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經國私生子蔣孝嚴講述母親章亞若猝死之迷

蔣經國私生子蔣孝嚴講述母親章亞若猝死之迷

  不止一次為了母親的死因不明,我和孝慈相對唏噓。

最初感受到母親並非自然死亡,是在外婆告訴我們身世的那晚。外婆一口氣說出許多難以置信的往事,當她吞吞吐吐地說到:「……紀琛只是你們的大舅媽,亞若才是你們的親娘……」時,她再也無法抑止長年累積的哀傷,掩面而泣,痛苦地喃喃自語:「……我的心肝女兒亞若才是你們的親生娘,但是她死得好慘哦,你們一定要為娘爭口氣!如果亞若還活著,日子不會這麽苦,你們要爭氣哦……」

我流著淚追問外婆,母親是怎麽死的?外婆難過得直搖頭,只重複地哭著說:「……你們娘死得好慘喲!死得好慘喲……」

桂林醫院奇猝死

一九四二年八月十五日上午,母親在廣西桂林醫院暴斃時,外婆一家人遠在江西贛州,毫不知情。

母親出事當天早上,從麗獅路住所前往省立醫院就診,到被推入太平間的整個過程,有叄個人很清楚:四姨媽亞梅、母親生前好友桂昌德(又名桂輝),以及專程到桂林陪母親的大姨媽懋蘭。她們都到過現場,事後也分頭詳盡地向外婆轉述,但她們對母親的真正死因,莫衷一是,更未敢言明系由何人主使。亞梅阿姨甚至懷疑母親的死,桂昌德有所參與。

事隔五十年後,九十年代初期大陸對外開放,桂昌德可能聽到此一傳言,特地出面否認,並設法和孝慈取得聯繫。她對外宣稱自己是母親彌留時唯一陪同在側的人,只有她知道母親的遺言,想轉告我或孝慈。我因公職在身,無法前往大陸;孝慈後來以大學校長身份,於一九九叄年到大陸時,桂昌德已過世,但見到了她年邁的丈夫吳鵬。

吳鵬向孝慈說,他太太身前念茲在茲的,就是想要告訴我們,母親在桂林扶養我們半年多的日子裡,每天掛在心上和掛在嘴裡的,就是怎樣讓這兩個孩子回蔣家,交由父親經國先生親自教養。母親還說,經國先生非常孝順毛太夫人,一九叄九年十二月獲悉毛太夫人不幸被日機炸死,悲痛逾恆,連夜趕往溪口料理後事,還手書「以血洗血」四個大字,並刻石立碑以明志。事後,他返回桂林告訴母親,原本一直計劃要帶母親去溪口拜見毛太夫人,卻遇此變故,天人永隔已無法如願,內心很歉疚,所以特地從溪口帶來一床毛太夫人生前親手縫製並綉有鴛鴦被面的絲棉被,交給母親作為紀念,以彌補心中的愧憾。

母親把這一段經國先生的心事,告訴了桂昌德和四姨媽亞梅,桂昌德後來透露給丈夫吳鵬,吳鵬也就在和孝慈見面時作了轉述,但他隻字未提母親過世的原因。

桂氏兄妹同照料

母親在贛州懷婕後,照父親的提議,由桂昌德陪同前往大後方的廣西桂林待產,以避人耳目。抵達桂林的安頓事宜,全由省民政廳長邱昌渭打點,連在麗獅路上的棲身之所,也是由他覓妥。邱昌渭太太周淑娟女士後來移民美國,後來有人向她打聽桂林往事,她證實說:「……蔣經國寫親筆函給毅吾(邱昌渭之號),拜託他必須照顧章亞若。……」

桂昌德原是母親葆靈女中的要好同學,又很意外地在贛州異地重逢,交往就更加密切,幾成莫逆,這是為什麽母親在贛州懷婕搬往桂林待產時,會要桂昌德陪同前往的原因。經國先生還為桂昌德事先在桂林安排了一份工作。

四姨媽亞梅告訴外婆,母親生病當晚,是從外面用餐回來,回家途中就曾嘔吐。正巧那幾天大姨媽懋蘭從貴陽趕到桂林作伴,母親生病當夜,懋蘭也在場。她看見母親從外面回家進門時就跌跌撞撞,路都走不穩,而且臉色蒼白,嘴角上還有一小塊飯菜殘渣,顯然先前嘔吐過。懋蘭阿姨原以為母親喝醉了酒,走近身邊卻聞不出酒味,所以並非酒醉,而是得了急病。母親進房後,她便急忙在屋內找出「濟眾水」、「萬金油」等成藥給母親服用,總算熬過漫長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七點多鐘起床後,母親再次嘔吐並腹 ,匆忙間決定到省立桂林醫院看診,同時通知桂昌德前來,由她攙扶母親前往,亞梅阿姨則留在家裡照顧雙胞胎。懋蘭姨媽後來跟外婆說,她才到桂林不久,因為自己身子也有病,另外看不出當時二妹的病情有那麽嚴重,所以便在家裡幫亞梅照顧孩子。她怎麽樣都想不到,二妹竟然就此死在醫院裡,頭都不回地丟下兩個心肝寶貝。要是她看得出任何徵兆妹妹亞若的病會有生命危險,無論如何她也會陪同著去的,而且一定還要抱著這兩個可憐的孩子一道去。

母親是上午近九點步行到醫院,手續辦妥後,原本精神略見好轉,住進單人病房,還和桂昌德與聞訊趕來的桂昌宗兩兄妹聊了不少話,談到「大毛小毛的教養和總要歸宗」的事。桂昌宗是桂昌德的哥哥,留學日本,返國後投入抗戰,不久和許多青年一樣輾轉到贛州「青干班」追隨經國先生。母親在桂林的生活費用,是由桂昌宗負責定期從贛州匯交,後來經國先生乾脆也把他暫調桂林工作,就近負責照料母親。

神秘的王姓醫師

桂昌宗和桂昌德兩兄妹事後分別向懋蘭和亞梅阿姨轉述,那天上午母親在病房稍歇之後,有位王姓醫師由一位護士推著葯車陪著進來,說是要為母親打針,也沒說是什麽針,或是母親害的是什麽病,直接撩起母親的袖子,就扎進左手腕血管,打完針隨後一言不語地迅即離去。幾分鐘後,母親還在用右手按著左手打針處,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眼前漆黑,叫了

一聲:「不好了,我什麽都看不見了……」隨即昏了過去。

在旁見狀的桂昌德急著大聲嚷著要那位姓王的醫生回來,一會兒來了好幾個醫生,七嘴八舌地圍在母親病榻前,但那自稱王姓的醫生已不見蹤影。其中有位大夫要桂昌宗去買冰塊,說是病人體溫太高,需要冰塊。桂昌宗隨即上街去找冰塊,半個小時左右回到病房時,氣氛已完全不對,幾位醫生正在為母親進行搶救,醫院院長楊濟時聞訊也趕來現場,並且交給他和他妹妹一張病危通知書,說母親是「血中毒」;未幾,即宣告急救無效。母親就這樣孤零零地,沒有任何親人在旁的情況下,孤獨地走了、含冤不白地走了、對兩個稚兒放心不下地走了!

從母親進到醫院,一直到臨終,都沒有親屬在場。當懋蘭和亞梅阿姨接到電話後,才從家裡心驚膽戰地急忙先後趕到醫院,但母親已被推進了停屍間。

恐懼上醫院

到底什麽是「血中毒」?又為什麽好端端地會「血中毒」?毒從哪裡來?醫院沒有人做進一步的解釋。當時在桂林陪伴母親的兩姊妹,都是二叄十歲的婦道人家,沒有人懂,也沒有人敢去問,「血中毒」是母親患的急病所引起的併發症?還是由於那位自稱姓王的醫生打了「那要命的一針」造成的?

我記得小時候外婆和二舅都曾很認真地叮囑我們,不要在外面隨便打血管針,二舅還說,如果把空氣注入血管就會要命的。是不是他們探聽到母親就是被自稱王姓醫生的人注入藥劑或大量空氣而死亡?我問過一位劉姓內科大夫,是我竹中同學,關於空氣注入血管的問題,他肯定地說只要注入五至十CC進入肺部後,就會阻塞血液循環造成缺氧死亡。外婆與二舅的恐懼不是空穴來風,這反映出他們相信母親是在打針時被害,但不能確定被注入何種毒液,連注入空氣也在他們懷疑之列。

四十年後,當時在桂林任職廣西省衛生處處長的翁文淵,被問到母親可能死因時,就質疑說,桂林醫院的設備和楊濟時院長等醫生,依大後方的水準,都算是一流的,怎麽會無法救治看似罹患急性腸胃炎的母親?又怎麽會送到醫院不到半天,就猝然而逝?他說,當然有問題。其他在桂林事後聞訊的人,均表示難以置信。但是,沒人敢公開作聲。

母親系被害身亡,我早有所感。從小就覺得外婆和二舅對醫院有莫名的恐懼和對醫生強烈的不信任等異常行徑;在念中學時,就感受到他們長期因母親在醫院被害的陰霾所折磨,甚至害怕那些害死母親的一夥人,為了「斬草除根」,遲早會趕來新竹趁機謀害這兩個孩子。從懂事起,我和孝慈就察覺到外婆和二舅在日常生活中,嚴重缺乏安全感,天天活在隨時有被人加害的疑慮當中。

母親被診斷死亡後,很快便被推進太平間。在家裡照顧我們的懋蘭和亞梅阿姨,被這突如其來的死亡信息,嚇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懋蘭阿姨還是鼓足勇氣,趕到醫院見了母親最後一面。等她哭著回來後,亞梅阿姨才也單獨趕到醫院,看到斷氣多時的母親竟然已靜靜地躺在太平間,怎麽也不敢相信,早上她還可以自己走到醫院看病,中午就宣告不治。懋蘭阿姨真的嚇壞了,深信這是一樁謀害,有不祥之感,連夜收拾簡單衣物,一聲不響地離開了不平靜的桂林,丟下亞梅阿姨一人看顧這對沒爹沒娘的雙胞胎。

亞梅阿姨後來帶著我和孝慈趕到萬安,一見到外婆,就抱頭痛哭,進到房內哭訴說,叄姐死得很凄慘,到醫院太平間看到她露在床單外的臉和手臂,都呈深褐色,幾近黑色,一定是被毒死的。精明能幹的叄姐是她的偶像,平日生龍活虎、身手矯健,怎麽會一下子工夫,就冰冷地躺在太平間?當場既難過又害怕地嚎啕大哭起來。她跟外婆說,她一個女人家,無親無故隻身在外,又能怎麽辦?外婆聽到這些,真是傷心透了,很後悔沒有及早阻止亞若和經國先生交往,她告訴亞梅阿姨,她預感早晚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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