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頑主》重聚感人？因為它是最真誠定義80年代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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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那天，曾執導《頑主》的導演米家山在微博上分享了一組昔日該片主創們重聚的圖，雖然張國立因時間問題未到場，但看到他們重新站一起，一時看著也是感慨萬分。

△聚會地點在梁天的餐廳「梁家菜」的【頑主廳】，這家店很有意思，包廂都是按影視作品命名的，還有【編輯部的故事】等，《頑主》主創聚在【頑主廳】也是頗應景。

△幾位老友相談甚歡，導演米家山還聊起早年間葛優的一間趣事：當時他第一次坐飛機，是第一排的座位，空乘發了飛機餐，他找不到桌子在哪兒，因為別的座位桌子都在前面座位的後面，但第一排的座位前面是牆，他差點把牆上別人放資料的袋子拉掉。

△席間看到了久違的馬曉晴，想當年她可是不少影迷心中演「北京大妞」的NO.1，後來漸漸消失在人們視野。米家山導演說馬曉晴這麼些年人依舊很好、精神頭也不錯，現在正準備與上影集團合作做新項目，她當導演，想請米導當監製。

主創間老友的情誼，看客心中感慨曾經的回憶，這部十分具有代表性的華語影片也曾影響了一代人，現在回頭再聊這部電影，想說的話仍然不少，邀來賽人老師，寫一寫《頑主》，我們也借他的筆重溫一遍。

從王朔的作品來看，《頑主》是他對話體小說中最節制的一部，還不是那麼唾沫星子四濺又不求唾面自乾的。落實到銀幕上，作為導演米家山最好的電影，也是王朔所有改編電影當中，口腔運動最為密集也最為自如的一部。

那裡的嘴巴式都有著遇佛殺佛、遇神殺神的從容和快意，讓人充分領略到新派京腔京韻的流光溢彩，不等陽光來照，自個就先燦爛起來。語言，在娛人娛己之餘，也成為他們與時間共舞的道具、與舊秩序非暴力不合作的最佳武器。這是太多人喜歡《頑主》這部電影最直接的原因。

而在這部聲場滿滿的影片里，能讓我聽覺為之一動的，除了那些藏著機鋒、透著機靈、敞著真誠的話語之外，就是響徹在北京城上空的各類高音喇叭里傳出來的動靜，比如遊客須知之類的。當然，真悅耳的，還是那洋溢著俄羅斯風情的配樂，以及於觀和丁小魯分別時費翔的歌聲--《我怎麼哭了》。它有著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優秀國產電影，所專屬的時代氣息和能落地的浪漫。你在當下的中國都市電影當中，很難再聽到汽車的鳴笛、高聲叫賣的喧囂、以及一浪接一浪的人聲鼎沸。這是我個人之所以偏愛《頑主》的內因之一，這比片中所泛濫的「無因的憤怒」更能持久地打動我。

當然，《頑主》的成功，首先要歸於王朔，再一個，就是片中那些演員。

△男一號張國立和米家山都曾是影片出品機構峨嵋電影製片廠的老人，兩人很早就合作過一部叫《彎彎的石徑》的電視劇。

△女一號潘虹是米家山的前妻，可惜她孤冷的風範與影片的氣場不太合。而李濱、莫歧、李耕、常藍天、侯耀華（下圖）、包括已經去世的顏彼得等客串，皆在各自的手眼身法里光彩照人。

更優秀的表演還是馬曉晴、梁天和葛優。這三位，外加後來的謝園，有過無數次合作。他們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最為人們所熟知和喜愛的都市青年形象。都談不上有型有款，卻又分外的招人喜愛。尤其是葛優，他在片中自嘲為一傻BOY。

《頑主》是他真正意義上的成名作，也正是他松馳而準確的肢體語言和仿若魂不守舍的念白方式，讓他後來成為扮演外冷內熱、嘴尖心軟的社會閑人的不二人選，也由此奠定了他後來與馮小剛長達近二十年的緊密合作。

 馮小剛執導的《甲方乙方》和《私人訂製》，不管是「好夢一日游」還是「私人訂製」實際都脫胎於《頑主》的「三T」公司。在虛擬的服務性機構里，在假定性極強的情景里，勾勒出普羅大眾在充滿痛疼的現實里所無法完成的願景。包括風靡一時的室內劇《編輯部的故事》也是沿用此套路。按馮小剛自己的說法，那無非是在做一場足底按摩。而《頑主》的「替人排憂、替人解難、替人受過」，更多的透露出一種與事無補的蒼涼。該失戀的還得失戀、該死去的還得死去。道德動物仍習慣成自然的正襟危坐，可憐的姑娘只能靠喝酸奶緩解內心的創痛。你消解著別人的人生，你的人生同樣也被消解。

就1988年的中國電影來說，最值得紀念的是文壇新丁王朔的四部作品，先後搬上了銀幕，以至這一年也被稱為王朔電影年。這四部電影的導演均屬第五代的群落，也正是王朔的系列電影，還有孫周、周曉文、李少紅等人的都市映像，與田壯壯、陳凱歌、吳子牛那於天高雲淡處的歷史敘述形成了第五代導演的兩極，又殊途同歸地指向了處於重要轉型期的中國，所必然面臨的文化震蕩。

這四部王朔電影，分別是《大喘氣》、《輪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和《頑主》。無論是當時，還是延宕至今，包括作者王朔的看法，《頑主》都是最成功的一部。應該說，這四部電影，都各有各的沉溺，那裡的年輕人本應是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應最能輕捷地踏上時代的節拍，但他們卻無心與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把酒言歡。和當下生怕掉隊的新新人類相較，他們太過無所適從，又有太多使不完的閑愁，且有著相當嚴重的自毀傾向。《頑主》這方面，雖保持著得過且過的灰色腔調，但與那些動不動就害人害己的異端分子一比，就顯地正常，甚至是清新了。

更重要的，它對社會環境的掃描也更廣。

影片夾槍帶棒的數落了很多人，有色大膽小的知識分子，也有環繞他們周圍的文藝女青年。有最普遍的精力無處發泄的遊民、有身退心不退的老幹部、有不孝順的兒子、有不願擦屁股的肛門科大夫、有視人命如草芥的導演。在一波又一波的口腔快感的驅動下，亂象下的爛人亂鬨哄地你方唱罷我登場。

《頑主》里的金句很多，但葛優飾演的楊重與馬曉晴飾演的劉美萍在探討人生時，心不在焉的這一段，卻經常在我的耳畔迴響。葛優是這麼說的：人生就是這麼回事兒，就是踢足球。也許啊，這個一大幫人在這裡跑來跑去，也許整場都踢不進一個球，但是你還得玩命兒踢。因為，因為觀眾在玩命兒的喝彩打氣。人生就是跑來跑去聽別人叫好。

想想也是，人生的意義和無意義都在於此。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文藝sao客」（ID：so_art），作者：賽人，如需轉載請與原公號聯繫，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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