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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蘇軾畫像

    約朋友吃飯,在飯店的牆上看到一幅宋詞書法作品,筆力遒勁,吸引了我的眼球。因為書法而使我仔細閱讀了這首詞,閱讀之後,頓覺詞意深邃,令書法為之失色。

   詞云: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休苦勞神。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幾時歸去,作個閑人。背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蘇軾:《行香子》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在飽讀詩書的浪漫詞人蘇軾的眼中,沒有比此更好的景色了。看!純凈如洗的夜晚,銀一樣的月色灑在桌上,環境恬靜安詳。獨自坐在桌前,斟滿酒杯,就著月光下酒。此情此景,正如作者在《前赤壁賦》中寫的那樣:「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浮名浮利,休苦勞神。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在這樣美麗安靜的環境下,作者的心情並沒有真正輕鬆。因為他此時被貶定州,根據朝廷近來的動態,他已經預感到將有更大的禍事發生。

    在黑暗的北宋官場,小人當道,沒有是非曲直,正直的蘇軾飽受打擊陷害。余秋雨談到小人時說:「小人見不得美好,卻也能發現美好,有時甚至發現得比別人還敏銳,鬼鬼祟祟地把一切美事變為醜聞。」蘇軾壯志滿懷,渴望為社稷貢獻自己的才智,卻遭遇了一連串的打擊與挫折。「烏台詩案」幾乎喪命,發配黃州顛沛流離。歷經滄桑榮辱,蘇軾對仕途險惡有了深切的感悟。

   感悟之餘,把功名利祿看淡的蘇軾,頓覺人生的短暫和虛無。在詞里,他採用了三個比喻:其一是「隙中駒」,此典故出自《莊子》:「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白駒」並不是白色的馬駒,而是太陽的影子。用日影移過牆壁的縫隙形容人生短暫;其二是「石中火」,敲擊石頭髮出火星一閃即逝,比喻在本來就短暫的生命中,精彩的日子就更為有限;其三是「夢中身」,感嘆人生如夢亦如幻。他在《念奴嬌》中寫道:「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一連三個比喻,讓讀者看到壯心消磨殆盡,轉而以曠達之心關注人生的蘇軾。三個比喻把他對人生須臾即逝,如夢如幻的感受表達得淋漓盡致,讓讀者深切感知作者苦悶和無奈的情緒。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是呀!縱然是才高八斗,又有何用?才華橫溢的蘇軾,不被皇帝知遇,又有小人攻擊,在官場無所作為。看到不學無術的小人紛紛得志,他心情苦悶,卻又無可奈何。從困擾痛苦中自我解脫的辦法,只能是強作快樂,暫時天真的「陶陶」一下,追求現實享樂,忘卻煩惱。蘇軾多麼希望能儘快遠離這個讓人失望的官場,歸隱田園呀!

   「幾時歸去,作個閑人。背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對於官場已經徹底失去希望,在青年時代初進仕途時,蘇軾就感覺與宵小難以共事,產生退隱的願望。可「幾時歸去」?「官身不由己」,時間很難預料。他理想的生活方式是陶淵明式的歸隱生活:彈琴、飲酒、賞玩山水,所謂「背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然而,生性曠達的蘇軾,終其一生也未能實現他「作個閑人」的願望。他45歲那年,因「烏台詩案」坐牢103天,幾瀕臨被砍頭的境地。後僥倖被釋後,貶至黃州,任黃州團練副使(相當於民間自衛隊副隊長),職位相當低微,在黃州一住就是四年。被朝廷召回後,又先後被派往潁州、揚州、定州。59歲時被貶往惠州,62歲時再貶至海南的儋州,65歲遇赦北歸,途中逝世於常州。蘇軾的一生,政治生涯中未功成名遂,退隱田園的願望也沒有實現。

   讀罷蘇軾的詞,飲盡杯中之酒,我的心裡悵然若失。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蘇軾:《定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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