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仲勛的遺產——為改革殺一條血路

7 習仲勛的遺產——為改革殺一條血路

2012-06-05 10:2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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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於《博客天下》第91期—專題

卜囧昌 吳達

此前，反偷渡被當作敵我矛盾，偷渡的人被叫作偷渡犯。習仲勛說：「這些人是外流不是外逃，是人民內部矛盾，不能把他們當作敵人，你們要把他們統統放走」

楊尚昆（左）、習仲勛與廣東省領導乘麵包車下鄉

1978年4月,獲得平反的習仲勛帶著鄧小平、葉劍英等人的重託到了廣州,先做廣東省委第二書記,又做第一書記。

他「恨不得沒日沒夜地工作,想把失去的16年時光補回來。」夫人齊心說。

形勢依然糟糕,與香港的差距很大,趁著夜色通過各種途徑逃到香港的居民比往年只多不少。但習仲勛管理廣東後,很快成為這個出色的省份歷史上最讓人惦記的領導之一。

在被「左」的路線壓制了十幾年後,他終於得以一展抱負,帶著這個沿海省份向前猛跑。他要到了「特區」的權力,用實惠而不是用禁令留住了廣東人逃港的腳步。

他一開頭就讓人嚇了一跳。1979年4月,在中央工作會議的小組發言上,習仲勛要求中央給點權,「讓廣東先走一步,放手干」。

主持會議的中共中央主席華國鋒聽了一愣:「你們廣東要什麼權?」

「如果廣東是一個獨立的國家,可能幾年就搞上去了,但是在現在的體制(計劃經濟)下,就不容易上去。」習仲勛說。

習仲勛嘴裡的廣東,已經到了必須改變的時候。曾擔任珠海市委書記的梁廣大的一番話映照了當時的現實:

「雖然我們的輿論整天宣傳社會主義是『天堂』,資本主義是『地獄』,但是存在決定意識,老百姓看到在困難時期港澳同胞回來探親穿得漂漂亮亮,還把一筐一筐的東西帶回來,就不信。很多人趁颳風下雨的晚上,就往香港、澳門逃,冒著生命危險衝過去,非要往『地獄』里闖一闖,非去『水深火熱』中泡一泡。」

上任伊始,習仲勛先是到了寶安縣城深圳,然後又到了當時的梅縣、汕頭、惠陽地區的21個縣。近在咫尺的香港一片繁榮勝景,給了他強烈刺激。一番思考之後,習仲勛認定,如果中央給廣東一些特殊政策,廣東人民完全有能力把經濟搞上去。

他要求中央允許在毗鄰港澳邊界的深圳、珠海與重要的僑鄉汕頭市各划出一塊地方,單獨進行管理,作為華僑港澳同胞和外商的投資場所。

習仲勛的大膽設想得到了政治局的讚許和支持,就連華國鋒也說,廣東可以先走一步。

不過,也有異議者。

據時任廣東省革委會副主任的劉田夫回憶:「有一位副總理當場大潑冷水。他說,廣東如果這樣搞,那得在邊界上拉起7000公里長的鐵絲網,把廣東與毗鄰幾省隔離開來。我們聽罷,大為驚訝。很顯然,他是擔心國門一旦打開之後,資本主義的東西會如洪水猛獸一樣湧進來,因此,才產生用鐵絲網將廣東與閩、贛、湘、桂諸省區隔離開來的想法。」

但鄧小平支持習仲勛的意見。「你們上午的那個彙報不錯嘛!」當習仲勛向鄧小平單獨彙報時,他說。

聽說名稱還定不下來,鄧小平說:「還是叫特區好,陝甘寧開始就叫特區嘛。」

當談到配套建設資金時,他又說:「中央沒有錢,你們自己去搞,殺出一條血路來。」

1980年3月,中央書記處書記谷牧來到廣州,主持成立特區的會議。會上習仲勛將最早提出的「出口特區」名稱改為「經濟特區」。

當年8月,一個被下放了十幾年的老人,出山僅僅兩年,就掀起一場讓全國乃至世界都目瞪口呆的試驗。

習仲勛伸手向中央要政策的背後也有大逃港事件對他的刺激。

「這是廣東的一個特殊問題,也是一個老大難問題。」1979年6月,在一次反偷渡會議上,習仲勛如此表示。

在他主政廣東的兩年里,是逃港事件最為兇猛的一段時間。其中1979年1月到5月,不到半年時間,廣東全省偷渡外逃人數高達12萬人,逃出的則有近3萬人。

當時全國上下在改革開放的號召下,出現了由亂轉治的早春氣象,而廣東卻發生了如此嚴重的事件,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關注。如何處理這些一直都在發生的突發事件,對剛剛回歸領導人崗位的習仲勛來講,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1977年11月,廣東省委已將此作為重大惡性政治事件,向正在廣州視察的鄧小平彙報。內部會議上,就逃港是政治原因還是經濟原因存在爭論,是習仲勛改變了以往的看法。

此前,反偷渡被當做敵我矛盾,偷渡的人被叫做偷渡犯。習仲勛卻說:「我們自己的生活條件差,問題解決不了,怎麼能把他們叫偷渡犯呢?這些人是外流不是外逃,是人民內部矛盾,不能把他們當做敵人,你們要把他們統統放走。不能只是抓人,要把我們內地建設好,讓他們跑來我們這邊才好。」

在習仲勛的過問下,收容所的很多外逃人員都得到了釋放。

承擔責任時習仲勛更是以身作則,不諉過,不遷怒。中央對廣東外逃之風關注後,他不向下推卸,而是多次在各種場合作自我批評。他說:「責任要由省委來負,對下面支持、撐腰不夠。」「我們不能怪下面,更不能對下面的同志有什麼批評,這個責任省委完全承擔了。」

這不禁讓人聯想到另一件事情。1979年春節後的一天,到廣東主政不久的習仲勛,對「李一哲」冤案剛剛出獄的李正天等人說:「開始定你們寫『反動大字報』,後來又定你們為『反革命集團』,你們有怨氣,如何發火,怎麼講都可以,因為我們搞錯了。我不只是對現在的省委負責,還要對上屆的省委負責,因為這是歷史上發生、發展起來的,事情雖然不是出在我手裡,我也要承擔責任……」

本文及前文主要資料來源 ：

《習仲勛主政廣東》，

中共黨史出版社2007年7月版

《習仲勛傳》（上），作者賈巨川，

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4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