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繆：總有一天，人們會找回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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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著名評論家蘇珊·桑塔格說：「卡夫卡喚起的是憐憫和恐懼，喬伊斯喚起的是欽佩，普魯斯特和安德烈·紀德喚起的是敬意，但除了加繆以外，我想不起還有其他現代作家能喚起愛。

作為一個多讀過些文學評論的人，看過人們對一個作家或他的作品所做的種種評論然而用到「喚起愛」三個字卻似乎極為少見——也許僅用於了加繆。

而我又感到這三個字用在加繆身上，又顯得尤為獨特與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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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貝·加繆，法國小說家、哲學家、戲劇家、評論家，存在主義文學領軍人物，「荒誕哲學」的代表。他於1957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1960年不幸遭遇車禍英年早逝，年僅47歲。

一直以來，人們對於加繆的爭議頗大——他到底是存在主義者還是「荒誕派」？

但最終大家還是多把他歸為「荒誕哲學」的代表。因為他的思想恰恰與他同時的存在主義哲學的重要典型代表人物薩特有著尖銳的衝突，以至最後導致二人為此決裂。

然而，在我看來，他們的思想內核其實是高度一致，都是基於人性、人的個體價值、尊嚴與幸福的人道主義。

只不過他們對人道主義如何實現，也或者說如何表現存在著較大差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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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特的存在主義為「存在先於本質」，強調的是人的自我實現於自我塑造，進而強調人的自由、價值與尊嚴。

而加繆所強調的是愛。只不過他把心中的愛卻畫在了一塊極為特別的畫布上。

這是一塊——「荒誕的畫布」。

正如有人看到的，「在短暫的生命歷程中，加繆的寫作跨越戲劇、小說、散文、政論等各類文體，不僅著力於揭示日常生活中的荒誕性」。他的成名作《局外人》便描寫了一個對世間一切都冷漠無情、無動於衷的人。他只管活著，不關心這世界的是非好壞對錯，甚至沒有喜怒哀樂，不會為失去親人而悲，不會為得到愛情而喜。

然而而對這種生活的荒誕，加繆沒有絕望。他呼籲人們「反抗」——以愛為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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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就可以看到，在加繆的文字中處處都散布愛的氣息，愛的渴望。

如他說：

這個沒有愛情的世界真好比死人的世界，總有一天人們會厭倦監獄、工作和勇氣，去找回可人的面龐和柔情似水的心曲。

我們聽說過的責任只有一個，那就是愛。

愛，或存在，或燃燒，但不可兩者並存

所以，他拒絕做沒有愛的行屍走肉：

「 他說他一直在研究我的靈魂，結果發現其中空虛無物。他說我實際上沒有靈魂，沒有絲毫人性，沒有人任何一條在人類靈魂中占神聖地位的道德原則，所有這些都與我格格不入」。

我始終不理解，到什麼程度人會感到日子是既長又短的。日子過起來長，這是沒有疑問的，但它居然長到一天接一天。它們喪失了各自的名稱。對我來說，唯一還有點意義的詞是「昨天」和「明天」。

人可以要求死亡。因為看透了生活，那就什麼都無所謂了。一個人經歷、遭受了種種不幸，他承受著這些不幸，安於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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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裡，我們必須來回顧一下加繆所處的時代。

加繆短暫的一生，卻經歷了一戰和二戰。

戰爭雖然結束，但它對人類所帶來的心靈創傷卻遠未消失。戰後的西方世界卻是一片迷茫，人們可能知道如何建造他們的物質家園，卻不知如何建造精神家園。

而這種精神的迷失，在西方主導力量的美國卻更加的突出。正是在此時，美國的嬉皮士文化興起。年輕一代反抗著一切，包括反抗過去世界的荒謬。他們渴望愛與和平，拒絕戰爭，高喊「要做愛，不要作戰」的口號。

可是，自以為是反抗著荒誕的嬉皮士們自己動陷入了另一種深深的荒誕——他們酗酒、吸毒、沉淪，生活於種種的幻覺之中，不知生命價值何在，生活意義何在。

而這種嬉皮士文化影響力卻如此強大，它不僅是席捲了美國，也幾乎席捲了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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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疑，正如我們今天回首所見，西方世界並沒有從轟轟烈烈前後近十年的嬉皮士文化運動中找到真正的和平、愛與幸福，沒能重建他們的精神家園。

而最後讓他們走出迷失，找到生命的價值與意義，重建精神家園的正是存在主義。

但這種存在主義，不是克爾凱郭爾，不是尼采叔本華，更不是海德格爾，而是薩特與加繆。

薩特以他的自由、價值與尊嚴，而加繆則以愛。

而加繆的愛不是宗教的，更不是軟弱泛濫。而是嚴肅冷峻。

在那個混亂異化的時代里，他以哲學家的嚴謹，藝術家的筆觸，道德家的關愛，思考著人類的自由、正義與死亡。

正如瑞典文學院在授予加繆1957年諾貝爾文學獎的獲獎辭中說：「他作為一個藝術家和道德家，通過一個存在主義者對世界荒誕性的透視，形象地體現了現代人的道德良知，戲劇性地表現了自由、正義和死亡等有關人類存在的最基本的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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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是薩特也好，加繆也好，他們的存在主義都只拯救了西方，卻似乎未能影響東方。

難道人類的東方世界不迷茫，不混亂，無需拯救么？

這對於東方世界來說，是個敏感而複雜的話題。也許再有智慧的哲學家也無法回答。

而作為一個東方世界的人，我卻是真實的看到了這世界的混亂、荒誕與虛無。

然而，我們還會有薩特，有加繆么？

甚至也或者說：有救世主么？

加繆說：總有一天人們會厭倦監獄、工作和勇氣，去找回可人的面龐和柔情似水的心曲。

他的話固然給人們愛與希望。然而現實卻可能並非如此。看看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裡，哪裡能看到些許「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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