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金剛經 作者:海雲繼夢

非常金剛經(四)──第一章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無所得耶?」

佛言:「如是!如是!須菩提,我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在前面經文里佛告須菩提,你不能這樣子肯定佛有所說法,甚至也不能問眾生能否接受這個法,這是從肯定的角度來破。這裡須菩提則從反面來談││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無所得耶?

這樣的問法是不是很矛盾?先說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卻又問是否為無所得;意思就是說,對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個問題而言,佛是得而無得;接著佛又告訴他:「對啊!得而無得,我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這在說什麼呢?既然「得而無得」,為什麼還要講?他真正要表達的是什麼呢?

我們可以從《金剛經》的語言模式發現,它在否定上給予肯定,而在肯定上卻要破除。由此可以看出這當中有一個基本架構:從「肯定」出發時,是從色身上來肯定,所以要予以破除,而就「否定」而言,其實是從「法身」出發來否定色身。

如果我們放下《金剛經》的內容不談,單單以其基本的思惟架構來觀察,它事實上都在破「色身」和「財、色、名、食、睡」的部分。其實《金剛經》也有「立」的一面,它是以「破色身」的方法來「立法身」。所以,「立」是採取「隱」的方式,而「破」則採取「顯」的方法,兩者一隱一顯──「破」色身是顯的,「立」法身是隱的。

由此可見,般若空宗的思想主要是在摧毀對色身的執著,色身乃「有為法」,但有為法並非絕對不好,吃飯、睡覺就得靠色身,只是莫去積極追求。人類因為不斷地追求,演變成一遇到財、色、名、食、睡,身、口、意就引發貪、瞋、痴而造業。假如我們對財、色、名、食、睡能隨緣順事,不刻意追求,反而會很圓滿。所以我們應該將色身的生命體力,全然安住在「法身」上。假如人類都能夠這樣轉過來時,這世界就是極樂世界,所以般若空性的思想是很宏觀的。

《金剛經》的架構,就是般若空宗思想的架構,重點在於破除我們對色身的執著。從表相上來看,只要放下對色身的執著就好,問題就是我們放不下。為何放不下?因為用大腦的思考,就會放不下。大腦思考的特色是運用記憶,一旦這個特色運作起來,記憶的基礎就一定丟不掉。

我們常說要活在當下,不要掉入第二念,但只要一運用大腦去思考、去邏輯推理,那就不可能活在當下,不可能不掉入第二念。一般人六根接觸六塵境界,心念產「生」以後,接著就「住、異、滅」了,「住」是存在,所以心念一產生,便落入了內存系當中,也就是進入八識的運作,至於八識如何運作,那是唯識分析的主要內容。「住」,就是第二念,心念產生以後,如果要能夠只到「生」的階段,而不落入第二念,則只有佛境界才有可能,我們一般人很難不落入第二念。一般說「六根接觸六塵境界時,六識起作用」,就是指第二念的情況,倘若不掉入第二念,六識就不會起作用。

人從小就一再地被「訓練記憶」,一直告訴你叫爸爸、媽媽,這個紅的、那個白的,這是圓的、那是方的……一直教你先學會記憶,然後以此為基礎去累積,接著運作、剪貼、重組,甚至發明創造,達成預期的人生目標。能夠實現預期目標的人,是有福報的,而做不到的,則是福報不夠。有人碰到挫折、失敗就會說業力大,其實不是業力大,而是福報不夠。修行有個好處,就是可以提升福報,福報提升後,業力就不至於構成問題或障礙,關鍵在這裡。

修行是往上提升自己的福報,這不一定指賺錢,你有人緣、有貴人相助都屬福報。有些人出門就太陽高照,偏偏有些人一出門就下雨,這是福報的問題。有錢有權卻無福報的人所在多有,並非有錢有權就吉星長照、福報滿盈。有人富甲一方,但一出門就被車撞,錢再多也享受不到。有的人權傾一時,位居要津,但一開口就出事,一說話就招來指責,如此即便是高官厚祿,日子也很難捱。

以上是運用大腦必然會碰到的情況,要如何不用大腦呢?欣賞即可。譬如我說:「這朵花很漂亮!」如果還要問:「怎麼漂亮?」那完了!漂亮是用來「欣賞」的,一旦問「到底怎麼樣才叫漂亮」時,就變成知識了,知識是用大腦運作出來的。那我只好告訴你:「白花邊緣有一圈紫線條,這就叫漂亮。」於是,你就真的認為白花加上紫線條才漂亮,沒有的就不漂亮。這不叫「欣賞」,而是「解讀」,是一種知識的運作。識性的運作一定得用到大腦,只要開始用大腦去解讀,價值就會被扭曲,甚至瀕臨崩潰。因為解讀的分析是用大腦,不是用生命,大腦會使事實的真相產生扭曲。

當「欣賞」時,天底下每個人都一樣漂亮,因為欣賞是腦筋只「停」在那個地方「純欣賞」,不做比較,只要一出現就欣賞,僅此而已。東西沒有什麼特別漂不漂亮的,不管是圓仔花或牡丹花,都同等漂亮,這是我們學佛人最大的一個收穫。

「記憶」和「欣賞」是兩種不同的生命體系。知識少的人,前庭後院會隨便種幾棵樹,也許種得亂七八糟,然而樹本身是有生命感的。反而知識分子的家裡,不會去擺那些東西,因為他會覺得那樣子很紊亂。其實「亂」也是一種生命現象,明白嗎?生命本身是「有一點」矛盾的。有點矛盾卻不是很矛盾,要是很矛盾就麻煩了。可是知識分子用大腦知識判斷,是不準矛盾發生的。

譬如,你打開小孩子的抽屜,如果裡面的東西擺得亂七八糟,你可以感受到這個孩子比較溫柔。如果抽屜一拉開,裡面方格子擺得整整齊齊,那這個孩子很可怕,他會非常理性,稍微挪動他的東西,過一會兒他就爆發了:「誰來動我的桌子!」那個抽屜亂七八糟的,你把它全部翻一遍,他也不知道。這就是人性的表現,那種抽屜亂糟糟的小孩比較懂得欣賞(我不是叫各位要亂糟糟,不過如果是亂糟糟的人,倒是可以自我安慰一番)。亂糟糟的人常要被罵,整理得很整齊的小孩經常受到讚歎,後者很冷靜,分析事情條理分明,但很冷漠。理性的人較冷漠,亂糟糟的人就比較溫柔、比較感性,這種孩子比較體貼。當然這種情況並非絕對性的,不過八九不離十,那是一種人性的展現。

因此,我們可以了解大腦是傾向「色身」的運作,它是記憶累積後發展出來的。如果你的記憶基礎在於「賺錢,累積財富,這樣將來做什麼事都容易」,那麼當引擎發動時,你就往這邊偏了,要想停住很難,因為已經上路了。當他設定要買房子,假如已經儲蓄到可以買「兩根柱子」時,他就會繼續為另外兩根柱子打拚,如果半路被攔截,只有兩根柱子沒有用,所以要他中途停住是不可能的,除非這時發生重大事件,不然在一般情況下,他不可能半途而廢。這就是以知識為基礎去記憶以後,開始累積出來的行為模式。

現在如果要我們不用大腦,就得開始「破色身」這個部分,所以「破」本身就變成「顯」的。既然破了色身,法身這邊就要立,亦即在破色身的同時,法身的意義要一直加強。譬如父母親教子女,老師教學生,幾乎都告誡不要太市儈氣,不要太銅臭味,不要有江湖味,要具備人文素養,要帶有人性,其重點即在於喝斥名利的追逐,我們從小几乎都受這樣的教育。可是你會發現,教你不要追逐名利的人,他本身可能就在追求名利,所以不追求名利的目標也幾乎無法推動,但這卻是自小就開始教育的事,可見我們的教育完全失敗。不求名利、重視人文素養這個基本的社會理念,其實就說明了破色身、立法身的基本要旨,這些其實已經教我們了,但我們還是被社會上的名利所吸引,因為名利魅力太強了,而人文素養卻沒什麼魅力,所以當你家裡有人肯追求人文素養時,那是貴家族的福報。

台灣有句俗話:家裡有三代人不修行必定遭殃,家道一定有問題。姑且不論修行,如果有三代人都沒人文素養,那個家族大概也完蛋了。三代人假如都追求名利而毫無人文素養,家裡的牆壁可能都糊上了股票,那些被斷頭的水餃股通通都貼上去了。家族三代人都投入名利的競逐,這家族的災難很快會發生,其關鍵倒不是誦經拜佛就可以了結的,而是培養人文素養的問題。

了解到這種情況和差別以後,在這樣的思惟架構下,再回過頭來看這經文。前面從正面的「破」切入,現在則由反面的「立」入手。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就是人生止於至善、十全十美的生命境界。佛到達這樣的境界而又無所得,根本上已完全脫離了財、色、名、食、睡,而即使已經是在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上,也是無所得。這是很究竟的一種境界。

這當中有兩個問題要釐清:第一,就靜態而言,佛到達這樣的境界,但並不停留在這個境界里,所以說「得而無得」。那麼得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後又要做什麼呢?並非得了以後,把它當成證書貼在門前給人家看。倘若你被總統召見,就在背後貼一張:「我於民國九十年三月十二號蒙○○總統召見。」人家大概會說你是個瘋子。

被總統召見以後,還是要吃飯、睡覺。同樣地,得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後,還是一樣得修行、弘法利眾生,還是得繼續過生活,因為「得而無得」嘛。現在我們還在因地,距離「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太遠了,還得不到,所以才會一直說要「得」。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必須從等覺位到妙覺位的過程來看,得到以後又如何呢?譬如攻讀博士學位的人,拿到學位以後又要如何呢?你會發現,他得了博士學位以後,生活依舊如常,不免要吃飯睡覺,所以即使得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還是得過正常的生活。博士畢業若碰上了經濟大蕭條,找不到工作而跑去開計程車,那就成了博士計程車司機,到時候開車多少公尺跳一次表也跟別人一樣,沒有特例。

所以從色身來看,自始至終,從頭到尾一律相同,但就生活境界而言,則必須和同等境界程度的人來論才有意義。誰能知道有沒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唯佛與佛始能知之,就像博士和博士才能彼此切磋。一位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人,對著尚未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人講,那個未得的人會變成「鴨子聽雷」(台語),什麼也聽不懂!因為境界層次懸殊之故。如果博士來跟我們談,我們糟糕,他也倒霉,秀才遇到兵,他講什麼我們聽不懂,所以他乾脆不講了,仍舊錶現得與我們一般。因此,當佛到達這樣的境界時,他不說「我得」。要先了解這個部分。

其次,是得到以後,亦即到達這樣的境界以後。其實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並非追求得來的,那是修行學佛成就的必然過程。現在一般人都認為「到達」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後要如何如何……就像攀上了聖母峰,爬到最高點,趕快插個旗子照張相作紀念,如果變成這樣,那毫無意義。事實上,它只是一個過程,是我們修行必然要走過的路程。今天各位發心修行,也必然會走過那個階段。

比較麻煩的是,凡夫不是要「走過」,而是要「住」到那裡面去,因此幾乎所有宗教都有天國的思想,到天國、到天堂、到什麼瑤池、金池。這不是對不對或好不好的問題,因為人有這種惰性,在這裡奮鬥得很疲累辛苦,那總要休息一下。到哪裡休息?極樂世界最好啦!結果就把極樂世界變成天國思想。

各位,修行人沒有疲累的權利、沒有悲觀的權利、沒有消極的權利。為什麼會有疲倦的情況?因為你的生命能量不夠、體力透支、太累了,才會想休息。可是真正修行人的生命能量是非常充沛、源源不斷的,他不累、不疲、不倦,所以毋需再找一個香格里拉或桃花源休息一下。真正的修行,若是真正獲得法義的話,你不會想要休息。就像精力充沛、精神飽滿的人晚上不會想睡覺,我們就因體力透支,太累了,所以天還沒黑就想睡。人的生活旅途中,那種因物質匱乏而激烈競爭的人,才會很想休息。以前我在高雄,有位朋友極富裕,是好幾家銀行的常務董事,平常公務繁忙。有一次我坐在他的賓士車上,他問我:

「你知道那樹上有幾隻鳥?」

「幹嘛問這個?」

「我每次看到樹上的小鳥,都好羨慕。」

「羨慕牠們作什麼?」

「下輩子想當小鳥去。」

「好,那我下輩子當獵人,這輩子打鳥老是打不著,下輩子一定打到你。」我半開玩笑地說。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他太累了。他自己原有五、六家工廠,工廠賺了錢又開銀行,這樣的人當然累死了,累得很想當小鳥。這例子說明了人生的現實處境實在是太令人疲乏了,所以天國思想才會應運而生。人,一旦變成了這種狀況,就會有個「終極目標」,而那個「終極目標」畢竟是屬於大腦的東西。

大腦運作分兩個部分,一是知識基礎的累積,其次則是推理的部分。記憶下來就是累積,累積知識去推理,然後發明、創造,最後達到「終極目標」。所以,天國思想乃是大腦思想的產物,而非生命的產物。你不用記憶而用欣賞的,當下便是極樂,便是屬於生命的。以佛陀的立場來說,他充滿生命能量以後,目的不在於以何者為目標,而在於整個生命流程中,他如何發光發熱。

這兩者截然不同,用大腦思惟的人生,就不免要有個終極目標,不用大腦的則讓生命能量充分顯現。這個能量是要讓生命散播芬芳,散播光彩的,如此而已,而且永遠如此。因此,此處所言「我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並不是要得那個東西,否則就有終極目標,所以他不得那個東西,乃至一點點法也沒有。假如他有任何一點沾染或有個什麼東西的話,那就不名為佛了,稱不上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這觀念對我們來說很難突破,因為在現實的生活環境里,人人都那麼疲倦,那麼辛苦。你能說他什麼不對?他哪有不對,辛苦的人總需要一點休息嘛!《聖經》上,耶和華說得很清楚:「心靈疲倦的人有福了。」為什麼有福?因為可以到他那兒去休息。你們這些歹命的人、困苦的人、被痛苦逼迫的人,現在有福了,通通可以到那裡去。

天國思想都是這種講法,總不能規定你有存款五百萬才能移民過去,天國既不是加拿大,也不是美國或澳洲,不是用移民法過去的,是有福者才得以進入。因為人太疲倦了,所以要休息了──每個宗教都是這種想法,佛法並非宗教的原因就在這裡,它不為你營造一個天國或香格里拉,它只告訴人們要如何擁有足夠的生命能量,使其發出光芒,散播芬芳,然後永無止盡、不疲不累地走下去,這與天國思想完全不同,佛法殊勝了不起的關鍵就在這裡。

一般人無法體會這點,故所求的不是這個,而是要求一個天國,只要讓他知道死後能不能到那兒去就好。運用大腦,才會去追求「要去哪裡」,而你若能欣賞的話,那就幡然不同了。你注意這兩者的區別。「記憶」的人生和「欣賞」的人生迥然有別,我一直鼓勵各位參加「華藏工程」的意義就在這裡。華藏工程班五人一組,其作用就在於學習如何欣賞每一個人,乃至欣賞每一個處境。

同樣的錄音帶,某人聽到了某一點,他所欣賞到的這個點,也正是我必須去欣賞他的地方,透過欣賞他的過程,我把我執放下,藉由此來練習破我執。

華藏工程的進行,不講是非、不論對錯,否則就是用大腦在記憶和推理。我們必須避免用自己的思惟基礎或脈絡來評斷別人,要能把這一點先拿開,然後不論對錯,純欣賞!人家那樣講,我若聽不懂他如此陳述的理由,那就請他再說一遍。

譬如你手上這個東西,我認為很醜,但就是有人說很漂亮,「奇怪!為什麼我覺得它丑,而別人說它漂亮?」那麼我不妨聽聽看,究竟別人為何覺得漂亮,別人是如何欣賞的。這樣,首先我們就可從別人那兒學會一種看法,原來別人是這樣看的,我也學會了欣賞,那是一種新的視野;其次,因為他懂得如此欣賞,所以我欣賞他。這便是雙贏,通通被你學到了。以這種方式,可以將自己的執著,那個認為很醜的部分放下。你學會欣賞,觀念就開始轉變了,生命也開始進行不可思議的改造。

從我們的《華嚴月刊》中可以看到,有人參加華藏工程四個月就已經改變了,關鍵就在這個地方。一個人能這樣改變真不容易,我們往往改了幾十年還改不掉某些習氣或觀念,而華藏工程四個月就能改造一個人,所以這是一個最佳的訓練方式。你說它的功德大,還是拜懺功德大?你若硬要這樣去比,那就是「眾生非眾生」了,對不對?

非常金剛經(四)──第二章

〈頁22-頁31〉

複次,須菩提,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

這一分稱作「凈心行善分」,因為「心平等,無有高下」,故云「凈心」。這一分是前面所談過之理論的延伸與開展,所以它講「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法平等」是一切法平等的意思,也就是諸法平等。鳩摩羅什當初是在長安翻譯經典的,在此之前,他於甘肅西涼國住了十八年,大概也是在那兒學中文,受到當地文化的影響,因此文字用語簡略豪放。各位若是讀過傳統那種委婉的文字,再來讀他的文章,便能夠體會其文字簡練利落、單刀直入式的手法。

他不講「諸法平等」,而說「是法平等」,這有兩層意義:第一,法法平等,也就是諸法平等;第二,就單一法而言,亦是平等。有很多法時,說「法法平等」,這大家容易體會,但只有單獨一個法時,怎麼去論平等呢?只有一個法時,平等、無有高下是什麼意思?其實,這是談心境,傳統佛法謂之「不執著」,事實上它不是不執著,而是任何一法都放在同一個標準水平上,所以即使只有一法,它也是在那個標準上。換言之,當只有一個法而說「是法平等」時,此一「是法平等」乃尊重、恭敬之意。否則只有一法,怎麼論平等呢?事實上就是很恭敬、很尊重它,對於每一個法我都如此恭敬尊重,率皆提升至同一個水平,而非通通壓下去。

我們要丟東西到垃圾桶時,通常隨隨便便就倒下去了,反正終歸要丟棄,所以不管它了。然而到百貨公司買東西,一定讓店員連著包裝盒包得好好的才拿回家,很少人會舍包裝盒,而直接拿裡面的商品。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這就是兩法不平等。

我們處理事情時會有「你要的」和「垃圾」的差別,可是以一個修行者的立場而言,對這些要丟掉的垃圾,還是一樣要具有恭敬、尊重的心境。當你產生「這個是垃圾,不要緊」的心境時,就產生很大的「高下心」。站在修行的立場,有這種「高下心」,對我們是一個很大的障礙,所以即使要丟掉,這個最後的剎那,我們也要很恭敬。

這一點中國人在哪裡表現得最好?就是在「送出山」(出殯)時,絕對沒有人會隨便捆捆丟出去就算了。最後還要做個「梁皇寶懺」才把他送出去,而且墳墓要做得很漂亮,這就是恭敬尊重。為什麼一般人會在這地方恭敬尊重,對於其它事情卻不能同等以待?那便是「是法不平等」。

你對單一法能夠恭敬、尊重,這叫作「是法平等,無有高下」。當你每件事情、單一的一件事情,都能做到這一點,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問題是每一個單一的法,你能否真正做到恭敬尊重?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各位,佛法絕對生活化,就從日常生活中做起,假如生活中做不到這些,更別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那麼遙遠的事了。

其實,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生活中非常踏實的東西,並不是很遙遠,問題是我們在詮釋時扭曲了它的真實意,把它變成一種知識。日常生活中,你對任何的境界「是法平等,無有高下」,那就對了,真正的關鍵在這裡。接著看下一句經文。

「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亦可解釋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或是「無我見、無人見、無眾生見、無壽者見」,不過這地方我認為用「無我心、無人心、無眾生心、無壽者心」比較好。我們用這四心來修一切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無我心、無人心、無眾生心、無壽者心」即是談沒有目的性。眾生心和壽者心就是企圖心和目的心,用大腦的人不但有目的性又有企圖心。社會上的人若無旺盛的企圖心,在事業上就不會往前沖,所以旺盛的企圖心是造成今日社會進步的動力,這沒有錯,我們肯定這一點。但這個旺盛的企圖心也正是一切業障的根本,所以你最好不要太過旺盛,有那麼一點點就可以了,只要有「我要活下去」的那一種企圖心即可,假如連這個都沒有,你就活不下去了,但若是太旺盛的話,便是一切業苦的根本了。

「目的性」更是災難,人與人相處最好不要有目的性。台灣人這一點很麻煩,例如搭火車,旁邊坐一個人,通常你不會很自在地跟他聊天,要聊的話,一定先看一看,這人是不是調查局或誰派來的?懷疑這人是幹什麼的,不然怎麼會剛好坐在我隔壁?否則不小心,搞不好晚上我就失蹤了。為什麼這樣想呢?因為你目的性太強了。沒有目的性,就沒什麼好怕的。為什麼要怕呢?其實,還有很多例子可舉,像「今天天氣很好、火車開得很快……」人不用一開口就扯上政治話題,否則一緊張,目的性一設下來,就會朝政治的方向去了。人生不僅僅只有政治而已,如果沒有目的性,你會無所不談;若是有目的性,那什麼都不好談了,關鍵在這裡。

人如果有目的,好多事不能辦,所以這裡講「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沒有人我的對立、企圖心、目的性,這樣修一切善法,才有可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因為「無我」就是沒有身見,「無人」就是沒有人、我對立,就是無此身、無企圖心、無目的心,這四個要件是修行的根本,假如這四個要件不能具足,修行很難成就,會變成盲修瞎練,原因在這個地方。

經文這裡其實可以用其它來說明,為什麼要用「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而且特殊的是它不講「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或「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後面那個字不見了,所以我說你用「心」代進去,用第三種狀況來講。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這是一種狀況,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是第二個狀況,現在我們就把「心」代進去,我心、人心、眾生心、壽者心,你用這樣重新去看。我們看經文最後的結論。

「須菩提,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一般善法是從物質界、色身去看的,是人予以定義、區別的,其實法無所謂善或不善,它只是「法」而已。為何稱善法,那是人去分別的。所以這個善法,如來說即非善法。「如來說」是指「法身的部分」,即從法身的立場來說,色身的法不是善法,這才是善法。

《金剛經》般若空性的部分,最主要是背景一定要弄清楚,背景的基本架構弄好以後,你怎麼解讀都不要緊,因為那是知識性的部分。倘若背景沒弄清楚,你會把《金剛經》講成知識性的東西,而不是生命中的東西。《金剛經》是在解讀生命的,它告訴我們哪裡錯了,那個錯要怎樣將它釐清。譬如剛才談色身和法身混在一起的那個問題,你到底分不分得出來?

色身只是物理現象,如何能說法呢?所以說法,是法身在說,而非色身在說。可是,你會講「明明你在說,我在說,佛在說」,這個「說」是借這個「色身」物理現象的運作,實際上是「法身」在起作用,這點你必須一直去參。所以我們在行禪法的時候提醒你,是「誰」透過這個望遠鏡在看外面的世界?這個眼睛是色身的一部分,真正在看的不是那個眼睛,而是法身透過色身的眼睛在看。這時,你會發現色身和法身兩個合併在一起,但這是兩個,不是一個,你必須能將這部分分開來,如果分不開,《金剛經》你永遠看不懂,永遠不知道佛法到底在說些什麼。佛法就談這一點。

色身和法身到底是一個還是兩個,一定要分辨清楚,這裡已經講得很清楚了。色身是物理現象的運作,法身是透過色身的物理現象在表達某些東西。所以說是「誰」在吃飯?是「誰」透過這個色身的嘴巴在吃飯?也許你會說「吃下去都在身體裡面,又沒有跑到外面去」,當然「吃下去」是「色身」的物理現象在運作,然而實際上是法身在運作。法身在最基層上就是維護色身的功能,可是法身有更高的層次,即是超過色身基層運作的那個部分,那部分就是佛法所講的真正法身。

人性加以焠煉,把複雜的部分除掉,去蕪存菁,所剩的菁華部分就叫佛性,以此而論,佛性無異於人性。人性是較廣泛的,就像剛才所提的法身,法身在基本層面上有維護色身的功能,但當這個色身毀壞之時,法身就回家去了,它會和其它的緣再結合,然後變成你的下一輩子。這輩子來這裡,就是因為前輩子的色身壞掉了,於是法身就走出來跟那些因緣結合,福報不錯就來做人,不然當豬八戒都有可能,這就是輪迴了。

所謂輪迴只是就相上而言,事實上,法身這個生命還是繼續前進,生命,法身本身所在的真如並未消失,關鍵就在這裡。大家能體會嗎?這部分好好的參!色身、法身是同一個,還是兩個?這是修行中很重要的部分,慢慢去體會。

非常金剛經(四)──第三章

須菩提,若三千大千世界中所有諸須彌山王,如是等七寶聚,有人持用布施;若人以此般若波羅蜜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他人說,於前福德百分不及一,百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

此段經文系以比較的方法來講。首先,要解釋「三千大千世界中所有諸須彌山王」到底有多少,這個觀念我們要先弄清楚。一個須彌山有四天下,東、南、西、北,名為「四大王天」;須彌山頂有「忉利天」,通常是欲界的第二層天;然後是夜摩天、兜率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以上總稱「六欲天」。六欲天再上去就是色界天,色界天再上去就是無色界天,這稱為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這是從一個須彌山來看的。

世界則是以下這樣子:欲界六欲天,構成一個世界;一千個世界,構成一個小千世界,初禪天以下統攝一個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稱作中千世界,是在二禪天以下;一千個中千世界構成一個大千世界,就是在三禪天以下,這叫作三千大千世界。

三千大千世界是一千的三次方,就是一的後面有九個零,以現在的數學計算的單位來算叫十億。換言之,一個三千大千世界就有十億個須彌山,十億個四天下,十億個忉利天。一個須彌山有多大?四天下之中,我們這個世界叫南瞻部洲,假設一個地球是一個南瞻部洲,那麼四個地球才構成一個四天下,東、南、西、北才是四天下的狀況。忉利天有三十三天,有三十三塊了,那比我們這邊大八倍以上,首先要把這個狀況弄清楚。

以須彌山王來看的話,忉利天以下一直到我們這個地上(四天下還不算),這樣構成的一個世界,這個須彌山通通把它磨成微塵,這樣算起來有多少微塵、有多少寶?姑且不論須彌山,須彌山到底有多大你也不知道,就以玉山為例好了,也不看微塵,就以這樣大一座山,整座玉山都是七寶的話,那麼有十億玉山,那會有多少呢?你算算看,以這樣的七寶拿來布施,你看福德多不多?

這是《金剛經》的一種語言模式,前面也提過:「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寶滿爾所恆河沙數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不?」經文這裡也以此例再講一遍。雖然經文這裡沒有問「福報、福德多不多?」大家想想看,用那麼多寶來布施,福德多不多?

「若人以此般若波羅蜜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他人說,於前福德百分不及一,百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經文這裡不是講《金剛經》,也不是講《摩訶般若波羅蜜經》,是講「般若波羅蜜經」,《摩訶般若波羅蜜經》是「般若波羅蜜經」當中的一部分。《摩訶般若》就是《大品般若》,與《小品般若》、《金剛般若》、《道行般若》……等,統稱為「般若波羅蜜經」。

「般若波羅蜜經」是什麼呢?般若即空性智慧,這個經典就是談可讓我們到達人生究竟彼岸圓滿成就的空性智慧。也就是說,讓我們在人世中,不但能了解生活的(色身的)這一相,更能夠體驗到生命的價值、意義、真相與目的,並且究竟通達。而將這一整套人生體驗的菁華部分提出來,就稱之為四句偈。也就是將自己人生體驗的菁華部分拿出來,不僅僅是自己受持,並且能夠為他人演說,這樣的福德,比前面的福德,不只大上百倍、千倍、千萬億倍,乃至以算術譬喻都無法說明。

「於前福德百分不及一……」經文的這種語言表達,我們只能夠說鳩摩羅什在用中國語言作比較時,常常弄顛倒,所以他用「於前福德百分不及一……」意思就是經文前面所提「布施的福德」與「把人生體驗的菁華為人解說」所得的福德作比較,前者不如後者的百分之一、百千萬億分之一,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

這地方所指的是這兩個東西,以「色身」而言,即使布施再多的財寶,所得到的福德,都不如在「法身」上的體驗,也就是對生命真相、人生目的、人生的價值與意義的體驗。你將這個體驗的部分拿來為人宣說,所得到的福德,比你用色身的任何布施都要大得多,其意義在這裡。

從經文裡頭,我們可以窺見其語言模式與思惟模式,《金剛經》很重視法身的這個部分,色身部分只是提供給我們作參考。色身是人人可以掌握得到的,可是人不能只活在色身上,色身只是一個歷程,這是佛法一個很重要的前提。佛陀從摩訶衍的立場(大乘的立場),並不否認我們在世間的福德因緣,有那樣的福報當然很好,所以佛陀常常讚歎這些大戶長者、國王、天王、人王……為什麼讚歎?因為他們修有福報。既然色身有這種福報,那很好,我們毋須加以否認,可是色身福報卻屬無常。

我常跟各位說,人生的情況就像我手上這串念珠,中間這顆是今生,右邊這些是過去的、過去生,左邊這些是未來的、未來生。過去的每一生,是各種因緣組合,過去生的色身已壞掉,今生這個色身一樣會壞掉,未來的很多生也一樣會壞掉,可是法身是一直存在的。

倘若過於著重外相的色身,你就會喪失生命的本質和意義。換句話說,我們的生命是色身和法身兩個因素所構成,當只存在色身時,生命的質量必然會墮落,因為你會停留在財、色、名、食、睡的追求上,同時貪、瞋、痴、慢、疑會從身、口、意中爆發出來,那你就在三惡道輪迴了!

假如我們把生命的重心往法身這邊靠,對於「財色名食睡」自然會淡薄、會隨緣,有沒有都不會在意,自然會在生命的真相、人生的目的、價值與意義上努力。當你在這邊努力時,戒、定、慧就會增長,解脫、解脫知見會增長,生命質量會開始往上提升。那麼即使這個色身毀壞了,有這麼高的生命質量,下輩子所結合的因緣都將會是善因緣。下輩子也許還是現人身,但福德因緣不可思議。

大家想想看,我們假使出來競選總統結果會如何?你會說:「別空思妄想了!除了自己一票外,大概沒有第二票了。」為什麼?因為我們沒有修這個福報,所以認為出馬競選總統是天高皇帝遠的事,想都不敢想。但當一個人有那種福報時,便會被人推舉出來當總統,然後他也莫名其妙當上總統了。他有那個福報,即使不要也不行,因為他命中有。為什麼會有?因為他的生命質量已經提升到那個地步。當然,我只是舉個例子,生命質量高的人未必當總統,而會當總統的人,其生命質量也不一定高,那是福報。

生命質量高的人和生命質量低的人,質感是完全不同的,修行的重點在這兩者之間。經文這裡所要告訴我們的,並非是要我們去比較福德的大小,而是透過福德大小的比較,讓我們體會到法身和色身之間的差別。它的意義並非鼓勵我們為了下輩子能得大福報而來修法身,是告訴你在法身的層面上有必要去加強,切莫一直停留在色身的部分,所以經文這裡才有這種講法。

這種經文是《金剛經》的一種標準語言模式,也是般若經典中的語言模式,它所要表達的是法身與色身之間的差異性。我想我們用這樣的表達方法,應該可以說是把《金剛經》的語言模式和思惟模式都釐清楚了。

非常金剛經(三)──第一章

〈2-20〉

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恆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復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後日分亦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以身布施。若復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何況書寫、受持、讀誦、為人解說。

須菩提,以要言之,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若有人能受持讀誦,廣為人說,如來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稱、無有邊、不可思議功德。如是人等,即為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何以故?須菩提,若樂小法者,著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即於此經不能聽受讀誦、為人解說。

須菩提,在在處處若有此經,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所應供養。當知此處即為是塔,皆應恭敬作禮圍繞,以諸華香而散其處。

這部分是講受持經典、經教所得的功德。從字義上看,似乎極易了解,但若要真能明白經文的真實義,恐頗費周章。

印度人一般將一日分為六個時段:初日分、中日分、後日分、初夜、中夜、後夜。我們常聽到「二六時中」,「二」指白天和晚上,「六」即指這六個。西洋人將一整天劃分成二十四小時,中國人則劃分成子、丑、寅、卯……等十二個時辰,所以中國的一個時辰等於西洋的二小時,以前印度一個時段,即等於西洋時間的四小時。經文這裡的初日分、中日分、後日分,也就是白天的意思。

現在他以恆河沙等那麼多的色身來布施,有可能嗎?不可能啦!這輩子這個色身布施之後,得再等二十年才可能又是一條好漢,但也必須是好漢才行,萬一成了「好豬」就難以布施了。所以這是一種譬喻,真實情況不可能早上布施後,馬上投胎以另一個色身來布施,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是你發無量心愿意布施,譬如九二一地震時,有些人很急,心想:「唉!他這樣死太可憐了,留下孤兒寡母的,我單身漢,替他死好了,死一百遍都無所謂。」事實上哪能死一百遍?但這表示他有那個願、那個心。

佛門中修學,若能真心誠意來發心,功德福報不可思議。可不要學一學,盡發些假願。我遇過這種情況,有人開文物流通處,一聽說要蓋道場,馬上去找那位師父:「沒問題,佛像通通包在我身上,我那個三聖佛、四大天王很大,要從大陸運過來……你跟別人買六千萬,我打五折就好,而且我先捐一千萬。」佛像六千萬打五折是三千萬,他又捐一千萬,所以實際上是兩千萬而已。大家看他那麼發心,就選他當會長,結果聽說那些佛像總共只要二百萬。師父經營道場,勢必有好多信眾,一旦他當會長,信眾們就成為他的顧客。兩百萬的東西,他賣你兩千萬,生意買賣,大家甘願,這倒無所謂,做生意賺錢無可厚非。但他不是真發心,他的目的不僅賺那一千八百萬而已,同時還想招攬一堆信眾去買他的東西。

另外一種情況,南部有位中醫師常跟人說,凡是師父來看病都免費。有些師父去了,真的看病免費,但其它居士來,索費卻比其它醫院多一倍。到底是師父多,還是居士多?這都不是真心布施,美其名說慈悲、供養三寶,實際上卻是靠著師父吃飯。那就不對了,那是假的,不是真心。

經文這裡指的是真心布施。真心布施,才有可能「初日分、中日分、後日分,以恆河沙等身布施」。不然照經文解釋:「反正我死一次,看你要幾條命通通給你。」一個人能給幾條命?但當你真正感動,願意真心發起,那就有可能以「恆河沙等身布施」,故其涵意甚深,不是逞口舌之能。

我們與父母親之間,相信多少也有這種情況。父母親病重很痛苦時,你可能會感受到:「哎!從小父母親培育我們長大成人,無怨無悔付出,現在老了病了,正需要照顧,此時不在身邊陪伴,更待何時?」這時你可能發起大孝心,不顧一切為父母效命。有些子女甚至還祈求神明,願意減壽十年、二十年,好讓父母親康復,這是真正的至誠。夫妻、子女也有這種情況,唯有真誠心才有功德,有口無心徒然顯現人格上的缺陷罷了,佛法不論這個部分。

現在經文這樣舉例,每天這般布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用那麼長的時間布施,你看,功德、福報多否?既然時間是「百千萬億劫」,把它轉過來,假設我從現在開始盡未來際百千萬億劫,初日、中日、後日一直布施,那麼其量也可等同恆河沙量。這樣解釋當然亦無不可,但這叫大腦推理。時間一長,百千萬億劫中有多少生命?初日、中日或後日這樣一直布施……這樣說當然也通,但卻全屬邏輯推理的解釋。從知識面、哲學面可以如此理解,但絕非佛法表達的重點。它其實是指生命中一種「至誠」的現象,如此布施福報很大。

接著經文又舉了另一個例子:「若復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何況書寫、受持、讀誦、為人解說。」另外,有人聽到這個經法就建立信心而不退心,這叫「信心不逆」;這種人福報超過前者。要想擁有前面那麼大的福報,本身要有一個虔誠心;想要聽聞經典以後真正獲得福報,關鍵就在信心上面。

學佛真的是不可思議,我並未要求各位像我這樣,但我願意提供本身的經驗供各位參考,那真的是不可思議。我當年也非常鐵齒,叫我拜佛,怎麼可能!「合掌」對我來說已經算很有禮貌了,更別提「禮佛」了。我家那尊釋迦牟尼佛,還是去龍山寺夜市跟店老闆討價還價,一陣廝殺後買回來的。對我而言,那有什麼好拜的?但從我發心開始拜佛,第一拜開始,我就一直帶著一個疑情──這樣拜對嗎?為何拜佛?我學佛六、七年,才開始真正拜佛,一邊拜一邊懷疑:「奇怪,這六百塊的東西有什麼好拜的?為何拜佛?」

我一直在「參」這個疑情:為什麼要拜?因為有個動力驅使我拜。你知道嗎?歷代很多偉大的禪師、成就者,他們都拜佛,顯然這並沒有錯,他們不可能比我笨嘛!何況他們都已證果解脫,而我尚於煩惱苦海中打滾,為何我不拜?他拜,他對,但我就是找不到對的原因,那要怎麼拜下去呢?我一直在參這個問題,拜到將近三十萬拜時,啊!豁然開朗!拜佛原來是這樣,前面拜的都錯了,從頭再來!各位,這個重新再來,讓我把癌症末期轉換掉了,從這拜佛當中斷絕了,就在我拜到三十萬拜時。

一位台南的中醫師,雖是天主教徒,但因他在佛光山讀過佛學院,所以也算是同修。他說我得了肝硬化。我想,西醫應該有辦法,便去檢查。一檢查,不得了,醫生說我得趕快開刀。開完刀,我問醫生情況如何?他說肝硬化事小,但癌症末期擴散出來的部分比較麻煩。開刀後我一直問到底怎麼回事?臨床大夫說:「癌症末期,你那個瘤沒辦法處理,癌細胞黏在心臟下面主動脈的地方,無法開刀。」就醫學而言,它擴散得很嚴重,脾、膽、肝都受感染了……它的長相百分百是惡性的,然而另一位病理大夫做過切片檢驗之後卻說是良性腫瘤,不是癌。臨床大夫說是癌症,病理大夫卻說是良性,怎麼可能?為什麼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事實上,我知道它是由惡性轉變成良性的。你有沒有那個信心?前面沒有信心的三十萬拜是一種疑情,要參!當你信心真正建立時,它就轉了,不為什麼,科學邏輯無法解釋。這還不稀奇,當年我用功時把工作辭掉了,憑著僅存的積蓄在家拚命做功課。後來積蓄用盡,但家無恆產,這下就必須找工作了,但如此便又無法精進,於是我跟菩薩說:「您替我找個工作,要輕鬆有時間進修的那種,最好是公務員。」我還跟菩薩強調,我沒時間準備考試,所以最好是不必考試的那種。各位,觀世音菩薩真是我們最好的人際官,我請他關說,半年後,我去應徵的經濟部通知我上班。他真是神通廣大、千手千眼,可能還有一千隻腳。你知道嗎?真的不用高普考就能去當公務員,而且不是工友,還有公保。

你有沒有信心?你敢不敢?就這麼簡單,不可思議啊!

大家都知道,我師父被關了三十三年,我問他:「你怎麼出來的?」他說自己也不知道。當年他被關在鄉下,一關三十三年,有一天突然一通電話叫他去北京。他問原因,卻是怎麼問也沒人知道,只是催著他趕快前往。到了北京,他問怎麼回事?也沒有人搞得清楚,只叫他趕快回家。沒有為什麼!三十三年,他一直堅持著地藏菩薩的信念,最後就這樣被釋放了。

信心啊!就看有沒有信心。「我菜吃那麼多根了,怎麼還沒效果?」我們是「吃不到三把應菜,就想上西天了。」(台灣俗語)你才吃幾根嘛,怎會有效果?信心!有了信心就不要管,有了信心以後還拜了三十萬拜,境界都轉了。開刀時,人家問我為何不緊張,我也不知道。有這麼好的醫師、醫藥和醫療設施,哪有什麼好緊張?緊張也沒用啊,自然就沒事了。我們對三寶一定要有信心,對於這樣的經典,各位接觸良多,在哪裡產生信心,這很重要啊!你的信心到底在哪裡?

有位教內的老行者,十年前相遇時,他說:「年輕人,我跟你講,念佛真好!」當時我問他往生有沒有問題?「沒問題,我絕對有信心。」去年,他來我們道場暫住。我又問他還念佛嗎?他說念啊!往生有沒有問題?他說不敢保證。耶!怎麼愈修愈倒退?那年夏安居,我要求他住下來好好用功,三個月後往生有份。他道:「沒問題,我絕對精進。」結果才住了兩個禮拜,失蹤了。知道嗎?不經嚴格考驗,根本難以體會,雖然只有三個月,但要能待得下來,沒那麼容易。早上四點起床,晚上九點半睡覺,中午可以小睡片刻,這當中都不可說話。人在這裡,心想著那裡好殊勝,人到了那裡,卻是好煩惱喔,你知道嗎?要磨練!

「真的有信心嗎?」你信誓旦旦沒問題,現在要出征,大家不必相送,到時候卻偷偷溜了。為什麼?你沒有真正的信心,關鍵在這裡。所以這裡講:「聞此經典,信心不逆。」「信心不逆」這四個字,說易行難啊!各位,不用等人家來考驗,一切都看自己。很簡單,要你每天誦一部《金剛經》,做得到嗎?你認為這何難之有,但我敢說下禮拜就有人跑來問:「師父,生病時能不能請假?能不能事後一次補三部,加倍償還?」都是理由!為什麼這樣?沒有信心!你沒有辦法克服。

建議大家「結界五十三天」,這當中有幾人真的做到?總是一大堆理由,哎喲!師父我要出國;師父,我要出差;我如何如何,所以無法怎樣……你看,一個五十三天的功課,要連續不斷都有困難了,對經典還能信心不逆嗎?不要講太多大話,該做的就實在去做,每天早、晚課,是否真能堅持不斷?信心啊!若連這個都做不到,還有什麼信心可言?

我第一天到嘉義講課時,就有同修許願:「師父等我,三年後我出家,一定要等我。」他一講五年多,至今不見人影。當時他說得斬釘截鐵,但那次之後,我再也沒有看到他。當時有多少人「強強滾」啊,可是最後都不見了。

很多人建議:「師父,我們來弄個大大的場面……」我說不必了,能持之以恆才重要。台灣有句話很好玩,闊嘴吃得多,還是長命的吃得多?你自己慢慢參,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信心夠不夠?就從這裡看。

結婚典禮上,布置裝飾都很美,「永浴愛河」、「白頭偕老」等賀聯掛了一堆,但法院裡頭吵著要離婚的,不都是昔日愛侶?祝福的話冠冕堂皇,但沒有信心基礎,結果未見分曉。同樣地,現在對於這樣一個法,你有沒有感受其殊勝?這得從三方面來:

第一,人生的存在、那個價值的殊勝,你有沒有感受到?如果能,你對這經法便會信心不逆。

第二,你有沒有感受到這生命的真相、宇宙天地中真理的存在是那麼地偉大?如果能,你也會信心不逆。

假如以上兩者都沒有,那你有沒有感受到「眾生受苦」?若然,則對此經典,你也會信心不逆。

某日我在宜蘭,看到有人將一隻老鷹關在籠子里,鷹翅一展,就會打到鳥籠。有位高中女學生站在鳥籠旁觀看良久。第二天,她拿了六千塊向鷹主人買老鷹。主人問:「你要牠幹嘛?」她央求道:「把牠放開,讓牠飛走好不好?」鷹主人罵道:「三八!」她嚇壞了,錢掉落一地,哭著跑回去了。

當時有位同修就在旁邊,問我:「怎麼不度那個孩子,看來很可憐,需要安慰。」我說不必,為什麼?她能感受眾生之苦,又受這逼迫和壓抑,將來學佛定然很精進,她會信心不逆。雖只是個女孩子,但若真正出家修行,一定會證阿羅漢,因為她有那個信心,能感受眾生苦。你看,她站在那裡一直看著老鷹,面對著牠,是不是在許願?是不是在安慰那老鷹:「放心,明天為你贖身,放你回大自然去。」

後來我把地上的錢撿一撿,對那老闆說:「錢給你,老鷹給我。」他問道:「做什麼?」我說:「跟你買,還管我幹嘛!」我把老鷹解開放走,滿了那女孩子的願。你看那個小女生,多美啊!心地無邪。我們當然不知道她有沒有讀《金剛經》,但可以肯定她能感受眾生之苦,這種人信心不逆,是最美麗、最偉大的人格情操。天花亂墜說要救遍天下蒼生的,都不如這樣一顆心。這是最偉大的生命,我們要從這地方去看。學佛不是為了賺更多錢,而是要讓生命成長、綻放芬芳。不僅如此,還要能看得到別人的洒脫,雖然我們感受到她脆弱的心靈受到傷害,但她會堅強起來。我相信以後她要幫助眾生就不會那麼傻了,她的生命在成長。

對生命要能夠真正去感受,對於生命真理的經典能夠信心不逆,那是很不容易的。尤其處在這個時代,大家都在追求數字、速度,如何賺得更多、快速達成目標,在這前提下,人們如何能對生命深刻地體驗和認識呢?雖說很多人願意追求生命真相、了解人生真諦,但都僅僅停留在聽聽看、修修看、拜拜看、誦誦看,這些都未能真正產生信心,只能說有點善因緣而已,談不上真正的福德。

信心不逆,這福報比前面的大多少?以身布施,福報已經非常大,是天上的福報了;而復以恆河沙等身布施,經百千萬億劫,這福報又大更多,但若能聞此經典,「信心不逆」,那個福德還勝過前面這些。接著經文又強調:「何況書寫、受持、讀誦、為人解說。」這是《金剛經》所講的四大法門。古代經書是用書寫的,現在則用印刷,而印刷功德不及書寫功德。

如今我們該怎麼書寫呢?這部經讀誦下來,有哪些字句是你認為非常好的,把它寫下來,會用計算機的就打出來,再用E-mail發送出去。你不必整本《金剛經》寄給人家,他沒耐心看的,所以只要一句一偈就夠了,把字打大一點,設計得漂亮一點,然後寄出去,人家一看,喔!就這麼幾句,念一念,會心一笑,弘法的目的便達到了。這時,書寫和為人解說兩個法門都同時發揮了作用。

提醒各位一個修福的好方法,當你讀到好句子時,就讓家裡的孩子幫你打字,給他一個工作做,打完後通通E-mail出去,既不花錢,又能替佛陀弘法。假如你想祈福、陞官、發財、賺錢、做生意……依此而行,其福勝彼,所得的福遠超過前面的。你不光只是叫別人打、叫別人看,甚至自己讀誦、書寫、摘錄、寄發出去,四大法門都同時修了。即使你目前還做得不太好,那也不打緊,只要不斷改進、修正即可,這些方法都是修行。聽聞以後,信心不逆的福報都那麼大了,何況書寫、受持、讀誦。這是《金剛經》的四大法門,順序如何、從哪個下手都無所謂。各位必須明白弘法非常重要,「為人解說」是弘法,「書寫」也是弘法,寫了以後不要收起來當壓箱寶,而是要廣為人知,寫多寫少無所謂,即使只是寫個對聯、題個字送人,都很好,這是修福最好的一個媒介。

「須菩提,以要言之,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佛陀作了個簡短的結論,他說須菩提,總之,這部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的無邊功德。原本完整的應該說是「不可思、不可議、不可稱、不可量等無邊功德」,由於中文講求洗鍊,鳩摩羅什大師遂將四句化為兩句。「不可思、不可議、不可稱、不可量」是印度人計算極大數字的語言模式,這個數字相當大,有那麼多的功德。

這裡補充一下,我常說鳩摩羅什常依中國人讀經的習慣來改經文,而不完全原文直譯。相信古代很多人譯經也是時有改動,但改得並不理想,鳩羅摩什卻改得很好。玄奘大師的翻譯風格就大不相同了,他不敢隨便改,他唯一大幅度改的就是《心經》,而且改得非常成功。玄奘大師也翻譯很多經典,但我們耳熟能詳的就只有這二百六十字的《心經》,再來就屬《藥師經》了,其它的大概就不甚了了。玄奘也譯了《金剛經》、《阿彌陀經》,但這兩部經流傳最廣的,還是鳩摩羅什翻譯的版本。

我這麼說是有根據的。我每次講《金剛經》總會先把昭明太子數落一番,尤其說他沒學佛,因為他不懂得如何分段。他大概表面粗淺地讀過就分段了,法義根本沒弄通。這一點,我都已經一一指出。自古以來大概還無人敢出此言,因為經典神聖不可侵犯,豈能妄加批評,這個道理我不會不懂。我講經時有此批評,是提出參考,假如你認為有助於了解佛經,那就取而用之;或者等你將來深入研究時,發現我是亂罵,你要回頭來依樣罵我,那也無妨。我的目的只在於讓各位有更開闊、活潑的思惟模式,不要太僵化了。

我不是專修《金剛經》的,只是信手拈來點出問題。《金剛經》有一貫的思惟模式和語言模式。我也說過,佛陀有佛陀的思惟模式,鳩摩羅什有鳩摩羅什的思惟模式,一看便知,而你呢?若連我的思惟模式都聽不出來,那這幾個字你如何看得出?學佛的重點在於學開悟的方法,而不是死守著知識。佛法里經典、理論那麼多,當然就有很多知識,但學那些沒用,我們真正需要的是方法,能掌握開悟、成就、解脫的方法才好修行,才是學佛的重點。

《金剛經》怎麼修?各位是否想過?告訴你,基本上,「哪一部經典要怎麼修」,這個前提都不能成立,因為法門不一定從經典來。前面提過,經典的修法稱「修多羅藏」,修「修多羅藏」的是法行人,而一般修行人都屬信行人,信行人就得依止善知識,善知識從各種經法中整理出一套修行方法,稱「修法藏」。你從修法藏上修,那當然就不直接從《金剛經》等等經典上面來了。

《金剛經》不是不能修,但若是不了解其語言和思惟模式便無法修。《金剛經》的法門是「雙破」,其修法是用破的,一破再破。從破的這個方法告訴你如何修,但還需另有一套。那一套不是從《金剛經》上來,而是要依從大德、上師來為你加持,教你如何修,因為你自己從經典裡頭是看不出來的;能從經典看得出怎麼修的人,都是歷代諸佛再來的,並非普通人。

我們絕大部分修行人都屬「修法藏」的信行人,你可別自己往臉上貼金說:「我不一樣,我不是信行人。」除非盛唐再來,否則以現代的物質文明來看,西方人或許這種可能性還大一點。各位,光是我講的語言模式和思惟模式,你若感受不到都沒辦法下手了,那還要怎麼從修多羅藏下手修?在台灣這種僵化的狀態里,很難有法行人。上述經典的表達方式,提供各位參考,從這裡可以看得到,鳩摩羅什、昭明太子和釋迦牟尼佛他們的思惟模式。

非常金剛經(三)──第二章

〈頁22-頁43〉

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若有人能受持讀誦,廣為人說,如來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稱、無有邊、不可思議功德。如是人等,即為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前面經文雲「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接下來這段是講佛為何要說這麼了不起的一部經,所以應該要再加這樣的補充:「佛告須菩提,此經為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若有人能受持讀誦、廣為人說,如來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稱、無有邊、不可思議功德。」這是敘述講經的因緣。

這裡提到「大乘者」,那是佛經譯典里的一個特殊現象;北傳佛教常有一個盲點,大乘在梵文里稱為「摩訶衍」,如今稱「摩訶薩」,是「摩訶菩提薩埵」的簡稱。「摩訶薩」是大菩薩、「摩訶衍」是大乘的意思。梵文里雖有「摩訶衍」,但要記得,沒有小乘。

小乘,是中國註解經典的人相對於大乘而有的稱呼,在印度的分類里只有「菩薩乘」和「聲聞乘」,並無大、小之分,只有講到「菩薩乘」時,特別稱讚其心量之深、廣、大,因而衍生「大乘」之說;假如稱「廣乘」或「深乘」,那可能相對的也把聲聞乘稱作「狹乘」或「淺乘」了,對不對?對比式的稱呼雖然比較容易了解,但實際上在很多地方稱「小乘」是沒有意義的。

各位必須了解,「小乘」之「小」並非渺小,萬萬不可輕視它。它是個基礎,沒有小乘的基礎,講大乘毫無意義。所以我們雖然廣弘大乘,但切勿輕忽小乘。我們只能說,小乘的立場還不夠圓滿,要想圓滿小乘的功德,必須懂得如何運用大乘,所以大乘又稱「運用佛法」,小乘則稱「基礎佛法」。

沒有基礎佛法,運用佛法便無由開展,但光有基礎佛法而無運用佛法,那個基礎佛法也沒有意義。好比蓋房子一定得先造地基,否則颱風、地震一來就全倒了,禁不起任何考驗;然而空有地基而無建物也無意義。可見,基礎佛法和運用佛法是相輔相成的。這裡「為大乘者說」是提醒我們,既然已經發心,就要知道為何而發心,既然要走大乘之路,便要明白所為何來。這地方特別將此基礎、因緣解開來。

一般講的小乘,也就是所謂的基礎佛法,大家必須先了解。小乘修行首先講人生是苦──苦、集、滅、道──因為人世間苦,所以要離苦得樂,所以必須修,但離苦得樂會陷入一種迷茫。當你得樂以後,又怕失去、怕不能永遠擁有,仍是不離煩惱,這個樂屬相對樂。四十年前的台灣物質還相當匱乏,人們只愁沒錢吃飯,今非昔比了,富裕更甚,卻是煩惱更多:孩子不聽話、怪病、擔心另一半拈花惹草、招蜂引蝶……等。以前煩惱三餐都來不及了,哪有餘力煩這些?

我們發現,「相對樂」是現有的問題解決後,會帶來更大的副作用。因此這地方告訴我們,生死輪迴中的苦樂是相對的。那,有沒有一種了生死、出三界、永離輪迴的究竟樂?有!於是有人開始進行這方面的訓練。究竟樂是對的,但卻是有大有小。談到這個也很麻煩,如今台灣佛教界形同春秋戰國之局,亂七八糟,什麼都有,有往生俱樂部,也有與外道思想極近的佛教,還有一些類佛教,又稱附佛外道。附在佛法上的外道,雖是講修行,聽起也像佛教,事實上卻不是,都僅屬類宗教。模仿基督教、天主教的稱「類基督教」、「類天主教」,最近出現在烏干達的就稱為「類天主教」。台灣有宋先生、妙禪師、盧先生……也都屬類佛教。還有某「大禪師」舉辦大法會的,奇怪!法會是法師的事,怎會是禪師辦法會?這就像「蠶」吐出來的是蜘蛛絲而不是蠶絲一樣,那就麻煩了。

我們要搞清楚,很多這種情況,都屬類似,並非真佛教,這比生死輪迴更恐怖。我們必須釐清「真修行」的部分,只要是真修行,都對!無論大小,只要是真修行,能夠真正看清何謂生死輪迴,知道如何避開,如何走出一條光明坦途來,都對!什麼內觀禪、十日禪、動中禪、水果禪、自在禪……其中有對有錯,只要站在對的一邊,都可說是「真」,但這些都只求自己離苦得樂,畢竟都太小了。只要能離開「相對」的,而得究竟樂,都稱為「偏真出離」;偏一邊而出離,這稱為「小乘教」。發小乘心,求究竟樂,這並沒有錯,但太小了。

此外另有一種人,他在小乘上再多發一點心,認為「佛法這麼好,應該分享給眾生,所以要度眾」。這當然很好,但眾生難度啊!叫他來修行,他說:「哎喲!我吃了三天素,怎麼還沒效果?」才吃三天,能怎樣?但他認為功德無邊啊!這種人會覺得眾生難度、難成佛、難成就,因此要度就要找有善根的。這種人雖然想度人,但有分別心,我們稱為「大乘始教」。

還有另一種人,他了解「眾生」,知道眾生就是如此,難度不要緊,於是他「吃得肥肥,裝得捶捶,等眾生來擂」(台灣俗語),要當師父就要等眾生來「擂」。這種「眾生皆可成佛」的心態,稱「大乘終教」。因為他有耐性,眾生雖然難度,但還是得度,我不度誰度呢?這種精神情操是很可貴的。

第四種人,他告訴我們,成佛很簡單,只要「一念不生,即成佛道」,此謂「頓悟」。如何一念不生呢?那就看個人了。有的往他頭上一敲,就一念不生了;有的歷經一番訓練後,也可達到此種目的。一念不生這個法門,並非是想辦法讓妄念不起,而是從「意根」下手,身口意的「意」,不是眼耳鼻舌身意的「意」(這是意識),不一樣!從身口意的「意根」下手修行,叫「善用其心」。這種使妄念不起的方法,稱為意根修行法,這樣才能達到目的,我們稱為「頓教」、「大乘頓教」。

從「小乘」到「大乘」,稱為「轉小向大」;從「大乘始教」到「大乘終教」,稱為「轉權成實」;從「大乘終教」到「頓教」,稱為「轉漸成頓」;從頓教到圓教,能夠究竟圓滿,則稱「轉偏成圓」;此稱「五教」,華嚴是這麼劃分的。這一條路、這個過程,我們一旦能完全了解、真正體會,便稱為「菩提道」。

從小乘感受到人生是苦,已經是在「真」的立場了;如果他又覺得這樣不對,應朝更大的目標前進,這時候《金剛經》這類大乘經典才有用。假如各位其它佛經都不認識,只知道一部《金剛經》,還聽說碰到鬼時念《金剛經》可以把它空掉……你若帶著這種心境來聽《金剛經》,那就無有是處了。

一般人對《金剛經》難以真正了解。我們必須在人生中歷經了掙扎,真正放棄了相對,追求絕對的那種成就產生、證阿羅漢以後,此時才講「轉小向大」。現在一般人都還在生死輪迴的泥濘中混,怎麼講空性嘛?未達此一階段,空言《金剛經》何用?這就是為何前面經文說:「若復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關鍵就在這裡。有此基礎和層次,才能「聞此經典,信心不逆」,所以前段經文才會講,這是「為發大乘者說」。現在我們什麼心都未發,知道嗎?

有些人是怎麼來聽經的?「在家老是被人念,與其這樣,不如去聽經。」於是他就跑來了。這樣的人,《金剛經》他怎麼聽得懂?遺憾的是,台灣人喜歡聽這些「膨風經」,也就是毫無小乘基礎,光聽大乘經典,聽起來都是膨風的啦!為什麼?大乘境界都很高,你聽完經回家,還不是照樣跟別人吵架?這樣修學經典有用嗎?如果沒有基礎,最好先修《八大人覺經》,甚至先回去讀四書五經,而不是讀這種大乘經典。你為人處事、人格都有缺陷了,怎麼修習大乘經典?沒有那種「南無人格不健全菩薩摩訶薩」,也沒有那種人生觀不健全的菩薩,絕對沒有。所以一開始我們就要注意,人格、人生觀及人性的具足與完美,乃是成就阿羅漢的基礎。

要記得,絕無人格不全、人性破碎的阿羅漢。所謂完美,並非一定要達百分百,只要八十五分以上就夠了,但總不能不及格嘛!倘若每次和人講話就吵架,做點事就東推西推,如何成就阿羅漢,為眾生服務呢?因此,健全的人格是阿羅漢的基礎,而阿羅漢又是菩薩的基礎。當今眾生是一點基礎都沒有,一發心就要當菩薩,結果就像之前提的那位比丘菩薩,平常都要人家煮飯給他吃,輪到他煮個飯,煮沒幾次就落跑了。

有人問道:「師父,我要出家,應具備什麼條件?」這部分可要講清楚,至少要會自己煮飯、打掃,否則要先在家裡學,基本的出坡工作都要會做。出家後,只是鍋子尺寸變得比較大而已,其它基本工作都一樣。我們道場的執事是大家輪流,台北道場的住持安居後比較有空,所以排執事時也將他排進大寮了。有一天輪到他洗碗,一堆人在旁邊訝異道:「你也會洗碗喔?」「欸,奇怪!我怎麼不會洗碗?」因為人家看慣了他貴為住持,平常都在罵人,所以沒人相信他會洗碗。

即使是住持,也是要做,沒有特權。修行講什麼特權?擔任住持是職務所需,僅此而已,時間一到就換人當了。若是住持這份工作做不好,說不定時間還沒到就被撤換掉了,那是「工作能力」的問題,在生命的本質、修行的領域,人人都一樣。

健全的人格是證阿羅漢的基礎,而阿羅漢是成就菩薩的基礎,修行必須具備這樣的觀念。你不要一直打妄想:「我要發心講經,將來像師父那樣。嗯,水果很棒,以後不用買就有人切給我吃……現在修行,將來怎樣又怎樣……」你想怎樣?很多債未清、業未了!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也許你覺得當師父不錯,但你不了解這個業很重啊!因此,修行的基本功課、基本工夫,你都要有。所謂「發大乘者」,是指到達這樣的層次。

「發大乘者」是指依層次上來的,我們現在都還在因地,所發的大乘心都只算是膨風,這不算,我們必得紮實地來。現在發「志求無上菩提」並沒錯,但這是什麼意義,眼前你完全感受不到。就像「追求人生止於至善的生命境界」這句話誰都會寫,聽起來也很美,卻不是真懂其義啊!要達「止於至善的生命境界」,首先必須養成健全的人格,待人格完美,再談進階阿羅漢,阿羅漢證成後,再談菩薩。

諸位務必記得,要做菩薩、要想成佛,不是說當就當,要先懂得如何為眾生做牛做馬。眾生有好多苦難和貪瞋痴,他家裡的不如意通通往你身上倒。「師父啊!我這樣念經,為何家裡還那樣?」這下慘了!他不念經,我沒事,現在聽我說學佛念佛很好,回家開始「結界」做功課,哪知道還是出了問題,於是全都變成我的事了。怎麼辦?度眾時若碰到這類問題,仍舊必須面對,解決其問題。「菩薩行」就是如此,眾生有苦難,你不能逃避。

最清楚的例子就屬證嚴法師了,眾生有難,即使她沒辦法,也坐在那邊哭啊!一堆媒體電視正在拍她,她也不在乎,照哭不誤。為什麼?她沒辦法啊,眾生有難有苦,她使不上力時,也只能為眾生禱告,不然又能如何?證嚴法師幫助那麼多人,勞心勞力,從未批評過別人,但她還是不免遭受批評。當菩薩就是這樣。所以,要想成佛作祖,先做眾生牛馬。常聽人說:「做得半死,卻被罵得要死。」告訴你,發大乘心當菩薩百分之百如此,即使做到死了,搞不好還會被人罵上好幾輩子,知道嗎?

這世間,我只看到釋迦牟尼佛沒被罵過,即使外道也不敢罵他,只有人去研究他的思想,卻從未有人罵他。至於其它菩薩,歷來的祖師大德、後來的學者,哪個沒被罵過?證阿羅漢沒什麼,證果之後就可以入滅了,反正別人也不知所以,但一輩子為眾生、三寶服務,死了還得被鞭屍,這叫菩薩,發大乘者要有這個心。

要知道,發大乘心不容易啊!剛才提的大乘始教、大乘終教、頓教,皆稱為「大乘」。經文這裡談「為發最上乘者說」,「最上乘」即「圓教」;圓教有二種,一是「共同別圓」,一是「不共別圓」。譬如《法華經》屬於「共同別圓」的圓教,也就是一般所講的「天台宗」,「華嚴宗」則屬於「不共別圓」的圓教。

「共同別圓」意指「攝三歸一」,將大、小乘一體融攝進來。華嚴的「不共別圓」,意思是:真理即是如此,與三乘無關。

這部分歷史上有很多爭論,蓋因《法華經》的〈譬喻品〉里,長者說三界火宅,小孩子都在裡面玩,不想出去,於是他告訴小孩子們外面有羊車、鹿車、牛車……他用種種善巧方便把這群小孩子哄出來。小孩子出了火宅,沒看到羊車、鹿車、牛車,只看到很遠的空地上,有大白牛車。

天台宗說羊車、鹿車、牛車之外,露地上還有一個大白牛車;華嚴宗說,沒有三車,只有露地大白牛車。《華嚴經》的意思是,只要一出三界,通通證入大白牛車的境界,更無羊車、鹿車、牛車之分,故曰「不共別圓」。「共同別圓」則雲大白牛車之外還有三車,這三車比較小。這個爭論誰對誰錯,歷來各有支持者,這裡我們不論,等判教時再講。現在僅指出,至少「最上乘者」乃指這兩個部分。《六祖壇經》中,惠能說神秀大師度的是上根器者、大乘根器者,但他的法卻是度那最上根器、上上根器者,其差別就在這裡。

因此《金剛經》一類的大乘經典,是給大乘行者讀、最上乘的「一佛乘」行者讀。最上乘又稱「一佛乘」,亦稱「普賢乘」或「金剛乘」,大家知道這種差別就好,它跟大乘有一點點不同。大乘另有兩個名字,一稱「波羅蜜乘」,因為都談六度波羅蜜、六度萬行的緣故;或又稱「菩薩乘」。大乘、菩薩乘、波羅蜜乘,都指同一個。最上乘又稱一佛乘、普賢乘,兩者也都相同。

以下經文接著說,假如有人能夠受持、讀誦這部經,廣泛地為人演說、逢人便說,這樣的人,如來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稱、無有邊、不可思議功德。「如來」,意即自性能夠顯現出來。一般銷文解義都解釋成「佛在天上看得到」,這就差很遠了。能如此顯露自性的人,一定可以成就不可量、不可稱、無有邊、不可知、不可思議功德,其功德無量無邊。「如是人等,即為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樣的人便能承擔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荷擔如來家業。

台灣有很多人天天讀誦《金剛經》,但他能否真正荷擔「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來家業」呢?這部分必須從真實義上來探究。而由此來看,這樣的人蓋已達阿羅漢以上。我們還在「因地」,尚未證得阿羅漢,無法如此要求,但至少要以至誠之心朝此方向邁進。

修行的要領有三:緣念道場、緣念善知識、緣念法門。修行欲有所成就,必須「四具足信」:對道場有信心、對善知識有信心、對法門有信心、對自己有信心。各位自我醒思一番,是否已具足這四個信心?你老是說:「反正有人講經,我就聽聽看嘛!」這沒有信心;問你那法師如何?「嗯,馬馬虎虎。」問你修的法門怎麼樣?「嗯,好像還不錯。」問你那個道場如何?「算一算,全部不超過三十坪。」這些都是沒有信心。那麼,你的信心到底在哪裡?

四具足信,一定要有;若能具足這四信心,定然能成就。很多人修行常常舉棋不定,這無非是四者當中缺其一。所以我常提醒各位,不要猶豫!不要缺少信心!不要擔心!「師父,我交給你了,一切看你!」這種人最聰明了,一切丟給師父,連因果也丟給師父了。反之,每次教你,你總是推託:「不過……但是……」只要有一點點「不過」,因果就被你拉回去了。你想全部交出來,但又覺得不太放心,這是習氣使然。什麼習氣呢?我執!要能完全信託出去,並非易事,由於「我執」的習氣,你放不下、你會怕。

有個女兒要出嫁了,媽媽告訴她:「要注意,嫁過去之後,有些錢要偷偷『捏起來』,藏一些私房錢,不要讓先生知道。」耶!這女孩果然照媽媽說的,經常偷藏私房錢,藏到後來被夫家休掉了。媽媽問她總共藏了多少?女兒說,回來之前通通被沒收了。為什麼要偷藏?因為沒有信心。成家就必須和夫家有所共識,可是媽媽竟如此誤導,教她存私房錢、教她防範等,這都是信心不足使然。接下來繼續看經文。

何以故?須菩提,若樂小法者,著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即於此經不能聽受讀誦、為人解說。

須菩提,在在處處若有此經,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所應供養。當知此處即為是塔,皆應恭敬作禮圍繞,以諸華香而散其處。

為什麼呢?佛陀告訴須菩提,假如有人樂小乘法,那就著了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前面說「我相」,這裡講「我見」。一般言「我相」乃指「我執」,而「我見」則指「法執」。誰有法執?從《華嚴經》上可以看得很清楚,單破阿羅漢都有法執,所以世尊的那些聲聞弟子雖在逝多林中,卻不見如來神變;同樣地,《金剛經》這裡也談到,這些樂小法者著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對於《金剛經》便難以聽受、讀誦。

《金剛經》前面說「信心不逆」,而這些樂小法者在此就無法「信心不逆」,因為要他「不取法相、不取非法相」,他沒辦法聽下去。既然不能聽受、讀誦,那就更別提「為人解說」了。換言之,樂小法者對於《金剛經》經義不見不聞。既連《金剛經》都不見不聞,更何況是華嚴境界?

由此可知,這樣的人是無法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他不在菩提道上,不在普賢行願上,以致於不能成就,難以見聞覺知「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殊勝境界,就因有「我見」。樂小法者,可以破我執,但因這些單破阿羅漢法執還在,對於這最終的殊勝境界便無法聽受、讀誦,即所謂「不能知、不能見」。

「須菩提,在在處處若有此經,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所應供養。當知此處即為是塔,皆應恭敬作禮圍繞,以諸華香而散其處。」這點對於修行人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啟示。前面說,樂小法者對於此經難以聽受、讀誦及為人解說,但這裡為何又緊接著這段話?這當中的關連是如何建立的?

前面經文闡述過,若能受持、讀誦、廣為人說《金剛經》中「無住生心」的這個法要,這個人即能荷擔「如來的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然而,對於樂小法者而言,實難以承擔。佛陀講到此處,其實是在提醒我們││以要言之,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的無邊功德。所以這句是不是跟前面的「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相應?

因此,經文來到「如是人等,即為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其實是一個轉折、一個關鍵,在此轉過來「若樂小法者……不能聽受讀誦、為人解說」,這就跟前面「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相對應;接下來的「在在處處若有此經……」則跟前面「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相對應了。經文如此鋪陳,有如山丘棱脈走到最高點,然後綿延下來,左右兩邊互相對襯。

「在在處處若有此經,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所應供養。」因為前面講過,此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所以不管在何處,只要有此經在,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都應供養。既然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那大家為什麼不供養呢?所以這句和前面的經文是有相對應的旨趣在。

這裡有個情況,雖然天、人、阿修羅也知道「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然而,可能見不到此一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的無邊功德。

「天」與「阿修羅」曾發生過一場戰爭。眾所周知,男阿修羅是很醜的,因為他愛發脾氣、愛計較、善嫉妒,而女阿修羅卻很漂亮。阿修羅有天的福,但不具天的德,所以不能當天王。這個阿修羅王之女,嫁給釋提桓因(天王)當太太,而釋提桓因常常跑去佛那裡聽經,久而久之,釋提桓因的太太就吃醋了,於是便回去跟父親告狀,說釋提桓因可能金屋藏嬌搞外遇,常常出去不回家。阿修羅王聽了很生氣,於是率兵攻打忉利天,天兵天將們被打得一塌糊塗,輸慘了,釋提桓因趕緊找佛陀求救。釋迦牟尼佛教他用「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去跟他打。「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就是大智慧,也就是用大智慧與阿修羅的瞋恨心相對抗。結果,阿修羅當然被打敗了,急忙躲到蓮藕根的絲裡面去。

這是告訴我們,智慧相當重要。所以「在在處處若有此經」,任何地方只要有這個智慧在,天、人、阿修羅都應該供養。什麼樣的智慧呢?即「不取法相,不取非法相」、「無住生心,不住色香味觸法生心」的這種智慧。因為,若能恭敬供養,便能獲得不可思議的功德。而出離三界,不再六道輪迴,便是此中最大的功德,並非只是福報很大。

功德和福德不同。功德之所以甚大,在於能出離三界,此其一也;其二,乃在於能成就佛果。成就佛果是目標,是最究竟的功德。而我們在人、天之間的種種福報,不稱功德,僅稱福德。

「當知此處即為是塔」,經、法所在之處即是塔,皆應恭敬作禮圍繞,用香花供養。這裡所強調的,其實是經、法。經上的法,是一切佛所從出的依據,佛之所以成佛是依經上的法而來。世尊在世時並無《金剛經》,然而他是依《金剛經》的法而成就的,不是依據經本本身;這個法永遠存在,「法如是故」,真理永遠即是真理,它並非不存在,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譬如,寒流來了天氣會變冷,這是真理。你不能強辯:「我不知道啊!寒流來為什麼要變冷?」真理就是真理,不是懂不懂的問題。佛要成佛也是依據這個法、依據真理。佛是在無依的情況下成就的,現在他以這個法教導我們,那我們就是有依了。

佛是「無依道人」,我們則是四依道人。佛是不依而自己能夠成就,成就以後他還是不依,這叫「如如不動」。我們不一樣,現在修學要依據四個法,即:依法不依人、依了義不依不了義、依智不依識、依義不依語。這是修學的標準,所以學佛人又稱四依道人。

既然,世尊已將經法講出來了,同時也被結集做成了記錄,經法在哪裡,哪裡就有佛,必須如尊重佛一樣尊重它。佛本身即依此成就,所以尊重經法,不只是尊重佛,也有如尊重佛的老師。我們雖然不見得對每部經都造塔,但要視其如佛塔一般。佛塔是放置佛像、佛經、佛舍利的地方,所以佛塔很殊勝,應該作禮圍繞,並以香花供養,散在其處。

非常金剛經(三)──第三章

〈頁46-頁62〉

複次,須菩提,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讀誦此經。若為人輕賤,是人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以今世人輕賤故,先世罪業即為消滅,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須菩提,我念過去無量阿僧祇劫,於然燈佛前,得值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悉皆供養承事,無空過者。若復有人,於後末世能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於我所供養諸佛功德,百分不及一,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

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於後末世有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我若具說者,或有人聞,心即狂亂,狐疑不信。須菩提,當知是經義不可思議,果報亦不可思議。

這段經文很短,但裡面蘊含著《金剛經》一個很重要的思惟模式。我們該如何解讀佛法的思惟方法?很多東西經典並未明示,我們又從何得知?因為經典中蘊含著「模式」,我們運用這種「模式」便可得知。我先談這個「模式」的理論,稍後再解釋經義。

佛法的理論眾多,古代人都沒去整理,「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讀誦此經……」一句就是一個很標準的例子,經文先把這一點標出來了,假如有人讀誦這個經,而這位讀誦的人被人家輕賤、藐視,那表示此人先世造有罪業,在惡道里苦報受盡了,方來到人間,在人間又被人輕賤,但因此一緣故,其先世罪業即為消滅。關鍵在這個地方,我們被人輕賤,那表示我們在消業障。這個意思看過來很清楚,這是一個模式。

反之,你輕賤人家,是不是在消人家業障?所以你最好少去輕賤人家,少去消人家的業障。故而受人批評、辱罵、輕視時,我們一方面要反躬自省,另一方面要穩定,因為有人在幫我們消業障;其次,也要同時提醒自己,莫輕賤、辱罵、誹謗別人,否則即是在消其業障,即使此一批評是事實,對我們本身也沒有好處,假如不是事實,那更要背因果了,他的因果會轉到你身上。這又是一種思惟模式。

這段經文可從深淺兩個層面來作解釋。當我們實際遭受逼迫,尤其面臨口舌是非的困境時,那種痛苦其實很抽象,當我們無由無處可解時,經典這裡提醒我們,轉一下!這是本段經文最表面、最膚淺的意義。但,它還有另一層深義。表面上看起來,雖是「相」,然而業障就這麼消了。這告訴我們,「輕賤」本身是相對立的,你留意一下!世間法很重視「相對」關係,譬如這裡有個大磬,那旁邊就得放個木魚,這兩個只是對稱的關係而已,沒有大磬,沒有木魚時,引磬即可,但為何又非得有這兩個呢?莊嚴性!此其一也。

第二,世間任何萬法都是對立的:總統很殊勝,百姓就貧賤;反之百姓殊勝,總統又算什麼呢?這些都是相對性或對立的位置,因此有高下尊卑之分、貴重輕賤之別。「空性」就在於提示我們,沒有這種相對性或對立性,只要有相對關係存在,就無「空性」可言。

要感受「空性」的存在,要發揮般若智慧,必須不受相對性所左右。尊卑也是相對的,一個乞丐和一個富翁在一起,貧富立顯;大官和部屬走在一塊兒,尊卑立判。但那些長官回到家裡,太太說:「馬桶漏水了,去修!」他不去處理不行啊!然而在辦公室,他一呼百諾,說聲:「馬桶壞了。」那一堆下屬就得趕緊去處理。因為這是相對立的關係,有尊卑的存在。回到家裡太太萬歲,馬桶漏水,他就得去弄,即使是五星上將也一樣,對不對?都是相對關係嘛!

所以,當我們「為人輕賤」時,要看得開啊!修行人這一點絕對要能看開,否則就稱不上修行人了。人間再殊勝、再了不起,也不過是在人間而已,無法跟天上比;人間當中,你再怎麼下賤,比起那三惡道仍舊殊勝很多。娑婆世界就提醒我們這「相對關係」,因為相對關係的存在,讓我們一直無法掌握到「空性」何在?如果能夠進入「絕對」的領域,「空性」即刻顯現,絕對、唯一,獨一無二!

「絕對」是什麼?一般所謂「絕對」乃相對性的絕對,因為我們沒有絕對的標準。佛法告訴我們,真正的絕對是真理,是那個止於至善的最高境界,但那個境界,如你、我凡夫之流根本無由知之、無從體會,我們從未到過那個地方、蒞臨此境。例如攀登到阿里山的最高處,那個頂峰是就阿里山本身而言,而和玉山相比,那就不是最高的了,玉山若與聖母峰相比,也矮上好大一截,可是聖母峰又不及須彌山高,所以這些都是相對性的。

那個最高的、止於至善的部分,我們自己必須能去覺知,佛法中將這個最高的目標稱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部分無法言說,只有自己慢慢去參、慢慢去體會。當我們到達了某個階層,便馬上去求證,有沒有比這個更高的?然後再更上一層,到達那個地方以後再求證、再檢驗那是否即為最高境界?目前來講這裡是最高的,可是我們要以目前最高的這一點作為基礎,再找一個更高的。修行即是如此無止盡地超越、無止盡地成長。哪天達到止於至善呢?其實到達那個階段的境界後,這也已經不重要了。

「成佛」即是到達最高的境界,但成佛以後要做什麼呢?還是一樣啊!成佛後還是得講經弘法度眾生,難道成佛後便高高坐在供桌上讓人膜拜?成佛若如是,不如不要的好,否則盤腿盤久了也會酸,這種不能叫「成佛」,而是「雕刻完成的佛像」。

成佛之後依然得吃飯、睡覺,不同的是,他在利益眾生時「大概」沒有副作用。我只能說「大概」,因為我也還沒有成佛。我們在利益眾生時,肯定都會有很多副作用,有時為了救某個人,卻可能同時傷害了其它人。

諸如此類,都提醒我們這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絕對的那個境界,我們目前完全感受不到。它提供我們了解,佛法中有很多思惟模式,現代用語,一套思惟模式就是一個理論。佛法中這種理論很多,現在提供給各位參考的只是一個小理論,但我們已經運用很廣了。接著來看經文。

這分叫作「能凈業障分」,能夠凈業障,這個名稱是昭明太子訂的,我們不一定要照此題名,但它主要是在點出前面這段經文的意思。「複次」,世尊再告訴須菩提。「複次」二字是經家填上去的,它屬另外一段,故云複次。下面則為世尊所言:「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讀誦此經……」受持和讀誦兩者不同。「受持」是照著去做,「讀誦」是一種模擬,尚未去做。

佛法的理論都是談生活中的事務,所以很多人都會講,講的人就是在「讀誦」。譬如別人正陷入痛苦的情境時,我們常會勸他:「一切是空,沒有什麼好執著的。」這句話對著人家說很清楚、很簡單,然而當自己真正遭遇同樣的情境,就怎麼也轉不過來了。我們告訴人家「觀空就不苦」,那叫「讀誦」,輪到自己面臨同樣處境而又真的能這樣做,方得以謂之「受持」。

各位稍微留意,一個人遇到痛苦,譬如被倒會了,有的人是氣得半死、看不開,有些人則能豁達以對,看開就沒事了。看不開的,錢被倒是第一次傷害,氣出病來是第二次傷害,所以還是看開得好,免得氣出病來更不值得。看得開,就能避免二度傷害,這就是「受持」、「實踐」。不管受持也好,讀誦也好,勸別人時就叫讀誦。我們勸別人時,有時可能會遭到反譏:「講的比較快,換成是你,你做得到嗎?」好了,這時你是不是「為人輕賤」?

另一種狀況是被人倒會,他看開了,看開也就沒事了,可是依然會有人說:「那是他的業,他上輩子倒人家的會,這輩子才會被人家倒。」有沒有?為人「輕賤」,你看到了,這就消業障,此即下面經文所說的,「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以今世人輕賤故,先世罪業即為消滅。」人生過程中,每個人都經歷過這種被「輕賤」的狀況。不用擔心,你已經是走在菩提道上了,你會說:「師父,我學那麼久,怎麼都沒有什麼效果?」不是沒有效果,其實通通都有兌現,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佛法教導我們的都是生活中的事,經典偉大之處,就是能夠把生活中的東西很具體地「量化」。數學、經濟學名之為「量化」,我們就以經濟學來說明量化。慾望和銷售量有關聯,當「慾望指數」大於「痛苦指數」時,你一定會去買。譬如有個東西要價五百,當你對這個東西的慾望大於花五百元所產生的痛苦時,你就會毫不吝惜地掏錢出來,把東西買回去。反之,如果你認為五百元可以過活一星期,這時慾望指數低於痛苦指數,你就不可能會狠心消費。

經濟學家能夠把這個慾望指數和痛苦指數變成數字,然後加以衡量。當價格上漲,需求量會減少,這叫需求曲線;價格上漲,生產者因為利多,於是增加生產,這叫作供給曲線。供給和需求綜合後,當價格發生變化,銷售量變化多少,所連結起來的曲線名為供給需要曲線,也就是消費者曲線。經濟學能夠把那麼抽象的行為,變成一個很具體的數字表列出來,甚至畫成圖形,所以經濟學會很發達。

人類的行為確確實實是可以量化的,只是我們佛教徒尚未去進行。我所提倡的華藏工程,是希望各位能將人性的這個部分具體化落實,將來各位都是偉大的覺者,可以實際從這方面引導眾生走向正確的道路,不再是抽象的理論說明。

我們這樣講是很抽象的。把經濟學拉回頭去看,十七世紀末、十八世紀初亞當斯密斯寫的《國富論》,那時有的說是政治學,也有人將它歸為經濟學;等馬歇爾的「個體理論」一出,它就被量化了;凱恩斯出現後,總體經濟學也誕生了。這兩個理論,對現代社會影響如此深遠。由此可知,佛法的理論也是可以具體化的,並非不行。不能因為我們目前做不到,就斷定不行,這方面,相信未來的子孫會表現得非常好。這是讓我們了解,佛法在實際生活中就可以真正感受到,這從經文里可以很明確地看到。

接著看本段經文的最後一句:「先世罪業即為消滅,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是一個結論,也是一個標竿。假如活在這個世間,不以「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終極目標和方向,處於這個世間就會經常遭受痛苦、逼迫。不僅僅是這輩子,而且生生世世均是如此。也許過去、未來我們都可暫且不管,但這輩子一定要管。人生的終極目標在哪裡?你不知道,誰都不知道,只有佛跟佛才知道,但我們可以去體驗別人正確走過的路,然後以「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作為指導,即便只是當成口號也沒有關係。

現在重點就在於「止於至善」的目標那麼高,或許這輩子你永遠做不到(其實也不是不行,絕對可以),但你先不用管,就現況言,假設目前做不到,那該怎麼辦呢?我們必須以正確的方法,走在正確的路上,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修學佛法最大的缺憾,就是常常被自己設定的意識形態所牽引,以致於陷入錯誤的漩渦而不自覺。因為你受限於意識形態,所以未遑求證,也沒去檢驗,只是一廂情願地認為自己應該要這麼做。但你錯了!希望各位不要被意識形態所操縱、所纏縛。

再提醒一遍,很多人學佛以後,一直想著要到極樂世界去,這是很麻煩的事。因為你所設定的極樂世界,其實跟瑤池老母或天堂、天國沒有兩樣,尤其那種買票要到極樂世界的觀念││信我者得救││完全是天國思想。現在只要信他,拿著這張簡單的票,就想要去了,這無有是處。這其實是很實際的問題,你一定要做到提升生命的質量,當你生命質量由人道提升至天道之時,下輩子肯定升天。反之,你不好好提升,反而把讓質量墮落到三惡道去,那怎麼到得了極樂世界?極樂世界絕不會在三惡道。

生命質量提升至何處,自然往生到那裡,這不用求。所謂求「往生凈土」,是要將生命質量提升到凈土的境界,這是很公平的真理。你的生命質量未達凈土的境界,那要如何往生凈土呢?

不要把台灣人的那套想法拿到極樂世界去:「帶些新台幣到那兒賄賂一下,南天門就為我而開!」這套用在貪官污吏身上也許可以,但用在求生極樂世界絕對行不通。一定要真正將生命質量提升,才有可能。當你的生命質量提升到富翁的程度,下輩子就肯定是富翁;提升至國王的地步,下輩子一定當國王;提升到天人的境界,就進到天堂;提升到凈土的境界,自然進入凈土,這是個很簡單的狀況。因此,你可得好好修行,不要坐在那兒發獃,夢想著極樂世界有多美、有七寶池……現在七寶池已經落伍了,都用鑽石,那個寶池裡說不定都是五百克拉的鑽石和祖母綠,但你的寶池裡什麼也沒有,只有瑪瑙,那在澎湖外海很多,不值錢。實際上,這都與我們所想像的、與意識形態無關,因為你未經求證。七寶池有沒有日月潭潭或澄清湖那麼大?你的七寶池又有多大?那麼大要幹什麼,游泳還是划船?很顯然地,七寶池、八功德水都不是指這些,那我們到底要進行些什麼?

我們必須了解,學佛修行的整個過程中,「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一個前提性,在這個背景、前提之下,你來受持、讀誦此經,按照《金剛經》「空性」的指導,予以宣揚、實踐,卻還被人輕賤,那你的先世罪業就可以消滅;不但消滅,更可以在「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前提下,很快到達目標,經文旨意在此,並非罪業消除後即可陞官、發財。「止於至善」的生命境界終究得以呈顯,這是一個最重要的關鍵。

要知道,「受持、讀誦」是指宣揚和實踐《金剛經》的般若空性,千萬不要弄錯喔!它有一個基本的標準,也就是扣緊殊勝的菩提道、菩提法。然而這種講法其實是大腦傾向的思惟模式。我們常說這種思惟模式是運用合理的推理,而合理的推理不一定是真理,經文此處雖也是合理的推理,但的的確確是真理。

你留意看看!世間人在吵的,不都是合理的推理?而當中所爭執的未必是真理。核四停建、復工,這都是合理的推理。假如停建是真理,那就用不著復工了,假如復工是真理,那也毋需停建了,所以皆屬合理的推理,但不是真理。你要留意,經文這裡所提的是真理。

我們所提醒各位、訓練各位的,是生命取向的思惟模式,這部分大家應該要記取才是。大腦的思惟是在既定的基礎下累積知識,然後再予以推理,基本上若不合理,你就不會接受,至於合理的標準怎麼定,那是另外一回事。

合理的推理其實是人定的,它既然要往前推進,就得有個目標。大腦取向的思惟有兩個前提,第一是以記憶所得的知識作為基礎。例如這叫木頭、稱紅色,沒有為什麼,把它記起來就對了;那叫白色,英文叫「white」,沒有為什麼。不叫白色行嗎?也行。它是人定的,定了以後,你才能在這個基礎上進行合理的推理,所以也會找個標的。合理的推理演變到最後,你會剪貼、創造、發明,然後產生新東西出來,那就是你的目標。

由此可知,大腦取向的思惟模式有基礎、有目標,而生命取向的思惟模式則既無目標,也無基礎。人來人往,他都怡然自得。為什麼?你來了我欣賞,你走了我享受,聽懂沒?不會生活的人,人家來了他喊累,人家走了他又覺得寂寞。生命的思惟模式是什麼?就是欣賞、不記憶。任誰來去都一樣,因緣如何都可以。

所謂「運用生命的思惟」,是在我們人生旅途中,就生命所存在的這種環境,有多少因素都加以珍惜。欣賞就是珍惜嘛!珍惜每個存在的因素,才能欣賞生命的存在,倘若無法珍惜,那顯然也無法有欣賞的心境的。欣賞完便即結束,不會執著,然而一旦用上了記憶,便落入了執著。因為有記憶的基礎,才會去推理、設定目標。其實生命沒有目標,你來我往,大家珍惜這份因緣,但不執著,這就是生命中的欣賞能力。

欣賞的能力愈高,生命質量就愈高,欣賞能力高,就表示欣賞的範圍廣。你留意看看,有一種人神經很大條,看到別人事情弄錯了,反在一旁講笑話講得很好聽。為什麼?他不知道弄錯了,他純欣賞,因為他沒有壓力。別人洗碗,摔破了,他說:「哇!好厲害哦,碗都洗破了。」假如他記得:「這是從國外千挑萬選帶回來的,三萬塊耶……」你看他還能欣賞得起來嗎?

沒壓力、沒記憶嘛!所以能夠欣賞。我們有記憶的影子,這個影子會設有一個目標、用途,但對於一個不知道的人,他沒有這些記憶基礎,因此也無逼迫,對於別人把碗弄破這件事,他便能輕鬆以對。欣賞的能力就在這個地方!若能將其運用到日常生活中,我們的人生便會完全轉過來。這是我們自己可以運用到的,也是修行所需要的一種歷練。古代人單純,所以這些可以不懂,現代人太複雜了,雜訊知識太多,如果能將以上那層道理稍加整理,對於我們在佛法中的精進會有很大的幫助,而不致於一直猶豫、一直懷疑。

現代人修學不得力就一再懷疑。這是真的啊!各位,依止善知識你就依止,不要問為什麼?「欸,假如他是個壞蛋怎麼辦?」那就不要修學嘛!你若是真的用心修行而心在道上,那麼不管對方是誰,你一定是對的。然而你就是無法放心,你會說:「他要是姓盧的或姓青的呢?他要是姓妙的、姓宋的?那就麻煩哩!」麻煩不在他們,在你自己。你要能夠先將這些雜訊撇開,而撇開的首要先決條件就是建立正知見、建立正確的理論基礎。

非常金剛經(二)──第一章

〈頁2-18〉

「須菩提,於意云何?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寧為多不?」

須菩提言:「甚多,世尊。何以故?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來說福德多。」

「若復有人於此經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為他人說,其福勝彼。何以故?須菩提,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須菩提,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

語言的表達方法即語言模式。這段經文,可說是《金剛經》最典型的語言模式,我們先就這段經文簡單地解說一遍。世尊問須菩提:「你的意思怎麼樣呢?如果有人把三千大千世界所有七寶拿來布施,你看這樣的福德多不多?」須菩提回答世尊:「很多喔!為什麼呢?因為這個福德,即非福德性,所以說福德多。」世尊接著說:「假如有人受持這個經文,乃至四句偈,來為他人解說,這個福德比剛才用三千大千世界七寶的布施所得的福德、福報更多。為什麼呢?須菩提!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都是從這個經典所出。須菩提!所謂佛法即非佛法。」這裡說的四句偈是指一段經的意思,不一定特指哪四句,而所言的「經典」,也不一定是指《金剛經》,不過在這裡,基本上當然還是以《金剛經》為主。

首先來講解語言模式的部分。佛法所對比的是世間法,所以,各位一定要清楚佛法與世間法的差異到底在哪裡。就語言文字而言,白紙黑字,看起來幾乎都一樣。很多人都在解《金剛經》,但幾乎一談到這裡,都一律「糊掉了」。為什麼呢?因為談的人把「世間法」和「佛法」混為一談了。

「世間法」用大腦,但是「出世間法」不用大腦!用大腦有個特色,就是會去推理,會去追求那個「目標」。當我們假設某種狀況而想要一直往前時,如果不考慮其它的情況,那麼大腦所設定的目標便可輕易達成。然而一旦其它狀況起了變化,大腦所設定的目標就因應不來了,這時為了達成目標,大腦會把「其它狀況」壓制下來,而這個「其它狀況」,其實就是所謂「人性」的部分。大腦為了達到目的,往往不惜犧牲人性。

生命生存的過程,應是全方位、整體的活動,而整個活動里,事實上涵蓋了眾多因素,可是當大腦鎖定某個因素而亟欲達成某個目標時,其它因素就必須退讓。例如台灣以前為了要達到公共環境衛生的目標,大量使用DDT撲滅蚊蟲。這樣做並沒有錯,總是為了達成公共衛生的目標,孰知也因此把環境給破壞了。台灣已經禁用DDT二、三十年了,可是DDT的遺害卻至今未滅。

我們為了達到經濟成長,忽略了教育。天下父母心,有的父母為了給小孩穿好的衣服,住好的房子,拚命賺錢而沒時間照顧小孩,只好通通把他們送到學校的安親班。這時,因為他把目標設定在賺錢上,沒有留意到其它因素,不知不覺就忽略了小孩子的家庭教育。現在小孩們已經長大,甚至也當了爸爸、媽媽,累積至今,就有兩代缺乏家庭教育了。看看高速公路附近的那些檳榔西施,以後她們若是結婚生子,會如何教育子女?我們的經濟成長了,但教育呢?這是整體性的,而我們的損失有多慘重啊!

以前到河裡去玩,起來時會發現褲子怎麼有東西?一看:「哎喲!一尾毛蟹啦!」現在即使在那兒泡上十天,一條魚也不會瞧見;稻田裡本來有蚯蚓、嘟嘟娘仔、青蛙……現在全都被農藥殺死了。稻子的產量提高了,但田裡的其它生物卻也通通死光光。為什麼?在大腦單一思惟的運作下,整個環境和生態全都被破壞掉了!這就是大腦的作用。接著看經文。

「須菩提,於意云何?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寧為多不?」現在經文所說的「三千大千世界七寶」拿來布施,這是「可數的」,即使福報再大,也都是可數的,此即是大腦運用的單一狀況。但若能拿這一段經文來對人解說,其所獲得的福報,則是不可數的。那所獲得的福報又是什麼呢?是生命的價值、生命的意義、生命的真相!

經典啊!不管是佛經、四書、五經或唐詩三百首,這些經典都是讓我們認識生命真相,感受人生的價值和意義。所以,從這方面要來論福德,那比大腦「單一方向」的福德大得太多了!單一方向,就算無限大,它還是單一,但生命價值、意義與真相的體認,則是「全方位」的!雖然這只是一小段經文,但當你對於生命的價值、意義有所肯定時,你所獲得的,將遠遠超過用三千大千世界七寶布施所得的福德。這當中的差異,一般人很難體會得出來。

有一次我在中部某地演講,演講後開放現場發問,有個人很有意思,他這樣問:「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阿彌陀佛剛好在無極與太極之間,無極、太極和阿彌陀佛到底誰大?」要我比較這三者。很多人喜歡做這種比較,但拿無極、太極與阿彌陀佛來作比較,就好像問人說:「耶!你看是冰淇淋好吃,還是陽春麵好吃?」這要從何比較起?那是兩個不同的東西嘛!

無極、太極是名詞,阿彌陀佛是無量的覺悟,屬於動詞,動詞和名詞怎麼比較?但當他把阿彌陀佛擬人化以後,阿彌陀佛就變成名詞了,於是名詞和名詞就好像可以進行比較了。他之所以會提這樣的問題,實因不懂佛法的究竟義,也不懂得無極生太極的究竟義。

事實上,他問的意思是,無極屬「先天」,太極乃「後天」,而阿彌陀佛到底屬於先天還是後天?要談這個部分,先天和後天就必須先給予定義,若將無極定義為先天,太極定義為後天,則後天乃因先天起作用才有的。如果這樣,那個會起作用的先天,事實上還是後天,你知道嗎?阿彌陀佛本身是超先天的,而且先天尚未降生時,阿彌陀佛就已經存在了。但若要這樣比較,我想一定會吵架喔!本來他以為先天比阿彌陀佛大,現在卻講成阿彌陀佛比先天大,那大概會換成他問我:「冰淇淋好吃?還是陽春麵好吃?」因此,這裡要特彆強調的就是,兩種不同的思惟模式,你要弄得很清楚!

「有為法」和「無為法」就是不同,七寶儘管再多,仍屬有為法。三千大千世界之內的一切法都是有為法,但這個經文是無為法。經文這裡所揭示的是「真理的存在」、「真理的本來狀況」,那個狀況你能否為他人陳述?若能將這個真理存在的狀況,簡單地告訴人家一部分,那功德就不可思議了,關鍵在這個地方。如果給別人的是有為法,即使給的再多,還是有為法。

佛經有個偈子很有意思,「若人靜坐一須臾,勝造恆沙七寶塔;寶塔終究有壞時,一念凈心成正覺。」意思是,造恆沙七寶塔功德雖然很多,但寶塔還是會壞掉,這些功德終究會有用盡的時候。若能靜坐一須臾,一念不起,馬上就成佛了。所以靜坐一須臾的功德,勝造恆沙七寶塔。關鍵與剛剛所提的一樣。靜坐一須臾的功德是無限的,即使只是一須臾,但它還是無限的喔!恆沙七寶塔,雖然功德極大,但它仍屬有限。我們必須了解這當中的差異。

這部分再進一步跟各位解釋一下,為何靜坐一須臾的功德那麼大?我們的思想、心念像河水一直往前流。這個河水一直往前,你能不能讓它停住不流?以濁水溪為例,濁水溪的水流,你有沒有辦法堵住,叫它不要流?尤其是大雨或颱風來的時候,有沒有可能使它停止不流?有可能!問題是要下多少工夫去讓它不流?你只要針對這點想就好了。

一般人都會答說不可能!對不對?可不可以做個水庫把它堵起來?可以啊!但那水庫要多大?而且你若是在西螺大橋這邊造個水壩把它堵起來,那雲林縣可能就會「莎喲那啦」了。所以,即便是世間有為法都這麼難了,更何況是要讓我們心念之流一念不生?靜坐一須臾就是讓念不起,你看這個能力有多大?那是不可思議的啊!若用這功德來迴向,實在不得了。

同樣地,人們在「有為法」中所企圖追求的目標,是個人所設定的,其內容更是因人而異。有的是集郵,有的是種蘭花,有的人要創事業,有的人要爭美名,有的則是要當總統。最近就有五、六個人要出來競選總統,聽說甚至有個和尚也要出來競選總統,副總統候選人則是牧師,不管怎樣,反正那是爭名嘛!大部分的人都在爭利,等利足夠了,就開始爭名。一旦目標設定後,就很難停住,世間便是如此,而你能夠停住嗎?當大家在追求這部分時,你必須先從這個地方去看。

「須菩提言:甚多,世尊。何以故?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來說福德多。」這地方所講的「福德多」,是指「有為法」的多;但講到「福德性」,那就是指「無為法」了。所以須菩提的解釋是從有為法來看,雖然福德很多,但它不是福德性,若從福德性來看,那就不多了。佛陀接著說,「若復有人於此經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為他人說,其福勝彼。」受持四句偈,就是受持一段經文。譬如受持這一段來為他人說,其福勝彼。

從經文里受持一段後,對那一段有所證得、體驗,並將那部分拿來為人演說,其福德是極為殊勝,遠超越前面的部分。此即是指自己要有所證得、有所收穫,而不只是銷文解義,否則就沒有講到重點了,那福德就不多了。這部分要先弄清楚。

當然,這裡的意思並非要你拿著經文,到處去跟人講:「耶!這個《金剛經》很好,我念一段經文給你聽,這個功德無量無邊,你回去要背起來。」這不算!這樣當然也有福報,但並非經文中所說的「其福勝彼」。「其福勝彼」,是指將自己體驗到的部分告訴人家,讓人家能夠慧開圓解,這個才算數。否則會變成你不講,我不空,你一講我就變「空空」。必須是你自己證得的,才有可能將這經法講得很清楚。

「何以故?須菩提,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佛陀繼續說,為什麼呢?須菩提,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皆從此經出。這個「皆從此經出」,有幾層含義,第一個是指《金剛經》本身,因為《金剛經》說空性能斷硬如金剛般的煩惱,我們的煩惱都如金剛那般硬,割不破,放不下。看到別人有煩惱時,總是會說:「哎呀!那是執著啦,要放下!」一旦自己真的面臨煩惱時,才能體會別人當時為何會放不下。有個同修一直說她要出家,我問她都準備好了嗎?她告訴我只剩一個問題,就是等那個細漢仔娶某。小兒子娶老婆跟她出家有什麼關係?沒關係啊!現在等小兒子結婚,接著可能要幫大兒子帶小孩,孫子一個帶一個,又開始忙得跟孫悟空一樣了,怎麼出家?她道:「不會啦!不會啦!我都跟他們講好了,那些我都不管了。」我說:「到時再看妳管不管!」

一般人都是用想的,但「空性」的東西,是要自己看破啊!自己看不破,那就不空啊!《金剛經》講空性,斷煩惱,但問題是你自己斷不了。像剛剛提的那位同修,她就是沒辦法斷嘛!為什麼要等呢?因為她有理由:「不是啦!他結婚的時候,我要幫他怎樣怎樣……」我說:「妳出家歸出家,等他結婚時一樣可以回家幫忙,那不就好了。」她還是推說不行。這就是無法斷!要斷就要有般若智慧,否則根本無法斷那個煩惱,結果只能在佛教的門坎邊混來混去,因為沒有智慧,所以一直斷不了煩惱。

佛要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從哪裡來?就是從般若智慧來,沒有般若智慧不行。所以「從此經出」,即是指從般若智慧來。這是「從此經出」的第一層含義。

其次,要告訴各位的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即是人生止於至善的生命境界。佛陀這個人生止於至善的生命境界,是從哪裡來?從空性中來。空性是個基礎,在這個基礎上,才開始進行建設。

學佛有三個階段,第一個是「破」,破這娑婆世界的一切錯誤觀念。生死輪迴的觀念要掃除掉,「空性」就是要破這些;第二個階段要「立」,要立「出三界、饒益眾生、菩薩道」的法;當「立」完成以後,就是「住」。

「破」的階段,是文殊師利菩薩的法門,也就是「性空法門」;「立」的階段,稱為「性宗」,亦即普賢菩薩的法門;一旦它成立之後,則為「安住」,也就是佛陀的法門。

由此可見,「成」以後「住」,住以後「壞」,壞以後「空」;從修行的立場來講,「破」以後空,空以後才能「立」,那叫作成,成以後叫「安住」。佛來到這個世間,都是在「住劫」時來的。印度的思惟雖然廣泛,但也極為嚴謹。賢劫千佛出世啊!通通是在「住劫」里,沒有任何一劫會跑到「壞劫」去,也沒有任何一劫會到「成劫」去,都是在「住劫」里成佛的!我們要把這個狀況搞清楚。理是如此,相也是這樣,因為壞劫,就是破壞,文殊師利菩薩的破壞,破我們舊有的錯誤觀念,破壞以後就空了;空劫上面,在空性中才能立普賢菩薩的法。由此可知,不管你修的是什麼樣的法門,舊有的觀念一定要破除,才能建立,建立後才能成就。

我們現在大多數人的修行,是舊有的沒破除,新的也沒有建立,老在那邊問:「師父,你看要怎麼修,才會成佛?」怎麼成佛?舊有的錯誤沒去除,新的正知見也沒建立,那要怎麼成佛?所以「破」和「立」是成佛的準備階段,而「破」的智慧是最先必須具備的。

你別看經文好像就這麼帶過去,其實裡面的理論很豐富。這些理論從哪裡來?即從佛法中來,佛法就講這些。假如還有時間,我們還能講得更仔細一點,目前這部分,你至少要先有這樣的認知。接著看下面的經文。

「須菩提,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這是這一分的最後一句經文。世尊再次叮嚀須菩提,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因為這段都是講「有為」的部分,所以都在「破」啊!所以經文說:「福德即非福德性,佛法即非佛法」,有為法中所講的佛法不是佛法。各位,你現在所說的佛法,是不是用你的心、意、識來講的?只要是用大腦所講的佛法,即非佛法;要講佛法,那就必須能夠不用大腦。

我所說的不用大腦,並不是指小孩子的那種「不用大腦」,那其實叫「沒有大腦」。有個小朋友上學時,左手拿彩色筆,右手提便當,走走走,鞋帶掉了,放下便當、彩色筆,蹲下,鞋帶綁好了繼續往前走。到了學校,老師問:「便當呢?」「便當?耶!我剛才還拿在手上啊,怎麼不見了?彩色筆也不見了!」回去找,才發現放在剛剛綁鞋帶的走廊上。這叫沒有大腦,不是不用大腦。小朋友這種情況多得很啊!下雨天穿雨衣去上學,結果放學時天晴了,回家後雨衣也不知丟哪兒去了。問他雨衣哪裡去了,他就是想不起來。那個情況,不是我們所說的「不用大腦」。

修行人處事,對於「境界」清清楚楚,但對於境界的反應是迷迷糊糊;凡夫則是對於境界迷迷糊糊,反應清清楚楚,你記得這個原則。一般人,因為對於境界看不清楚,所以有痛苦。你知道嗎?因為境界看不清楚,所以就下去了,接著就開始錙銖計較了。人家說股票很好很好,你就迷迷糊糊的跟著進去了。進去後,開始計較了,計較得清清楚楚,所以煩惱很多啊!「我拿多少進去,現在拿不回來!」你看,煩惱來了!

修行人對於境界很清楚,進去時清清楚楚,至於要不要反應,那就隨緣了。因為隨緣,所以就裝迷糊,實際上他清清楚楚,只是因緣如此嘛!於是對境界的反應迷迷糊糊,「隨便,要就拿去。」「啊,師父,那個會怎樣……」隨便啦,管它怎樣,既然隨緣,還搞得那麼清楚幹嘛,對不對?但是師父對於那個境界可是清清楚楚的啊!他要來騙我,我也知道啊!就隨緣給他騙嘛!「師父,他是騙人的!」騙人的?不用你講,師父也知道,只是對於這個反應馬馬虎虎了,他要,就給他一點嘛!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你才是不知道。

對於境界要清清楚楚,但對於境界的反應,要迷迷糊糊、不必在意,那才叫不用大腦。不用大腦,可以解決問題,那才叫高明。現在你是對境界搞不清楚,反應時斤斤計較,等到那個時候才清楚,痛苦就會產生。

我們若用這種方法處理世間事,就會很自在。結婚時清清楚楚,結婚後迷迷糊糊,日子不就很好過了。如今一般人卻不是這樣,結婚時迷迷糊糊,結婚以後,兩個人計較得清清楚楚,這怎能不痛苦?一定會的嘛!所以我們對事情的反應要迷迷糊糊,但是對於事情本身要看得很清楚。掌握好這一個原則!

佛法是什麼?佛法所說的和你所講的正好相反,因為你用腦筋、用大腦嘛!我們在這個地方不用大腦。你試試看,剛剛所言僅供參考喔,可別跟我抱怨:「師父,我聽您的話,迷迷糊糊,所以被騙了。」我叫你反應迷迷糊糊,而不是叫你糊里胡塗地被騙。

這地方講的佛法,是講「有為」的佛法。你若不懂得《金剛經》的語言模式,而只是銷文解義的解釋過去,那都不是佛法。這個語言模式在此處,算是表現得淋漓盡致了。

非常金剛經(二)──第二章

〈頁20-頁30〉

「須菩提,於意云何?須陀洹能作是念,我得須陀洹果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須陀洹名為入流,而無所入。不入色、聲、香、味、觸、法,是名須陀洹。」

「須菩提,於意云何?斯陀含能作是念,我得斯陀含果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斯陀含名一往來,而實無往來,是名斯陀含。」

「須菩提,於意云何?阿那含能作是念,我得阿那含果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阿那含名為不來,而實無不來,是故名阿那含。」

「須菩提,於意云何?阿羅漢能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實無有法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世尊,佛說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世尊則不說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以須菩提實無所行而名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

世尊首先問須菩提,你認為怎樣?須陀洹能作是念,我得須陀洹果否?「須陀洹果」是初果,須陀洹能不能這樣想:「我已經得須陀洹果了?」他可以有這種念頭嗎?須菩提答說「不可以,世尊」,為什麼呢?須陀洹名為入流,而無所入。不入色、聲、香、味、觸、法,是名須陀洹。

前面是從「有為法」講,現在是從「無為法」來講。假如「有所入」,那就變成有為法了。無為法是講無所入││入流而無所入,不入色、聲、香、味、觸、法。「入流」,以現代通俗的話來講,就是「上道」。你上不上道?我們說你這個人太不上道了,也就是說這個人在菩提道上根本還沒有進入狀況,換句話說,就是不入流。

今年的夏安居有三位同修入流了,那是相當殊勝的喔!因為只要一入流,人天七次往返便證阿羅漢了。那種不用修,他自己就會,因為已經上道了嘛!「上道」你知道嗎?像我們開車上了高速公路,一上交流道就不能後退了。同樣地,一入流就不會後退,所以天上人間往來七次,一定證阿羅漢。

廣欽老和尚就是證阿羅漢,為什麼我說他證阿羅漢,因為他是天上下來這裡成道的,這叫「一來果」,他自然成就的,不用人教,這輩子就證阿羅漢,沒有為什麼。前輩子他修到「二果」,到天上再來的,所以這輩子就證阿羅漢。假如他前輩子是修到「初果」,那就「天上人間七次來往」,就證阿羅漢了。假如是證「三果」,那在天上就不來了,叫「不還果」。

廣欽老和尚前輩子在天上,這輩子來人間成道,證阿羅漢了。他證阿羅漢是不用人教的,你問他師父是誰?他回答道:「我師父叫師父。」他師父並非有名的大人物,就是這樣子啊!

虛雲老和尚也一樣,假如他十九歲出家,到一百二十八歲,出家一百多年,你看,這老和尚福報有多大!這輩子他怎麼修?都是自己修啊!因為他前面的基礎已經夠了,這輩子來人間,就是來成就的。最初十年,他住在山上根本就不會修,碰到融鏡老法師時,已經修到看起來七分像鬼三分像人了。融鏡老法師問清楚他怎麼修的,之後便教他參「拖死屍的是誰!」他從這裡開始修,他有基礎啊!一修便進入了狀況。我們修了老半天還是憨憨的,連佛法是什麼也搞不清楚!像我們這樣都只能算是初發心而已,他們才是真正有成就的。

一旦入流後,就和文字所定義的情況不同,他本身並無所謂「有入無入」,這幾個字是人的大腦所分別的。就「無為法」而言,入流而無所入。無所入哪裡?他不入色、聲、香、味、觸、法,因為色聲香味觸法對他不起作用,所以才叫「須陀洹」。

接著世尊再問須菩提,你認為怎麼樣,「斯陀含」能這樣想:「我得斯陀含果嗎?」須菩提說:「不也,世尊。」他講得很清楚啊!哪有人自己說:「我證阿羅漢,我證須陀洹,我證斯陀含。」不能這樣講嘛,對不對?因為他連「得」都不能講了,他有得嗎?須菩提說沒有啊!

接著須菩提說:「為什麼呢?雖然﹃斯陀含﹄名一往來,但實際上沒有往來。」他「有去無去」啊!這並非說:「我修到這兒就可以了,人間修行實在辛苦了,非但日中一食還要夜不倒單,現在拼到二果了,先到天上享受一下,再到人間來成就阿羅漢。」是這樣嗎?若是作如是想,那就破功了!既然進入了那種境界,就安住在那個境界裡頭,而沒有來不來的觀念,也沒有證不證得的情況,這才是真正的成就。所以他說:「名一往來而實無往來,是名斯陀含。」

世尊接著問須菩提:「能不能這樣說,喔!我已經得阿那含果了。」須菩提很肯定的說:「不行。為什麼呢?阿那含名為不來,而實無不來。」「阿那含」名為不來,從這裡到「五不還天」,即成就阿羅漢,一出三界就不來了。「不來」,就真的不來嗎?不是!實無不來。他還是要來,但是他來到哪裡呢?

這裡有個很重要的觀念要告訴各位,台灣的佛教有個令人極為頭痛的問題,叫「法執堅固」。一般人皆以為「出三界」就是出去,「出」,都解釋成「出去了」。請問出到哪裡去?你有沒有想過?出三界後是到哪裡去呢?你會一直以為「有個地方」,阿羅漢出三界後就通通在那裡。這又不是像雞籠那樣,把所有的雞全部關到裡面去。例如「極樂世界」,大家以為「有一個極樂世界,所有往生的人通通住到那裡面去了」。這絕不是佛法的觀念,若有人作如是想,即表示此人對於佛經的語言模式根本不懂!

事實上,佛經語言模式所講的「出三界」,是告訴我們不受以下三種東西的束縛:

第一,不受欲界的慾望煩惱所束縛。慾望,一個來自於這個色身,另一個則是來自「意」││第六意識。想吃啦、想睡啦……這些都是自身的慾望,都是由身體發出來的,而意識則會起妄想攀緣。這兩個很旺盛、很發達即是欲界。所以妄想愈發達的人,大腦愈發達,這種皆屬欲界。禪修第一個要破的,就是身體的慾望和心理的妄想,破了這兩個,即證「色界禪定」。

第二,要破除對色界形相的依賴。色是色相,是我們所依賴的。譬如我們要有個家,家是色相;要有個身體,身體也是一個依賴,色相、形相都是我們所依賴的地方。

第三個是破除我們的想像。雖然無色界已經能夠破除對色界形相的依賴,但腦筋還是喜歡亂想,故笛卡兒說:「我思故我在。」這就是想像啊!他大概是無色天的人,所以才說得出這句名言。

出三界,就是指破除對這三者的依賴,而非另外有一個地方。想想看,出三界後要往哪裡去?到第四界去嗎?若是如此,即便到了第四界,你還是執著。

同樣地,「往生極樂世界」,又是如何往生的呢?這裡是娑婆世界,所以煩惱、妄想不斷。你知道嗎?娑婆世界就是有挫折、有不如意。朋友見面總會互相祝福:「祝你事事如意、一切如意……」卻都忘了,娑婆世界就是「沒有如意」。想想看,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那還有什麼如意的?有一個如意,後面就會有八、九個不如意。所以想要萬事如意,那是極樂世界啊!

娑婆世界就是會有很多的挫折、不如意、失敗、痛苦、逆境,修行就在這裡啊!修行就是要我們面對一切挫折時,要懂得轉化。怎麼轉化呢?當面對這些不如意時,我們要馬上警覺到「這個好康的(台語,指意外的好事)又來了!」為什麼好康的又來了?因為唯有透過這些挫折、不如意,我們的生命才能成長,這個成長即是最大的喜悅!如果獃獃、傻傻過日子,那沒有用。

我們就是在奮鬥的過程有挫折、有不如意才會成長,所以娑婆世界是很美的,美在你能將挫折、逆境轉化過來,成為生命成長的資糧。倘能如此,這裡就是極樂世界。之所以叫娑婆,是因為你不會轉嘛!「那個我討厭的人又來了,又要坐在我旁邊!」這個就是你的痛苦││「怨憎會苦」;愈討厭的人愈會碰在一起,喜歡的怎麼都不來呢?喜歡的不來,這個就是「愛別離苦」,就是娑婆啊!

佛法的可貴即是告訴我們,當怨憎相會時要如何轉、如何修?「啊!又遇到他了!」這時你必須會轉:「太好了,這下得開始修了!」修到他很歡喜,你自己也歡喜。那麼,「怨憎會」就變成「歡喜」了,此時,當下便是極樂。否則,你老是想:「那個討厭的人又來了,愈看愈不順眼……」他一坐過來,你心裡就開罵,當然痛苦也跟著來了,當下變成娑婆了。你若是能轉,情況便幡然不同了,當下即是極樂,極樂就在當下。

什麼叫西方?你轉過來這「最後的一下」即是。太陽最後下西山,所以叫西方極樂嘛!你轉過來最後的那種狀況就是西方。最後的狀況、最後的歸宿就是西方,那個境界叫極樂境界。

剛開始你不會轉,哇!頭大了,怎麼轉呢?都是挫折、不如意、痛苦,都是逆境。你若懂得利用這些挫折和逆境來讓生命成長,那便成就了。娑婆被你一轉就沒有了,當下便是極樂,這就是修行了。所以不要一直以為阿羅漢是什麼,阿羅漢就在我們當中。

就這個簡單的法門而言,「轉」的工夫若能不斷地訓練到入流、上道,那就永不退轉。我們要常常去試,多試幾次後就熟練了,直到非常熟練之時,一下手便成功了,那就初果、二果、三果、四果……一直走過來,然後就證阿羅漢了。然而當你在那個境界時,怎麼還會有證或不證的問題?那跟證阿羅漢根本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只要煩惱不侵就好了,境界能轉,煩惱也就轉掉,變得自在快樂了!佛法偉大與殊勝之處就在這個地方,不是修一修就一定要變成阿羅漢,又不是燒茶用的那個「羅漢果」!難道修行到最後成佛,都是三尊通通坐在上面給人拜?你成佛之後也要像那樣坐在上面嗎?不是的!

成佛,是指我們已經達到最高的至善至美的生命境界,放眼望去已沒有逆境、挫折,煩惱也不會到來,因為都會轉嘛,煩惱一來,遠遠的就轉化掉了,所以整個境界都很美、都很自在。因此,我們要能徹底了解經典的語言表達模式,否則再怎麼解,也只是依文解義,解來解去根本看不懂:「啊!奇怪,這講的是什麼意思?是這個就不是那個,不是那個就是這個……」弄到最後,反正大家都不懂,那就叫佛經?不是這樣的!佛經都是從生活中來,遇到挫折、不如意……你就轉、轉、轉,通通轉過來,轉到如意、快樂這邊就對了!這個方法就是法門,這一套若是真的會了,那就真的懂得佛法。所以,一切端看我們怎麼行、怎麼修。佛法的殊勝真正不可思議,故須菩提說:「名為不來而實無不來,是故名阿那含。」

非常金剛經(二)──第三章

〈32-46〉

接著佛陀再問須菩提:「你覺得怎麼樣?阿羅漢能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嗎?可不可以啊?」須菩提肯定地回答世尊:「不可以。為什麼呢?實無有法,名阿羅漢。」因為「阿羅漢」這個名,只是讓我們方便說。

阿羅漢,古代叫「應真」,中國道家講「成仙」。你要稱為「成仙」或「阿羅漢」都可以,名號不同是讓我們方便用的,並非真的有個什麼,畢竟他還是人,不同的是他已經具有轉化的能力,不受煩惱侵襲,這叫阿羅漢、仙人。修行啊!一旦懂得轉境,那什麼境界來都不怕,不管順境、逆境都能銷歸自性,那樣才是真正的成就。

須菩提說:「實無有法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須菩提先把原因講出來。其實這句和前幾句所說的意思是一樣。須菩提說:「如果我說我得阿羅漢道,那就是我執著在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因此,菩提道上只要確認方法正確,接下來一直做就對了!不要老是想:「我現在到了哪裡?」你問那麼多幹嘛?只要方法正確,就一直做,就算證阿羅漢,方法還是得持續啊!即使成佛了,依舊不離這個方法啊!所以說,行菩薩道是永無止境的。

不要老是問菩薩道要行到什麼時候?無有止境,永遠走下去!成佛後也是教化眾生、行菩薩道啊!佛陀教化眾生,眾生也會擺臉色給他看,但佛陀不受影響,僅此而已。我們因為功夫不到,所以人家給一個臉色,我們就給他兩個臉色。在那兒拜佛的是通緝犯或警察,佛都一律平等看待。難道他會說:「耶!通緝犯,你還不快跑!警察就在你旁邊。」當然,佛也不會說:「警察,你怎麼那麼傻,隔壁那個就是通緝犯,還不趕快把他抓起來。」就佛本身而言,他在這裡不起意,他都是一樣。

按照人類大腦的立場來看,會有阿羅漢、阿羅漢道、阿那含、阿那含果等等名相的分別與執著,阿羅漢講的是果地的部分,對於真的證到阿羅漢果的人,他根本不在意啊!

舉個例子,你自己想想看,假如你有能力開一家公司,名片上是否一定得印上董事長的頭銜?似乎無所謂嘛,對不對?公司賺錢才重要,反正賺的錢都是自己的,那個實質的東西才重要。同樣地,真正證阿羅漢的人,他會安住在阿羅漢的那個境界、那個實相里,但就其本身而言,他是無相的,因為他只要安住在那裡就好。

通常家庭生活幸福美滿的人,不會刻意大肆喧嚷自己很幸福,只有歹命的人才會到處抱怨自己很歹命。所以,真正到達那個境界的人,他會去感受並存在於那個境界,真正在那個境界里才最重要,名相根本不必在意,更無需到處講。至於那些還在意名相的人,大概都只是接近入流而已,更甭提是阿羅漢了。這種情況,有一點像我們開車要上交流道,趕快打電話告訴別人:「噯喲!我到交流道了!要上道了。」這就表示他還沒上道,真的上道還能打電話嗎,對不對?上道就好了,一再地講有什麼用。所以,真的到達那個境界的人,基本上是停在那裡的,反倒是還沒到的人,他會很在意。

初學念佛的人就有這種現象,他會一直想:「我要念到一心不亂,念到一心不亂……」告訴你,要是真的已經念到一心不亂,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了,只有那些好像快念到一心不亂的人才會這樣:「噯呀!我就快要一心不亂了。」結果一通電話便把你吵起來了,喔!那個時候就有了,因為你已接近毫無妄想,卻在快成熟之際被人家打斷了。那時你會氣得半死,其實你還未真正進入狀況嘛!真正已達一心不亂者,基本上是聽不到電話聲的。一旦進入那個境界,不管是初果、二果、三果、四果……都不會有這種分別心,有的話仍是凡夫,還沒有真正到達那個境界。

另一種情況是他真的已經成就、超越了,當他要回來教化眾生時,必須要取這些名相作為分別之用。成就以後,他已經明了心的用法是怎樣的過程,所以會用一些名詞來說明第一階段怎麼樣,第二階段如何,第三階段……但那時是教化用的。因此真正在教化的人,也不會說他自己已經獲得什麼果位。所以經文此處便告訴你,若是你說自己有「得」,那麼你就錯了!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得」,若是這樣,就得求證於有經驗的人。像永嘉大師去找惠能大師,「來,怎麼樣……」結果兩個人吵一架後,惠能說:「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意思是「你成熟了,可以走了。」然而永嘉大師本身也從來沒說過自己已經開悟了,對不對?他的︿證道歌﹀只是告訴人家怎麼修,並沒說他自己已經開悟。只有傻瓜才會說:「我開悟了!」真正開悟的人,不會強調自己開悟。由此可知,為何諸佛菩薩、阿羅漢已經成就,卻從來不說,經文這裡也已經透露得很清楚了:「若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即為著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須菩提繼續講:「世尊,佛說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世尊已經告訴須菩提他已經證到這種程度,而他有沒有清清楚楚?他很清楚啊!但他告訴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世尊講的他都知道,對於境界也清清楚楚,然而就反應而言,他卻迷迷糊糊啊!他弄那麼清楚幹嘛?世尊說的他清楚就好了,世尊證明如此就可以了,何必再去跟人家宣傳說:「喂!你知道嗎?世尊說我是人中第一!說我是離欲阿羅漢耶!」沒有必要嘛!現在很多人動不動就自稱「無上師」,無上師?為什麼要講這些?那不是真正的修行人,而是在做廣告!

須菩提接著說:「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世尊則不說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以須菩提實無所行,而名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這裡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為何世尊不這麼講:「則不說須菩提得阿羅漢道」,而說「則不說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採用前一種說法,不是整個前後語言才會一致嗎?其實這種表達方式涵蓋了「體」和「相」。世尊說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是就「本體」而言;而得「阿羅漢道」,則是從「相」上來講。因為就須菩提而言,他只是喜歡在「阿蘭那」那邊修行而已。「阿蘭那」是寂靜處之意,指適合於出家人修行與居住的僻靜場所,可能是山洞或樹林里。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一直住在山洞裡修行,就須菩提而言,他就只是這樣而已。

但從世尊這邊看,哎!他的境界、層次已經到達阿羅漢了,已經得無諍三昧了,是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世尊可以這樣跟他印證。倘使須菩提如是問世尊:「老師!我有沒有證阿羅漢?我覺得我已經證阿羅漢,我開悟了,我出三界了。」假如須菩提是這樣,那世尊一定會說他本體上就不是樂阿蘭那行者。真正的阿蘭那行者,幹嘛還沒事去跟人家說自己已經證阿羅漢?

之前台灣有個法師,住在北部的山區里修行,修得很不錯。有一天,某記者跑去訪問他,並把他的事迹報導出來,結果弄得他沒有一天安寧過。本來他是樂阿蘭那行者,而記者又不是佛,硬是把他扛出來,弄出個世界最大的禪堂。完了!他要這樣繼續忙下去了,再過十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忙得完。別人說他有修有證,但不是佛說的就不一樣。一個真正的「樂阿蘭那」行者,就持續做那件事就好了,何必跑出來呢?既然跑出來了,那就錯了,已經離開了那個心境。原來本體是「樂阿蘭那」行者,現在則是樂「空中飛人」、樂跑「高速公路」了,那就不是「樂阿蘭那行」了,要留意這一點。

樂阿蘭那行,是指本體即是那個狀況,而就相上而言,可說他是第一離欲阿羅漢。相和體是這樣區別的,但事實上兩者乃為一體。

樂阿蘭那行是什麼?阿羅漢做什麼?「以須菩提實無所行」,須菩提也沒做什麼。告訴各位,大家都還不算是真的在修行啊!舉個例子給各位參考,世尊的十大弟子,像須菩提、舍利弗、目犍連、摩訶迦葉……等等大修行者們,並非一開始就跟隨著世尊修行,事實上在皈依佛陀之前,他們都已經修到「非想非非想」無色界天的境界,只是無法更進一步突破而已。後來,他們來到世尊這裡,世尊只是稍稍地「點撥」他們一下,他們就出三界、成就阿羅漢了,如此而已。其後,他們便一直安住在那個境界里。

反觀現在的修行人,問他:「用功到哪裡了?」「不知道啊!」不知道就只能從頭開始學,那樣師父就得從頭開始教。所以現在教人學佛,比世尊那時不知要累上幾百倍。世尊成就以後,來跟他學的人都已經修到某個基礎,所以能夠一點即破。如今情況卻不可同日而語,本來以為大家都修得相當不錯才來聽我講經,結果,一問之下,很多人連基礎工夫也沒有,一說到打坐,連怎麼坐也不知道。

昨天就有人問了:「師父,你說坐下來後要深呼吸,我呼吸弄好後,就開始數息,數息後怎麼那麼多妄想?」根本就亂來嘛!我叫他先看「呼吸狀況」,看好呼吸的長短後,再按照呼吸的軌跡數一、二、三、四……這樣是避免他一坐下來就開始數一、二、三、四……若是呼吸跟著一、二、三、四跑,那就不對了。結果他一坐下來,就一直數,那當然就一直起妄想了。我問他數到哪裡去了?他說,我數到八百多啊!一數到十,他竟然數到八百多!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因為沒有真正實修的基礎啊!真正的實修,小乘禪法叫觀息,即是觀呼吸的狀況,所以叫數息法;大乘禪法則是觀心。人人都有呼吸,只是大部分的人都沒有察覺到呼吸的存在;人人都有心念,心會起作用,但多數人都不知心如何起作用。

心念怎麼生起的?心念生起後,就存在了嘛,接著它會起「作用」,起作用後就結束了。若是心念不起作用,那心念來也沒有用。一個真正高明的人,是當心念起了之後就把它壓下去,不讓它上來,這厲害了。問題是我們的心念都是起作用後才發現的,並不是心念一起就發現的,「觀心」的人一定要注意這一點。

例如,你察覺到很生氣,生氣時,「念」已經起作用了,念起之前就要看到了,那才叫「看念頭」。念頭生起、生起後念頭的存在叫「住」,生、住的作用叫「異」,也就是開始產生變化,變化後就消滅掉,則是「滅」。生、住、異、滅即是心念的生滅關係,修行的工夫即在此。

「樂阿蘭那行者」就是一直守住那個地方,心念一起,「啪!捕捉住了!不要來吵,下去!下去!」使那個念頭不跑出來,這個叫「一念不起」;一念不起,頓超佛地。我們凡夫的念則是到處跑,不知道有幾千幾百萬念,如何一念不起呢?念,不但很多,怎麼起的更是不知道。

有些較有良知,較會反省、檢討的人,是念起、作用之後才察覺,察覺後便開始壓抑:「哎!不行,不能起作用!」像這種情況就叫「修養」。修養,是念起以後,使它不起壞的作用,但實際上念已經起了;修行,則是要讓念不起,二者差距甚遠,不同處即在此。若不懂得整個修行的過程,絕對無法進行這個工作。所以,要了解佛經,一定要有實修的基礎,否則絕對無法真正了解,而只能在文字上作解釋。依文解義不叫「佛法」,只能叫「佛學」,佛學就會有很多批註了。

最近有一本黃念祖寫的《無量壽經》的批註本,整本書都是引用「慧遠大師」、「曇鸞大師」的批註,並沒有真正屬於他自己的東西。像這樣的批註本是沒有生命的,只是將古人講的通通集合在一起,充其量不過是一堆知識而已,如此便毫無意義了。

修行的真正工夫乃從實修而來。透過實修,才有可能捕捉得很清楚;由體驗當中所表達出來的,都是生命的花朵,生命的芬芳才能藉此流露。如果只是將古人所講的拼湊在一起,那有什麼看頭?不過是佛教知識,並非佛法。真正的佛法是帶領我們進入生命的核心,再由生命的核心起無邊的妙用。

每一個生命都是很獨立、很殊勝的,所以誰也不能任意侵犯每一個生命。生命跟生命都是一樣平等、一樣偉大的,每個生命都有可能成佛,只是現在仍是幼苗,你看不出來。各位有沒有到過惠蓀林場?那裡有幾個苗圃,種有很多「肖楠」樹的幼苗,肖楠樹長得很高大的,屬於紅檜一類,比紅檜還要硬,可是它們的樹苗看起來卻都小小的,一不小心便踩死了。同樣地,我們現在也都是菩提苗,看起來小小的,有時甚至像雜草,但各位可別小看自己喔!就像樹苗,若經歷了一千年的成長,便成為國寶了。我們現在菩提心初發,雖然眼前看起來不怎麼樣,但要知道,經過一番好好修行以後,你就是佛寶。

每一個人都具有生命的寶藏,只是尚未加以發掘、開發而已,只因我們用慣了大腦,將它污染了,遺忘了自己的寶藏,因此不懂得運用全方位的生命,而只運用到生命當中的那個大腦取向而已。剛才提過,大腦取向會毀滅生命的人性部分,這並非說大腦對我們一點貢獻也沒有,社會的進步、物質文明的發達,全是大腦作用下的成果,只是它也產生了很大的副作用。現在的物質比以前豐盈太多了,然而人們卻感覺愈來愈空虛、愈來愈無奈。

記得小時候,晚上的這個時間,大家會坐在庭院里一起唱山歌、講故事。現在呢?高樓林立,對面住的究竟是什麼人,你也不知道,誰也不認識誰。以前的房子沒有這麼好,一碰上大雨天,屋裡也跟著滴滴答答下起小雨來了,水桶、臉盆、碗公全都拿出來接雨。現在房子這麼好,人性卻危機四伏。為什麼?這都是大腦過度發展的結果,以致於讓我們的人性產生了極大的偏差。

這裡就在告訴我們,佛法所說的修行,就是要我們真正的從根源修起,讓生命端正起來,恢復美麗可愛的本來面目。生命的芬芳、生命的花朵要如何讓它綻放出來,全看我們如何用功,如何去「轉」。

「轉」,不是用講的。你看別人都很好「轉」,可是輪到你轉時,卻鏗鏘!又被彈回來了。所以,我們一定得在這地方下工夫修行。故經文說:「以須菩提實無所行,而名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因為他的心都一直在這裡「觀心」,心起,他就發現了。所以大乘的修法,叫「看念頭」。念起之前,那個才叫「念頭」。念起以後就存在了,存在以後會起作用。通常一般人「看」的是念起以後的作用,作用就是「異」,變異以後就「滅」了,若是那樣,已經是到尾端來了,我們應在前端時就要看到、捕捉到。最前端,念要起就「啪!」捕捉住,至於要不要讓它起作用,那倒無所謂。你要它起作用,就導引它;不讓它起作用,復原就好了。工夫在這裡,這叫「神通」。

一般人掌握不到那個念頭,所以往往念頭起了,存在了,還沒感覺,等到念頭要作怪才發現。不過,那也算是很有良知了,若還能再加以超越,就能開始逼向顛峰、超越顛峰!那就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是大丈夫的行徑了!

非常金剛經(一)──第一章

〈頁14-頁30〉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第一分是法會因由分。法會因由,就是說明這一會的因緣如何來的。《金剛經》原文並未分段,這三十二分是由昭明太子分段下標題的,因為分得很不錯,歷來很多人便照著用。然而我們在課誦時不必念出來,照著經文念誦就好,這樣思想才會一貫。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所有經文一開始幾乎都這樣寫,說明佛在哪裡,由於這已經成了經文開頭的成例,一般人這樣念過去,往往不太注意其意義。經文開始用「如是我聞」,最後一句是用「皆大歡喜、信受奉行」(一般坊間的書則用「依教奉行」)。按社會法的意思解釋是:後面所紀錄的這些,我都依其教導,奉行不悖。

為什麼經文這裡用「如是我聞」呢?早期的翻譯不是翻譯成四個字,有的譯成「如我聞」,或「是我聞」,或「我聞」。「如是我聞」簡單講就是說,後面這些經文所記載的境界,現在我確實已經證得,並確確實實把它記載下來。各位要知道,若能如此記載,實在是非常難得的。我舉兩個例子給各位參考。

第一個例子,有很多同修把我講經的部分整理成講記,理論上,講記是「我怎麼說,你怎麼寫」就可以了,若真能如此,則可稱為「如是我聞」。問題是,有很多人,我這樣說,他卻那樣寫。因為,我所講的內容有很多他聽不懂,於是任意予以刪減、加字或搬動,這種情形很普遍。為何會有這種情形?因為程度不同所致。經文的內容,若能肯定所記載的皆正確無誤、絕無不同時,那便是「如是我聞」,亦即「我的境界,已達到這本經的境界,我的記載沒錯誤,有事我負責」。

第二個例子,以廣欽老和尚的傳記為例,台灣目前有關廣欽老和尚的事迹記載,四散紛飛,但都盡講些天馬行空的事。他在世時並沒有那些事,往生後卻眾說紛雲,莫衷一是,寫的人並無廣欽老和尚的境界,只是胡謅一通,借著他的名號賺錢,而且廣欽和尚已經往生,也無法加以印證。

最好的傳記,應該如年譜那般,記載著哪一年發生了哪些大事,這樣就可以了。因為修行人的成就是很高的境界,並非一般人可以領會記載的。一般人能記載的是表面的事,譬如「他在吃飯」,這樣而已,至於他吃飯時入什麼樣的境界,一般人無由得知。所以,你會發現透過傳記所記載的,無法做到「如是我聞」,因為沒有同等的境界是記不來的。經典尤其著重境界,若無法了解境界,就會連聽都聽不懂,更何況是紀錄下來。

經典如此記載,就表示當時寫經的人,已經達到那個境界。所以「如是我聞」不是隨便寫的。

經文里第一個「如是我聞」的是記載的經家,其境界已經到達那裡了,第二個是翻譯的經家,他的境界也到達那裡了。這個意思就是告訴各位,鳩摩羅什確實已經臻至同等境界,因為他是過去七佛的譯經師,從毘婆屍佛、尸棄佛……一直到迦葉佛、釋迦牟尼佛,是一切諸佛的譯經家,他的願就是要來翻譯經典的。釋迦牟尼在印度成佛,而鳩摩羅什知道中國需要大乘經典,於是他發願到中土,翻譯這些菩薩藏的經文,讓中國這地方的一切眾生受用,所以鳩摩羅什的境界,已然到達那個地步。

玄奘法師翻譯的經典也很好、很有名,可是他譯的《金剛經》就沒有鳩摩羅什暢銷,我們所誦的《金剛經》,大都是鳩摩羅什翻譯的。玄奘法師所譯經典中,最有名的兩本是《心經》和《藥師經》。他翻譯的《金剛經》不出名,為什麼呢?因為鳩摩羅什翻譯得最好,他已經到達同等境界,所以才有辦法將經文背後所欲宣說的真實義,完完全全表露給大家做修持的依據,這便是「如是我聞」的意義。

「一時佛在舍衛國……」,「一時」就是確實有這個「時」。對於時間的觀念,印度和中國不同,例如,中國人記載事件,相當重視時間,如《戰國策》里,對於事件,往往只簡單用一、兩個字或一句話陳述,反倒詳於時間與地點的記載。因此考古學家只要依循歷史記載的地點尋找,就真的可以找到史跡。這是中國人偏重時間感,印度則不同,印度人不太重視時間,所以記載都寫「一時」,只表示當時確實有那樣的事發生,至於是什麼時候,那就不甚清楚,不加細究了。所以算到現在,連釋迦牟尼佛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也算不準。他的生日哪一天,你知道嗎?四月八日是新曆或舊曆?也有人認為是四月十五日,因為月圓日是十五,八號才半圓而已。為什麼會差那麼多?因為印度人不重視時間。中國為了要慶生作壽,一定要記清楚是哪一天,印度人基於民族性的關係,不慶生,所以意義就不一樣。現在我們來看經文。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那時,佛陀和大比丘眾一千二百五十人,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這個地方。「祇樹給孤獨園」包含了兩個人的名字。當初佛陀在竹園精舍講經時,剛好有一位銀行家正準備要娶媳婦,他送聘金給那位布施世尊講經的大施主親家。照理說,那天銀行家算是主客,但是大施主親家並沒有太熱絡招待他,因為主人正忙著布施供養三寶,所以冷落了這位銀行家。

當時一千二百五十人吃飯,場面很大。這時銀行家感到很奇怪:「我是親家,你不招待我,反倒是請了一堆沒頭髮的人,卻叫我坐冷板凳,究竟在搞什麼?」等供養完畢,他就問那位大施主怎麼回事?大施主說:「你不知道,這是世間難得的寶,佛陀是大徹大悟的人,他願意接受我的供養,是我一生難得的機會。」然後,他便幫銀行家介紹佛陀、僧團及其法義的殊勝。銀行家聽完後,決定親事慢一點談,先聽佛陀講經,於是住在那裡聽佛講經一個月。聽完,甚覺歡喜,對世尊說:「我住在舍衛國,想請您去那裡大轉*輪。」世尊說:「我這裡有一千二百人,無法一起同行。」銀行家很阿沙力地說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你只要派個人跟我一起去找地就可以了。」

於是,世尊就派舍利弗和銀行家到舍衛國去物色佳地,找了很久,最後看上舍衛國只陀太子打獵的園子,雖然銀行家與太子彼此熟識,但太子堅持不賣地。古時候的銀行家和現在不同,一個國家若有一間銀行就不得了了,位同財政部長,但太子不缺錢又何必賣地呢?銀行家堅持要買地,纏得太子沒辦法,只好說:「如果你一定要買,就用金子來鋪地,你鋪到哪裡,我就賣到哪裡。」結果銀行家果真用金子一塊塊鋪地,把整個園子都買下來。

太子很感動,心想:「奇怪!這塊地又不值錢,他幹嘛要用千千萬萬的金子來買?」銀行家說:「你不知道啦!這是要供養佛陀的。」於是他把前後因由及其殊勝之處告訴太子,太子聽了也很深受感動,說道:「這樣吧!你既然喜歡,我可以賣地,但樹木不賣,算是我供養的。」由於這位銀行家很愛布施給孤獨的人,因此當地人都稱他為「給孤獨長者」,而園子的樹木是由只陀太子所供養的,所以該地一完工,便命名為「祇樹給孤獨園」。

舍利弗有神通,祇樹給孤獨園蓋好時,他看到因緣成就了,天上出現了六座天宮,他問給孤獨長者,將來往生後要去哪裡?給孤獨長者搖頭說不知。舍利弗道:「你有六座宮殿可以選擇,天上有六重天,你想去哪一重天?」舍利弗運用神通,讓給孤獨長者看到那六座天宮。看完後,給孤獨長者覺得全部都很殊勝,不知該如何選擇,舍利弗於是為他一一介紹。六座天宮中,第二天稱為忉利天宮,世尊常去那裡講經,若往生忉利天宮,會常遇見世尊,其它天宮則不一定會遇見世尊,所以最後給孤獨長者發心緣盡時往生忉利天宮,這時其它五座天宮便消失了,忉利天宮因此特顯其殊勝,他也看得非常歡喜。

這就是布施、供養、建寺的大功德,也藉此因緣,讓大家明白護法的殊勝。就佛法的宏揚而言,信眾的發心乃是很重要的因緣,而《金剛經》便是在此等因緣下,於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所講的。

「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那時候佛陀和大比丘眾一千二百五十人,到了吃飯時間,便著衣持缽,入舍衛國城內托缽乞食,入城內後,即分散托缽。

「托缽」也有一段很長的因緣,起初,世尊對於托缽並無任何規定,大家各自乞食。結果,較無福報的比丘、比丘尼乞食不到,較有福報的則一下子便有得吃了。各位,「福報」是我們過去世中修來的,你不要不相信,以為努力賺就有了;賺不到的還是賺不到,賺得到的,隨隨便便就能賺到。以最近選舉為例,台北縣選縣長,那個看起來不太會當選的人,偏偏就當選了。為什麼?因為命中注定了。命中無時,爭亦無用。這種情況,在托缽時,相當明顯。

那時,須菩提和摩訶迦葉在托缽時,也碰到這種現象。摩訶迦葉是修苦行的,他相當慈悲,認為窮人之所以這麼窮,是因為過去世中沒有布施。於是,他發願專找窮人家托缽,讓他們積功德、種善因,若碰到窮人不布施,他就站著不離開,直到他們布施為止。但「貧窮布施難」,窮人自己都沒得吃了,如何布施給別人?迦葉尊者卻想:「你們現在不布施,下輩子會更窮,只要分我一點點就好。」因此,迦葉尊者經常挨餓,乞食不著,往往托缽託了老半天,只乞到兩、三顆飯粒。不過,各位也別小看那幾顆飯粒,雖然極少,但在沒得吃的情況下,也是布施,所謂「舍一報萬」,一、兩顆飯粒也算很多了。

須菩提則不作如是想,須菩提認為:「富貴學道難。」所以他專找富貴人家托缽,讓他們種福田,否則這輩子不學佛,下輩子要聽聞佛法更難。一般有錢人比較「鐵齒」,遇到鐵齒的,就和他論辯。他是「空性第一」尊者,辯論自然較能拿捏、善巧方便,辯完後,有錢人常會布施他一大碗,所以須菩提托缽一戶就有得吃了。專找窮人托缽的迦葉尊者,則經常沒得吃,有時要找四、五十戶人家才能有一碗飯吃。

這一來,便衍生了「托缽要托幾戶」的問題。貧窮人家的門常常關著,當作沒聽見就好,有錢人家的門相當大,有些人托缽一戶便有得吃,有些則要托缽很多戶才有得吃。所以,「要怎麼托缽?」就變成一個現實的問題。有人向世尊反映了這個問題,那時世尊才開始規定,第一,托缽時不能分別貧窮富貴;第二,只能依序乞食七家。托缽七家,托不到就沒得吃了,找到第八家就是犯戒,而且平等依序,不能挑選。這個規定一下,須菩提便開始遵守,但摩訶迦葉還是執著專找窮人托缽,這就是迦葉尊者的個性。以上是托缽的公案。

佛教中,若不了解戒律的來源及其因緣,就難以批判誰如法或誰不如法。這部分若能了解是很有趣的,否則也難以體會佛法的殊勝之處。你明白因緣就好,不要知道了還跑去跟自己的師父說:「師父,你一天可以吃七戶,那這戶吃完,就換到我家。」那他吃上一天,恐怕都可以一個月不用吃飯了。要知道,這時代和以往也已大不相同。

「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在舍衛大城中,一戶一戶乞食,托缽七戶為止,但非托完缽後,馬上可以吃,必須回到祇樹給孤獨園後才可以進食。「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吃完後,收好衣缽、洗完腳,才能休息。「敷座而坐」是午休的意思,因為佛陀一天只吃中午一餐,並不像我們還有早、晚兩餐。

「法會因由」這一段告訴我們,佛陀自在地生活,他一樣要托缽吃飯,日常生活一樣進行,並非證得空性的人就不用吃、不用睡、不用托缽。他們的生活與常人無異。「空性」並非大家所想像的,會飛天鑽地或飛檐走壁。空性,即是自己對生命的體認,一旦了解後,就不再有恐懼。

人生過程中,因為我們對於很多事情不了解,以至於想做決定,卻又遲遲無法決斷,因此常常「試試看,不對再改」。這就表示你沒信心,不了解真實的狀況。人生也是在這種情形下才會有恐懼。「試試看」,如果對了,你會認為這是福報,若是錯了,就認為是業報。像這種現象,都反映了我們人生過程中「智慧不足」的情況。

佛陀很自在,生活很安定,到了吃飯時,就做他應當做的事。著衣持缽,入城托缽,並端回只樹給孤獨園,回到自己的位置,完全和我們的日常生活一樣。以現代方式來講,他也是要上班,也是每天帶便當、蒸便當,吃完便當後洗一洗,休息一下,仍舊繼續上班。這些生活中每天要做的事,依然要做,並非成佛後就萬事皆休,樣樣不用做。不同的是,他的日常生活不會有矛盾、衝突和壓迫。

我們不同,我們的日常生活常常會有矛盾、衝突。股票跌時,你會說:「幸好我沒買。」股票漲時,你椅子就坐不住了,老是想:「怎麼沒人報個明牌,讓我賺上一筆?」你很想試,但不敢,不試,心又痒痒,怕試了,萬一賠了怎麼辦?那就是內心裡有恐懼。佛陀不受這些引誘或逼迫,而我們就會。

小時候,看叔公們作木工,木頭放下,刨刀刨過去,動作真是美極了,現在這些工作完全機械化了,講求速度、效率,成品看起來雖然也很美,但裡面缺少了人性。有一回,令我印象極為深刻,我站在旁邊看叔公們製作佛桌。完成後,他看一看佛桌,然後笑一笑,轉過來看看我,摸摸我的頭,又笑一笑,再雕刻上一朵花,愈刻愈漂亮。人家問他多少錢,他說不知道。若是現代人,大概會說刻一朵花要加多少錢。但他只是反覆地看,感覺一下,然後再雕個什麼上去。工作對他而言是一種享受,並不是「拿多少錢,做多少事」,而是「既然要做,就要做到自認為十分滿意」,才交貨。

有時候,客人來拿貨,他看一看,覺得不甚理想,就說:「你明天再來拿好了,這個腳我再修一修。」那時候的人,做事是一種享受,務求完美。現代人則巴不得你早點拿回去,早點付錢。你會發現,以前人在工作時,心在工作上,現代人工作,心是在錢上,所以事情會做不好。古時候的人,製作東西時是相當用心的。那個東西看起來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因為裡面蘊涵了藝術家的精神、藝術家的生命,這也是為何現代人很喜歡古董的原因。他們製作這些東西時是相當自在的,現代人則只是把它當成物質而已,尤其處於工業化的時代,日常生活凡事只講效率、生產力,只想怎麼做才會快、才好賺。

學佛,告訴我們,生命過程中應該要如何做才會幸福、才會自在。若有人問:「幸福一斤值多少?自在一尺值多少?」若是以效率、生產力、金錢數字作為憑斷,那就無血、無淚、無人性了。一個有人性的人,應該知道生命的真實義是什麼,才能自我定義,而生命的定義有高低,有深淺。生命中的定義是愈高愈好、愈深愈好,但我們應了解自己仍是凡夫,仍舊在淺的階段。我們的訓練,就是要讓大家開始由淺入深、由低變高,不斷進步,這樣的訓練就是修行。修行,就是對生命的了解!

「法會因由」先呈現了這個背景,讓大家了解,學佛就是這麼自在!不要學了佛,反而變得怪裡怪氣。學佛前,還可以和家人一同看電視,邊看邊啃瓜子,邊看邊笑;學佛後,看到別人笑,就說:「阿彌陀佛,要笑得莊嚴一點!」惹得家人大起反感。未學佛前,什麼東西都吃,學了佛,看見人家吃雞腿,就說人家業障重。可是你沒學佛之前,還不是跟他們一樣?你不學佛,別人沒事,怎麼一學佛,別人都變成業障重?若是這樣,那就錯了。

學佛要怎麼做?學佛,就是真實自在地過日子。你要了解,不是學佛後就變成另外一個人,本來還會塗脂抹粉、穿得漂漂亮亮的,現在學了佛,每天穿海青,做功課時再披上縵衣,以為這樣就是精進。結果碰到家裡有訪客,人家看你穿得一身「黑抹抹」,准被你嚇一跳。學佛,要能和別人交融,要能產生那分幸福感,不要學佛後自以為很精進。女兒問你吃飽了沒?你說:「阿彌陀佛!」這就是一種偏差。用功固然很好,不過真正會用功的人懂得融入、運用於日常生活中。一如世尊所示現的,「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一切動作都那麼自在,沒有恐懼、驚慌、衝動,很安穩地過日子。

這段經文,看起來似乎很沒意義,然而,事實上涵義甚深。佛法就在日常生活中,不要以為學佛就是把自己關在屋裡,一天念十萬聲佛號或多少遍《金剛經》。不是這樣!學佛後,我們感受到幸福增加了,自在增加了,煩惱、恐懼減少了,這就對了。否則,你與人無法和睦相處,老是嫌別人品味低,吃肉又吃魚、全身腥味,和他們睡一起不能清凈,你睡那間,我睡這間,那這家人就完了,學佛何用?

佛陀的教導是要讓我們的家庭更加和樂、圓滿、幸福,而不是教人家庭破裂,所以不要因為自己處理不當、不解佛法真實義,就全賴到佛祖身上來,佛祖可沒這麼教。

非常金剛經(一)──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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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

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這一分稱為「善現啟請」。「善現」就是指須菩提,須菩提來請法,謂之「啟請」。佛陀在樹下敷座而坐,正要休息,那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

講到這裡,有一個情況還要稍加說明。當世尊坐在樹下要休息時,弟子大眾同樣都坐在樹下。這裡是給孤獨園,像森林般的園子,樹木很多,所以世尊坐的位子很固定,別人不會去搶。當他坐定後,眾弟子吃飽,衣缽收好後,漸漸靠攏過來。當時請法,沒有衣,也沒有缽,已經全收起來了。現代拍電影「釋迦傳」,衣都還披著,那就錯了,當時請法,衣和缽都收起來了。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長老」的意思,就是說老修行者。早期進來的,像須菩提那時已經證得阿羅漢果位,已有所成就,故稱「長老須菩提」。當眾弟子漸漸坐過來後,須菩提發現了一個秘密,所以從大眾中站了起來。

「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偏袒右肩」,因為印度熱,不像我們台灣穿那麼多件,印度是一肩不穿,露出來,那是文化使然,當時印度修行人的服裝就是這樣。「右膝著地」,右腳跪著。現在我們的跪法不同,通常都兩腳跪地向師父請法。印度不一樣,他們是跪右腳,「右腳跪著」是表示世尊的調教我都接受,一切善法我都做,眾善奉行;「左腳站著」是不犯戒,諸惡莫作之意。「右膝著地」,是身業恭敬;「合掌恭敬」,是一心不亂,意業恭敬;「而白佛言」,就是口業恭敬。總之,即是以清凈的身、口、意三業恭敬佛陀而請法。

「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須菩提很恭敬地這樣問佛陀。「希有」,是很難得的意思。為何難得?很多人做了多種解釋,我們簡單從兩方面來講:第一,須菩提看到世尊如此自在地坐在樹下。阿羅漢在當時已算相當有成就,以舍利弗為例,他當初怎會皈依佛陀呢?當時他就是看到一位比丘很自在地托缽,托缽後坐在旁邊休息。舍利弗心想:「我智慧這麼高,修行這麼好,怎麼會有人看起來比我還自在?」於是他就問這位比丘師父是誰?比丘恭敬站起來回答:「是佛陀,人中第一。」他想:「哪有這種人,他在哪裡?」舍利弗便下定決心去找佛陀。

當舍利弗找到世尊時,問道:「你就是瞿曇?」那時稱呼佛陀的人還很少,尤其是外道來的,都直呼名諱,瞿曇是佛陀的姓。舍利弗道:「聽說你的法很好,我要來和你辯論。」世尊不和他辯,說道:「要辯論,請先了解我的法,我的法不是用講的,你必須先在這裡住上一年。」舍利弗就這麼住了下來。一年後,世尊問舍利弗:「你覺得我的法如何?」舍利弗說:「難得!難得!真是希有難得,我願當世尊的弟子。」舍利弗就這樣進入了佛門。一般的記載是,雙方一問一答後,舍利弗就皈依了,其實不是,舍利弗住了一年後才皈依。

這個消息傳開後,舍利弗的好友目犍連想:「怎麼會這樣?瞿曇是個什麼人物,非得好好探個究竟。」印度人很喜歡辯論。目犍連找到世尊時,世尊坐在上位,舍利弗在下位,目犍連看得很生氣,說道:「我的好友舍利弗是智慧第一,怎會輸給你,我非得好好和你辯論不可。」世尊說:「你若要和我辯論,就得先住一年。」目犍連也答應了,心想:「一年後肯定贏過你。」那時候,舍利弗就知道目犍連輸定了。

空性的展現是極為殊勝的,只是我們無法了解,在日常生活中還執著於「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階層。這些大阿羅漢,未見佛陀之前,都經過了相當的訓練,只差「那麼一點」尚未突破而已。現在,經過世尊那麼「一點」就開悟了。開悟後,雖猶然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但境界已完全不同。所以當我們還在「這邊」時,若要去了解「那邊」,相當困難,因為兩邊之間的距離太遙遠了。

第二,「希有世尊」的另一個意思是,讚歎法的殊勝。「法」並非希有,它本來就存在,只是以我們目前的眼光還看不懂。各位,生命本來就很殊勝,但因每個人都太過忙碌,一天忙過一天。晚上,一躺下就像昏倒,隔天鬧鐘一響,又驚醒了。不是昏倒就是驚醒,所以日子怎麼過的並不清楚。一天中,清醒的時段都是在忙碌中度過,所以幾乎沒有時間能夠好好地「欣賞」度日。

各位留意看看,你連吃飯都無法欣賞:「趕快吃一吃,等一下要洗碗筷了!」吃東西原本應該是一種享受,我們卻很少好好地、仔細地品嘗一番,都是大口大口吃,毫無享受可言。「好吃」,應該是細細咀嚼、品味,然後喝個湯或漱杯水,回味一下,再吃一口。可是我們都是「好吃!好吃!」然後便囫圇吞棗地「掃」進肚子里,就像倒進餿水桶一般。所以,吃飯慢的人比較好命,好命不是指福報大,而是懂得享受、欣賞人生。做事慢的人,通常也比較好命;你留意看看,精明能幹型的通常比較歹命,業力較大。急性子比較聰明,懶散者比較混沌;懶散的人混混沌沌過一日,也是二十四小時。

一位同修在德國的銀行領錢,銀行的人請他等一下。那個行員等,那位同修也在等。等什麼?等計算機列印出來。如果是我們國內,行員可能會趁等機器的時間,順便處理其它的客戶,等一列印完,也辦完幾個客戶了。他們不是,你等,我也等,等辦好了,拿給前面這位,後面的稍等一下,我喝杯茶後再開始。他們的生活很自在,我們的行員則忙翻了。台灣的辦事員如果像他們那樣做事,隔天大概就捲鋪蓋走路了。我們這裡工作不容許如此自在,這就是「業」。

我們能否將腳步放慢一些呢?你看,台北人就很歹命,走路硬梆梆,霹靂啪啦,過馬路像打仗,緊張兮兮闖過去,若有人過馬路慢一點,汽車就猛按喇叭,催你用跑的。台北人是不是很歹命?因此,須菩提看到世尊這麼自在、安定心性地過生活,便讚歎說:「希有世尊」。

「須菩提啟請」,他問的就是如下兩句:「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咐囑諸菩薩。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這是須菩提請法所提出的問題。他說,世尊!佛法是這麼難得、殊勝,可以如此自在地運用於日常生活中,那我們的自性,應如何護念這些發心的大德(即「善護念諸菩薩,善咐囑諸菩薩」)?這裡的菩薩,是指一個從凡夫境地,開始警覺到眼前的生活是錯誤的,想要調整到正確方向的人。雖然,他一時之間還無法找到正確的方法,不要緊,依然可以稱為菩薩。如果日常生活中仍舊迷惑顛倒、執著、無明、對立,那就稱不上菩薩了。

當你開始發心,追求人生十全十美的生命境界時,自性會生起、會開始去找尋一個目標。你注意看看,一個迷惑顛倒的人,定然是張大眼睛,四處搜尋哪裡有錢可賺,或如何和人競爭,腦筋盡想這些。如果已經開始思索如何讓人生變好,偶爾做些善事,不和人計較,那就已經在轉變了。雖然剛開始觀念、想法、目標不盡然正確,方法也尚未找到,但人生畢竟已經在轉變了,只是變化多少的問題而已。這當中,他的自性開始會去尋找、思考:「這樣做對嗎?這樣做好嗎?」所以,有些人事業做得很好,很賺錢,但有時也會把機會讓給別人。這是人性的一種覺醒,覺醒到錢固然好賺,但不能沒有自己的時間,生命也要珍惜,否則哪一天人倒下了,又有什麼用?他會開始懂得放下,這就是一種覺醒。

有一位事業家生意做得不錯,每次和我講話,就有打嗝的現象。我提醒他胃可能有問題,應該去看醫生。他說:「大家都這麼說,問題是我哪有時間看醫生?」結果幾個月前,他太太跑來找我,說她先生已進急診室開刀,問我怎麼辦?我問她,先生說了什麼?「他問師父該怎麼處理?」我說:「當然是給醫生看呀!」難道師父能幫他開刀嗎?他還沒有覺醒。

我要她轉告自己的先生,病好了之後,每周最好留兩個晚上在家,一個晚上自己好好坐在家裡,不說話、不接電話、不做事。她問,靜靜坐在那裡做什麼?我說,我已經告訴過他了,等他自己想通了再來找我。

另一個晚上,我要他在家陪妻兒、父母,不做事、不接電話。整天忙,一輩子忙,總要撥點時間給父母、妻兒,撥點時間給自己,即使倒杯開水,喝上一晚都不要緊,或者自說自話也沒關係,否則你連自己講話是什麼模樣,都不清楚。我們每周最少要留兩天的時間,給家人和自己,這一定不能少。

人,一旦能自我覺醒,能開始撥點時間給自己和家人,便能開始進行全方位的思考,與家人的相處也會開始轉變。

有位同修說,她先生很忙,每天上班前,孩子都會纏著他。有小孩的人,就能了解這個情況。有哪個爸爸沒有偷偷開溜,或連哄帶騙、威脅利誘才能脫身的經驗?「等爸爸回來,買個洋娃娃給你。」爸爸下班後,孩子眼巴巴期待著洋娃娃,卻只見爸爸兩手空空回來。這種情況在無形中會造成孩子人性的偏差而不自知,等他長大,要糾正就很難了,因為那種行為模式已經深植他的腦海。正確的方法應該是告訴孩子:「爸爸要去上班,下班回來再跟你抱抱。」不要老是編些謊話騙他。也許你覺得買糖果、玩具是疼小孩,卻沒想過回來要去抱孩子。事實上,孩子看到你回來,會有渴求你抱的那份溫暖和那份人性。

我們每周最少要有一天留給父母、妻兒,和他們聊聊天、講講話,才能了解他們在想什麼,否則賺那麼多錢有何意義?家人要的不只是錢,那份溫情、天倫、幸福比錢還重要,沒有其它東西可以取代。夫妻情、父子情、母子情……都是無可替代的,愛無法替代,所以一定要撥出時間,否則一旦失去了愛,人性的缺憾將難以彌補,甚至還可能導致人性的墮落。

我們現在仍處於凡夫階段,應該有所覺醒,「覺醒」這一點至關緊要。人性要如何教育、如何訓練?人格要如何才能完美?人生觀該如何才得以健全?這些很難三言兩語交代清楚,所以我們只好簡單提醒你做個綜合性的訓練,也就是每周撥出兩天,一天給自己,一天給家人。也許你因此少賺一點錢,但絕對值得。如果你連這兩天都吝於撥出,那麼哪天當你發現兒子不再聽話,甚至做奸犯科時,反悔也來不及了。

對於這種人性的覺醒,我們應先有真正的認識,然後,我們的自性會自己去找尋,這叫「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護念這種覺醒的人。「如來」即自性,自性會培養我們的善根,「如來善付囑諸菩薩」,它自然會引導我們該怎麼走、怎麼做,然後我們就會全方位的轉變。全方位改變並非單一目標,而是一種覺醒;覺醒後,自性即會顯現。做壞事或迷惑顛倒時,就是自性、人性沒有顯現,被無明覆蓋所致。

因此,經文一開始,須菩提先提「如來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這個問題。須菩提請的這個法,很大、很殊勝,也是學佛人的一個重要關鍵。「究竟是否覺醒」這一點至關重要,已經開始覺醒的人,會認同你所講的,雖然習氣還無法改正,但可以鼓勵他清醒。一個人,若還沒覺醒,對人生尚無此種認知,你很難和他講佛法,你再怎麼對他講也沒用。下面須菩提接著說:

「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發阿耨多羅三貌三菩提心」的意思是,發起追求人生十全十美的生命境界,那個最自在、最幸福的生命狀況,而非追求金錢、名譽或地位。「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這樣的人,如何讓他的心安住、讓他的心降伏?

我們這個心,總是到處紛飛,看到股票上漲,心裡七上八下:「又去了!又去了!」手中無股票,心中有股價,心跟著股價上下起伏、忐忑不安。手中沒半張股票,心為何會跟著不安?因為心無法降伏,才會跟著起伏。不僅如此,別人順口誇你兩句,睡覺時就笑咪咪,若是講幾句不中聽,睡著了還會氣得咬牙切齒。心若被外境所轉,你無法安住,起伏會很大。

須菩提的請法,即是「如何讓這些想要放下無明、對立與顛倒的人,自性生長出來?心如何安住?安住在哪裡?」我們的心這麼混亂,要如何降伏才能不受外境影響。須菩提所問的是關鍵性問題,這個問題,非修行者無由得知。

曾有一位同修來問我:「師父!煩惱這麼多,要如何才能沒有煩惱?」我說:「你問的這個問題,好像須菩提在問世尊,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煩惱要如何降伏?去讀《金剛經》便了!所以問題不能這樣問,應該問:「師父!我是念佛的人,但念佛時妄想、煩惱很多,要如何運用念佛的方法來降伏其心?安住其心?」這樣問,師父才能就念佛的情況,指導你。像剛剛那樣問,師父要從何講起?如果用禪坐的方法回答,講了老半天你才說自己是修念佛的;或者師父跟你講念佛,而你卻說是學參禪的,那就很難接上線了。

這種情況,其實表示已經發心一段時間,雖然有空才偶爾念念佛、數數佛珠、坐坐禪,但不要緊,重要的是,如何運用這個方法降伏其心,把心安住?所以方法要有,不要每次一誦《金剛經》,腦袋就「空空」或電視劇情一幕幕跑出來。即使真的如此,也沒關係,接受這個現況,這時,把念頭拉回來,放在「該如何以誦經的方法安住這個心、降伏這個心?」

須菩提請法的涵義是,我們的自性能護念這些發心菩薩,但菩薩發心後,往往為世俗所迷惑。他有發心,並非沒發心,只是發心後世俗的習氣仍然很多,這些我們必須有所了解。學佛固然很好,但世俗又不可免。各位應該有過這種感覺,剛初發心想做功課,卻很難挪出時間。其實,剛開始不用多,十至三十分鐘就可以,一年後要增加到二小時,慢慢自然就會有時間。時間從哪裡來?就從減少聊天來,少聊天,時間就多出來了。

不信你注意看看,還沒開始做功課時,時間花在哪裡最多?講電話,開「話」展。有人電話拿起來,一聊兩小時。當你開始做功課以後,講電話的時間自然便減少。你會做完功課後去買菜,然後趕緊回家煮飯,即使路上遇到朋友,也是寒暄兩句,而不會像以前那樣聊個不停,浪費很多時間。

開始做功課後,你的發心會不斷增長,此時,應該開始有能力轉外境了,而不是老被外境所轉。凡夫都是被外境牽引的,雖然剛開始你並非任何外境都能轉,會有很多地方轉不過來成了煩惱,像孩子不聽話、事業不順、身體不好……等,這些都是根本煩惱,你不可能一下就能轉。好比你對一個病人說:「把痛放一邊,阿彌陀佛念下去。」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真的擁有這種工夫?所以,初期只是訓練自己將這些煩惱減少。以前還沒開始痛,你可能會想:「唉喲!快痛起來了……」然後趕緊準備好等著痛,現在則是忙著做功課要緊,痛起來:「管它的,等痛得受不了再說!」然後你發現,功課做完了,怎麼沒痛?於是這一次就過了。各位,如果過得了一次,以後每次也都能過得去。

事業也一樣,原本問題是可以解決的,你卻杞人憂天:「完了,完了,天快塌下來了。」真的塌下來再說嘛!本來可以想辦法解決的,你卻不解決,所謂「哀莫大於心死」。現在,你開始做功課,心想,做完功課再說吧!當別人來要債時,恰巧你做完功課出來,那時內心很祥和,於是就很誠心對他說:「很抱歉,現在還沒有錢,但我一定想辦法還給你。」他本來很兇,受到你祥和的氣氛、磁場所影響,心一軟,不但暫時寬容你,還鼓勵你繼續努力奮鬥,等有錢時再還他。

做功課會穩定人的心性,心性穩定後,自然會產生一種很祥和的磁場,身體和事業便會自然改善。如果你認為那是菩薩或佛陀慈悲加持,那也不妨,實際上是你自性開始用功以後,情況自然改變。

因此,一旦發心後,一定要想辦法做功課,不管念佛、誦經、參禪、打坐或持咒,都沒關係,一定要做一門功課,因為這樣才能有所調整,否則你會沒有標準。假使你只會問:「師父!請告訴我,怎樣才會開悟?」開悟又不是剖西瓜,讓師父一剖就開了,一定要有一段前行準備,否則絕對不可能達到。

「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以這句話為例,六祖惠能大師剛從山上撿柴下來,放下木柴正要休息,剛好聽到人家誦《金剛經》,誦到這句,他就開悟了。可是,各位已經聽過幾次了?你開悟了嗎?

因為我們沒有助道資糧,他有助道資糧。在那個時代,他能夠聽到《金剛經》、聽聞佛法,加上他對人生有所覺醒,想從無明、對立、顛倒的環境中脫離,所以一聽這話,馬上就開悟了。

人若尚未覺醒,未曾想過要脫離,就不可能會發現「自己的心很亂,該如何處理?」倘若對於無明、對立、顛倒有所覺醒,想要放下到「這邊」來,但老是受「那邊」影響,那時就會開始想:「心要如何安住?」

你明知「那邊」有錯,不想去,要如何安於「這邊」呢?人家說,吃素很好,功德很大,可是你看到鹵豬腳又覺得好香,這就是對你的影響,但這個影響你不懂得處理。所以當人家說:「如何安住其心、降伏其心?」六祖惠能當下聽到,就覺悟了,而我們卻非得要放下「那邊」才能到「這邊」來,可是「這邊」剛進來,「那邊」又一直干擾。這時,你才會開始思考如何不受干擾,那麼「如何安住其心?降伏其心?」這個問題便出現了。須菩提現在就是以這個問題向世尊請法。

〈頁52-頁65〉

前面談到「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很多同修很用心常常在找這個心,心是什麼?心在哪裡?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心時常在起作用,你感受不到。譬如你問我:「那個心在哪裡?」當下,在問的「那個」就是心,若你要另外再找是找不到的。「那個用心」,就是你起意發問的「那個」。但我們都會說:「啊!在哪裡?我怎麼感受不到?怎麼都不知道?」這種情況,意味著我們有一個假設的前提,也就是追求有形的心、追求那個會跳動的肉團心,而不是真正的心。

這個人沒愛心、那個人沒信心,講的全都是心,心的用途極為廣泛、普遍。意志堅定時,會形容那是信心;對人充滿關懷時,就說是愛心;對人很悲憫,會說有慈悲心。心只有一個,只是用處不同,端看用在哪個地方、哪一方面。然而,一般人常講的心都是「世俗心」。當你的心,意識到世俗的迷惑、顛倒、對立、無明和痛苦,覺得應該找一個正確的努力方向、方法,以達到十全十美的人生境界、目標時,那就是覺醒。

不管你用哪種名詞、哪種話語形容這個目標,都沒關係。有些人用「老母娘要把我們收圓,通通帶回去」來形容這個目標,對他們而言,這是人生最圓滿的目標,或者說「走走走,大家都來信他,都來去天國」,亦或是鼓吹「我們大家一心不亂,來去極樂國」,這些,都是他們所崇尚的十全十美的境界。

這十全十美的境界用什麼樣的詞來表達都無所謂,畢竟只是表法不同而已,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到達那個境界?那個境界,並不是這樣說一說就人人都可以達到。每個宗教都標榜「你來信我就對了!」意思是說,信我之後,必須按照我所說的方法去實踐,否則就無法到達那個境界;你依照到達極樂國的方法去做,就會去極樂國,不會跑到天國去,是不是這樣?我說的是天國,你卻按照到老母娘那裡去的修法,怎麼找得到天國呢?所以各人說法不一,這就是「語言表達」差異的問題。

我們覺醒以後,所要發心的地方,應該是一個實際的狀況,然而,你對於自己所要追求的十全十美的境界,到底是哪一種,是否真的了解呢?或只是道聽塗說,把它拼湊為「那個地方有一池水,池水乃七寶所成,裡面的水是可口可樂加百事可樂加黑松汽水加果汁……」八功德水是這樣嗎?不是指那個相。那它所要表達的究竟是什麼?最重要的是,如何到達那個目標?用什麼方法?要走哪一條路?怎麼做?這個才是最實在的。

覺醒後,亦即當你從凡夫迷惑顛倒覺醒過來時,心又應如何安定下來呢?覺醒的心若沒有安住,會常常退轉、再度迷惑、再度顛倒、再度對立,然後又得再度承受那種痛苦,此即是關鍵之處。我們雖然有覺醒,但心常常退轉,以現代語言表達就是「我也很想學佛,只是學一日,休三日」。師父說「念佛」,你也念了,只是偶爾想到,或初一、十五才念一念,若是如此,就是心尚未降伏。

經文此處的意思是,現在覺醒過來的這個心,要用何方法讓它常常安住於「這邊」,而不要常常跑回去舊的「那邊」,就行者而言,這叫「生處轉熟」,生的要怎樣轉成熟的?熟的要怎樣轉成生的?

舉例而言,你住在嘉義,對嘉義很熟,假設你搬到台北,對你而言,台北就很生疏。為了要在台北住下來,你一定會想辦法去熟悉、了解台北,不會為了買一支牙刷、一包衛生紙而跑回嘉義。因為你已經搬到台北了,對於原來熟悉的地方會轉成生疏,「那邊」就會放下;對於台北,會由生疏漸漸轉成熟悉,這就叫「生處轉熟」。至於要怎麼轉?每個人的方法不同。

那要如何把心安住在覺醒當中、如何降伏呢?關鍵在於發心的正確與否。發心若正確,心不會退,否則很快便即退心。例如,有一回我在高速公路的休息站休息,舒展一下筋骨、散散步。那時,有個人走過來說:「大師啊!我看你們出家人的生活很好。」我問道:「如何?羨慕嗎?」他道:「很羨慕,我能像你這樣出家嗎?」我問:「你為何想出家?」他答:「看你這樣,出家好像很自在。」我說:「若你只是因為看我這樣而出家,那你出家肯定會很辛苦,我現在還是煩惱中的凡夫,你這樣跟我出家,發心的對象不對。」當然接下來說的,他就聽不懂了;他只是看你自在而感到欣羨而已。

發心,如果是為了單一的目標,很快會退心。你一定要覺醒到「人生的苦在哪裡?」而發起「要如何把苦消滅掉,到達無苦的極樂世界」,這樣就不至於退心,才可能安住而得以培養自性。否則,依外相而發心,就會產生這種情況,「奇怪,別人出家不用做那麼多事,怎麼我出家要做那麼多事?」其實,別人之前已經做了好幾年了,只是你沒看到;或是,「他一誦經就懂,怎麼我都看不懂?」因為你沒有經過基礎訓練嘛!所以,只看到別人的外表而發心,絕對會退心。

真實的發心、真實的深入,關鍵在於對人生有所覺醒,一旦從生命中覺醒過來,你的自性自然會成長。那個自性的成長,即是「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如此,你就能安住、降伏自己的心,否則我們很容易受到外境的影響而退轉,更何況我們一般的思考方式都是對立的。舉個明顯的例子,女孩子看別的女孩子,第一個印象往往是「她比我漂亮嗎?」要是沒有,就放心了,若是比我漂亮,那就站遠一點,怕被比下去了。此即是對立性!

人性有這種對立,所以,人與人若保持一定的距離時好相處,若是太近,就會開始鬥爭。聽說中國人打群架皆輸,單打獨鬥都贏,這意味著團結力弱,鬥爭性強,一個對一個,對立性很大。中國的武俠小說,兩個人在一起就要論工夫。為什麼?對立性!看看誰比較高竿而已。所以,對立是人生最不幸的災難,只是你渾然不覺罷了。因此,須菩提以此問世尊,其實就是要提醒我們人生的實際問題。接著看下面的經文。

「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現在佛陀這樣回答:須菩提,你的問題問得很好,就像你說的,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善哉!善哉!」就是讚歎,讚歎他問得很好,重複一再地讚歎。

如剛剛所講的,這是人生中至關緊要的問題,若能在此處覺醒,才是真正的學佛,而非請一尊佛像擺在家裡,寫上佛光普照,才叫信佛,那只是一般信仰。在這個地方發心,才是真正的發心,真正的佛教徒,真正的佛弟子。這樣,才能真實地進入佛法境界,如此你的人生觀會整個改變。

「如來」即是自性。一般解釋成「如來就是佛陀,佛陀善護念所有的修行者,會教導修行者。」這樣解釋,當然也說得過去,但經文的真正意思是指,對於覺醒的人,自性會不斷地成長。各位,學佛人,人生最大的福報就在於覺醒,而非拜佛陀、拜佛像、走入佛門、聽從師父的話,雖然這也是一種福報;能夠有個人降伏其心、教導他,那當然是一種大福報,不過卻屬世間法的福報。如果我們能從生命中真正覺醒起來,那便是宇宙中的大福報,而不僅僅是生活中的福報而已。

多生累劫以來,從凡夫變成聖人最重要的關鍵就在這裡,看你是否能夠在此處覺醒。不管過去種種如何,現在覺醒了,未來的種種就從今天開始。覺醒後,你開始步入正軌,不再墮入三惡道。現在處於「人道」,覺醒後,一定是往進步的方向,朝向比人道還高的階段邁進,不可能墮落到更低的地方。

沒有修行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造業或造福,所以會六道輪迴。若能覺醒,則只有往人、天道或出三界,不至於墮落。我們要了解這個真實意義。真正的覺醒,不僅僅是這輩子學佛最大、最重要的福報,同時還包括了過去和未來。為何是最大、最重要的福報?因為沒有覺醒,無法離苦得樂,頂多是累積一點後世的人天福報,等到下一世有了福報,卻依然沒有覺醒,再度造業,然後又墮落,這就叫「隔世冤」。這輩子受苦修一點福報,後世受福時又造業,第三世時又墮落而受苦,這種隔世一再受苦的情況,真的是很冤枉。

能夠覺醒,則大不相同。覺醒後,我們會把迷惑、顛倒、對立、無明都放下。修行進步的快慢與否,端賴個人的善根而定。但快慢並不要緊,至少不至於墮落,是不是?這也就是為何我一直強調「覺醒」是人生中最重要、最大的福報,關鍵就在這個地方,並非我老王賣瓜說瓜甜,因為確實是如此!

世尊說,須菩提你問得很好,切中了人生最重要的問題,如你所言沒錯,我們的自性會一直成長起來,會護持、護念你的善根、正念,在修行成長的過程中,它自然會給你一個明確的指導,並適時地出現。

一個真正修行的人在開始用功時,其修行過程是可以自行勘定、校正的,自然會自我調整。舉例而言,有個人問:「師父啊!我可以學佛嗎?」我說:「當然可以!」他又說:「但我學佛有三個條件:第一,我要吃肉,不能叫我吃素;第二,不能阻止我喝酒、抽煙;第三,不住廟裡。」我告訴他:「沒問題,這些不遵循不打緊,但若要學佛,要作個功課。」他問什麼功課?「要以虔誠的心來誦經,你提的那些條件可以不遵循,但誦經時不能吃肉,也不能喝酒。」他說:「只有誦經時,那沒問題!」

過了半年,他說:「師父,我覺得吃完肉再誦經不太妥。」我說:「那你不會誦完再吃。」他說這樣好。我問他什麼時間誦經?他說:「早上誦經,所以早上都沒吃肉,下午再吃。」你看,他無形中就漸漸吃早齋了,對不對?又過了半年,他來了,又說:「師父,我覺得這樣也不對,誦完經再吃肉,好比做完好事再做壞事,所以我乾脆全天吃素。」他有虔誠心,不知不覺就開始改了。後來,他太太告訴我:「師父,我同修不知何時把煙也戒了。」

為什麼會這樣自我調整?那就是自性的護念,它自然一直生出來,一個真正虔誠的人在用功時就是如此。所以,你是否已經感受到學佛的重要?因為有虔誠心,所以會不斷去改、去調整。就像剛剛那位同修一樣,抽了五十年的煙就像自己的老婆一樣,每天都要「牽手」的,但學佛後,他自己會改,心性自己調整,便自然放下了,這叫作「善護念、善咐囑」。

自性是清凈、純善的,在這樣的狀況之下,不需勉強,它自然會很妥善圓滿地自行調整,自然改正。怕的是你很固執:「誦經時吃肉,反正佛祖也沒看到,吃完嘴巴趕快洗一洗就好了。」若是自找理由,那就不會進步。這位同修他不找理由,只覺得不能騙佛祖,那就是所謂的善根。自性的善根,它會自然地不斷增長。學佛若能像這位同修那般虔誠,想要了生脫死就快了。

大家對於佛法所說生命中人性的純善、善良、清凈若能認識、了解,會感覺真的不可思議。我們本來是很清潔的一塊白布,現在被社會的貪瞋痴染得五花雜色,失去了本來面目,一旦發覺到那種清凈、純白面貌時,自然就會放下那些染著。接著再看經文。

「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汝今諦聽」,「聽」就是要會聽,不要聽錯了。人常常會聽錯話,別人好意提醒我們,我們卻往往扭曲別人的意思,那就是性不純;「當為汝說」,詳細來跟你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當你覺醒到自己必須追求人生十全十美的生命境界時,那麼安住在覺醒這邊就對了,不要再回到迷惑那邊。

雖然何謂至善至美的生命境界,我們還懵懵懂懂,甚至完全不知,但是安住在這邊就對了,因為「如來善護念、善付囑諸菩薩」,自性會自然增長,一切會自然到來,所以佛陀只講到這裡為止,總而言之就是如此而已。

你無法了悟《金剛經》,是因為不了解凡夫和行者的這兩個階段,而這兩個階段的關鍵就在於「發心」,亦即「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就是覺醒到凡夫追求社會名利、生存及種種對立、計較、爭奪、顛倒的生活是不對的。人生應是一種和合、一種圓滿,而這又是什麼呢?覺悟到此才是重要的,但一般人很難通達。你若能覺醒,那就安住,然後一直往前、一直往前,那「這邊」會一直成長,等生處轉熟,你自然便知道怎麼處理了。

在修行過程當中,第一個階段叫作「摸索階段」,因為要如何修行,我們一開始不知道,所以要先摸索再說,待熟悉了,一下手便即成功了;若未經摸索階段,你一下手,也許會有小悟,但只能算是一種概率,接下來就沒有了,因為你仍舊不知道要怎麼修行。

人生中過程中,不少人曾有過這種悟處:「以前我有過這種感覺、我以前就是這樣……」然而只悟過那麼一次而已,後來再也沒有了。這是因為沒有常常去進行,好比捉魚,第一次下手就捉到了,但僅此一次而已,因為沒經過正確的訓練。何謂正確的訓練?就是遇到任何狀況,不管對或不對,頭一個先將它打破──那個不對!──你,才不會執著!

修行是什麼?自我是什麼?我執是什麼?迷惑是什麼?顛倒是什麼?真如、發心、真我又是什麼?各位,這些都要自己慢慢摸索。若第一次捕捉到了,把它打破,「這個不對!」然後經過一再地摸索,第二次、第三次又捕捉到了。每次你都能捕捉到,那才是修行。所以,第一次就捕捉到的人,是有福報,但這個福報會障道,它可能讓你一輩子停留在那個地方而不知如何深入修行。

沒有深入探討就不會進步,會永遠停滯,這部分希望各位多注意。世尊就是這麼簡單提醒各位,總說在於提醒我們,把心安在「這邊」就對了。

「唯然世尊,願樂欲聞。」須菩提接著說:「世尊!我和大眾們都很歡喜聽您的開示,請繼續詳細地為我們解釋。」「唯然世尊」,就是須菩提繼續替我們向世尊請法。這屬於第二分,須菩提請法的部分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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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局論命法實戰點竅 作者:太極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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