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怡然丨像章子怡一樣懂進退，像宮二一樣爭輸贏

文丨葛怡然

章子怡的人生，截止到目前，就像她演過的兩個角色：玉嬌龍和宮若梅。

和其他藝人相比，章子怡的成名之路順的令人嫉妒。北京長大，從小習舞，中戲就讀。1998年，她被張藝謀發掘，主演電影《我的父親母親》。但是，真正代表章子怡本色演出的是李安的《卧虎藏龍》。這個故事，其實可以理解成一個女人的成長史。

她遇到的第一個人，是俞秀蓮。俞秀蓮穩妥，隱忍，溫婉，像每一個傳統的中國婦女。她勸說玉嬌龍過安穩的生活，但玉嬌龍，怎麼聽得進去。

她遇到的第二個人，是李慕白。李慕白是入過世又出世的。像我們每個人生命里的導師。大隱隱於市，不再為任何人任何事而動搖心旌。可是，見到了玉嬌龍，他那道名叫道德感的防火牆，遇到了名叫慾念的病毒。

她遇到的第三個人是羅小虎。羅小虎是慾望的藥引子。大漠男青年一心想帶她信馬由韁闖蕩天涯，他們滾了床單，但滾完了床單的玉嬌龍，忽然就覺得沒有意思。慾望填滿之後，只有空虛。

玉嬌龍可以是每一個女人：懷揣一顆勇敢不羈的初心出道，都經受過慾望的掙扎，禮教的訓化，導師的循誘，生活的消磨，然後，在撕裂中妥協，在搖擺中安定，在正邪間平衡，在泥沼中沸騰，最終是否過上了想要的生活，得到過徹底的自由，都得由自己的內心各自頓悟。

玉嬌龍死了，但章子怡紅了。該片榮獲中國第一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章子怡和當年的鞏俐一樣，迅速躋身國際舞台。2005年，她主演斯皮爾伯格監製的好萊塢電影《藝伎回憶錄》，獲得美國電影金球獎、英國電影學院獎、美國演員工會獎影后提名，成為主演電影兩度榮獲奧斯卡獎的華人演員，併入選當年《時代周刊》「影響世界的100人」。

有哪一個中國女演員，第一部電影合作，就是張藝謀李安斯皮爾伯格？章子怡的貴人運好得令人髮指。她的身影，頻頻出現在國際頒獎禮，她交的男友，是傳說中的以色列富豪。彼時鄧文迪還沒有離婚，有一張照片里，章子怡和男友，鄧文迪和默多克，四個人的笑臉，赫然就是美國那一本老牌雜誌的名字：《名利場》。

站在名利場中心的章子怡，像初入江湖的玉嬌龍，四周被光芒團團籠罩，與之相匹配的身價還有：從來不接受國內大多數媒體的專訪，接代言只接一線國際大牌，和媒體關係交惡。坐成龍大腿喝紅酒，和霍啟山在車庫激吻的照片不斷爆出，她也無所謂口放豪言：「我年輕好看有名，男人不可能對我沒興趣。」章子怡的狀態就像一張弓。時刻拉的滿滿當當，錚錚作響。從《我的父親母親》她跟著恩師張藝謀，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走到柏林領銀熊獎時開始，那張俏麗而充滿了進攻性的臉上，寫滿的是鋒芒畢露和遮擋不住的野心，處處不招骨子裡深受儒家文化浸淫講究圓融謙遜低調和為貴的中國人待見。

一隻風頭最勁的股票，連著多個漲停板之後，都要回調，這隻名叫章子怡的股票，終於開始下跌了。

2010年，章子怡遭遇詐捐門。這一次的低谷來的如此徹底，她那些傳說中不大好的同性緣和不大好的媒體緣，都伴隨著這次事件一併襲來。緊接著，她和外國男友分手。一個又一個的門，像多米諾骨牌效應，倒下之前，處處應了那句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人們說：章子怡這下翻身很難了。

名利場之所以號稱名利場，是在於當你有名利時，大家爭相和你點贊之交：當你從高處跌落，那個以前讚美你最多的人，恐怕是其中跑的最快的一位，以防止會被砸到。

脫下晚禮服，褪下鴿子蛋，她漸漸回歸到了國內媒體的視線，也開始坐在以前看不上的綜藝節目評委席上灌輸心靈雞湯；也開始和央視大好青年男主播在街邊游完泳啃玉米棒子了。在逆境中，能屈能伸是一種生存本能，一個人，縱然再多的缺點，但只要你交足了乾貨，就足夠令所有人閉嘴。

她等到了《一代宗師》。

宮若梅，一輩子就幹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和葉問過招；第二件事是報殺父之仇。為了這兩件事，她把女人該有的七情六慾和俗世煙火全部狠狠都斷掉了。漫天大雪中，當她披著黑色披風靜靜出現在車站，已經有大師之范。可是，這凜凜的披風背後，藏著太多的孤單清冷，風霜寂寞。

玉嬌龍和宮若梅，她們相隔一代，相同之處是：都任性，倔強乃至偏執，都一往無前無人阻擋。但，玉嬌龍至傲至叛，那光芒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宮二至尊至強，她知道分寸和取捨。當一代宗師隱藏在香港的巷子里，在吵吵嚷嚷的茶樓，對著葉問說：「我心裡有過你」時，那不是告白，而是告別——少女時眼神的那一點光，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片燃燒過的灰燼。那是她的命。

戲如人生。

初出茅廬時，章子怡是玉嬌龍，像時刻準備出鞘的劍，遇佛殺佛，人擋殺人，但江湖很大，樹敵太多，一夜之間牆倒眾人推，拋物線往下跑的時候，那股瀉下來的衝力，足夠把人徹底淹沒和掩埋，好在，章子怡撐住了。她像一個練過武的人一樣，沉下，撐住，又爬起。她練好了綿綿的內功，交出了作品，勝過任何語言。

這樣的演技，是章子怡那段經歷磨練出來的。後來，章子怡接受採訪時說：「哪怕是大家覺得我已經在最臨近邊緣的剎那，我還是有那麼一口氣。」她演宮若梅，像當年演玉嬌龍一樣，在演她自己。宮二憋著一股氣，她也憋著一股氣。命運真是奇怪，生活賦予你的砒霜，當時覺得太苦，假以時日，卻往往成為了日後的蜜糖。2013~2014年，憑藉在電影《一代宗師》中的演技，章子怡拿了12座影后大獎，成為華語電影史上首位集齊「百花獎、華表獎、金雞獎、金像獎、金馬獎」的大滿貫女演員。

2015年，汪峰向章子怡求婚。求婚儀式上，那花里胡哨的彩色蛋糕和來路不明的飛行器，據說是品牌贊助的鑽戒，都飽受詬病，各路好手開始深八這是否是一場預謀好的公關策劃。這一段戀情，從一開始就不被眾人看好。他結過婚，有過兩個女兒。他的音樂雖然大有市場，但商業化的表現是否有悖搖滾初衷一直處於爭議；但是她好像豁出去了——去看他的演唱會，在微博上稱對方為「我的國王」。從好萊塢名媛到北京大妞，接了地氣的章子怡，活得無所顧忌，高興就行。

《一代宗師》里，我最喜歡火車站一場。宮二是一個只知道「進」的女人，永遠拼盡全力，去對抗所謂的天意。在這場最後的決戰里，她終於 「拿回」了屬於宮家的東西。可這拿回，卻用盡了一個女人所有的暖，只留一盞佛燈的冷意。她一直在爭輸贏，她是贏家，可也是輸家。

而之前也是一直「進」的章子怡，36歲時的選擇，是「退」，一進一退，截然不同，卻又怎麼知道不是以退為進。經歷過無常的人，才知道平凡有平凡的好，所以儘管，這樣的求婚，多少顯得有些背景複雜，甚至前景難測。但是宮二說：我的戲，不管人家喝不喝彩，也只能這樣下去了。

明白人，不為片刻的輸贏和身後的虛名累了自個兒，只管活在當下，討好自己。現在的章子怡，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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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怡然，原創娛樂類自媒體平台「桃紅梨白」創辦人，採訪過一百多位一線明星，在全國多家知名媒體開設專欄，著有《我的娛記生活》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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