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馬冰河W:劉邦作《大風歌》背後有何深意?

 

 公元前196年,漢高祖劉邦親自率軍東征,討滅了起兵反叛的淮南王英布(因此人早年曾經犯罪被紋面,因此也叫黥布)。大軍班師回朝時路過老家彭城(今徐州)沛縣,在外日久的劉邦突然動了思鄉之情。想著自己出門在外打拚這麼多年,一直沒顧得上回去,如今大事定矣,天下都姓了劉,古人云:衣錦還鄉,也該順路回鄉顯擺顯擺了。

     沛縣豐邑中陽里是劉邦的老家。劉邦命人置備酒席,廣邀村裡父老兄弟前來暢飲敘舊,眾鄉鄰早就聽說曾經人見人厭的地痞劉季家祖墳冒青煙,助他魚化為龍做了天子,大家既好奇又艷羨,於是爭來赴宴。觥籌交錯、酒酣耳熱之際,劉邦命120位善唱者高歌一曲,以助酒興。興之所至,劉邦手舞足蹈,並親自擊築(古代十三弦樂器)伴奏,氣氛極其熱烈。忽然,醉意朦朧的劉邦興奮地扯起喉嚨,用粗獷雄渾、高古蒼涼的曲調嘶吼出那首震爍古今的《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劉邦用這首詩歌抒發了自己不凡的政治抱負,字裡行間,一股捨我其誰的帝王氣霸氣側漏,但也隱含了他對國事龐雜、百廢待興、缺人輔佐的憂慮。劉邦起於蓬蒿,屬於草根逆襲的成功典範,他反秦擊楚,以弱勝強,逼迫不可一世的楚霸王自刎烏江,最終蕩平群雄,成功問鼎中原。建立西漢的高祖劉邦,麾下人才濟濟,真箇是謀臣如雨,猛將若雲,他又怎會在君臨天下的大喜日子裡感嘆人才匱乏、環顧左右卻沒有能安邦定國的柱石之臣呢?  

   其實,劉邦的憂慮確屬實情,但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史家把公元前206年到前25年這段時間稱作西漢,也叫前漢。秦朝亡於公元前206年,所以西漢的紀年也從這年算起。劉邦卻晚至前202年才正式稱帝,廟號高祖。西漢先是定都洛陽,後來把秦都咸陽修繕一新,並更名長安,隨後遷都長安。

   劉邦曾經與眾臣們議論天下的興亡得失,特別談到自己為何能贏天下,而更為強大的項羽卻失去了看似唾手可得的天下?劉邦總結道:「自己之所以能笑到最後,將強大的對手徹底擊垮,不外乎贏在兩個字——人才」!不管幹什麼事,成敗與否,全在用人上。劉邦說:「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這一點,我不如張良。治國理政,安撫百姓,訓練新兵,為前方轉輸糧草,這一點我比不上蕭何。指揮百萬人馬行軍布陣,沙場接敵,並屢屢獲勝,這一點我比不上韓信。這三人都是不世出的英才,堪稱人中之龍,而我能夠善待並重用他們,因此我得了天下。而有勇無謀的匹夫項羽,連忠心耿耿的智者范增都不能用,我不滅他滅誰」?!

   聽罷劉邦一席發自肺腑的高論,眾人如醍醐灌頂,很是心服。得人才者得天下,得人才者安天下,肚子里墨水不多的劉邦有此氣度,也深諳此理。

   雖說天下太平,但漢高祖還是有些心病:項羽所封的齊王田廣被漢軍擊敗後死了,他的兒子田橫接了班。田橫不願歸順,率500心腹壯士逃到東海一個孤島上藏匿起來,想待機捲土重來。劉邦派使者登島去招降田橫,田橫隨使者到離洛陽不遠的地方突然自殺了。劉邦再派人去招撫500壯士,這些人祭祀完田橫後也紛紛自盡,堅決不肯投降。要說養士與得人心,田橫似乎比劉邦更勝一籌。劉邦見「田橫五百士」的壯舉,內心很是震撼,他聯想到項羽的舊將鍾離昧還沒抓到,悍勇無匹的他會不會尋機替主子報仇呢?某日,有人向高祖告密,說鍾離昧就躲在楚王韓信的大營里。漢高祖聞報後憂心忡忡,夜不能寐。

   韓信智勇雙全,功高蓋世,卻不知自己犯了高祖之大忌。將軍陳豨自立為代王,劉邦曾命韓信、彭越率軍討伐,二人推說有病不能出征,劉邦只好自己率軍親征。     行軍路上有人進讒言,說陳豨之所以謀反,是被貶為淮陰侯的韓信在背後指使的。漢高祖又驚又怒,於是採納蕭何、陳平之計,以巡遊雲夢澤為由,通知受封諸侯王的功臣們到陳地敘舊。韓信有些不祥的預感,畏懼不敢去,他深知自己收降鍾離昧隱而不報,高祖似乎已經有所察覺,他對鍾離昧說自己不能再庇護他了。鍾離昧恨恨地說:「看來我投錯人了」,語畢揮劍自裁。

   韓信驚懼不安地面見高祖,卻被左右武士捆成了粽子。劉邦命人將韓信押回漢都洛陽軟禁,貶為淮陰侯,不久就被呂后、蕭何唆使一群宮娥用竹槍刺死。一代名將,竟稀里糊塗的死於女人之手。韓信臨死前憤憤不平地說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今天下平定,我就該被烹了」!

   功高震主的韓信被誅,可其他諸侯王擁兵自重的事實仍讓漢高祖寢食不安。宰相蕭何制定的規章制度,有時到了諸候王的管轄區域內就成了一紙空文。於是,漢高祖平定陳豨後,以意圖謀反罪將梁王彭越殺了。為嚇阻那些暗中圖謀不軌者,劉邦命武士將彭越的屍首剁成肉泥。淮南王英布聽說韓信、彭越被誅殺,本為項羽部將的他不寒而慄,只好硬著頭皮扯旗造反。漢高祖親自率軍討伐,一舉擊敗了英布。  

   劉邦在建漢之初大肆屠戮異姓諸侯王,除楚王韓信外,燕王臧荼、韓王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等也先後被殺。劉邦的發小、燕王盧綰被人誣告謀反,絕望下只得投奔匈奴。趙王張耳以謀反罪被削奪王位,而他居然是劉邦的女婿。即便是「漢初三傑」,除韓信伏誅外,丞相蕭何也遭到劉邦的猜忌,靠「自污」、「自黑 」才勉強保住了性命。而熟讀兵法的留候張良則懂得進退之道,他生性恬淡,功成名就後他不貪戀權位,而是尋仙訪道,打坐煉丹,一副不問世事的模樣。劉邦見張良毫無威脅,這才放過了他。

 就這樣,在西漢建立的短短七年間,劉邦以霹靂手段,將自己親自冊封的異姓諸侯王幾乎屠戮殆盡。而對待同姓的諸侯王,他則稍顯仁慈,賜予他們大量田宅、金銀、美女,令他們回鄉養老。史料記載,異姓諸侯王中除地處偏遠、沒有軍事實力的長沙王吳芮(項羽所封)、秦末自立為王的南越王趙佗鞭長莫及外,其他的全都灰飛煙滅。

 內憂雖除,可外患卻愈演愈烈。稱霸漠北的匈奴,雖然遭到秦將蒙恬的打擊,偃旗息鼓了幾年,如今乘著王朝更迭的有利時機,再次死灰復燃。匈奴人乘西漢草創,百廢待興之際,屢屢發兵入塞,對新生的西漢政權構成了極大的威脅。劉邦察覺到西漢的心腹之患是行蹤飄忽、戰力兇猛的匈奴騎兵,卻突然發現自己手下已無善於統兵的將材。當年那些追隨自己打江山、作戰經驗豐富的將軍們或死或散,人才匱乏的尷尬已成攸關西漢王朝生死的燃眉之急。    於是乎,衣錦還鄉的漢高祖幾杯老酒下肚,擊築彈唱,洋洋得意的同時百感交集。「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兩句是想起自己東征西討、蕩平四方的情景,終於成就大業,當上了天子。如今,當年追隨自己的那些「布衣將相」,或已被自己除掉,或亡命天涯,惑寒心退隱江湖,匈奴時時寇邊,嶺南、閩越、昆明等地尚未平定,正是國家亟需用人之際,朝廷卻乏人可用,於是發出了一句「天問」:「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大風思猛士,大廈覓良材。——怎樣才能得到一批既忠心耿耿、又謀勇兼具的猛將來替他鎮守四方,保住劉姓江山基業長青呢?借著酒勁,唱著唱著,心緒複雜的漢高祖開始手舞足蹈 ,一行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或許,在漢高祖的潛意識裡極度缺乏安全感,當初對他忠心耿耿的那些功臣們,有的是非殺不可,稍有不忍他們就會割據叛亂,不光國家會四分五裂,而且久後必對生性暗弱的太子劉盈極為不利;然而,殺戮太重,又會造成人人自危,眾叛親離,忠心耿耿且能征善戰的人才就會離自己而去。個中厲害,怎樣找到平衡?確實讓漢高祖犯了愁。這個問題,不光讓劉邦頭痛,比他更殘酷的明朝開國帝王朱元璋也深有同感。但也有做的好的,比如唐朝開國皇帝李淵,北宋第一代帝王趙匡胤,這二人就能做到敬天恤人、善待功臣。     漢高祖在沛縣一連大擺了十幾天宴席,與家鄉父老縱酒快活了十餘日,留下了一曲傳唱兩千多年的《大風歌》,可困擾他的人才難題依舊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後來,匈奴傑出的首領冒頓單于領十餘萬騎兵進犯漢塞,無人可用的劉邦只得率32萬大軍御駕親征,遂有了史上著名的「白登之圍」:漢高祖劉邦親自帶領的漢軍先頭部隊被匈奴圍困,與主力失去聯繫長達七天七夜,幾乎全軍覆沒,劉邦差點被俘,後靠陳平詭計賄賂單于正妻方得以僥倖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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