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會開創了中國歷史的新紀元

保皇與反帝的大論戰

一,梁啟超、孫中山論戰保皇與反帝

戊戌變法失敗後,康、梁流亡海外。孫中山主動建議兩派合作救國。但康拒而不納。只有梁啟超等少部分康門弟子出面周旋,表示願意合作。1898年,康有為先後在日本、英國、加拿大,成立保皇會,並自任會長,反對暴力革命。孫中山說,當時的中國「改良為天下所共擁,革命為天下所共棄」。孫在橫濱建立興中會分會時任命的會長馮鏡如等,立即投靠了康、梁,甚至當孫再赴橫濱時,他們竟然能公開貼出「不得招待孫中山」的門告了。

1898年12月梁啟超在東京創辦《清議報》,其宗旨是「激發國民正氣,增長國人學識」,經費大部由華僑資助。他用人民的「權利」代替了人民的「權威」,他認為「權利」不能等待著朝廷賜予,「權利只能由每個公民寸步不讓地奮力爭取到手」。梁少成見,稍後讀日人編譯西書,又與孫中山往還,始知「近世各國之興,未有不先以破壞時代者」,轉而大聲疾呼「破壞主義之不可以已」。所謂破壞,就是排滿革命,伸張民權自由,尤強調民族主義,斥滿清「逆黨」,呼清廷為「偽政府」。梁言論與前判若兩人,激烈不下於革命黨。

1899年12月梁以孫在檀香山有影響力,行前對孫表示,仍望一致行動。孫雖知雙方合作不易,但終欲引梁入於革命之途,即為之介紹。梁啟超抵檀香山後,宣稱保皇與革命,名異實同,宗旨無別,不過借保皇以行革命。於是檀香山大部分興中會員轉投保皇會。

1900年前後,保皇會的聲勢頗壯,梁啟超不只奪去了興中會發祥地的檀香山,且稱雄論壇,大有不可一世之勢,原因是他亦高唱革命。他試圖向孫中山表白:儘管他相信排滿思想,但當前最好是追求有皇帝名義的民眾政府的目標;他說,一旦除掉了慈禧太后,皇帝就可以當共和國的總統。他1900年發表演說贊成暗殺行為,甚至遲至1904年10月還稱譽俄國的恐怖分子說:「大哉刀劍!聖哉炸彈!」

1902年,康有為發表《答南北美洲諸華商論中國只可行改良不可行革命書》,挑起了「保皇改良派和民主革命派」的第一場大論戰。在這一場大論戰中,因康有為將大清朝吹捧成「唐虞至明之所無、大地各國所未有」,更頌光緒皇帝為「至仁至德」,誣衊中國人民「愚昧無知,只可行改良,不可行革命」,因而不可倡導民主共和,否則只能造成「天下大亂和亡國滅種」的後果,更邪言「彼之保皇才是真正的革命,否則無非是殺人放火而已」。

對此,孫中山首先指出:「革命與保皇,理不相容,勢不兩立。如黑白之不能混淆,如東西之不能易位。革命者,志在撲滿而興漢,保皇者,志在扶滿而臣清,事理相反,背道而馳,互相衝突,互相水火。」

1903年8月,孫中山在東京青山創設革命軍事學校。在誓詞中提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的十六字綱領,民族、民權、民生主義俱涵其內,中華民國的國名,從此載入國民革命的史籍。在此一立場之下,興中會加緊宣傳,劃清革命、保皇的觀念,以免魚目混珠。

1903年9月底,孫中山離開日本,前往檀香山。孫中山發現自己的革命發源地早已被康有為、梁啟超的保皇派佔據。孫中山乃發表文章和演說,駁梁啟超「名為保皇實即革命」之說,謂革命、保皇為絕對兩途,漢、滿決不相容,洪門(天地會)更應大倡革命,漢族方有前途。他爭取的主要對象為華僑中的會黨,所以特彆強調反清,他自己亦加入洪門致公堂。1904年春抵舊金山,為華僑重訂致公堂章程,複發表《中國問題之真解決》,向外宣告:滿清政府不能代表中國,中國人民從不仇外,中國能革新進步,世界將共享和平。

二,改良與革命的大論戰

革命黨與保皇會的思想戰,始於1903年的上海與檀香山,漸及於舊金山、香港、新加坡。革命派主張推翻清王朝,建立共和國,實行民主立憲,反對君主立憲。立憲派認為革命不一定能夠成功;即或成功,也要造成天下大亂若干年,消耗無數民財,殘害無數人命,大傷國家元氣;倘若列強乘虛而入,國家即有被瓜分的危險。所以,他們反對採取暴力手段推翻清王朝。他們說,要消除革命,只有實行立憲一途。因為實行了立憲,一切平等,就可以融化滿漢形跡,平息漢人的不平之氣,漢人就不會仇滿、排滿、革滿人之命了;立憲以後,國民取得了民權,可以參政,革命黨人的目的達到,也沒有借口了。

1905年11月同盟會機關刊物《民報》創刊時,梁啟超的反革命的論調已鼓吹兩年,急待加以廓清。《民報》第一期除了孫中山的發刊詞外,有4篇論民族、民權革命的專文,集中攻擊《新民叢報》,指責康、梁是為滿清政府製造「欲使吾民族誠心歸化之立憲改良論」的禍水。爭論從此展開。先後參加者,《民報》方面有汪兆銘、胡漢民(衍鴻)、陳天華、朱執信(大符)、劉師培、章炳麟等,汪、胡的文章最為犀利有力。《新民叢報》由梁一人應戰。

革命派與改良派爭論的中心,一為革命問題。《新民叢報》謂革命只能導致流血、內亂,內亂必致列強幹涉,召來瓜分,應設法改良現在的政府,實行立憲。

《民報》謂革命為內政問題,並非排外,國際情勢不許瓜分中國,縱令引起干涉,亦不足懼,反促起國民敵愾。現政府無改良可能,惟有將其推翻。《民報》慷而慨之:「為國而死,不愛其生,此國民之天職也。胡乃以殺人流血相怵?」繼則直言批駁曰:「革命不免於殺人流血固矣,然不革命、殺人流血之禍可以免乎?」同盟會員汪東亦發表文章呼應說:「單純的殺人放火,根本談不上是革命,烏可以辱我莊嚴、寶貴之革命二字。」

二為排滿問題。《新民叢報》謂漢人尚乏立國能力,而且在政治法律方面已與滿人平等,應融合國內各族,成一民族,以抗國外諸族;如堅持排滿,是復仇主義、是暴動。

《民報》謂排滿為排滿族的惡劣政府,滿族既倒,國內其他各族自可融合,排滿為政治革命的先決條件,希望滿洲立憲為不可能之事。「今之政府,異族專制政府也。驅除異族,則不可不為種族革命。顛覆專制,則不可不政治革命。徒驅除異族而已,則猶明(朝)之滅元(朝),於政界不生變革也。若徒欲顛覆專制而已,則異族一日不去,專制政府一日不倒。故種族革命與政治革命豈惟並行不悖,實則相依為命者也」(《民報》第4號)!「漢人之所排滿者,以其覆我中國,攘我主權也,非謂國家之內不許(其)他民族存在。況漢人非惟無排斥蒙、回、藏之心,且將實行平等制度。」

三為民權問題。1906年初,梁啟超在《新民業報》上先後發表「開明專制論」和「申論種族革命與政治革命之得失」兩篇長文,並將兩文合刊出版,題名為《中國存亡之大問題》,對革命派展開全面反駁。 梁啟超說,中國尚不能行共和,即君主立憲亦不能,因為國民資格不夠,條件未備,勉強行之必然亡國,宜採行十年的開明專制。「與其共和,不如君主立憲;與其君主立憲,又不如開明專制」。梁啟超主張改良和反對革命的重要論點:一是「中國人未有共和國民之資格」;二是「只能經過開明專制以移於立憲」;三是為「不至助長衝突」,只能「相率以要求立憲」,並「必須為彼(指清政府)所能行」,才是「唯一正當之手段」,「若為彼所不能行,則是宣戰而非要求」;四是革命「只能導致流血、內亂」等。

梁啟超認為:「中國之弱,由於民愚也,民之愚,由於不讀萬國之書,不知萬國之事也。吾國之大患,由國家視其民為奴隸,積之既久,民之自視亦如奴隸焉。」在這種情況下,驟然在中國施行民主共和政體,只會使中國社會陷入混亂,「萬一國民厭於選舉,或君主怠於召集,則憲法根本為之動搖矣。夫學識幼稚之民,往往沐猴而冠,沾沾自喜,有權而濫用矣,其常態矣。故吾以為今日中國之民,非稍經訓練後,其必不免此弊也。」因此,「今日中國國民,非有可以為共和國民之資格者也;今日中國政治,非可採用立憲制者也。」既然當時中國絕大多數臣民都缺乏公民資質,不具備民主立憲的條件,自然不能採行共和民主政體。改良派所提倡的「國會」或「議院」,也不是西方式自下而上的政治競爭和利益交換中心,只不過是皇帝用來體察下情的精英議政和諮詢機構而已。

梁啟超吹捧光緒帝是數千年一遇的聖人(今天的袁粉稱:袁世凱五百年才出現的聖王,源自孟子的五百年必有王者興):「皇上之聖德,亦為數千年之所未有,天生聖人以拯諸夏,凡我獲此慈父,無上幸運。」到清政府預備立憲時,他跟康有為說,「今者我黨與政府死戰,猶是第二義,與革黨死戰,乃是第一義;有彼則無我,有我則無彼。」

1906年4月28日《民報》印行《第三號號外》,刊出「《民報》與《新民業報》辯駁之綱領」,首先列出兩報辯論的主要條目,然後一一進行了反駁。《民報》引天賦人權學說,說明人民有共和國民資格能力,終遠勝於政府的能力。「自由、平等、博愛三者,人類之通行也……夫我國民既有此自由、平等、博愛之精神,而民權立憲則本乎此精神之制度也。故此制度精神必適合吾國民,而絕無虞其格格不入也」。一旦革命實現,在民主政府下,國民實行民主政治的能力自能養成。是故,「我國民必有民權立憲之能力」。

針對其第二種論點,《民報》首先指出:「即以君主立憲而論,亦由國民革命之結果。未有國民不革命,而政府自能立憲者也。政府怵於國民之革命而讓步焉。君權民權,相與調劑,乃為君主立憲。若該報專望政府開明專制,而國民舍勸告以外無他事,其結果只能成野蠻專制政體。」清政府「所處之地位,只能與國民為敵,不能與國民為助明矣。故吾不以改革之能事望諸政府,而望之於國民。國民既能改革矣,則民權立憲當然之結果也」。

針對改良派「只能要求清政府立憲」的論點,「民報」則乾脆批駁說:「彼政府之所以能專擅者,以其權力足以束縛人民也。人民苟不能脫其束縛而要求立憲,各國政治革命之成例恐無此兒戲也」。更何況,「今日之政府,豈惟已絕無可望,直國民之仇讎而已」。

四為土地國有問題。《新民叢報》謂中國社會組織較西方優,土地兼并不劇,土地國有如行於革命之時,遊盪無賴將乘機盡奪富人財產,以致天下大亂,如行於革命之後,弊害亦多。須先解決資本問題,方可談土地問題:土地私有乃國本,「以獎勵資本為第一義,而以保護勞動者為第二義」;否則,他國資本將充斥於中國,中國人永為牛馬。

《民報》謂革命為多數貧民福利,以美國論,土地為少數人所有,資本亦為其所有,貧富懸殊。「欲解決社會問題,必先解決土地問題;解決土地問題,則不外土地國有,使其不得入於少數人之手。」必須看到:「土地國有」與自由民主衝突!土地國有,則全國資本亦國有,以國家為大資本家,從事生產,則必然是共產社會也!

兩報的論戰,實為革命、保皇兩派的思想鬥爭。約半年後,梁已感不易招架,乞助於上海的徐佛蘇。1906年7月,《新民叢報》刊出徐的《勸告停止駁論意見書》,《民報》不允,再言革命之必行。梁勸革命黨何妨一面由保皇會實行要求,一面由革命黨預備武力,要求不遂,再以武力一舉而顛覆之。《民報》終不許。

1906年底,梁不得不承認「革命黨現在東京占極大之勢力,萬餘學生,從之者過半」。又說「東京各省皆有,彼(革命黨)播種於此間,而蔓延於內地,真腹心之大患,萬不可輕視」。所謂「播種」即革命黨的宣傳,因而他又不得不承認革命黨在此次論戰中的勝利,謂:「數年以來,革命論盛行於中國,今則得法理論、政治論以為羽翼,其旗幟益鮮明,其壁壘益森嚴,其勢益磅礴而鬱積,下至販夫走卒,莫不口談革命。」

論辯為時兩年余,1907年8月,《新民叢報》停刊,《民報》仍繼續進攻,直至1908年10月,被日本警察封閉。《新民叢報》之處於劣勢,《民報》之常佔上風。前者始終由梁孤軍奮抗,後者人才濟濟,學識不讓於梁,固為原因之一,最重要的為革命黨主張一貫,梁則持論兩歧,既主張保皇,向滿清政府要求改革,同時復加痛詆,曾發出「如是之政府,非底於亡國不止,等是亡也,不如自亡之,而希冀萬一不亡」的哀聲。既已絕望,何必再事要求?不如一舉而顛覆之。

1906年10月,梁於《現政府與革命黨》文中,明斥現政府為製造革命黨的大工場。梁的同志楊度說:「排滿革命四字,……幾成為無理由之宗教。」他勸梁多批評滿清政府,勿專駁革命黨、批評國民。梁要與革命黨「爭輿論之動力」,結果適得其反。

這一場大論戰,因革命派據理力爭,民眾擁護;而改良派因「專制政權不改」,只能處於兩面受敵的境地。時有論者稱:「數月以來之《新民業報》,已為梁啟超一人之《新民業報》,黨派之機關雜誌忽變而為獨夫之機關雜誌,此真千古未有之慘狀也!」而它最為積極的效果,便是促成了共和主義思想的大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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