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舉前夜:美國人民有可能會迎來一場變革嗎?
本次選舉,並不僅是希拉里與特朗普之爭,更是「建制派」與「非建制派」之爭
2005年,柯林頓夫婦出現在特朗普的婚禮上
當2000年小布希與戈爾為佛羅里達州的大選計票爭執不休時,美國人民沒有感覺到誰最終勝出會有多大不同,反正就是兩黨交替執政,有時偏向民主黨的政策,有時偏向共和黨的政策。彼時,特朗普與希拉里之間也有很多的交集,前者是紐約的鄉下土豪,後者是準備離開華盛頓前去紐約闖蕩的政壇精英。在紐約,比爾·柯林頓加入了特朗普開辦的高爾夫球俱樂部,直到今年6月他還在那有專屬儲物櫃;從2002年至2009年,特朗普六次為希拉里競選參議員捐款;2005年,柯林頓夫婦參加了特朗普與梅拉尼婭的婚禮,被特朗普視為這場盛大婚禮最重要的裝飾之一。甚至有傳聞說,去年特朗普決定參選之前,接到了比爾·柯林頓的鼓勵電話。
但如今,一切已經完全不同。在全國乃至全世界直播的大選辯論中,希拉里明確地表示特朗普「不適合當總統」、「沒資格當總統」,而特朗普則稱希拉里是個「惡毒的女人」,甚至表示要把她「送進監獄」。他們所代表的早已不僅是自己,他們的背後是極度「撕裂」的美國不同人群。而人群「撕裂」的分野,已經不是民主黨支持者與共和黨支持者這種傳統劃分法能夠概括(儘管數十年來兩黨一直處在加速分化過程中),更合適的說法是「建制派」與「非建制派」之爭——支持希拉里的代表人士是華盛頓與華爾街的精英,甚至包括一些共和黨人;而支持特朗普的許多都是工人階級、中下層人士。當FBI日前完全撤銷對希拉里的指控時,特朗普立刻把矛頭指向「腐敗的華盛頓」,絲毫不顧及自己所在的共和黨正統治著國會山。他期盼著,那些對現狀不滿的、沉默的美國人,能夠違背主流論調,在投票日站出來支持他。
往深了說,這是進步主義與民粹主義的對決
這個現狀很容易讓人想起英國脫歐。當時沒有多少人會想到,尤其是英國的精英階層沒有想到,一個打破現有世界秩序的大事,突然就這麼發生了。民調機構、賭博公司、金融市場幾乎全部都預測錯了結果。今日話題曾用兩幅圖來解釋那次投票,一個圖反映了有多少平民階層聚集區域更願意退歐,一個圖則反映了他們投票意願有多強烈。
這一次美國大選,精英與平民的分野同樣明顯。由於移民問題、少數族裔問題成為本次大選的核心議題之一,非洲裔、西班牙裔選民基本都倒向希拉里,這點且不去提。最能夠說明問題的,是不同學歷的白人群體對兩位候選人的看法。據福克斯新聞的調查,在那些未曾擁有大學學歷的白人選民中,有57%的人支持特朗普,而希拉里的支持率只有29%;而在那些擁有大學以上學歷的白人中,有43%支持希拉里,特朗普的支持率跌到了37%。這些數字表明,如果特朗普的主要支持者,且在絕對數量上存在優勢的白人中下層階級能出現異乎尋常的投票率的話,特朗普就有機會獲勝。
左側是不同學歷白人選民的傾向,低學歷白人更支持特朗普,高學歷則相反;右側是不同學歷的投票率,低學歷白人如果有更高的投票意願,那麼特朗普就有機會了
還有幾張圖很能說明為何希拉里與特朗普的支持者可以劃分為「精英」與「平民」或者「建制派」與「非建制派」。在不久前紐約時報與CBS的一次聯合調查中,曾分別向希拉里和特朗普的支持者詢問了這樣的幾個問題:「對本次大選能夠被正確計票的信心有多少」「美國歷史上的大選作弊情況嚴重嗎」「如果你支持的候選人失敗了,你會接受嗎」「敗選者向勝選者承認失敗,重要嗎」。結果發現,兩個群體的看法是如此的不同——希拉里的支持者大多數相信選舉不會有舞弊,美國歷史上也沒多少,並且基本上能夠接受希拉里敗選,認為敗選者承認失敗很重要;而特朗普支持者的看法與此非常不同,尤其是在前兩個問題上。這反映出兩大群體非常鮮明的區別,希拉里支持者大多對美國體制有信心,對美國民主歷來尊崇的一些原則很堅持,這顯然是一種精英主義和進步主義的觀點;而特朗普的支持者則往往是懷疑論者和陰謀論者,對美國今天的民主制度已缺乏信任,顯示出了很明確的民粹主義乃至反智主義的傾向。在本次大選的很多方面,都反映出了兩大群體的這種區別。
紐約時報和CBS的聯合調查就作弊可能與是否承認選舉結果向雙方支持者詢問
美國需要變革,但特朗普支持者期望的變革方向可能是錯誤的
為何本次美國大選會出現這樣一種狀況?原因很複雜。從根本上來說,這可以說是一種世界性趨勢,正如前面所說,美國面臨的局面與英國脫歐那個時候是相類似的,這也反映在許多其他民粹主義盛行的地區。特朗普的支持者可以在全世界都找到共鳴,他們的共同特徵是反移民、反全球化、反精英、反體制,往往做著「再現昔日榮光」的美夢——英國鄉下的老人夢想回到與歐洲隔絕的黃金年代;特朗普支持者則希望美國至少能回到里根時代的強盛,所以才對「讓美國再次偉大起來」的特朗普競選口號異常迷戀。他們期待,在趕走那些中東或墨西哥移民,拒絕了來自中國的「傾銷產品」,搶回來「被中國人奪走的工作」之後,他們能夠得到更好的工作,更好的生活,以及更多的安全。他們對「政治正確」感到厭惡,對少數族裔和女性發起的「平權運動」感到厭惡,對同性婚姻和給變性人設立單獨廁所感到厭惡,對氣候變化和其他全球性議題感到厭惡,或者完全不感興趣。
特朗普的支持者們有權利抱怨這些。在華盛頓、紐約和加州的進步主義者分外關心他們的進步主義事業的時候,美國中下層人士的處境的確被忽略了。托馬斯·皮凱蒂在《21世紀資本論》中指出的財富加速分化現象讓「不公」成為一個遍及全球的世界性問題,在美國引發的現象就是伯尼·桑德斯獲得大量左翼人士支持,而特朗普則開啟了一場盛大的右翼民粹主義運動。考慮到美國人整體偏右的政治觀以及歷史上的強盛,右翼民粹群體團結在一位大資本家的旗下向移民和少數族裔發起進攻,要回「被搶走的工作機會和財富」,這一現象更加備受矚目也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這真是問題的癥結所在嗎?正如美國知名專欄作家托馬斯·弗里德曼所說,把不公的怒火撒向少數群體是搞錯了方向,也是對整個時代趨勢的錯誤理解。全球化儘管出現了種種問題,但整體趨勢不會改變,因為人類整體在渴求進步,而氣候變化、環境、疾病、貧困等問題是非全球合作所不能解決的。技術的進步也是大勢所趨,人工智慧即將引領下一波工業革命,無論再怎麼排斥移民,製造業的就業崗位都會進一步縮減,而排斥移民只會導致美國競爭力的降低。就在上月,一首由IBM智能機器人Watson幫助創作的歌曲排到了流行音樂榜的前幾位,連創意、腦力勞動者都面臨失業的關頭,去想著「回到過去」,無疑不是一條解決問題的道路。在弗里德曼看來,只有理解現狀,開放、靈活地擁抱變革,增加知識和勞動技能以應對技術變革,保持有效的移民政策吸引全球頂尖人才和風險投資者,採取有效政策以維持公平,才能解決美國所面臨的問題。這才是美國真正所需要的變革。而如果走錯路,並不是如特朗普宣揚的那樣「反正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對於美國人來說,失去的是真正能夠解決問題的方法和機會,這才會構成美國真正的大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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