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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罷歸來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司空曙《江村即事》

釣罷歸來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

[譯文] 垂釣歸來,卻懶得把纜繩繫上,任漁船隨風飄蕩;而此時殘月已經西沉,正好安然入睡。

 [出典]  司空曙  《江村即事》

  註:

  1、《江村即事》 司空曙

 

  釣罷歸來不系船,  江村月落正堪眠。

  縱然一夜風吹去,  只在蘆花淺水邊。

 2、注釋:

   即事:以當前的事物為題材所做的詩。

    罷:完了;系:系好。不系船:《莊子》曰「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遊,泛若不系之舟」,即以「不系之舟」為無為思想的象徵。

   正堪眠:正是睡覺的好時候;堪:可以,能夠。

    縱然:即使。

 3、譯文1:

   垂釣歸來,卻懶得把纜繩繫上,任漁船隨風飄蕩;而此時殘月已經西沉,正好安然入睡。即使夜裡起風,小船被風吹走,大不了也只是停擱在蘆花灘畔,淺水岸邊罷了。

   譯文2:

  漁翁垂釣歸來,讓漁船順勢任意飄蕩,索性連船也不想去系。船停靠在江村,天色已晚,月亮已經落下去了,人或許也有些疲倦了,正是睡覺休息的時候。這裡江岸邊長滿蘆葦,水面清淺,風平浪靜,且不說夜裡不一定起風,即使起風,沒有系住的小船也至多被風吹送到那長滿蘆花的淺水邊,船上睡覺的人是盡可以高枕無憂的。

  4、司空曙,唐代詩人。字文明,一作文初,廣平(治今河北省永年縣東南)人。曾舉進士,入劍南節度使韋皋幕中任職,歷任洛陽主簿、水部郎中、虞部郎中等職。為「大曆十才子」之一。其詩多寫自然景色和鄉情旅思,或表現幽寂的境界,或直抒哀愁,較長於五言律詩。有《司空文明詩集》,《全唐詩》錄其詩二卷。其詩樸素真摯,情感細膩,多寫自然景色和鄉情旅思,長於五律。詩風閑雅疏淡。

  5、這首詩寫江村眼前之事,但詩人並不鋪寫江村景色,而是通過江上釣魚者的一個細動作及心理活動,反應江村生活的一個側面,寫出真切而恬美的意境。

   此詩載於《全唐詩》卷二九二。下面是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專業吳小林教授對此詩的賞析。

   這首詩寫江村眼前事情,但詩人並不鋪寫村景江色,而是通過江上釣魚者的一個細小動作及心理活動,反映江村生活的一個側面,寫出真切而又恬美的意境。

    「釣罷歸來不系船」,首句寫漁翁夜釣回來,懶得系船,而讓漁船任意飄蕩。「不系船」三字為全詩關鍵,以下詩句全從這三字生出。「江村月落正堪眠」,第二句上承起句,點明「釣罷歸來」的地點、時間及人物的行動、心情。船停靠在江村,時已深夜,月亮落下去了,人也已經疲倦,該睡覺了,因此連船也懶得系。但是,不系船能安然入睡嗎?這就引出了下文:「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這兩句緊承第二句,回答了上面的問題。「縱然」、「只在」兩個關聯詞前後呼應,一放一收,把意思更推進一層:且不說夜裡不一定起風,即使起風,沒有纜住的小船也至多被吹到那長滿蘆花的淺水邊,也沒有什麼關係。這裡,詩人並沒有刻畫幽謐美好的環境,然而釣者悠閑的生活情趣和江村寧靜優美的景色躍然紙上,表達了詩人對生活隨性的態度。

   這首小詩善於以個別反映一般,通過「釣罷歸來不系船」這樣一件小事,刻畫江村情事,由小見大,就比泛泛描寫江村的表面景象要顯得生動新巧,別具一格。詩在申明「不系船」的原因時,不是直筆到底,一覽無餘,而是巧用「縱然」「只在」等關聯詞,以退為進,深入一步,使詩意更見曲折深蘊,筆法更顯騰挪跌宕。詩的語言真率自然,清新俊逸,和富有詩情畫意的幽美意境十分和諧。

 

 6、司空曙是「大曆十才子」之一,他的詩多寫羈旅之情,常有名句,歐陽修《新唐書·文藝傳·盧綸傳》中附帶提到了他,他和盧綸是表兄弟,有他的《喜外弟盧綸見宿》足以佐證。《唐才子傳》說他「拓落有奇才」,「性耿介,不幹權要」,那麼他必定仕途坎坷,家境清寒了,這一點也能從他的《喜外弟盧綸見宿》中讀出。

   閑傳少諞,言歸正傳,我們來解讀這首詩。

  第一個問題是《江村即事》寫了什麼事?

  答案很簡單,詩的前二句寫實,一位釣者月落時分釣罷歸來,沒纜定小船,徑直到江邊的村子裡去睡覺rested。

  第二個問題是釣者為什麼會「不系船」?

  論者多以釣者為鄉村漁業工作者,因為很晚勞作歸來,所以累得顧不上系船就要休息去了,他壓根兒不在乎船兒被風吹走,因為即便被風吹走了,也不過吹到蘆花淺水邊而已。(見《唐詩鑒賞辭典》P651)

  第三個問題是這首詩可不可以作別的理解呢?

  我看可以的。如果這位釣者真是鄉村漁業工作者,他勞作到後半夜才歸來,那他必定是一位勤勞的漁人,絕不會因一時偷懶而「不系船」,第二天又沿江去找船兒,他應該有職業素養的嘛,這是一。月落時分釣罷歸來,必定收穫不少,那他所釣的魚怎麼處理?我們替他設想吧,如果「不系船」,必定會給當夜或次日的運魚上岸歸家的工作造成困難和負擔,如果是一個專業漁人,那他不會想不到這一層,這是二。事實上,詩人講得也很明白,敘事主人公是一位「釣者」,而不是「漁者」,這是三。

  所以我們推測,詩人筆下的釣者很可能是一位鄉村隱士,他自由自在,悠閑無拘,趁著皎潔月光在江邊釣魚,興緻所至,以至於忘卻了回家,直到後半夜月亮落下去的時候有了困意,他這才將小船划到靠近村子的江岸邊去睡覺。他壓根兒就不擔心船兒在夜間被風吹去,因為即使被風吹去,也不過會擱淺在生長著茂密蘆花的淺水邊,可見,這種事他已經有過經驗的了。那麼,這夜他睡在兒了?可能是在船上,或者上岸到村子裡找地方歇息去了。

  真正的中國的隱士,參透了生命的短暫,他們「羨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力行「委心任去留」,鄙視「遑遑欲何之」,所以日常生活中往往「晨興理荒穢,戴月荷鋤歸」,或者「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葦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藉以追求是生命的無拘與自由,如此看來,「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分明是鄉村隱士的飄逸瀟洒之舉,怎麼能說成勞作漁人的閑適呢!真是的!

7、「釣罷歸來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唐·司空曙《江村即事》)。

  讀這首詩,直讓人讚歎古人那種生命的本真自然,那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原生狀態;那種只求寧靜安謐溫馨恬淡無欲無求無所掛懷!

  正是天高雲淡蘆花盛開魚兒正肥的金秋,「釣者」至晚收竿,直到月兒要落了才歸來;一不上岸,二不系舟,三不忙著把魚送回家,或叫魚販子來買;月落天暗,江村寂靜的時候,就在舟中坦然無憂地睡了。連船都不用拴系,一不怕船隨風飄去,二不怕浪將船打走;因為釣者憑他的經驗深知,現在風平浪靜,船能穩穩地停在岸邊。即使夜裡風起浪生,浪推船走,最後還是飄蕩在蘆葦叢生的淺水邊。

  司空曙名列「大曆十才子」,據《唐才子傳》卷四載,他「磊落有奇才」,但因「性耿介,不幹權要」,落得「宦途坎坷,家境清寒」。

  又一個有才華有骨氣,因而不會有更好的命運的標本!

  怎麼有才華的文人們要麼向權勢屈服放棄人格獨立拋棄識見思想脫下精神長衫讓尊嚴退席讓奴性入座才能活出人樣,否則就只能一生磕磕碰碰坎坎坷坷活得灰頭土臉呢?這是文人的縮命嗎?「有奇才」,必然聰明,聰明必能洞穿一切,洞穿一切必然遭遇坎坷。可見在任何一個時代,文人們若是在他們面對世界時太聰明了,未必是一件好事。又偏偏「性耿介,不幹權要」,那就只好交霉運了!

  「家境清寒」,也許司空曙真地需要釣些魚來充實他和家人的轆轆飢腸,他從早釣到晚,那時生態環境好,一定釣了不少吧?

可是他卻又不急不忙得如此逍遙如此毫無牽掛!到晚上就在小舟上睡了。多麼從容,多麼曠達,多麼自信,多麼自由自在,多麼放浪不羈,多麼蔑視風浪波濤!真有任憑風浪起,我自泰然處之的情懷!

  哦,也許,垂釣只是他選擇的一種生存狀態,一種讓生命讓心靈獲得自由的生存狀態!未必真的就是為了魚。

  文人大多命苦,大約是專制者不喜歡他們的緣故。而悲劇的根子則在文人自己身上。布羅茨基說「他們的悲慘命運反過來證明了他們精神自治的程度。」我想所謂的「精神自治」,當是指不肯屈從權勢,媚俗邀寵,人云亦云,奴顏媚骨,只是一架執行的機器等等吧?

  也有不少文人在置身其中的嚴酷的現實面前退卻了,妥協了。你如果想想籠中的鳥兒,就會同情他們了,因為他們也實在是身不由己。有許多美麗的鳥兒一旦入了籠中,它們本來用來搏擊長空的翅膀卻只能在方寸之地扑打鳥籠的柵欄;它們本來用來表達它們對自由的歌頌對愛情的歌唱的輕脆的鳴聲,卻只能用來取悅餵養它的主人或者按主人的意志學舌,每天重複諂媚的諛詞;它們本來漂亮的羽毛,逐漸失去了艷麗的光澤;它們飄逸的神采,反抗的精神,作為唳天高飛的鳥兒的尊嚴,都再難尋找,有的只是卑劣的奴性,對主子的依附。鳥兒自由的天性退化了,這種退化應該歸罪於馴化。最厲害的馴化招數是飢餓,讓飢餓來煎熬它桀驁不馴的鬥志!等餓到一定程度了,再給它充饑活命的餌料。此時活命要緊,還談得上什麼尊嚴什麼自由什麼精神自治!鳥兒就這樣被馴化了。

  然而總有一些生命是頑強的,他們最終還是保持住了生命獨立自由的天性。之所以能這樣的唯一解釋是視名利權勢之餌為糞土,把塵世的一切羈絆斬斷,中止向上爬的慾念。這樣才能衝出牢籠,泛舟江湖,讓大自然讓青山綠水洗滌心靈的塵垢,讓生命與自然融為一體,保持心靈的輕鬆和自由。

  「怕將姓名落人間,買斷秋江蘆荻灣。幾度招尋尋不得,釣船雖小即深山」(明·陳繼儒《題秋江漁艇》)。

  看看!一隻小小的釣船就是一座深山!此中深味,大概只有司空曙們能解吧?

8、漁,原本只是一種生存手段,是一種生活常態,但它離我們的生活越來越遠,遠到成為一個遺存、一個傳說甚至是一個符號,於是它變身為一個參照系,人們用它鑒照現實生活,在兩者的差別中反思得失,所以,不同境遇的人筆下的漁翁表像就被賦預了非常不同的內涵,說到底,它是一種被人們理想化了的凝固瞬間,大凡垂釣詩,往往以垂釣為原點,其目的只在映襯我們來路與去處的錯失和迷茫,而品讀垂釣詩實際上是一種在心智上返回原點的過程,是一種刪繁就簡、刈除蕪雜、洗刷積垢、回歸本真的過程,一句話,就是通向簡單!

簡單是一種境界。

用「自在」的意境再去找尋,許多耳熟能詳的舊相識便似有了新意。

陳壁:

披蓑荷笠釣魚磯,釣得魚兒大更肥。

釣雨釣晴還釣雪,冰心一片已忘己。

趙孟頫 :

渺渺煙波一葉舟,西風木落五湖秋。

盟鷗鷺,傲王侯,管甚鱸魚不上鉤。

張志和: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而這其中自在到趣味盎然的,最屬司空曙:

    釣罷歸來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

   
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

這是一些令人的心緒變得澄澈起來的詩句,如果留心去查你還會發現作者們的名字後邊都寫了長長的與一個漁翁並無多少關係的履歷,他們或朱或紫,不同的僅在於留了一份清醒,漁翁只是他們的一個夢,如懸在暗夜的一粒星,是一種遙遠到幾乎不現實的存在,不為照亮什麼,只為找尋的眼睛提供一個著落。

9、只有在這清澈明凈的秋夜,我們才聽得見大自然天籟般的歌唱,因為我們離開了白天塵俗的喧囂,卸下了偽裝的面具和盔甲,心靈變得透明和放鬆,對大自然的感應格外靈敏。聽,好像是魚兒在水裡遊動,漾起忽閃忽閃的精靈般的漣漪,又像是魚兒從水裡躍出,激起有節奏的輕輕的潑啦潑啦的嬉水聲;芭蕉樹葉窈窕的嘩啦啦的舞動聲,與蟋蟀此起彼伏的鳴叫,交織成一曲秋的樂章。

不由想起了多年前讀過的俄羅斯作家普里什文描寫大自然的名篇。這位終生在大自然行走的詩人,常年地與森林、田野、小溪、鳥兒、花木親密接觸,傾聽它們的呼吸和對話,因而才會留下那麼多細膩生動、至情至性的謳歌大自然的篇章。「我的眼睛得到了愉悅,耳朵里『早晚』之聲不絕,楊樹和白樺幼芽的樹脂的混合香味撲鼻而來。此情此景我覺得再好也沒有了,我再不必匆匆趕到哪兒去了。我在樹根之間坐了下去,緊靠在樹榦上,舉目望向那和煦的太陽,於是,我夢魂縈繞的時刻翩然而至,停了下來,原是大地上最一名的我,最先進入了百花爭艷的世界。」他從大自然的色彩、音律和氣味中獲得靈感,與之融為一體,進入無比美好的世界,那是何等幸福的事!

「嘎,嘎,嘎!」遠處幾聲鴨子的鳴叫打破了我的沉思。只見河面上一隻小船被涼爽的夜風鼓盪著,晃晃悠悠地漂向岸邊,讓人情不自禁地記起了唐人的名句:「釣罷歸來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

10、在夕陽西下之時的黃河岸邊,看落霞與水鳥齊飛,河天共彩雲一色。黃昏迫近,西方天際飛出一片分不清層次的火燒雲,把天地間烘托得紅光一片,顯示出一種空前壯觀的美。這時,就看到了大片大片潔白的蘆花在秋風中翩翩起舞,交織成密密的一團團,像花絮,像飛雪……景色美極了。

難怪會有那麼多文人騷客喜歡它。

唐朝「大曆十才子」之一的司空曙說:「釣罷歸來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

唐代詩人崔道融更會休閑:「閑釣江魚不釣名,無甌斟酒暮山青。醉頭倒白蘆花里,卻向無端犯客星。」

「以梅為妻,以鶴為子」的林逋所著《最愛蘆花經雨後》一詩堪稱是吟詠蘆花的千古絕唱。詩曰「蒼茫沙嘴鷺鷥眠,片水無痕浸碧天。最愛蘆花經雨後,一篷煙火飯漁船。」

「草合離宮轉夕輝,孤雲漂泊復何依?山河風景原無異,城郭人民半已非。滿地蘆花和我老,舊家燕子傍誰飛?從今別卻江南路,化作杜鵑帶血歸。」文天祥抗元兵敗被執,由廣州押往元大都路過金陵,一陣疾風卷過,看到蘆花在空中飛舞,不禁感慨萬千。既有身家之感,又有黍離之悲。「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誓不休」,他的一腔執著把自己寫進了青史。

蘆葦,屬多年生草本植物,多生在水邊。蘆稈可編席,也可作造紙和人造棉、人造絲原料,地下莖可入葯。蘆葦上的花序可做掃帚,花絮可填枕頭。過去窮人還用蘆花代絮做過冬的衣服,人稱蘆衣。

閔損,字子騫,是孔子的弟子,在孔門中以德行與顏淵並稱。孔子曾讚揚他說:「孝哉,閔子騫!」《太平御覽》和《孝子傳》里記載了他的故事:「子騫幼時,為後母所苦,冬月以蘆花衣之以代絮。其父後知之,欲出後母。子騫跪曰『母在一子單,母去三子寒』。父遂止。」

因為這樣一個故事,過去人們曾以「蘆衣」作為孝子的標誌。

據說,在子騫後母採集蘆花的葦塘中,所有蘆葦年年只長穗而不開花,成為千古奇觀。據傳,此乃閔子孝行感天所至。

11、唐代詩人司空曙,磊落有奇才,詩風閑雅疏淡。「釣罷歸來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他的這首《江村即事》詩,寫出了生命的本真自然,那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原生狀態,只求寧靜恬淡無所掛懷的閑適情趣。

    金秋時節,天高雲淡,蘆花盛開,魚兒正肥,釣者至晚收竿。月亮落下去了,人也早已疲倦,應該睡覺了,因此連船也懶得系。這一切顯得隨性而又自然。但是,不系船怎能安然入睡呢?且不說夜裡不一定起風,即使起風,沒有纜住的小船也至多被吹到那長滿蘆花的水邊,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這裡詩人並沒有刻畫幽謐美好的環境,但是釣者的悠閑生活情趣和江村寧靜優美的景色已躍然紙上。如此逍遙,那麼從容。泛舟江湖,讓生命與自然融為一體,保持心靈的輕鬆和自由,一隻小小的釣船就是一座深山。

   清覺禪寺有一位心明禪師,是一位盲人。他悟性很高、感應靈敏,對禪對世間萬象有另一種觀察和體悟。而他臉上常年掛著祥和的微笑,更是令人為之動容。心明禪師坐在寺院的石墩上曬太陽,有一位信眾看到他笑眯眯的自在相,就問他:「您老笑什麼呢?」「笑這明媚溫暖的陽光!」心明禪師隨口答道。

    陰雨連綿,心明禪師坐在禪房裡參禪。一位居士看到他笑眯眯恬然的樣子,就問他:「您老笑什麼呢?」「笑這潤物無聲、金貴如油的春雨!」心明禪師順口答道。寺院里遊人稀少,冷冷清清,心明禪師在寺院里悠閑漫步。有一位前來掛單的雲水僧看他笑眯眯的神情,就問他:「您老笑什麼呢?」「笑那高山流水、鳥語花香!」心明禪師順口答道。一天中午,心明禪師坐在一棵大樹下打盹,一位女施主看他打盹的時候還笑眯眯的樣子,就問他:「您老笑什麼呢?」「笑你看我時怪怪的表情,笑我又將有個美麗的夢境!」心明禪師順口答道。

   幾個順口答道,歸根到底,無非是悠閑自在。我們一般人的生活,基本不具備禪的超然性、超脫性,做不到禪者的喜悅安祥,所以多是在痛苦中掙扎,很多人已找不到悠閑的心境。人在世界上有時是需要悠閑的,悠閑不僅僅是休養身體的必須,更重要的還在於它能調整心理,養怡性情,使人在繁忙過後有機會對自己的思想、情緒來一次梳理。人只有在悠閑的狀態中才會領悟到自己的真實存在,產生思想的火花,培育高雅的情感。

   悠閑是「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恬淡心情,強調的是對身外名位、功利的一種遺忘;悠閑是「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的溫罄情感,呼喚的是對內在友誼、親情的一次回歸。只有在悠閑狀態下,人才會認真地審視別人,發現很多熟視無睹的微妙情感;只有在悠閑狀態下,人才會耐心地閱讀自己,發現很多習焉不察的內心秘密。

   悠閑需要擁有時間,但悠閑畢竟不僅是一種時間狀態,更是一種心理狀態,敢於拒絕一切與休閑無關的名位和功利,真切而實在地找到自己。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閑」,一個「偷」字,包含著多少主體能動性。能否偷來「半日閑」,關鍵在於你。在緊張忙碌的工作之餘,別忘了給自己留一份悠閑,別將生命之弦綳得太緊了。

讓自己悠閑不是慵懶,不是無所事事、光陰虛擲,它是生命積極的存在狀態,是生活意趣得盡情揮灑,是沒有喧囂與狹窄的心裡空間。人當急功近利時不會有悠閑,心存芥蒂時不會有悠閑,慾壑難填的人不會有悠閑,老謀深算的人也不會有悠閑。

   悠閑在驀然回首的追懷中,在悠然心會的禪意里。理性的頓悟,靈性的升華,需要悠閑,心靈的舒展,視野的寬敞也需要悠閑;創意往往在悠閑輕鬆的翩然而至,情趣也每每在悠閑從容中一展風采。

   留一份悠閑給自己,享受生命的從容與韻律;留一份悠閑給自己,聆聽心靈的悸動和低語。真正懂得悠閑的人,是那些生命的擁有者。

節選《雲在青天水在瓶:以最美的生命姿態活著》 周廣宇著

12、蘆花的確是美的!在秋之蒼黃中,雖然不嬌艷,卻沒有春花的羞澀;雖然每一枝清癯單薄,簇積一起,卻寧靜恢弘;雖然風中搖舞,有江湖流轉漂泊之感,但也不失浪漫和快樂。在秋水澄明之時,花絮輕飛,若飄若止,化作詞人,片片是相思,點點是離愁。

最早接觸到蘆花的文字不是讀《詩經》,而是看《水滸傳》。在中學的某個課堂上,老師在講台上說得痰噴噴、而自己偷看小說的情景至今猶在眼前,那種忐忑在現在看來其實是一種貓與老鼠遊戲的享受,這其中便包括《水滸傳》。《水滸傳》里寫宋江欲賺盧俊義上梁山時,吳用在其牆上題了一首最好記的藏頭反詩:蘆花叢里一扁舟,俊傑俄從此地游。義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難可無憂。當年我讀到這段故事的時候,只想到智多星吳用計謀之巧,只想到扁舟行於蘆花叢中之輕快,卻絲毫感覺不到號稱忠義的梁山泊上的宋江們,其實並不忠義!身居大名府的盧俊義,家庭富有,為人善良,仗義疏財,雖不甚得志,日子卻也過得無憂無慮。後來因誤信吳用妖言,好端端的家庭,淪落到家破人亡,全是號稱忠義的這廝們處心積慮的傑作。這比現在的梟雄大佬腐蝕拉攏我們可敬的革命幹部更可惡。但這些與蘆花無關,蘆花還是美的!

蘆花之美,最美莫過於《詩經》中。《詩經·蒹葭》說:「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有很多次,我倚靠在窗前出神,想像在千年以前,在茫茫葦花叢中,有一個清亮的女子,在一個霜凝露結的早晨,佇立在曾有清香的風、明亮的雨、從容的流水、無聲的魚兒相伴的水天相連的地方,在水氣氤氳中輕吟這千古絕唱。那晶瑩的眼睛,黑亮的絲髮,那柔情萬縷,那粉面桃花,漫過霜露,漫過葦叢,在我枯寂的心中流淌!所以,純情絕情的蒹葭之夢,千百年來,曾經讓無數的學子勾想。

哲學家帕斯卡爾說:「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蘆葦」。思想的蘆葦,開出的花,從《詩經》中走來,開在漢樂府中,開在唐人司空曙的詩里,開在宋人潘閬的詞里,開在近代大家孫犁的白洋淀里……( 散文網:www.sanwen.net )

司空曙有一首著名的詩——《江村即事》,至今耳熟能詳:釣罷歸來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縱然一夜風吹去, 只在蘆花淺水邊。細細品味那江村月落,那野渡秋風,那恣意流淌的小舟,那蘆花淺水的酣眠,這愜意是現代喧囂世界中不可想像的。真是人生到此有何求啊!當然說到蘆花,不能不說現代著名作家孫犁和他的白洋淀。這些寫在抗戰時期白洋淀的系列文字,那種清淡與乾淨,絲毫看不到煙火氣。無論是白洋淀的煙波浩淼,蘆花叢中的秀美清純,無論是蒼鷺翩飛,野鶩唧鳴,還是那浩渺星空下的溶溶皓月,款款柔風,於清麗中根本感受不到戰爭的驚恐與壓抑。相反,那浩淼的淀水和一望無際的葦花,卻美到極致,淡也到極致。當然那些在戰爭中的男人和女人都美到極致。孫犁是一個內心清澈的人,也只有內心清澈,文字才能天然潔凈。

很久以前看過一篇小說叫《蘆花之戀》,講的是一個漁家姑娘蘆花與一個大兵的愛戀故事。故事的大部分情節已經忘了,只記得在小說的結尾:當兩人的愛戀斷絕、當大兵離開那雪茫茫葦花若干時之後,某一天大兵收到了以蘆花為芯的枕頭,而此時蘆花姑娘已不在人世……我記得這個悲愴的故事曾經讓我感動很久,那柔美如雪、純潔如雪的蘆花曾經裝飾過我青春的夢。當然,人到中年以後,再看到這樣煽情的故事,我不知道內心還能不能激起一些漣漪。

所以,多年以前就很想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時節,和兩三個談得來的朋友,弋一葉扁舟,搖櫓聲和著漁歌聲,穿行於白茫茫葦花叢中,去尋找一個關於青春的夢。就像宋人孫應時說的那樣,「夕陽雁影江天,明月蘆花醉眠。乞我煙波一葉,伴君西塞山邊」,那種閑靜與清舒,如鷗鷺,如葦花,如流霞,真是嘖嘖並且滋滋。

(二〇一三年十月五日,聽雪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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