄雙刃劍，流氓其實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所以哪怕是我們研究的另一部分能夠徹底改變當前的教育體系，我們仍舊只能小範圍地使用，不能將之公之於眾，這也是在與會前和諸位簽署保密協議的意義所在。」

「偉大的革新都需要冒險，諸位都是各自領域首屈一指的研究者，為了將知識傳遞給學生所花費的時間應該不在少數，那麼一定很容易就能理解——如果知識積累能夠零耗時傳遞，將帶來怎樣一番盛況。」

「人類的學習速度有限，想要在目前的科技水平上做出一點點的突破，必定需要十幾、二十年的知識積累，並且隨著科技的進步，知識積累所需時間還將繼續增長。」

「從前，我們還能夠看到達芬奇、牛頓這類，橫跨數、理、化、生，甚至橫跨文理的著名學者。」

「而現在，研究條件、生活條件、人口數量均遠超從前，但哪怕是在座的各位，也僅能在一個或者少數幾個領域取得突破性的成就。」

「很顯然，並非古人更為聰敏，而是如今單一學科的知識量就超越了從前幾個學科知識量的總和。」

「如果將一門學科的知識比作一位巨人，從前的巨人不夠高大，一個研究者較為輕易地就能站在多位巨人的肩膀之上；如今這些巨人高聳入雲，研究者大量的青春花費在攀登過程之中，在費盡心力終於站在了一位巨人的肩上後，再無餘力攀登另一位了。」

「我們的產品，能夠瞬間製造出擁有多學科知識量的人才。而過程僅需從諸位身體里抽取少量遺傳物質，我們團隊就能利用其批量生產攜帶諸位知識積累信息的注射液，僅需一針就能讓普通人站到巨人的肩膀上，繼續向上攀登。」朱厚囪停頓了片刻，因為現場大多尖端研究者面色並不怎麼好看。

「諸位為各自領域的繁榮做出的努力有目共睹，召集大家到此，也並非要竊取諸位辛苦得來的知識積累，但如果我們能夠達成合作，人類文明將出現爆炸式的發展，交叉學科將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

「同時，接受注射的對象將受到嚴格的資格審核，並且會支付給諸位高昂的費用作為報酬。」

「天才來自於1%的靈感，和99%的汗水，雖然1%的靈感更為重要，但我們將做到省略其中99%的努力。感謝各位的與會！」朱厚囪笑露八齒，結束了此次會議。

私人會所

某海景私人會所，商界名流齊聚一堂，互相間交頭接耳，坐於上席的組織者是一位西裝革履的青年，青年的背後有兩幅停頓的畫面，一幅是矽谷峰會、另一幅是布魯塞爾會議。

「至此各位應該明白我們團隊召集大家與會的一層緣由了吧？」

「諸位都這世間億里挑一的人才，各位的企業均是財富匯聚之處。那麼諸位應該都清楚培養一個人才需要多少財富的堆砌。」

「我們團隊研發的產品，能以最直接的方式為各位公司塑造人才，而各位僅需挑選出忠於公司的員工，前來注射提取液即可。」

「提取液來自各行各業頂尖的學者，自然價值不菲，但絕對大大低於公司直接培養同等人才的費用，並且可以通過在注射前簽約的方式降低人員跳槽的風險。」

商界不乏雷厲風行之輩，當即便有與會者拍板訂購。

「具體費用之後會有專人與諸位詳談，我們此次會談還有一層緣由——在對記憶的研究中我們找到了控制人們思維的辦法。」

「我們大腦中的神經元有規律的放電，形成了我們的思維，而決定神經元如何放電的因素有兩個：其一是外界環境的刺激，其二便是我們的記憶。」

「每當我們使用我們的產品獲得特定動作記憶時，我們不僅能形成特定記憶，同時我們還能植入某些瑣碎的、難以察覺的記憶，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最終思維的形成，而被注射者本人完全無法察覺到自身思維的微妙變化。」

「舉個例子，給普通人10種顏色、造型各異的服飾，讓其挑出最喜愛的一件，不同的人作出的選擇大概率不一致。但在我們的產品測試中，注射者均將我們預設的那件衣物作為自己最喜愛的衣物。」

「諸位都是生意人，客戶偏好及潮流對公司產品的銷量影響有多重要，恐怕不必由我多加贅述。每年為了塑造某種潮流，投在軟文、廣告上的金錢恐怕不在少數，在此我們提供一種最直接的方式來左右客戶偏好、行業潮流，如有需要會後可與專人詳談。」

「任何消費者都不希望自己的思維、偏好受到影響，為了諸位自己企業的聲譽，還請諸位遵守保密協議。」

「感謝各位的與會！」組織者笑露八齒，結束了會談。

豪華游輪

「老友你以為如何？」一艘豪華游輪上朱厚囪看著眼前的老人。

「有點意思。」老人看著眼前三個屏幕最終的暫停畫面，又看了看正標準微笑著的朱厚囪，若有所思。

「你想得沒錯，我將自己的記憶原原本本複製了四份，畫面也是特意在此暫停的，看起來有些詭異吧。」朱厚囪回頭看了一眼三個屏幕上近乎一模一樣的標準露八齒笑容。

「可是哪怕是記憶不折不扣地被複制了，但從複製完成後的那一刻開始，思維受外界環境影響越多，差異也就越大，他們三個還是會成為不同的人，我始終不可能永生。」朱厚囪略顯遺憾。

「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嘛？哪怕他們思維完全與你相同又能怎樣，對此刻的你本人來說，仍舊死後萬事皆休。」老人行將就木，但思維依舊敏捷。

「是意料之中沒錯，但追求永生本就如此。我要你全球電網閑暇時間的全部控制權。」朱厚囪眼神變得凌厲。

「我大致猜到了你的計劃，研究中你掌握了大腦神經元形成思維的放電規律，基於此利用全球電網的閑暇時間模擬此種規律，藉此複製出一個超大型的意識。想要我的電網，沒有問題，但我要你永久地將老朽我的記憶如你一般永久地複製下去。」老者做了一輩子生意，很快抓住了買賣的關鍵。

「老友你沒猜錯，我也自當如此，全球電網交由你的複製者運作，我很放心。」

「此外，老友若你千百年後最終成功，還請務必捎老朽一程。」

「如果有機會的話，沒有問題。」

......

「我們見過新生命的誕生，也曾見過星體的誕生，二者多有不同，但它們都是世間萬物的聚合。細胞聚合大量的養分產生生命，星體聚合大量遊離於宇宙的氣體、誕生了行星。」

「聚合在一起的物質具備特定的結構，於是誕生了記憶；它們按照特定的規律來行動、放電，於是誕生了思維。我的研究不僅讓我掌握了記憶存儲的結構，同時也讓我掌握了神經元放電的規律。」

「藉助全球電廠，或許我的思維將步入新的天地。」

「老友，海上的雷暴要來了，我們回艙休息吧。」

「這種自然界的放電，是否承載著我們無法理解的思維呢？」

（完）

謹以此文獻給西蒙（R.Simon）、赫林（Heling）、賈維克(Jarvik)、艾思曼(Essman)、科恩(Cohen)、海登(H.Hyden)等為記憶相關學科做出貢獻的研究者們。

比利時布魯塞爾——第五屆索爾維會議在此舉辦，出席科學家包括愛因斯坦、普朗克、玻爾、洛倫茲、海森堡、狄拉克、薛定諤、泡利、徳布羅意、玻恩、居里夫人、郎之萬、康普頓、埃倫費斯特、德拜、克萊默斯......這次索爾維峰會被冠之以「最著名」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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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科拗口科幻，致力於生產爽文般通俗的科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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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攢稿時，內心是著急的，因為生怕哪一天，我寫的東西不再是科幻、幻想，而成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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