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超法師: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講記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講記
—講於新加坡大眾學佛研究會—
廣超法師主講
果逸居士筆錄
目錄
序言
金剛經的流傳
現代的金剛經講記
釋經題
譯者
金剛經的宗旨
總釋經文上篇
總釋經文下篇
總結
感謝與迴向
序言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一共講過四次《金剛經》,一次為老居士們講,一次為佛學院的學生們講,另兩次公開為居士們講。因為學員的程度不同,隨緣講解的內容深淺也不一樣。每一次的講演都沒有筆記,由果逸居士發心把在大眾學佛研究會的開示錄音進行了筆錄,整理成這個講稿。
因為是一個星期一次的開示,常常在下一次開示時重複上一次的部分內容,加上講解時過於口語化,所以由果逸居士進行修飾及整理,再加上我修改及增補不足的資料而成此講記。此講記能得以完成,我要感謝果逸居士以及幾位協助改稿者與錄入者的發心。
釋廣超
二00二年十二月十六日寫於翠岩精舍
無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萬劫難遭遇
我今見聞得受持
願解如來真實義
金剛經的流傳
我們現今所見到的佛經,都是從印度傳譯過來的,《金剛經》當然也不例外。佛陀所遺留下浩瀚如海的教法,全部經論都被後人分門別類編輯成《大藏經》。在《大藏經》中,《金剛經》是屬於大乘經典的般若部。般若部有很多經典,其中有一部六百卷的《大般若經》,這部經卷帙繁多,文義廣博,是詮釋般若(智慧)的重要經典。《金剛經》是在《大般若經》中的第五百七十七卷,後人把它摘錄出來,印成單行本流通。
《大般若經》中記載,佛在以下的四個地點講有關般若的大乘經典:一、王舍城靈鷲山:佛在靈鷲山多數講大乘經典,《大般若經》大約一半是在此處講。根據經文的記載,一些經典是在靈鷲山山頂說的,一些卻是在靈鷲山的其他角落,如王舍城講的;二、舍衛城;三、靈鷲山下的王舍城的竹林精舍;四、他化自在天。
佛講般若經典的時候,有時在人間講,其對象多數是比丘;有時不在人間講。而《金剛經》就是佛在人間的舍衛城所講的大乘經典。
金剛經的譯本
此經共有六種譯本:
一、姚秦鳩摩羅什譯,
二、北魏菩提流支譯,
三、陳真諦譯,以上三譯經名皆為《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四、隋達摩笈多譯,名《金剛能斷般若波羅蜜經》。
五、唐玄奘譯,乃《大般若波羅蜜多經》之第九會,名《能斷金剛分》;摘出別行,名《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
六、唐義凈譯,亦名《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
金剛經的註解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簡稱《金剛經》,此經在中國佛教界,流行極為普遍。如三論、天台、賢首、唯識各宗,都有註解。傳說六祖惠能大師在家時,聽到有人念誦此經,有所領悟而去拜訪禪宗五祖——弘忍大師。五祖為惠能講解《金剛經》,當惠能聽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就開悟了。因此,禪宗與本經結有深厚的因緣。
在現今的《大藏經》中共有五十三家不同的《金剛經》註解,那真是太多太多了!當我們參閱這些註解時,要注意注經者是站在哪個宗派來講解的,這是因為中國古代的高僧大德註解經典,都有宗派的偏見思想。如果是天台宗的法師,就專門以天台宗的方式來註解;三論宗則有三論宗的註解方式;各個宗派都以不同的角度來看這部《金剛經》。所以當我們看此經的註解時,首先要知道作者是誰,他是用什麼宗派的觀點來註解的,千萬別以為其他的法師也認可他的見解。
現代的金剛經講記
現在我特地向各位介紹幾本:
一、《金剛經講義》,這是近代最龐大、最詳細註解《金剛經》的著作,是民國時期的江味農居士所作,看得懂文言文的居士可以請來看。
二、《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講記》,作者智諭法師,是台灣的講經大師,他講解很多經,此講記是作一般性的註解,沒有參雜宗派的概念。以上兩本註解,可在長青佛教文化服務社請到。
三、《能斷金剛經了義疏》是韓清凈居士註解的。韓清凈是近代與歐陽竟無居士齊名的唯識大師,他所註解的《金剛經》就有濃厚的唯識色彩。
四、《六譯金剛經》,此經中個別列出六種譯本的《金剛經》,如果要對照翻譯的差別,可參閱此書。
五、《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篡釋》,作者羅時憲,是香港的一位居士,專講唯識,他所講解的《金剛經》主要是根據韓清凈的注釋。
以上《金剛經》的近代註解,各家有各家的見地,我之所以為諸位介紹,用意是提醒大家,對同一部經的註解雖合佛法,但不一定契合當時佛說法的本意。而且,不同講解者本身對經文的了解、講解時的對象(聽眾),都影響講述內容的深度。當你聽了我的講解,應以你的智慧來了解本經,希望你對此經有更深的領悟,不要只是跟隨我的知見。
釋經題
一、金剛:本經名《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金剛有三義:一、指世間寶物,即金剛石之類的礦物,它屬於炭質的化合物,其特性是非常堅硬,能破壞一切固體物,而鐵石等卻不能摧壞它;二、指金剛力士或護法。三、指金剛力士手中所拿的降伏一切魔的金剛杵。《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中的金剛,就含有斷除、降伏和不可摧壞這兩種意思。
二、般若:即覺悟而解脫生死的智慧。大乘佛法把般若分為三類:一、文字般若;二、觀照般若;三、實相般若。凡是用語言文字來說明的般若道理,稱為文字般若;通過思惟觀察而確定的般若道理,稱為觀照般若;通過修行悟道而證悟實相的般若,稱為實相般若。這三種般若也稱為:聞慧、思慧和修慧。
根據佛法說,眾生在生死的流轉中,要從生死的此岸度到解脫的彼岸,就要修種種法門,而這種種法門可歸納成「六度」。六度中的「智慧度」,即所謂般若波羅蜜。所以在講般若之前,讓我先為諸位解釋波羅蜜。
三、波羅蜜:梵語Paramita,譯為到彼岸,簡譯為度。在古印度,波羅蜜是表示事情圓滿完成,已經成就了的意思;佛教延伸其意為「到彼岸」,即修行者修學而能從生死的此岸,到解脫生死的彼岸。到彼岸的方法歸納成六種,稱為六波羅蜜,簡稱六度,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和般若。
六度中的般若波羅蜜,也就是智慧度,此智慧是專指解脫生死的智慧,並非指一般的智慧。此經題《金剛般若波羅蜜》,有人解釋成能夠摧斷一切煩惱,解脫到生死彼岸的智慧。然而,唯有聲聞人求斷煩惱,菩薩不說諸法斷滅相,所以本經不曾提到斷煩惱是菩薩的金剛智慧。
四、經:梵語Sutra,漢文音譯為修多羅,或為素怛纜;意譯為經,或契經,即是上契真理下契群機。「經」有經過、通過,又有貫串的意思。如來隨機說法,後由結集者把它編集起來,佛法才能流傳到現在;如線貫花,使其不散一樣,所以名為經。
剛才我說過了,金剛含有斷除、降伏和不可摧壞的意思。在鳩摩羅什法師翻譯的經題中,沒有「能斷」這兩個字,但是玄奘法師的翻譯有「能斷」這兩個字,即把經題譯成《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於是那些喜歡考究的人,就認為鳩摩羅什法師把「能斷」省掉,如此翻譯不能取信於人。也因為這樣,韓清凈居士認為玄奘法師的翻譯,比較能夠得到原來梵本經文的概念。
般若智慧有深淺之分,迷執心外有法之因緣有無的有相智慧為淺,見心法不二之法性平等的無相智慧為深。有惑可斷而有能斷的有相般若,是聲聞與初發心菩薩的淺慧;無惑可斷而無能斷的無相般若,是果位菩薩的深慧。本經的問法者問如何降伏心,佛不說降伏,只說無相與無住生心;問者有相問,答者無相答。因為本經是最上乘法,全部經文只講般若、講心、講無相,並無能斷與所斷之意。而且在所有譯本中佛回答此經名時,唯有玄奘法師的翻譯出現「能斷」,所以我個人認為奘譯有誤,原因是他遵從無著菩薩的見解。可是,以般若斷煩惱並非大乘正宗,亦非最上乘。
我個人認為鳩摩羅什法師並沒有把經題中的「能斷」省掉,而是本來此經內容沒有能斷之意,全經重點講無相法、無住行,實相智,所以本經的經題之金剛般若表示菩薩不可破壞的實相無相般若智。
譯者
本經的譯者,是姚秦時來華的鳩摩羅什三藏法師。三藏,即經、律、論,能通達三藏的出家人,被尊稱為三藏法師。鳩摩羅什,譯為童壽。父親是印度人,後移居龜茲國;母親是龜茲國的公主。母親生他不久,即出家做比丘尼,鳩摩羅什後來也跟著出家。幼年,到北印度的迦濕彌羅,修學聲聞三藏。回龜茲時,經過莎車國,遇到大乘學者須利耶蘇摩,於是回小向大。回到龜茲,已是飽學的法師了。秦王苻堅,派呂光攻打龜茲,迎接鳩摩羅什法師來華。呂光攻破龜茲,護送法師回國,在半途中,聽說苻堅在淝水戰敗,呂光即宣告獨立,國號西涼,在今甘肅西部。等到姚秦興起,國王姚興,信奉佛法,特派大兵攻西涼,這才迎接鳩摩羅什法師到長安。當時,佛教的優秀學者,都集中到長安,向法師學習大乘佛法。法師一面從事翻譯,一面講學。所翻譯的大乘經論很多,如《般若經》、《法華經》、《彌陀經》等,《大智度論》、《中觀論》、《百論》、《十二門論》等。鳩摩羅什法師的文筆優美,所翻譯的經論信實而能達意,在翻譯界可說是第一流的最成功譯品。所以鳩摩羅什法師的譯典,千百年來,受到人們的推崇,得到普遍的弘揚。
金剛經的宗旨
佛陀常自稱為「大醫王」,專門醫治眾生的煩惱。眾生有種種煩惱、種種迷惑,佛就得用不同的佛法醫治眾生的煩惱。因此,佛針對一些菩薩而說的《金剛經》,主要的宗旨是為菩薩闡述一切法的實相——無相,心要無住一切相,即無所住而生心,此心即金剛般若智。在其他的大乘經典,如《大般若經》,也經常講到菩薩在行道的時候,要如何觀察心,如何觀察世間,心要如何不迷失地入世間,《金剛經》正是講菩薩以「無住生心」來入世間,進一步覺悟實相。
菩薩的道行可以分為十個等級,有些是即將成佛的等覺菩薩,有些是剛剛發心的菩薩,有些是證到菩薩果位——初地到十地等菩薩。佛為菩薩闡述「無住生心」的主要目的是:菩薩要來世間度化眾生,要跟眾生在一起,就要看清楚世間的真相,要知道實相無相;菩薩要度化眾生,要運用自心,就要無住生心。如果一個修行者只顧達到個人的解脫,那他的出離心是非常強烈的,什麼都不要了,還要生種種心來做什麼?反之,修菩薩道的行者,就要了解《金剛經》中所詮釋的無住生心,並且要做得到,然後才能在生死輪迴中自由自在地無住生心,繼續完成其佛道,最後證悟諸法如義。
總釋經文上篇
於法無住生心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
不論大小乘佛教經典,經文的開始都有「如是我聞」四個字,據說佛在涅槃前,阿難尊者就請示佛:「將來三藏結集時,經典前面應安何語?」佛說用「如是我聞」,以讓後學佛法者生信。「如是」指這部經,「我」是阿難尊者的自稱,「聞」是從佛陀親聞,或佛弟子間展轉傳聞。阿難尊者說:佛或聖弟子們曾經如此說此經,我如此聽來,如今重誦給大家聽,百分之百可靠,一一契合於佛或聖弟子們所說。
「一時」,泛指某一時候,即那一次說法時。
「佛」,是佛陀的簡稱,譯為覺悟者。佛教是講覺悟的宗教,然而覺悟有很多層次,教主釋迦牟尼佛是一個覺悟圓滿的聖者。
什麼是覺悟?佛教說煩惱眾生迷惑於生死輪迴,不再迷惑執取生死輪迴就是覺悟。阿羅漢的覺悟已經解脫個人的煩惱而不再生死輪迴,但是還有無知;佛不但解脫煩惱與生死輪迴,更進一步覺悟一切智,能知一切法,如此圓滿的覺悟稱為無上正等正覺。根據南傳佛教的說法,佛的覺悟與阿羅漢的覺悟是沒有多大的差別的,所以有時候稱佛為大阿羅漢,但是還是承認佛所覺悟的一切智比較圓滿。依北傳大乘佛教的說法,覺悟有很多層次,簡單的說有二:一是煩惱障的解脫,即煩惱解脫,放下了對生死的執取;二是所知障的解脫,即於所知的萬法解脫了,圓滿了知一切法——一切智。小乘佛法只講煩惱障的解脫,即只要煩惱解脫,就算是覺悟,證悟的次第是從初果預流到四果羅漢;他們認為根本不需要解脫所知障,也沒有談到。
所謂煩惱障,是我們有很多煩惱,分別事物是這樣那樣,執著要這樣做,要那樣做……煩惱障可分為兩種:一是見解上的煩惱,稱為見惑;二是行為上的煩惱,稱為思惑。在小乘各部派,都有講到見惑和思惑的煩惱,此煩惱是修行者急需解脫的。但是,除了見思惑的煩惱障,我們對所知境還有無知的迷惑,如:世間是怎麼發生?眾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世間一切的種種變化……我們都不知道——所知障。以個人解脫煩惱來說,就不必知道那麼多,比方一位要證悟阿羅漢果以達到解脫的人,不必知道這個世界的某滴雨水是怎樣來的,不必知道眾生如何從無量劫以來生死輪迴到今天。但是如果他要成佛,就必須知道。根據佛法說,三千大千世界(即大千世界)的某一滴雨水是怎樣來的,佛都知曉,這就是破除了所知障的一切智者的所知;反之,只顧自己解脫的阿羅漢就不知道這些事情了。根據大乘佛法說,佛的覺悟是無所不知,這才叫做圓滿解脫。如此看來,小乘中所謂佛的圓滿解脫,與大乘的解釋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的。佛不但覺悟煩惱已經沒有了,並且毫無障礙地清楚知道三千大千世界中一切事物的來去變化,這樣的覺悟才稱為無上正等正覺。
「舍衛」,本是城名,應稱為憍薩羅國舍衛城。因為印度古代習俗,以國都來稱呼國名,憍薩羅國的首都在舍衛,所以也稱為舍衛國。舍衛,是聞物、聞者、無物不有、豐德、好道的意思。此城的政治、文化、物產等都很發達,為全印度所聞名,所以叫做舍衛。
佛成道後,在摩揭陀國度化時,給孤獨長者前來聞法,證悟初果,身心充滿了法喜,皈依為優婆塞。後請佛來舍衛城度化國人,發心要找一個園地來安頓佛與其弟子們,結果他在城外看中了一個屬於祇陀太子的園林。他要求祇陀太子把園林賣給他,太子不答應,除非長者拿黃金鋪地。長者聽後真的用黃金鋪地,那份真和誠,讓祇陀太子十分感動,就答應把園地賣給長者,而園地里的樹林他不賣,要供養佛與其僧團。這個園林的園地是給孤獨長者——須達發心修蓋供養的;樹是波斯匿王太子祇陀奉施的。祇陀的樹林,給孤獨長者的園,所以總名為祇樹給孤獨園。
「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佛有四眾弟子,有出家與在家的;出家弟子又分為男眾——比丘,女眾——比丘尼。「比丘」是乞士的意思,就是「外乞食以養色身,內乞法以資慧命。」比丘是怎樣來的呢?佛成道後,觀察哪個眾生有因緣得度,就去度化。最先皈依的是一條龍,在人間,它是最先知道佛成道的。然後,是兩位緬甸商人經過佛成道聖地——菩提迦耶,看到佛陀相好莊嚴,滿懷歡喜,就皈依了佛。皈依之後,他們拿了佛的頭髮回緬甸供養。接下來,佛才正式開始度化眾生,首先在鹿野苑度化五比丘。他們原是佛出家時的侍者,佛成道後遇到他們時,他們還不信佛已經成道,這是因為他們看見佛在修行時,放棄了苦行。後來佛為他們講法,他們生起信心,證悟阿羅漢果,佛稱他們為「善來比丘」。所謂善來比丘,是佛親自度化的比丘。佛在度化出家眾時,沒有親自為他們剃頭,只對他們講:善來比丘,鬢髮自落……那個人的頭髮就自動掉落下來,這好神奇哦!
此「千二百五十大比丘眾」中的「眾」,最少是四個比丘聚集在一起,即是僧伽的意義。「大比丘」中的「大」,是很多、很偉大的意思,他們都是證果的阿羅漢比丘。這千二百五十人,都是跟隨佛聽法的常隨眾。
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爾時」,是指講《金剛經》的那一天。「世尊」,是佛的通號之一。佛一共有十一個稱號,即是:如來、應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金剛經》中則用了佛、如來、世尊。佛的功德智慧,究竟無上,不但為世間的人天所尊重,也是出世的三乘聖者所尊重的,所以稱為世尊。
「食時」,此翻譯不很恰當,讓我們來看玄奘法師的翻譯:「爾時,世尊於日初分……」古代的印度人把一天的時間分為六分,白天三分,晚上三分。所謂日初分,是早上六點至十點之間。佛沒有規定進食的時間,但是規定出家人所住之處——阿蘭若,不能離人群太遠,方便佛與其弟子去托缽化緣。一般上阿蘭若與村落的距離要少於五公里,如此距離的托缽時間是去一小時,回來一小時,總共花兩小時。如果比上述距離更遠的地方是不適合比丘居住的。為什麼呢?因為花太多的時間在托缽,相對的,修行辦道的時間就減少了。如果佛早上六點出去托缽,最遠距離來回花了兩小時,那進食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如果阿蘭若與村落的距離近,佛可能在早上七點就進食了,所以佛進食的時間不定。佛雖然沒規定進食的時間,但是卻規定過午不食、天亮前不食,食時就是天亮到中午之間。所以「食時」這個翻譯會使我們誤會,應該是「要出去托缽的時候」。「著衣持缽」,印度的夏天很炎熱,佛的僧團中的比丘平時只是穿一條裙,上身是赤膊的;當比丘要外出,或參加法會時,才穿好衣服。此即是乞食的時候到了,所以佛著衣持缽進城去。佛制:比丘有三衣,一條是圍裙——安陀會,又叫下衣,不論睡覺做事,就算是大小便時,也不離身。一條叫做郁多羅僧,也叫上衣,即入眾的常禮服,在大眾中所穿。一條叫做僧伽黎,也叫大衣,因用兩層布做成,能禦寒,所以又叫做復衣,在乞食、說法等時所穿的,大衣是比丘的被蓋,也是大禮服。佛規定比丘離住處時,這三條衣都要帶在身邊,不可離開比丘太遠。此三衣在中國流傳有三種:一是唐朝的道宣律師所制定的律宗的三衣,流傳最廣;二是達摩禪師從印度傳來的三衣,僅在禪宗道場流傳,宋朝時還傳到日本;三是唐朝時期密宗祖師由印度傳來的三衣,只在密宗道場流傳。此處的「著衣」是托缽時把三條衣都穿,這種情景現在已經很少見了,但在泰國、緬甸還有一些持戒嚴格的比丘依然三衣隨身去托缽,即他們下半身穿安陀會,身穿郁多羅僧,把僧伽黎搭在肩上。「持缽」,缽是出家人吃飯用的器皿,廟堂中的大磬就是依缽的形狀而鑄造的。「入舍衛大城乞食」,乞食是佛規定的。就是說,佛規定比丘僧團每天要去乞食化緣,不可以收藏食物。
「於其城中次第乞已」,佛一生唯從白衣居士乞食,不向比丘比丘尼得食,所以,與比丘們一起去乞食。佛規定比丘在托缽化緣的時候,要平等行化,不得越次而乞。為什麼呢?因為有些比丘專選美食來乞,有些專乞有錢人,有些專選好朋友來乞。為了克服食慾及免世俗的譏毀,佛制次第乞;不只要次第乞,而且若乞食超過七家,就是犯戒。乞七家而得不到食物當天就沒得吃,就是所謂「托空缽」。在中國佛教的一些講經師常說「羅漢托空缽。」羅漢怎麼會托空缽?如果多托幾家,一定會有食物的嘛!有些講經師嘲笑羅漢不修福報,沒人供養,卻認為一生在化緣蓋廟的主持有福報。
「飯食訖,收衣缽」,乞食以後,即回祇樹給孤獨園吃飯。飯吃好了,把所著的衣——僧伽黎,盛放飯食的缽,一一收好。有時天氣熱時,佛與其僧團中的比丘是赤膊的,在一般情況下是穿上衣和下衣,收大衣。如果你們曾經去參觀泰國曼谷的玉佛寺,其所供養的釋迦牟尼佛像是赤膊的。後來,有些比丘有病,如皮膚病,怕弄髒了衣服,裡面就添多了一條衣,叫做覆肩衣(譯音僧腳欹、僧祗支),就像現在的汗衫,此處衣是指一切布料。比丘原本只有三件衣服,後來又多收了兩條覆肩衣,就變成五件。佛規定頭陀只允許收三件衣,一般比丘可以收五件衣。
「洗足已,敷座而坐」,入城乞食是赤足的,雙足沾染塵埃,所以需要洗足,但是佛與比丘是吃完飯才洗足,這說明此次佛與其弟子是在樹林里共用餐,不是到居士家裡受供。然後,敷座而坐,等待佛開示說法。「敷座」有兩種情形:一種安排好一些上座的座床,一種只是在乾草上敷一塊布——坐具(尼師壇),五衣加上這坐具,就有六衣。此處的敷座,就沒有講到座床,應該是以坐具為座而坐!
玄奘法師的這段翻譯是:「敷如常座,結跏趺坐,端身正願,住對面念」,飯吃完後,衣缽收好,就靜坐觀心。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
本經的說法主是釋迦牟尼佛,當機者是須菩提。「長老」,是尊稱。凡年高的,或德高的比丘,都稱為長老。須菩提是梵語,譯作空生或善現。傳說:他誕生時,家內的庫藏財寶忽然不見;不久,財物又自然現出,所以叫做須菩提。根據玄奘法師的《大唐西域記》記載:須菩提是古佛再來,在過去已經成佛了,佛號叫做青龍佛。因此,古代大德註解的《金剛經》被稱為《青龍疏鈔》。
佛弟子請佛說法,有應行的禮儀。所以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問佛。「袒」,是袒露肉體。比丘們平時在房內只穿下衣,見客時穿上、下衣,出外時穿上、下衣,袈裟覆蓋兩肩,身體都是不袒露的;要在行敬禮時,才把右肩袒露出來,表示尊重。
須菩提先讚歎釋迦牟尼佛:太希有了,世尊!如來善於護念諸菩薩,又能善巧的付囑諸菩薩!為什麼佛是希有的呢?因為在三千大千世界中一時只有一佛度化眾生,而且在某個時候、某個地點才有佛在人間示現成道。此外,佛會為比丘開示般若法門的《金剛經》是更加希有的。
「如來」,是佛的另外一個稱號,「如」是「不動」,「如來」是「如如不動而來」的意思。根據大乘佛教的說法,釋迦牟尼佛是在色界的最高天——摩醯首羅天(印度外道所認為的大自在天)的報身凈土成佛的報身,在人間是佛的應化身。而佛已超脫三界生死,所證悟的一切法本來是沒有生滅、來去,但為度眾生而於有緣者前示現來去,因此佛稱號為如來。我們看到佛有來去,只是迷惑境界所見。往後經文中有更深入地解釋如來,這裡只是簡單說明。
什麼叫做護念?護念即攝受,亦是照顧的意思。就算沒有看到對方時,也有心要照顧、幫忙他,叫做護念。
什麼叫做付囑?付囑即叮嚀教誡;就是碰面時,交代一個人事情,叫做付囑。
菩薩,是菩提薩埵的簡稱,意思是:覺悟的有情眾生。根據佛法說,菩薩先要知道世間是苦的;然後要有出離心;他雖然知道世間苦而要出離,但是看到眾生也在受苦,而生起大悲心;因為大悲心而發願要回來這個世間度化眾生,如此才稱為發菩提心的菩薩。當菩薩發了菩提心,不等於已完成了菩薩的道業,他還需要去修菩薩道。
古代有些大德說,菩薩在修行的過程中,共分為五十二個階位,即是所謂的十信、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加上等覺和妙覺。然而,經典中未曾將十信、十行、十迴向列為菩薩果位。《大佛頂首楞嚴經》說:「十信十住十行十迴向,四加行心。」加行心是未有所證,即凡夫菩薩尚未入菩薩果位。《菩薩瓔珞本業經》說:「菩薩出世間果者從初地至佛地。」可見初地以前皆非菩薩果位。菩薩的果位是以菩薩的智慧、解脫和波羅蜜圓滿的程度來決定的,在《華嚴經》中的十住品和十地品正是以智慧、解脫和波羅蜜解來開示菩薩果位。至於經中的十信、十行、十迴向品只是講菩薩應修的三十件事。
菩薩修到初地,就是菩薩的見道。菩薩修到第八地的時候,才真正的進入空、無相、無願三解脫門。無願,猶如禪宗所說的無心。就是說,菩薩發很多的願要度化眾生,當他修到第八地的時候,才放下一切願,此時菩薩已無造作心,開始任業力因果去完成佛果;到第十地菩薩後才真正圓滿十波羅蜜。成佛與第十地菩薩之間還有等覺、妙覺菩薩。所謂等覺、妙覺菩薩並非菩薩果位,是菩薩已經修道圓滿,不必再修,只等待因緣成熟成佛,好像釋迦牟尼佛成道之前一生(普明菩薩)在兜率天,等待因緣成熟了來人間示現成佛。
在如此眾多的菩薩當中,佛都會護念、付囑他們。在《金剛經》中講到:甚至於佛滅度幾百年後,有人對《金剛經》有信心,佛都能夠知道,可見佛時時刻刻都在協助、照顧各種等級的菩薩。所以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
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
這問題在本經一共問了兩回,第一次回答的總綱是:於法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離一切相,不執取一切法,此時菩薩無住生心。第二次回答的總綱是:如實知見諸法如義,知一切心,行一切善,此時菩薩心法一如。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譯為無上正等正覺,意思是最圓滿覺悟,就是成佛。佛的覺悟之所以「無上」是因為再也沒有更高的覺悟了;「正等」的意思是再也沒有其他聖賢的覺悟能與佛相比。無上正等正覺,就是成佛的覺悟。
怎樣的覺悟才算圓滿?根據大乘佛法說,佛不只是覺悟到解脫煩惱與生死輪迴,也覺悟到世間的一切法的實相——空相;甚至於世間的一切法的來去變化,佛統統都能知道,即達到了無所不知的程度。因為我們對世間的境界有迷惑、執著,所以就沒辦法達到無所不知的境界,佛法把它稱為所知障。菩薩的所知障破除得越多,對世間的了解就越透徹,以世間凡夫的看法,此位菩薩的神通廣大、能力超強。大乘經典中說,完全解脫所知障的菩薩是不可思議菩薩,能夠將一個世界從一個地方丟到另一個地方去,而在那個世界裡面的眾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比方說,我吐一口口水,口水中的細菌依然如常地在裡面過生活;口水莫名其妙地幹了,它們死掉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那麼,那些不可思議解脫的菩薩也是如此,在我們的娑婆世界,或其他世界中,他們沒有時間、空間的障礙,有能力在其中自由自在地變化。
為什麼菩薩有這些能力呢?那就是大、小乘佛法對世間看法和修道用心的差別:小乘佛法認為我們所知所見的世間一切是無常、是苦的,但是他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從心變化出來的。此心並不是煩惱的妄想心,而是一切眾生、一切諸佛本具的法界平等、智慧圓滿、清凈莊嚴、無所不覺的法界心。當菩薩知道是這個法界心變化出萬法,就懂得怎樣應用心,於是能夠自在地變化。如果是修解脫道的行者,只求解脫自心的煩惱,不修菩薩的自在幻化事業。由於不能做到自在幻化,解脫也就不圓滿,所以阿羅漢絕對無法修到無上正等正覺!因為他只處理內心的煩惱,對外在的世間怎樣的變化,統統都不想去知道,所以沒辦法破除所知障。
長老須菩提問:「如果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的人,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 大乘佛法說:「一佛出世,千佛擁護。」每一佛在世間應化成佛,其他的佛也會來協助佛度化眾生。當釋迦牟尼佛到人間成佛,其他佛菩薩也會應化人間助佛弘道,由青龍佛應化的須菩提長老早已經知道菩薩要如何發心、如何安住心、如何降伏心。但是為了讓其他菩薩也知道,所以就明知故問,佛也明知故答。
菩薩修行從心修起,就要將心安住在所修的法門,進一步降伏內心的煩惱,所以長老須菩提問:「菩薩的心應住在哪些法?應如何降伏心中的煩惱?」
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佛聽了長老須菩提的讚歎與請問,就讚歎他說:「很好!很好!真如你所說的一樣!如來的確是能善巧護念菩薩,能善巧付囑菩薩的。現在,我要為你說發大菩提心的人,應當如此安住,應當如此降伏其心。你應該非常專心,以智慧的心來聽!」須菩提聽了,歡喜地回答說:「是的!世尊!我們很歡喜,很願意聽您的教誨。」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
佛告訴須菩提:「發了心的菩薩,要令所有一切眾生之類進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什麼是眾生?「眾」是很多種類,「生」是生命,是生起,「眾生」就是很多種類的生命或依眾緣而生的意思。一切眾生可以分作三類:
一、從眾生出生的方式來分類:有四種:卵生、胎生、濕生、化生——四生。卵生:由母體先生下一個蛋,把蛋加以孵化,然後才有一個新的生命,如:雞、鴨、鵝等,都是屬於卵生。胎生:在母體中先已完成了一個新的生命,到了相當時期就從母體中生出來,如:人、豬、馬、牛、羊等,都是屬於胎生。濕生:先從母體生下卵,而卵在陰濕的地方,到了相當時期以後,借著地下的濕氣以完成新生命,如:蟲、蟻、微生物等,還有以細胞分裂而生的微生物,都是屬於濕生。化生:不需要憑藉肉體,而是隨業發生的。如:色界、無色界的眾生有很大善業的業力因果,今生在人間死後,即刻以一個形相在色界或無色界天出現;如果眾生在人間造很大的惡業,今生死後,也是沒有經過胎兒的生長過程,即刻以一個形相在地獄出現;眾生死了還沒有轉世之前的半中間狀態成為中有,還有物質身——中陰身,此身也是忽然出現的化生;佛教接受石頭、花草樹木也會化生出眾生。如《西遊記》中的孫悟空,作者就是根據此觀點,而描述它是由石頭化生出來的;佛經記載在地球形成的時候,光音天的天人福報盡了墮落人間而化生為人,稱為劫初的人,此時的人不從父母生;除此之外,還有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眾生是從蓮花化生。
二、從眾生有沒有色法(身體)來分類:有色,就是有物質的身體;無色,就是沒有物質的身體。佛教認為,物質有粗、細的差別。比如人的身體是一種物質,鬼道眾生是另外一種物質,人和鬼道眾生的物質不同,鬼能夠穿過人的身體,人也能夠穿過鬼的身體。為什麼呢?因為不同空間(界)的眾生之間的物質沒有障礙,所以就能夠互相穿透。天人身體的物質又與人的不同,如此分為不同種類的物質。凡是能夠被我們看到、感受到,也就是我們前五根所能接觸到的物質,都稱為有色。無色,就是沒有物質,只有心識活動的眾生。因此,無色界的眾生是無法被看見的,即使有天眼通的人也看不到,它們是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和非想非非想處的眾生。
眾生把心念和物質看成是分開的,但是在大乘佛法中說,物質與心是一起作用的,是不可分割的,即物質離心獨立活動,或心離物質獨立活動是不可能的。在密宗《時輪金剛》的經續中說,就算是無色界的眾生,還是有很微細的物質在作用。大乘經典中說,有一類的乾闥婆,平時沒有人知道它們的行蹤,但是佛一放光,它們就出現。它們沒有物質讓你摸到、看到,但是當佛放光的時候,你就可以看到它們。這一類的眾生是不屬於有色或無色。
三、從眾生的有沒有想心所來分類:有想,是指有思惟心想的眾生。無想,是指沒有思惟心想的眾生。如印度的一些外道,專門修無想定,死後就生到色界四禪天的無想天去。當眾生的眼、耳、鼻、舌、身、意六個識停止不活動,稱為無想,人間修道者進入無想的定,稱為無想定,執取無想定者死後轉世到無想天。無想天的眾生在定中,當它的定力因果受用完了,六識又再活動起來,它又變成有想的眾生了。佛法也把滅盡定歸入無想,但是進入滅盡定是暫時無想,這裡的無想只是指無想天的眾生。佛法說「無想」是執著「無想心」為涅槃的煩惱,所以無想只是六識不活動,身心還是存在世間的。非有想非無想,凡夫眾生修到三界的最高天——非想非非想天,而在這天上的眾生,沒有如其他眾生粗想的煩惱,叫做非有想;沒有「無想天天人」之無想的煩惱,叫做非無想。非想非非想天的天人不是屬於有想,也不是屬於無想。除了無想天以及非想非非想天的天人外,其他的眾生都有想。
菩薩要如此發心:我應該令所有眾生都進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什麼是無餘涅槃?佛教說,眾生認為世間是苦的,想要擺脫苦,就利用種種的方法修道,這包括中國的道教,印度的外道,以及其他的修行者。根據佛法說,只有極少數宿世有佛法善根者,才能證得鳳毛麟角般的辟支佛,一般修行者都無法達到解脫生死。若依佛所教導的修道方法修行,外道也能解脫生死。作為一個佛教徒,自己未解脫生死以前,不應看輕外道修行者,他們可能修得比你還好還精進高明呢!比如佛陀身邊的大弟子原本都是外道的高人呢!只需講一句佛法,就能依法修行證果了!你比得上他們嗎?都是修道人,所以高僧都不忌道。
佛教所說的解脫生死是怎麼一回事?佛教信仰因果輪迴,輪迴是迷惑、造業、苦報的輪轉相續,要解脫生死就必須不再迷惑與造業,先了解輪迴的世間因果和涅槃的出世間因果,然後依出世間的道路修行,從斷煩惱而生起智慧來出離生死。當修行者證悟到解脫生死,必定是煩惱已斷、不執取世間一切法、自知不受後有(來世果報)。因為已證悟到無生,所以此生了結就不再生,佛法稱之為不生不滅的涅槃。如果一個人不再輪迴就是解脫生死。
很多外道追求永生以達到不死,以佛法來說永生是不可能的,因為有生就有老死,要維持無常身心的生存必須有新陳代謝的變化,無變化的生存與死了的木乃伊沒兩樣,然而為了生存,身體需要新陳代謝卻是最痛苦之事。比方說,有些中國道教的修行者,要求保持肉身,超生到別的地方去。基督教徒認為信上帝,此生死後就到天國永生;背叛者則下地獄成為撒旦的門徒,天國和地獄只是受苦樂不同,然而都是永生不死,這樣的永生若依然依靠身心活動,有新陳代謝的成長嗎?若有,苦也!若無,形同死人!
基督教徒帶著身心的永生,甚至於成為最高級的天人——他化自在天,以佛教的觀點來說,只要有身心活動必會老死。未擺脫身心的生滅變化,期望永恆是不可能的。
佛法說要解脫生死,就要先證悟本來無生——涅槃。佛說眾生的身心是幻化不實的,眾生迷惑執著身心實有,當眾生要死的時候,總是執著要有一個身心,然後去追求另一個身心,因此就投生到下一世去了,於是在不同的身心中轉來轉去,眾生就是如此這般地形成生死輪迴。如果眾生在死的時候不執著身心為實有,沒有要再生的心念,就不會再生——無生。佛教說涅槃不是永生,是不生;不生所以不死,無生無死即是涅槃。所以涅槃的第一個關鍵,就是在死的時候不再生。涅槃絕對不是再生了之後永生。到底有沒有「不生」與「不死」這回事?佛法說生滅是幻相,實相無生滅,所以本無生死,只是眾生迷有生死,所以說不再迷生死,就覺悟而證得涅槃。
眾生執著世間的一切法,認為有一個我,我在生死輪迴。佛法說,世間本來沒有一個我。因為沒有我,所以也沒有我在生死輪迴。因為眾生的煩惱執著,所以才說有我。當眾生覺悟了,把執著我的煩惱放下,就能夠覺悟到沒有生、沒有死是真實的。
既然涅槃是不生不滅,是什麼東西達到涅槃?是執著我而有生死,若無我,則無我生、無我滅,證悟無我就不再有我生、我死,就是達到不生不滅。因此,證悟涅槃必定證悟無我。《雜阿含第三十九經》中說:「我說彼識不至東、西、南、北、上、下,無所至趣。唯見法。欲入涅槃、寂滅、清涼、清淨、真實……」可見證涅槃者不是無所見,而是唯見法,雖無我而無所至趣,是智慧卻不是空無所有。
對於涅槃,小乘佛法分兩個階段來說:
一、有餘涅槃:修行者斷煩惱後,就能覺悟到沒有生死可得,稱為悟無生。雖悟無生,但是此生還未死,也稱為證有餘涅槃,余是指餘下身心活動。
二、無餘涅槃:當證涅槃的聖者死後不再生,就不再死,身心無餘,叫做無餘涅槃,無餘是指無六根的身心活動。然而,並非斷滅的永遠消失,是清凈的寂滅。
大乘佛教對於涅槃,還有更進一步的解釋:
一、本來自性清凈涅槃:這是大、小乘佛法對涅槃見解最大差別之處,小乘佛法中完全沒有自性清凈涅槃。所謂本來自性清凈涅槃,是指世間種種變化不是真實的,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我們是用迷惑的心去了解世間,這迷惑的心所見的有無等現象是迷惑六根所成的幻相,但是迷惑的心卻認為是真實的。以迷惑的心看到世間里有、無、生、滅的現象,其實如夢中所見一樣都不是真實存在。當一個人真正覺悟時,就會看到世間沒有發生所謂的生、滅、有、無的現象,也就知道原來一切法本來沒有生、滅相可得,不生不滅是一切法的真正本質,即一切法的本性本來就是無生滅相——本來自性清凈涅槃。大乘佛法說,世間一切萬法都是本無生滅的清凈涅槃,如果以迷惑生滅有無的心去看,就會有這些疑問:清凈涅槃是否永遠存在不滅?清凈涅槃是否本來具有?這些都是錯誤的概念。為什麼呢?因為迷惑有無的心把涅槃理解成有某個法存在,存在必是生滅的,於是認為涅槃也是生滅的。因此,一切眾生雖然本來自性清凈涅槃,卻惟有當修行者不再執取迷惑的幻心時,才會知道本來是清凈涅槃的。
二、無住處涅槃:當菩薩覺悟到一切法本來是清凈涅槃時,此菩薩就不會執著:出離生死、要入涅槃。此菩薩進一步修道,最後於一切法心無所住,就不住生死,也不住涅槃,他就證悟了無住處涅槃。
當修行者修解脫道,如果能證悟阿羅漢果,就是先完成有餘涅槃;當他死後,就完成無餘涅槃。那麼,這些阿羅漢死後究竟到了哪裡?小乘佛法認為這個問題不可作答,不只不可以作答,連提問都是錯誤的,因為沒有阿羅漢在哪裡。當修行者證悟阿羅漢果後,就知道無人我,生前死後都沒有我是阿羅漢,更沒有死後阿羅漢在哪裡;未證悟者認為有一個阿羅漢死了,就會問:「他不再輪迴,那到底去了哪裡?」這是我們執著有一個「他」不斷地在輪迴生死,所以問這個問題。本來沒有你、我、他,這個或那個,是我們迷惑的心去分別而得來的。因此,當修行者證悟無餘涅槃,不要認為他在這世間消失了,那是一個錯誤的斷滅見。涅槃並非是先存在然後不存在,而是涅槃前本來就沒有他的存在,涅槃後也沒有他消失了。如果你認為:「我要修行跳出世間,然後永遠消失掉。」那就錯誤了,錯在於認為有一個我存在世間,於是產生各種錯誤的見解和問題。
因此,涅槃絕對不可以用人類的知識、語言來描述。佛法里以「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來形容這種悟境。言語道斷意思是,一切語言都無法表達;心行處滅意思是,有造作的生滅心是無法達到涅槃。迷惑於心行及語言者就會有這類疑問:釋迦牟尼佛有沒有證得涅槃?有。涅槃後的釋迦牟尼佛在不在?在!如果佛不在,那我拜佛、禮佛做什麼?佛涅槃後,為什麼還能夠感應到佛?這些人錯誤地認為佛是一個存在個體。其實,世間一切法都是因緣在作用,就算佛涅槃了,只要有因緣,就有人能夠感應到佛。當我這樣講時,你就會認為:「這樣佛就在啰!」你認為消化了的食物對你現在的身體有益處嗎?有!那些食物能給你益處,它們還在嗎?不是不在!它們已經變成營養。既然如此,萬物的消失都是「變成其他組合」繼續存在,不是真的消失,只是重新組合;其實,萬物出現時絕對不是自己獨立存在,也是以組合的形式存在。一切心念、業力因果、凡夫及聖賢亦是如此「變成其他組合」而不曾消失。因為本來不曾存在,哪來消失?
佛到底在哪裡?其實,這是對「存在」有錯誤的概念。舉個例來讓大家明白「存在」的概念, 比如天上的雲下了一陣滂沱大雨,大地草木皆濕潤了。你不會執取是雲下的雨,雨後天晴,雲不見了,卻令草木茁壯成長,枝繁葉茂,綠意盎然。你知道這麼一個過程:水——水蒸氣——雲——雨——水。其中雲不是單一的東西,是眾因緣令雲(其實是水)飄在空中,眾因緣讓你看到它「存在」。但是實際上不曾有一個東西多出來;雲消失了,也不曾少了一個東西。佛已經不執著某個身心為我,因此能到處應化現身;佛為了度化人而在人間以人身應化,於是便示現入胎出世,出家修道,成佛至涅槃,這一切如雲出現於空中,不是虛無,只是因緣會聚而讓有緣者見到佛。如雲的出現與消失,不曾有一個「佛身」多出來或減少了。然而你卻覺得雲的「存在」。雲不能離大地、陽光等而形成,佛亦不能離眾生及因緣等而成佛。如果你固執地認為主要是陽光造就雲,那麼,我們可以理解成:主要是般若之光明造就佛身!
二千五百多年前的釋迦牟尼佛於人間示現悉達多成佛,當眾生有緣,其六根境界就有佛出現,於是認為有佛存在;當佛示現入涅槃,眾生就認為佛消失了,其實是眾生的六根境界無佛出現。佛雖示現涅槃,只要與佛有緣的人還是會見到佛,因為涅槃前並非有個佛存在,涅槃後並非有個佛消失,涅槃也不是有個佛「變成其他組合」。佛與眾生的業力、心力的互相影響,沒有一定在哪裡,沒有一定形象。但是你執著有你、我、他等固定形象,並且執著此形象是實體的存在,認為實體的眾生在那裡出現。因為執取有「我的」身心,於是你就鑽進身心裏面生死輪迴。在因緣中本無眾生與佛 ,雖然迷者以為見到佛,佛沒有執取此因緣為身心的存在,實相中沒有死前的佛或死後的佛來來去去;如果佛涅槃前對眾生有影響,只是有緣者見到某因緣——佛,那麼,佛涅槃後對眾生也有影響,依然是有緣者見到所應見的因緣。
「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的意思是:菩薩度化眾生,一定要度化到他們的煩惱都解脫了,即解脫煩惱障,不會再來生死輪迴。能夠度眾生解脫的菩薩不是一般的菩薩!過去的大德祖師在講解《金剛經》時,就討論過這到底是指哪一類菩薩?有些法師認為這些菩薩至少是初地菩薩。
長老須菩提問的是「菩薩要如何降伏其心」,而佛回答時,卻不談降伏自心,而是要菩薩生起使到所有眾生皆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的心。這不是很奇怪嗎?
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原來菩薩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在沒有一個眾生得滅度。剛才說過了,菩薩修行到一個時候,就要知道一切都是業在作用,業由心所推動。既然一切都是心在作用,菩薩度眾生是度什麼?即是度自心中的眾生。那麼,心中的眾生是怎麼一回事?根據大乘的說法,一切的境界,包括你看到的眾生、山河大地……種種幻相,都是你的心所變現出來的。所以菩薩必須覺悟到:因為心的互相影響,業力的互相牽引、影響,造成境界顯現於六根前,迷惑的心分別境界里有眾生與佛。菩薩要降伏自心,就是降伏心對幻化種種境界的迷惑執取。所以佛說,菩薩要降伏自心,應該發心去度(心中的)眾生,進一步覺悟實在沒有外在的眾生得滅度。為什麼呢?因為菩薩很清楚一切相都是他的心所變化出來,度眾生就是度自心的一切相——人我等相。如果菩薩認為外在的世間是真實的,他就會發現到有眾生被他度化解脫生死了;但是,如果他很清楚一切都是心在作用,都是心在互相的業力因果牽引,就沒有所謂眾生得度了,如此菩薩就滅度一切眾生了。如果菩薩心中還認為有你的心、有我的心……如此的分別,此菩薩還是認為有眾生可度了。若菩薩覺悟一切只是業力因果、因緣變化,不執取人我等幻相,佛法說此菩薩覺悟一切法的真實性——諸法實相,即是覺悟 「自性清凈涅槃」。
既然本來自性清凈涅槃,也就沒有眾生被度到解脫生死的涅槃彼岸了,即菩薩心中無眾生可度。「如果菩薩執著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那他就不是菩薩。」這是鳩摩羅什法師譯。玄奘法師譯成:「菩薩不應該執著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為什麼呢?因為沒有一個法可以稱為菩薩(譯文:無有少法名為發趣菩薩乘者)。」從此段經文來看,本經所指的菩薩是已破我見的登地菩薩。
我相,是認為有一個我;人相,是認為有他人;眾生相,是認為有各種各樣的眾生;壽者相,是認為有生命、有生死的活動。如果菩薩認為有這四相,那他就不是菩薩。一切所有在生死輪迴中的眾生,都認為有這四相。比如我們說某某人死了很可惜,為什麼他這樣短命?或者那個人是誰?這個是好人,那個是壞人等等,這些都是迷惑執著而有的種種相。這是我們迷惑執著某一類心念,認為有我,有了我的執著就從我而生起種種分別,然後進一步去執著有他人等等。小乘法以無常、苦、無我為法印,有人說《大般若經》等大乘經典以性空為法印——唯一實相印,是以「萬法本空」講「無人我相」,認為我們迷惑於本性空的萬法,先執著有法,接著就執著種種法相。那麼,到底是什麼法執著什麼法?是煩惱執著萬法有自性。如果你執著世間任何一個法有其獨立存在性,認為它是一件獨立的事物,你就會由此生起其他的種種見。「我見」不過是你先執著「有法」的見解,再從中分別種種「法」跟你的關係,有關的叫做我,無關的叫做非我。眾生以什麼為我?眾生以身心為我。
佛在某些經典,就闡釋五蘊來破除眾生對身心的執著。在此,佛是對要見道、加行道的菩薩闡釋《金剛經》,就不闡明這些五蘊、十八界等佛法道理,只直接說:如果菩薩還執著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認為還有眾生要度的話,那他就不是菩薩。為什麼呢?因為菩薩必定知道這四種相都不實在。當一個人發心要度眾生,有我要度眾生入涅槃,就生起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當他認為有眾生要度化,就有以上四個見,還有生死見和輪迴見,這是初發心菩薩的煩惱。如果是即將見道的菩薩或者已經見道的初地菩薩,就不會執著上述人我等四相。
當菩薩開始要跟眾生廣結善緣,要做利生的事業,就要先做布施。這跟聲聞修行者的修行道路不同。一般上,聲聞修行者是先解決個人的煩惱,所以他們會從持戒做起,菩薩則會從布施修起。因此,許多的經典講到初地菩薩不但在做布施的功德,而且必須圓滿布施波羅蜜。所以以下經文,就以菩薩度眾生要先做布施來闡明般若智慧。
複次,須菩提!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所謂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
初地菩薩行道時,要先圓滿布施功德;在做布施的當兒不著相——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長老須菩提問:「如何安住?如何降伏其心?」佛說要降伏心,就要度盡一切眾生,要度眾生必須先布施,而心裡沒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可見,初地菩薩不著相布施,就是降伏其心。
前面長老須菩提問:「菩薩應如何住?」接下來,佛回答:「菩薩對於一切法,心要無所住行於布施,即所謂不住色、聲、香、味、觸、法。」為什麼呢?眾生根據什麼來知道這個世間呢?眾生依六根來接觸(六塵)外境——色、聲、香、味、觸、法,就生起六識,所以我們的每一個心念,所看、所知、所想的,都離不開色、聲、香、味、觸、法的境界。我們在身心境界里認為有生死輪迴、有修道等種種事業,都是我們在色、聲、香、味、觸、法裡面才感受到,心就執著在其間,迷惑地以為:我在世間里做了什麼,完成了什麼……大小乘經典都說眾生好像在做夢,夢中的境界是幻化不實的,但是小乘論典卻說身心世界是真實的苦、空、無常、無我。然而大乘論典皆說身心世界是幻化不實的境界,如果你認為在這幻化不真實的境界中有實法可修就錯誤了。為什麼呢?因為既然身心世界是幻化的,出世間法是非幻化的,幻化的世間法怎能修出非幻化的出世間法呢?那是不可能的。
中國禪宗的馬祖禪師曾經說:道不屬修,若言修得,修成還壞……道——真理是不屬修的,如果是靠修成的話,就會壞。就是說,如果修行者從因果中修行得到結果——真理,從因果中得來的必定生滅無常,即使修成終歸會變壞。也就是說,如果成佛與覺悟是從虛幻不實的身心境界里修來的結果,都是無常幻化,最終會變壞。
一般凡夫認為身心境界真實不虛而心住在裡面,阿羅漢覺悟身心境界不實而遠離之,菩薩知道身心境界是心的幻化,在幻化中不即不離地無住生心。所以菩薩修行時,並不在身心境界中造作或斷除任何法,菩薩必然覺悟到色、聲、香、味、觸、法只是心所幻化的根塵識等因緣作用而已。菩薩必然覺悟到業的顯現就是心的顯現,所以菩薩的度生事業就是幻化自心,一切現象只有心的幻化而無一法可得、可住,因此「於法心無所住」。
當菩薩的心不住身心境界時,就不會執取有我、人、眾生、壽者等種種相。心不住色、聲、香、味、觸、法行於布施,不住並不是不生心,依然可以起心動念去分別一切,只要心不住在身心境界所知的一切法,不迷境界為真實,就對了。多數外道一旦覺悟到一切都是心的變化,就以為只要將心停止就能解脫,這是錯誤的。菩薩知道心是不會停止的,世間的一切法、因果現象,都是不會停止的,要停止的是那些執著的煩惱。如果你想把變現一切法的心停止,這是一個邪見——斷滅見!世間一切是心的幻化,此心不是你的心,乃至「你的心念」也不是你的。你想把心切斷、停止,這就是錯誤的見解!乃至入滅盡定也不過是暫時無意識心,並非心滅了。所以《金剛經》中說菩薩應無住生心,生心時不住內外心境,不求住正念,見心幻化一切法就是正念現前,不是把心停住不讓它動。
因為《金剛經》是佛為菩薩講的,所以開示不應住在身心境界里的佛法。如果是闡釋小乘道的修法,佛就教導觀察眼前的一切是無常的、是苦的、不實在的,即在幻化的世間里去觀察無常與苦而出離幻化。現在佛對菩薩的教導不再是觀察無常與苦,而是要菩薩觀察心本無所住,在幻化的身心境界里無住生心。
須菩提!菩薩應如是布施,不住於相。何以故?若菩薩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須菩提!於意云何?東方虛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須菩提!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須菩提!菩薩無住相布施,福德亦復如是,不可思量。須菩提!菩薩但應如所教住!
「菩薩應如是布施,不住於相」,菩薩應當如是不住相,不住布施相而布施。眾生住相(執著有無相),可分兩個層次來說:一是執著有外境——法相,二是執著有內心生起種種語言上的分別——心相。執著有外境與有內心皆是有相,反之則執著為無,執有執無皆是住相。比如你眼前所看見的一切,內心知道其形相而不生起任何的概念去分別,這就是所謂心了別境界,以所了別為實有就是著相。然後在內心中用語言構思,那就是語言概念上的分別,以所分別為實有也是著相。比方你看到一個人,心中知道是人,沒有想那是男人,或是女人,雖然在語言上沒有去分別,然而你的心中還是執著有男女相。但是對於空中的飛鳥卻不分雌雄,因為你對飛鳥不執取雌雄相。
以佛教心理的分析:相,是我們心通過根與外境接觸,生起想的心所,想心所勾畫種種的形相後,接著其他心念就在所勾畫形相中分別:這是什麼、那是什麼,用語言概念去區別、解釋。所以,一切相都是我們的想心所分別而有的。如果我們深知此意,就要遠離分別心的執取。這個「遠離」,在《金剛經》中叫做「不住相」。所謂不住相,不是心不去想、不回應、不分別的意思,而是心明明了了,但不執著所分別的事情。菩薩不住相併不是說:「啊,我不管了,這沒有我的事!」這樣是阿羅漢的不住相。菩薩的不住相布施是明明了了布施相——布施功德、施者、受者,心中不去執著有布施行為、我施、他受,不即施相不離施行,如此才能不住相布施。
我們做種種的善事,能夠增長種種的利益,稱為福德。如果菩薩布施不住相,福德就不可思量。為什麼呢?因為所謂思量,是想心所在分別思量,所有可以在心中思量的事情,都是想心所回憶「過去法塵的記憶」。在想心所的回憶中,分別種種有無、生滅等法相,又分別一個、二個、三個等等數量,凡夫如此依法塵的記憶來思量一切數量的大小。佛法是如何衡量福德的大小?是以心的執著取相程度。即我們眾生的心在做事情的時候,心執著:這個是我的,是我做的事情。當我們有這些執著的時候,心量就縮小了,如此功德就小,所能發揮的影響也跟著小了。因此,菩薩不住相布施,心量就廣大,福德就不可量。根據佛法說,眾生的心跟佛的是沒有差別的,佛知道一切法都是心的作用,不執著任何事物。但是眾生卻執著某一物、某事件、某道理,心在小小的境界里執取種種的分別,有執取心就不能擴大,影響力就小了。當眾生取相的執著越深,對所取相的業力就越大,心量越縮小,局限在所取的境界里,心量就是這樣來衡量,福德會隨心量而大而小。
佛法說世間道的禪定也有所謂心量的大小。禪定心量如何有大和小?比方修定的時候,你會漸漸覺得心包容在整個世間里。這種現象如何產生?主因是:當你進入色界的定時,心量就打開擴大了。所以欲界的眾生的心量比較小,色界的眾生的心量就很廣大。也因為心量大小的差別,色界眾生的境界就比欲界眾生的境界廣大,比如梵天的天人能夠看到一個小千世界。此處說菩薩不住相,那心量就不可量,誰也測量不到。
為了說明菩薩無住心量是不可量,佛用比喻來問須菩提:「東方的虛空可思量嗎?」須菩提說:「不可。」在此,佛用虛空為比喻來講思量,即我們沒辦法衡量虛空有多大,但還是把虛空分為東、南、西、北、上、下等方位,這些都是人類的境界。佛就用人類的境界來開示,再問長老須菩提:「東、南、西、北、上、下方的虛空可思量嗎?」長老須菩提說:「十方虛空是不可思量的。」佛即說:「菩薩不住相布施的功德,也同虛空一般的不可思量。」當一個人心中有住相,就有想,因為相是從想產生的。為了讓你們了解菩薩無住相的廣大心量,福德不可思量,我用以下的例子說明:
慧忠禪師是唐朝的一位著名國師。有一天,從印度來了一位有神通的法師,叫做大耳三藏。
禪師問:「你得他心通嗎?」
大耳三藏說:「不敢。」
禪師問:「你說老僧現在心在什麼地方?」
大耳三藏問答:「和尚是一國之師,為什麼卻去四川看競渡?」
禪師再問:「你說老僧現在心在什麼地方?」
大耳三藏回答:「和尚是一國之師,為什麼卻在天津橋上看弄猢猻?」
禪師又問:「你說老僧現在心在什麼地方?」
這回大耳三藏找不到禪師了。為什麼呢?原來慧忠禪師心中沒有想的形相,誰也測量不到他的心了。
佛法說,如果釋迦牟尼佛生起一念世間的心,一切人間有神通的天、人、鬼神,都能夠感應到佛的心在想什麼;反之,誰都不知道佛的心在做什麼。
某禪師在山裡教導禪法,當地的山神、地神等鬼神雖然都感應到他,知道他的存在,然而卻找不到他。直到有一天禪師動了一個念頭——世間心的想法,結果禪師就被鬼神找到了。鬼神對禪師說:「我們要供養您,但是卻找不到!」為什麼呢?因為禪師在那個地方教導禪法,有很多人跟隨他修行,那些鬼神只看到跟隨禪師修行的人,卻找不到那教導修行的禪師。
當你運用想心所時,不管你在哪裡,有多遠,任何有神通的人,都能夠知道,就能夠找到你。如果你心不著相,那麼,誰也沒有辦法衡量你!
佛說:「菩薩但應如所教住!」菩薩應該如所教導那樣的安住。「如所教」是指如何降伏心和如何安住心,佛說:「菩薩發心要度盡一切眾生入無餘涅槃,但是心中不應生起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如此地降伏其心。佛又說:「菩薩對於一切法,心不要安住在其中,不生種種法相。」以無住無相為安住。
我在前面說過,此經是佛針對加行位與見道位的初地菩薩所闡明的佛法,而初地菩薩專門行布施,因此,佛在此處就用布施來說明。菩薩行布施時,不應該住色、聲、香、味、觸、法。初地到七地的菩薩還有心要度化眾生,修到八地的菩薩才是真正的進入空、無相、無願的覺悟,對心對法都無所住,再也沒有度化眾生的心了。佛在本經主要是對剛破除我見(人我見)的初地菩薩說法,因此佛說,心中不應生起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須菩提!於意云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
「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
佛問須菩提:「可以用身相來見佛嗎?」須菩提答:「不可,不可以用佛身的形相得見如來。」為什麼呢?大乘佛法說佛在娑婆世界的不同地方有不同的應化身,釋迦牟尼佛是因為人類的因緣成熟,才在人間以人身應化八十年。如果你認為釋迦牟尼佛就是二千五百多年前的老比丘身相,那麼,在其他地方出現的佛又是誰呢?其實這些都只是應化身而已。
不只是佛能以人身處處應化,菩薩也有這種能力,在《妙法蓮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中說,應以什麼身得度者,觀世音菩薩就現什麼身來度化眾生。例如觀世音菩薩以天人身、國王身、大臣身、老婦人身……游諸國土,度脫眾生。菩薩在世間出現種種不同的身,你以哪個身為他?這就是我們眾生的煩惱——執著人我等四相。我們把人我等四相安在佛的身上來看佛是怎樣的?於是有哪一位才是真的佛?佛在人間嗎?佛無所不在嗎?成道前是佛嗎?成道後才是佛嗎?涅槃後還是嗎?等等迷惑。其實沒有一位是真的,也沒有假的。我們以「人我」的見解來觀察所有的眾生,也以此觀察佛,於是對佛有以上迷惑。
佛在人間應化的相不算真身,那麼,在報身土中的佛算數嗎?每一佛都有各自成佛的報身土,比如阿彌陀佛的報身土就是極樂世界,釋迦牟尼佛的報身土就在娑婆世界的摩醯首羅天,那裡的天人就看到佛的另外一個形相——光明的莊嚴報身,在光明中能夠變化出佛的身來,很多菩薩也能夠看到。哪一個身是佛的真身?統統都不是!
娑婆世界有無量無數人居住的地方,有無數相對應的忉利天,有無數的地藏菩薩的分身在那裡度化地獄的眾生。有一回,佛到地球所對應的忉利天為母親講《地藏菩薩本願經》,當時,地藏菩薩那無數的分身都到同一個忉利天,然後在佛前合成一個身。如此的應化身無有定相,你說哪一個身才是他呢?所以對於那些不可思議神通的菩薩而言,沒有所謂這個化身是我,那個化身不是我了,更沒有所謂的真身化出無量身,但是我們眾生就用各種形相來看。佛的能力比不可思議神通菩薩更加殊勝,佛的應化身無量無邊,那就更不用說了。
長老須菩提知道佛身無有定相,不同因緣、不同境界會見到不同的身相,乃至見到佛的本質,也只是見到實相本無相,所以長老須菩提說:「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 。凡夫一定用所認知的種種相,來理解佛所闡述的佛法道理;因此佛對凡夫說這些相都是因緣聚合,然後再闡明這些因緣聚合都是空的,沒有實體的。一切因緣聚合、一切果報是業的顯現,由心造作業力,再由心推動業力前進而演化成果報,所以業所顯現的果報就是心的顯現,此造作萬法與推動業力的心不是身心的心,在此暫時稱它為法界心。一切法是無自無他的法界心幻化出的因緣果報,並不是有個實在的外境的因緣變化。就是說,若以六根來看法界心所幻化的因緣,就看到有身、心、世間,進一步執取「我」在世間里受苦,於是生起「我」要出離世間的心。菩薩覺悟身心是法界心的變化,乃至諸佛、眾生、萬法都是法界心變化所顯現,並不是有個實在的世間,不是有某位佛在某世間被某眾生看到。所以長老須菩提說:「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為什麼呢?因為佛的種種身相,並不是真實的身相,是法界心的顯現。
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佛說,我們看到的形相都是虛妄的,是執著的心造作出來,再去分別而有的幻相。當我們不再執著,遠離了分別心,便能在原來所分別的諸相里,見到無相可得——非相。「非相」是無相的意思,見諸相非相就是見到無相,要見到「無相」必須有「覺知心」,見無相是「覺悟的心」見到「心本覺悟」,就是見到全體是無相的覺——見如來。見如來就是見一切相都是圓滿的覺性——法界心的顯現。由於法界心所顯現的萬法本無相,此無相在其他經典稱為空相。但是見到諸相非相有圓滿與不圓滿,見空相是見覺性的空性部分,還未見覺性的圓滿、微妙、幻化、自在。所以說證悟空性,只見如來的半身——成阿羅漢;見圓滿覺性是見如來微妙幻化自在的全身——成佛。
何謂圓滿覺性?佛覺悟到一切法都是覺性圓滿。然而凡人以根、塵、識來認識所知的身心世界;天人用它們的根、塵、識來認識到另外的身心世界;阿羅漢遠離根、塵、識見一切皆空相;菩薩看一切都是法界心所顯現(但不圓滿);佛看一切是覺性圓滿的自在顯現,所顯現的身心都在互相影響變化,即我的身心影響你的身心,你的身心影響我的身心,大家互相牽引、互相因緣,在大乘的經典用「帝網」來形容這種情況。所謂帝網,即是忉利天主帝釋懸掛寶珠網以裝飾宮殿,這些寶珠的光明互相輝映,一珠現一切珠影,一切珠盡現一珠之中,各各如是,重重影現。
「帝網」非我們所知,現在我用世間的科學來說明:人類是住在地球上,有月亮繞著地球旋轉,地球又繞著太陽旋轉,地球吸引著月亮,月亮也吸引著地球。只是兩顆星球互相吸引嗎?到底是什麼在互相吸引呢?其實並不是單一物體吸引著月亮,地球上有很多很多的人、大地、山河、花草樹木等等,包括你、我;你吸引著月亮,月亮也吸引著你,這就是萬有引力。你身上的每一個細胞吸引著月亮,月亮也吸引著你身上的每一個細胞。同樣的,月亮上的每一個原子吸引著你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你身上的每一個原子跟月亮上的每一個原子也互相影響,所以你身上的每一個原子都逃不了整個宇宙所有原子的影響,誰都不能夠逃脫誰的影響。雖然影響力有大小不同,但是都互相影響。有如佛經中所說的,帝網的一珠現一切珠影,一切珠盡現一珠之中,重重影現。因此有神通的人,在你身上的每一個原子裡面,就看到別的東西對它的影響,乃至從死屍的骨頭也能看到死者的過去與未來,以及死者和你的關係。
因此,大乘佛法說:「須彌納芥子,芥子納須彌。」 芥子是芥菜的種子,比喻輕微纖細物。就是說,你在輕微纖細的芥菜種子里,可以看到整個須彌山這麼大的世界所發生的事情;在大如須彌山的世界裡,也可以看到纖細的芥菜的種子裡面的事情。世間的物質是這樣的互相含攝、互相影響,眾生的身心也是這樣地互相影響,如此錯綜複雜的業力因果,就形成我們現今所見的情況。在這種種的互相影響中,誰都不能擺脫誰,誰都不屬於誰的。
由於每一個法都全體無相,法法互相含攝而無界限,統稱為法界心。但是我們以迷惑的心去分別,認為:這個是我的身體、身上的肉、肉里的細胞、細胞里的原子,都是屬於我的。但是,這一切都不可以獨立存在,這種種的互相影響,沒有一個東西是屬於誰的。整個三千大千世界中的一切東西對你都有影響(緣),它們的影響力量(緣)都加在你的身上,你(的身心)也加力量在它們之中。這一切本來無差別相,在如此地互相因緣影響之下,形成了你所認識的一切法,於是你就認為世間真實是如此。其實這是我的心影響你,你的心影響我,你就看到我的形相,我就看到你的形相,一切都是心圓滿地互相影響的顯現。菩薩必須知道一切法只是無相、無界限的法界心所顯現,法界心所顯現的佛與法都是圓滿覺性,如此地見如來則是見到覺性圓滿。
如果菩薩覺悟到一切法本來無相,沒有獨立的某個法,知道在眾緣互相的影響中,無有一法可得,某些經說這是菩薩證悟了空性;本經說是菩薩見到法的非相——真實相,即見到如來。不是見到佛身叫做見如來。為什麼呢?因為一切都平等,即你、我、他、佛、眾生、凡心、聖心,都一律圓滿無相、平等清凈,如果覺悟這個真相,就是見到佛(如來)。如來的意思是「從如中來」,如者即真如、真理、真實之道,如即不動義。見到如來即見到諸法實相本不動、不生不滅,即諸法真實相。
經文說「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見諸相是於六根見一切法的虛幻相,覺悟法的本質是無自性的因緣在互相作用,見種種法皆空無自性。見非相不見有種種法,更無一切法的本質——空無自性。就是說,見非相併非依六根境界所見到的法相及法的空性;而是覺悟到本來無一切法,無法相,無生滅相,無生滅就是如如不動。見非相即是見如來,見如來就是見到心、佛、眾生,皆是平等無自他相——無相,就見到心與萬法從如中來,就是見到法身。見諸相非相只是見到佛的無相,還未見到佛的圓滿覺性。
凡夫學佛法,只見法相,就是見到有無、生滅、生死、身心、迷悟、凡聖等差別相,進一步明白法的本質空無自性,如此空無自性猶是見諸相,落入相——空相。阿羅漢見諸相非相,只見無生死、無佛、無法、無眾生可得——見法身,見無相的法身並不圓滿。菩薩不只是見諸相非相,更見萬法本是互相含攝、無界限的法界圓覺,方便說佛以圓滿法界為身(法界藏身)——法身,菩薩見此無邊際的法身,所以也稱為見佛的無邊身,如此見如來,不但見諸相非相,更見一切皆是大覺圓滿。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頗有眾生得聞如是言說章句,生實信不?」
須菩提問佛:「未來世中,眾生聽到這樣甚深的法門——言說章句,能生起真實信心嗎?」
佛告須菩提:「莫作是說!如來滅後,後五百歲,有持戒修福者,於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為實。
佛說:「在如來滅後,後五百歲,有嚴持戒行,廣習布施利他的福德之人,於佛說的般若章句,能生起深切的信心,以此為實。」
這個世間有過去、未來、現在的時間概念,其實是從六根得來的。因為有這些概念,就生起時間的流轉無常的心念,生起生死輪迴的見解。以大乘的見解來說,沒有實在的時間,只是眾生執著各自的因緣變化次序為時間,而佛並不執取此次序為時間,所以對佛而言,就算佛滅度一千年後,有一個眾生生起一念對佛法的信心,佛都能夠知道。雖然佛說「後五百歲」,這並非佛的時間觀念與眾生的一樣,佛只是隨順凡夫的知見而如此說。
關於「後五百歲」有各種不同的說法,依《大乘大集經》說,是佛滅後第五個五百歲,大約是兩千五百年左右。
當知是人,不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已於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聞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凈信者,須菩提!如來悉知悉見;是諸眾生得如是無量福德。
當知這些能生起深切信心的人,並不是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而是已經在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甚至佛說,聽聞此深法能生一念凈信的人,即為十方如來所知所見;「是諸眾生得如是無量福德」,將來世的眾生,心中動一個念頭,對《金剛經》生起信心,佛都知道這個眾生的種種福德因緣。
佛講《金剛經》時,這個眾生還未出世,當他生起信心時佛雖已涅槃卻也能知道他。此人於過去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以及將來得無量福德,佛都悉知悉見。那麼,在那個時候佛到底死了嗎?還在不在?有人認為既然佛知道,就還沒有死啰!有人認為佛早已經死了,怎麼還能知道呢?
其實佛有無數的應化身,在我們人間的應化身早已經死了,佛所證悟的大涅槃是不生不滅,不生不滅怎麼會身體死了就消失呢?不生不滅怎麼會在或不在呢?我們是用怎樣的概念來看佛的涅槃?用死了就消失的概念來看佛涅槃了,然後就產生佛已經不在的念頭。當你問佛到底在不在?大小乘學者都會說:「不能說在,也不能說不在。」那是因為不能夠用語言來表達,但是兩者是以不同的角度來說這件事情。如果以佛菩薩的境界來看,不能說在,也不能說不在,因為佛菩薩很清楚時間、空間都是心在作用,不能用語言來表達,「在不在」是語言的範疇。那麼,如果一千年後,有一個人想念釋迦牟尼佛,在那個時候釋迦牟尼佛知道他嗎?以大乘的說法:「知道!」以小乘的說法:「沒這回事!」可是大家都認為:「涅槃後的佛,不能說在,也不能說不在。」以大乘的說法,世間、時間、空間、眾生都不是實在的,是心在變化,佛的覺悟無生死、無過去未來;因此佛滅度後,後五百歲,在那個時候佛也能夠知道那個人動了一念心,其信心福德的過去因緣以及將來因果。這就是大小乘的不同境界,此處的悉知悉見是針對大乘的菩薩說的。
大約在兩個星期前,麗娟居士在佛友資訊出版社問我:「師父呀,聽您講《金剛經》,我越聽越糊塗,到底佛是什麼?」「你是什麼,佛也就是什麼!」我的答案令她吃驚不已。因為你認為你有生死、你是什麼、什麼……把這些安在佛身上來看佛是什麼、什麼……就是以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來看眾生、看佛。
一個人開始信佛學佛時,佛是他最崇拜的聖人,心中必然對佛有無限的敬仰。但是,聽聞《金剛經》說不可以身相見如來之後,於是發覺自己以前對佛的見解是錯誤的,很多人就會無所適從,目前要信的佛又是誰呢?這就是般若經典常說的「聽聞萬法皆空,內心驚怖不已」。本經也說,若人聽聞般若性空,不驚不怖,此人於多佛前早已種善根。
何以故?是諸眾生無復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
學佛者對於佛法的信心,有清凈與不清凈的差別:對小乘法生起清凈信心者,就是具有四不壞信的初果聖者;對大乘法生起清凈信心者,就是對一心法界的無相清凈、圓滿覺性,信心清凈的初地菩薩;其餘者是很有信心,然而信心未清凈。這些眾生如果對如是言說章句,生起凈信,已能不執取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此即證悟了初地菩薩的境界——不執取法相、不執取非法相。
前面說過,一切都是心的顯現,心是不分彼此地互相影響。眾生於心的顯現執取成種種法相,這種種取相可分幾方面來說:
一、執取心境分離:把一心法界分為能知心——見分,與所知境——相分。心境分離是第一重執取。此時只執取實有能知心為我——我相,心開始被染污。
二、執取了別心所知法為實有:了別是心接觸境當下的知覺,即前五識了別實有身外境界,第六意識了別實有心內境界。了別心境實有,是第二重執取。此時雖心無語言表示,卻執取實有所知法——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在了別時執取我,稱為俱生我執,在小乘稱為我慢。在了別時執取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稱為俱生法執,在小乘稱為諸有本的隨眠。
三、執取分別心所知法為實有:分別心是了別心接觸境過後的知覺,即第六意識分別六識為內心、六塵是外境、有種種法等等差別相。分別心境實有,是第三重執取。此時生起種種分別念——法塵,不但以能知的了別為心,並迷惑以為心所知法——法塵分別念也是能知心。在分別時執取我稱為分別我執,在小乘稱為我見。在分別時執取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稱為分別法執。
四、執取五蘊身心是我:法塵里的種種習氣與知見執取五蘊身心,即色是我身、受是我受苦樂、想是我想、行是我造作、識是我知。其中我身執取是色法為我,執取我受、我想、我行都是執取法塵為我,執取我知是執取六個識為我,此皆是法塵里的我見。
五、執取我所擁有的法:分別心進一步執取身心以外有些事物是我所擁有的,比如執取我所擁有的親人、家、錢財等身外物。此皆是法塵里(非我)的我所執。
六、執取貪嗔痴而造業,當心受苦樂時,因我執及我所執而生起貪嗔痴的煩惱,這是開始造業的第四重執取。
以上執取中,第一項到第五項執取皆取法相。第二重是了別心的執取,第三重以後是分別念——法塵的(分別心)執取,第四重執取是於第二、第三重執取加上貪嗔痴習氣——法塵里的記憶習慣。第一重執取最深難見,第四重執取最淺易見,第四項與第五項是見惑,其餘是思惑。任何凡夫皆有以上執取,修道人則多了以下兩種一般凡夫所沒有的執取:
七、執取法相為真實:以上的六項執取是一般凡夫執取法相,如此執取法相是執取迷惑境界的所知法相,這類法相都是虛假的法相。至於修行人執取法相,是不會執取迷惑境界的所知虛假法相,但是,他們會執取覺悟者所說的法相,比如執取佛所說的法最為真實。小乘執取法相者認為佛說的五蘊、十八界、因果輪迴、四聖諦、佛等法皆是真實的存在;大乘執取法相者認為菩薩六度萬行、觀音等菩薩、諸佛凈土、諸佛圓滿報身等法皆是真實的存在。
八、執取非法相為真實:修道時更進一步執取涅槃為真實。小乘執取非法相者認為涅槃與生死的解脫是真實的;大乘執取法相者認為自性清凈心、常住真心、一心法界、真如佛性、清凈法身為真實。
由於迷惑眾生有不同層次的取相,佛也為不同層次的眾生應機設教。佛因同樣境界的眾生智慧有高低,所以講法也就有深淺。因眾生所在的境界不同,所以佛從不同境界的角度來詮釋佛法。清楚了佛如何應機設教,就比較容易了解《金剛經》里的佛法義理。
佛在人間所闡釋的佛法道理,多數是環繞著執取六根境界的煩惱障來說;佛跟大菩薩闡釋的佛法,就環繞著對所知障無知的道理來講。所以佛講法的方式:一、依眾生迷惑所知的境界及能力來解釋佛法:佛以迷惑六根者所知的境界,說煩惱的身心活動與世間的苦與無常,引導眾生脫離不實在的生死輪迴,這一類的佛法是人間的佛教。二、以大菩薩覺悟所知的境界來講解佛法:對於有神通,已經超越了世間人的能力,也就是出世間的證悟比較深入的菩薩,佛不再開示世間的苦與無常,而是為他們闡釋諸佛菩薩的境界。由於所知障的深淺影響菩薩對境界的證悟,所以佛對不同所知障的菩薩說不同境界的法,這一類不可思議解脫境界的佛法,非人類境界的非人間佛教,當然不在人間開示,非小乘人所能聽聞到。不過,《金剛經》是佛在人間為加行位與見道位的初地菩薩而說的佛法。
何以故?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
眾生堅固的自性見使到眾生分別每個法到底是由哪些性質合成的?哪些性質不是?哪些性質是該物所有,哪些性質不是……這就是所謂的執取「法」的存在和其自性。只要你的心執取有一個法的存在,認為它有自體性,就是取相。此處取相就是指一般凡夫的取相。
凡夫取相者一定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為什麼呢?因為有「存在」及「本體」的見,對於法來說是自性見,對於眾生來說是人我見。因為你有自性見,就會產生法的有無、生滅種種見。由於有眾生見,你就分別眾生死了還在不在;眾生見造成有生死、有無等種種見解。凡夫的取相必定是如此次第:執取心境分離,執取了別心所知法為實有,執取分別心所知法為實有,執取五蘊身心是我,執取我所擁有的法,執取貪嗔痴為實有。
其實我、人、眾生、壽者四相,就是執取個別法有自性,對自己身心執取自性見也叫做我執。眾生除了執取人我等四相,還執取有其他種種法的「存在」及「本體」,執取法有自性叫做法執,也叫做取法相。一般凡夫皆有自性見,執取有自、他、有、無相而取法相,還有一類是執取佛法道理所說的法相。
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
何以故?
此句「何以故」,其他譯本並沒有,可能是多加的。
大乘佛教將佛所詮釋的佛法分為兩大類來說:一是法相:凡夫迷惑於根塵識所有現象,生起種種法、種種相的見,見到有生滅、無常、生死輪迴等種種的相,這就是取法相。取法相者執著有法、有生滅、有實在的因果關係。一切法相都是根塵識(妄心)分別而有,所以不是真實的。二是法性:一切法除了以分別心所知的法相以外,其共同的性質——緣起性空,即一切法依因緣而有生滅、因果、有無等現象,因緣本來無自、無他、無自性,這稱為法性。
緣起而有的法相與自性是空的法性,皆是(被虛妄心安立而)假名說法相是性空。即「性空的道理」是先依虛妄心分別法相後,才能建立非虛妄的法性,然後說性空不壞假名。當心虛妄分別後才有假名,可見,不壞假名是凡夫之事。若一個人覺悟性空的道理,是從觀察緣起法相的假名說而覺悟法性本空者,如此則還未覺悟般若的不可說與畢竟空,即還未覺悟到法性即(般若)心性,於是無法解釋佛的圓滿覺悟。其實,一切法的緣起與性空皆是般若,所以一切法性即心性,也就是覺性。覺性本無名無相,無相故非有,無名故空亦無,為需要假名說的凡夫,名此為緣起、性空、般若、心性、覺性。即一切因緣雖空性,一向來不離心的作用。本經說菩薩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菩薩既生其心就是不離其心,乃至佛也只覺悟一心遍滿法界。
菩薩不但已經遠離凡夫的虛妄分別心,並且覺悟一切法皆圓滿遍法界——圓覺妙心,所以在《金剛經》中沒有法相與法性的分類。但是在講解《金剛經》的時候,我還是為大家分別法相與法性,原因是很多聽聞者不曉得什麼是法相與法性。學《金剛經》者對於法相有生滅的假相,與法性不生不滅的實相,要有一定的認識。
一般凡夫是以六根所見所知為「實有」的觀點來看這個世間,也用身心、萬物、時空、生滅、生死是實有的種種觀點來看輪迴與解脫。
所謂取法相,迷惑的心執著取相,在生滅的幻象中取相可分為兩方面:一是心,二是境。迷惑的心執著境界,也執著心的本身。執取外有法相,造成我們見到時間、空間、萬物等等。執取內有心相,造成種種分別心、煩惱心,以及種種習氣、行為。這些都是我們在生滅的法相里感覺到、所看到的情況。
由於眾生執著法相,生起種種的見,佛勸我們不要執法相,放下了別的妄心與分別心的妄想所見。所謂不應取法,是指修道人應當心中明了,一切法是依虛妄六根了別而有能知所知,依妄想心分別所知的虛妄相(所了別)而生起種種的法相;分別法相只是虛妄了別與妄想分別的結果,所以不要執著法相為實有。
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
非法是指法相的另一面——法性,法性即不生不滅的涅槃空性,不應取非法,就是不要執著涅槃空性為實有。但是有些人認為,虛妄了別與妄想分別之外,另外有無為的涅槃與空可證得,如此則執著涅槃是真實有,所以佛說不應該取非法相。
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
前面說:「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指一般凡夫取相,即執取身心境界所見為實法。
「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指未證悟的修道者取法相,即執取苦、空、無常、無我等為真實。
「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 ,是指證悟未圓滿的修道者進一步取非法相,即執取涅槃為真實。
執取的深淺次第是,凡夫取相、修道人取法相、修道未圓滿者取非法相,「非法相」中的「非」,不是錯誤的意思。當修道者已經不取法相,然而由於未覺悟法性,還會取非法相。修道者不像一般凡夫那樣迷惑取相,可是還會執取法相與非法相,因此佛說: 「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
前面我說過,法相的無常、生滅、彼此、有無等相,是凡夫(眾生)執取而見到種種相。法性是一切法的本性——性空、無自性、無相、不生不滅。那麼,一切法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有「法相」而本性不可得所以 「性空」?是不是證悟性空之後開口說話都是錯?語言道斷是什麼也不可說?實際上,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性空已經不屬於語言的範疇,所以性空的法性不可說。
法性本是空性、涅槃、無生、無彼此的界限,一切法本身沒有所謂你的、我的,沒有一個範圍,也沒有所謂大、小,一切法皆如此,但是我們見到的法有彼此、大小的分別。佛法說在一個微塵 (原子)裡面,可以看到三千大千世界跟它相關的信息,法的存在並沒有固定的範圍。我們身上細胞里的一個小小原子,會影響月球上所有的原子。就是說,一個小小的原子的活動,影響三千大千世界,可見它是沒有範圍的。所謂的範圍,就是我們眾生的肉眼、眼光所見的情形,所以我們就生起這種種見,認為空間是這樣,原子有範圍。在法性空中,沒有所謂一個東西在哪裡,是屬於誰的,沒有生滅變化這些事情。佛菩薩覺悟萬法一致的法性就是無相無自性,稱為空性;空性的萬法本無生滅、無彼此。每一個法都全體無相地互相含攝而無界限,統稱為法界心,每一個法都是法界心的無相無界限的顯現。整個三千大千世界就是法界心,凡夫所分別的一切相都是法界心的幻化相。在此幻化相中,沒有任何法是屬於另一個法,也沒有一個法獨立存在某個範圍里,而是一切法全體因緣力量在互相影響。
其實法性是為執取法相者而開示的道理,為了破除執取法相的有無之見,所以說法性無相——非法相。其實,無相無界限的法非一非多非有非無,所以無性,此無性之法性是名非法相。每一個法都全體無相地互相含攝而無界限;無界限故,對執取法相者統稱為整體,是名為法界心。每一個法相都是法界心的無相無界限的顯現。然而,一切法的真實相——諸佛覺悟圓滿的境界,本來是大樂、光明、不變、清凈、自在的,這就是大乘經典中常說的常寂光土。其實光明就是法界心本有的性質——法性本具光明智慧。為什麼說法性光明的性質是心呢?因為法界心所顯現一切法的本質就是一種光明、一種能量。在凡夫看來,光明唯眼能見,而心的光明非肉眼所見之光。這光明裡面無能見所見的心境對立,所以沒有所謂生滅、無常、生死的苦,全體是自在的光明顯現。佛對初學的菩薩形容此為常樂自在、大樂光明;因為在這光明中,心知道應當做什麼,就能變化什麼……即心的一切變化,都能夠自主、自在。比如佛就是在光明中知道因緣到了而自在化現在有緣者的前面,所以說它是大樂光明的自在顯現;在這光明中,沒有凡夫所執著的種種分別、差別,因此對凡夫說此光明是清凈的。其實,大自在天和大梵天都有樂、光明、清凈、自在的感受,但是它們只能感受到少分的「心的本質」,原因是它們還有迷惑。大樂、光明、清凈、自在,是佛依凡夫的立場來描述它,這是針對凡夫的不自在、不清凈來說的。如《大般涅槃經》這類經典更說這是常、樂、我、凈,即佛的境界里,光明幻化自在所以稱為我、為樂,幻化而無相不變所以稱為常、為凈,如此的常、樂、我、凈,是無相、無法、無我可得的境界,不同於凡夫的有相、有法、有我的常、樂、我、凈。其實一切都是法界心的自在顯現。
前面講一切法的法性,現在又講心,這兩個名詞看似有點混淆,其實凡夫所執取法的本質——法性,在大乘佛法說法性無性,法的「空、無相、無常、無生、無我、無自」等性,都是以心之性為性,此心並非是某一個法,也並非某一個法具有這些法性。這個心並不是我們現在用來思考、活動的心,在此暫時稱為法界心。對取法相者,法界心被稱為法性、法界、心性,有時稱為清凈心,有時稱為本覺心,而法界心就是萬法本身的覺性。為什麼說是覺性呢?因為法界心所顯現的每個法都是微妙法,每一個微妙法就是本無疆界的心,此心之所以有覺性,因為本是智慧光明的顯現,因此能夠知道任何一個法。在經典中說,如果釋迦牟尼佛要知道三千大千世界中的任何一滴雨水怎麼來,怎麼發生,佛都能夠知道。為什麼呢?因為萬法都在法界心裏面作用。
前面我說過,一個原子里包含了大千世界對它的影響,那麼,它也在影響大千世界。以這個來比喻,我們的心也是一樣,大家的心都在互相影響。這個原子「知道」月球上面的事情,即原子在影響著月球,月球在影響著原子。我們以物質來看待它,所以我們不加上「知道」這兩個字眼,但是我們身上的那個原子,它任何的改變、任何的運動,都要與大千世界所有原子息息相關地互相影響。也可以這麼說,因為它們彼此知道對方,才能夠互相影響。所以大乘佛法說,一切物質本身就是心的作用,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物質就是心的顯現。在法界心的顯現里,我們迷惑的心去分別:這是心法、這是物質、這是空間、這是時間。所以大乘佛法說,一切都是法界心的顯現。一個原子的活動,也是心在活動;佛法說器世間是業力所成就,所以一個月球的活動,也是心(業即心造作與引果)在活動;乃至我們從中看到有大小不同的形相,只是在此心中添加了分別心,不論有沒有分別,也都是心的活動。這些心的活動都一樣具有覺性,知道對方的活動。
不少佛教徒讀誦了一些大乘經典後,雖然會說:「一切唯心造。」但是當我告訴你們:「這個杯子里的原子知道月球上的一切活動。」很多人會迷惑地問:「啊!師父,您在說什麼?」當下就否定了原子與月球之間也是心在作用。身為佛教徒的你們既然同意「一切唯心造」,那麼,我們的心是心,月球上的原子也是心,這邊的心就知道那邊的心。以物質來說,就是這個物質與月球上的物質互相影響——知道。它們如果不知道對方怎麼影響?因為我們被妄見分別,認為這是物質,以為非心的物質怎麼會知道?你看我敲麥克風,它雖然沒有反應,但是以大乘佛法說,這也是心的顯現。我敲它是我的心在做,也是大家共業的心法在做,麥克風知道大家,大家知道它,大家的業知道要感召它,於是它知道被感召而在這裡出現。可能你會想:明明是廣超法師在敲,怎會是大家的共業在做?可是,要不是麥克風到此和大家相會(誒!難道只有你和我到此聚會,麥克風沒到嗎?),我就無法坐在這裡敲它以此來向各位說明「心與業的偉大顯現」。是大家(包括麥克風)都互相影響而到此聚會,全體都是心在作用,這就是小乘佛法所說的「業」,大乘佛法所說的「心」。不過這個心不是思考的心,是一切法都具有覺性的法界心。
什麼是法界?在大乘佛法中,常常講到法界這個名詞。我們把人類所居住的地方,叫做世間;以凡夫的眼光來看,有我的身心在世間里,更以自身分別內外,認為內有我的心,外有內心用感覺器官所認識的萬法。以菩薩的智慧來看,世間一切法是法界心所幻化,所幻化的法有能知心與所知境,所幻化的能知心、所知境、法界心同是一心法界——法法覺性圓滿。所以說凡夫從六根來看法界,是千差萬別的有相法;菩薩從心來看法界,唯是一心法界。如上我說:「那個杯子知道月亮。」這一宗小事,本是法界心的圓滿顯現,每一個顯現皆全體互相知道,凡夫認為杯子無知覺,不可能知道月亮。在法界中,一切法都是心與心互相作用,凡夫依六根觀察此顯現,是六根等法說杯子與月亮是無知無覺的,是六根說這個是心法,那個非心法。菩薩知道這一切都是法界心在作用。你們可以這樣觀看:現在坐在這裡,是坐在法界心中;聽完經回家時,是乘心中的車回心中的家,這叫做法界性,一切唯法界心所顯。所以,當覺悟者以法界心無差別相角度來看世間,不再以眾生、物質的角度來看,我們就說這個人覺悟到法性,即法界心。一切法統統都是心顯現,所以總稱為一心法界。《觀無量壽經》說:「諸佛如來是法界身,入一切眾生心想中。」佛身及凡心皆入一心法界,佛的報身與報身土也不出一心法界,佛的法身就是法界身。一心法界也稱為常住真心、或者清凈心,乃至小乘佛教所立的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的五分法身,全都是一心法界的不同名稱。但是十八界(六根、六塵、六識的總稱)中的法界,是指法塵——心中的記憶,這十八界的法界和一心法界是不同的意思。
明白了法界圓滿的道理,應知道佛法是覺者超出身心境界的真理,科學是迷於身心境界者的真理,所以不要以為科學中有超越佛法的道理。我的意思是:科學家用種種科學、儀器去研究世間,發現一個原子影響月球,還影響其他的星球、影響整個宇宙。但是科學家不知道這一切是心的影響,心是沒有時間與空間性的。科學的作業是用物質、時間、空間的概念去研究,不過科學家認為萬有引力的強弱只是與空間的距離有關,與時間無關。但是如果萬有引力具有空間性的話,它就需要時間去履行完成,過去科學家認為時間、空間是固定不變的,目前科學家從相對論及量子力學中明白物質、時間、空間都會無常變化,並且發現科學試驗的結果與觀察者的心息息相關。其實,科學家是先信仰自己身心的眼耳鼻等十八界,再信仰從十八界得來的道理和知識,然後去建立科學理論以及發明科學儀器。以佛法而言,科學就是迷信十八界。然而,有智慧的科學家已開始發現科學試驗離不開觀察者的心。
什麼叫做入法界?菩薩在行道的時候,不但覺悟世間是法界心的幻化,而且還能以幻化力破除一部分所知障,於是自在地入法界作度化眾生的事業、最後完成佛果。
大乘佛法說,法界本是一心,心與法皆本無住處,因為空間處所都是心的幻化。一切物質都是心在作用,心的作用就是心力,也就是業力。業力與心力就是因緣的因果力量,因果的力量就是能量。業力與心力是不需要時間,一念就到!同樣的,如果一個人不知道凡聖的法界,就會誤以為無住生心,是無住於妄想分別心中。就是說,很多人都念過《金剛經》,很多人都學過此經,都會這句話:「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但是此心到底是指什麼心?如果不知道心有不同的層次,而自認:「噢,我也懂得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你的無住心是指哪一種心?是執取境界的妄心嗎?如果菩薩的無住生心是不住妄心,這位菩薩還不如阿羅漢。實際上,菩薩要無住生心,必須要先知道有哪些心與哪些法,才談住與不住;反之,根本不知道自己所生起的是什麼心,那還談什麼住與不住!
我之所以為各位解釋這些不同的心,目的是要大家把心量擴大一點,不要以一般心與物的見解來看法界心所顯現的萬法。意思是說,佛法不可思議,心深不可測,經典所闡述的佛法超越人的知識、能力範圍,《金剛經》講得太過扼要了,「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個心不簡單哦!
臨濟禪師說,每個人的心都一樣在放光明,只不過你我不知道而已。光明是互相含攝不分彼此,大家的心本來和光明一樣都不分彼此地互相影響。地球那麼大,原子那麼小,兩者的影響力與影響範圍,平等無差;佛的心與眾生的心也是平等,即迷惑心與覺悟心一樣平等無差地互相影響。為什麼平等?因為大家的影響力量是一樣遍十方,遍十方而互相含攝的每一念心、每一法都沒有大小,沒有時間、空間的差別。但是凡夫用時間、空間等等相看到這個世間有種種差別,所以初發心菩薩要認識這個平等的法界心。如果我說:「這個杯子知道月球。」你仔細想想。如果你否定這句話,而你又說一切唯心造,那是你的知見在反反覆復。很多人學習了佛法而說「一切唯心造」,但是沒有搞清楚是哪個心,他以為造萬法的心是他目前的妄想心。請弄清楚,杯子就是心在作用,不是心做出一個杯子,不是後來妄心分別空間裡面有一個非心的杯子,不!妄心、空間、杯子都是心,一切都是法界心在作用。請記住:心即是法,法即是心。
以是義故,如來常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
筏是木筏,是淺水河中常用的交通工具。佛為比丘說《法喻經》中有個比喻:一個人用木筏渡河,渡過河之後,扛著木筏走,這個人是愚痴的。如果是一個正常的人渡過河後,誰會把木筏帶著走!一個修學佛法的人,當他在修道的時候,就有如扛著佛法在修、在學習。當他修道完成了,一切佛法也用不著了,如果還在用那些佛法,那就愚痴啰!「法尚應舍,何況非法」,佛所闡述的佛法道理,不應該執著是絕對的道理,一切真理都應該放下,更何況無為法!
凡夫取法相就入生死,住在法相裡面,當他厭離生死就想要入涅槃。入生死是取法相而住法相,要出生死是不想住法相卻已取法相。因為有法相的執取,才有出、有入,這就是煩惱障。
修道者必須證悟到某種程度,才會發生取非法相。當佛將入滅時,許多阿羅漢都先入涅槃,阿羅漢入涅槃是住非法相——涅槃界。大乘佛法說菩薩同佛一樣示現涅槃而不住涅槃,只是在某些眾生前示現入滅——涅槃,菩薩示現涅槃的同時,在別處還以不同應化身度眾生。菩薩雖無住涅槃而入法界,卻於無相法界覺悟不圓滿,無法像佛那樣於法界無障礙,證悟未圓滿的菩薩入法界即住非法相。
為什麼說未證悟的修道者取非法相呢?當一個人嚮往涅槃,就是執取非法相。凡夫是不會取這方面的法,因為他們不知道也不想涅槃。當一個人知道世間幻化不可取之後,心想出離幻化的世間而朝向證果、證涅槃,即朝向法性去證悟(證悟法性),這就是凡夫取非法相。
為什麼說阿羅漢住非法?當阿羅漢證悟涅槃,心無執取而入涅槃,入涅槃就是住非法。阿羅漢入涅槃雖住非法卻不取非法相,猶如世間人的身體需要呼吸不等於內心執著空氣,心雖不執取空氣,身卻住在空氣里。阿羅漢入涅槃前雖覺悟身心無生滅相——不取法相,而有為的果報身卻在生滅中。阿羅漢入涅槃時雖覺悟涅槃心本無相——不取非法相,而無為的涅槃妙心卻在不生不滅的涅槃之中。
有人會否定而說:已經涅槃了,哪來涅槃妙心?我要問他:已經涅槃是否一切消失?若是,則涅槃是從生滅變成斷滅;若非,此時無造作的智慧非物非心。所以心行處滅是造作的心行滅,並非一切心消滅,原來此無行心——涅槃心是不生不滅、本來非有無、無相的法界心啊!
大乘佛法說:「認為有涅槃與生死,都是迷惑而產生的見解。」修菩薩道者認識了本具覺性的法界心之後,不取法相也不取非法相,即不住生死涅槃。然而,阿羅漢入涅槃,菩薩入法界,也是住非法相。
為什麼說入法界是住非法相呢?菩薩雖然知道是心在作用,可是還沒有完全斷除所知障,因此菩薩有入法界的行為。然而,菩薩不但覺悟無自無他的法界里一切心的幻化,也覺悟本來法界是本自解脫的自在幻化,所以菩薩不執取法界。菩薩不執取身心、世界——法相,也不執取涅槃、法界——非法相,卻住在其所知法界範圍之中——住非法。原來菩薩於法界還有不同程度的無知——所知障,不同所知障的菩薩有不同層次的幻化力,菩薩已覺悟到其所知的境界皆是法界心的幻化,於是菩薩於其所知的境界中能自在幻化。所以說,菩薩於其所知法界——菩薩法界,不取法相也不取非法相。然而,超出菩薩所知的法界就無所知,所以說菩薩不取非法相而住法界——住非法。
佛圓滿覺悟法界是一心在作用,心外無法,法外無心,而且沒有所知障了。一位真正解脫了所知障的一切智者,必定覺悟到覺性圓滿、法界平等,覺悟到心、佛、眾生皆平等,就是所謂的「正等正覺」。
凡夫入生死,但是實在沒有生死可入。為什麼呢?生死是心的幻化,所以生死不實在。羅漢出生死,也沒有生死可出。依大乘說,羅漢所證的涅槃依然不出無相法界;菩薩住法界,雖然在幻化度眾生,但是並沒有離開過法界;佛圓滿覺悟一心法界,沒有所謂的住與不住了。如此講解是要讓你們知道有不同廣大的心與境界。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耶?如來有所說法耶?」
須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說義,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何以故?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
佛問須菩提兩個問題:一、如來有證得無上正等正覺嗎?二、如來有所說法嗎?須菩提說:「沒有一個定性的法稱為無上正等正覺,也沒有定性的法可稱為如來在說法」。為什麼呢?因為一切都是心的幻化顯現。
菩薩從法界來看幻化,沒有實在的說者、聽者,一切都在互相因緣變化,此互相因緣即圓滿的覺性。
如果以迷者這個角度來看,我們會認為:成佛是空的,這一切本性都是空的嘛。這是你先建立有相的佛,再從佛這邊建立空的見解,用空見來打倒對佛的有見。
「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在一切法裡面有什麼東西叫做成佛的?如果以人類的有相知識來分析:佛是無量善法、功德的集聚,沒有一個定性的法是佛,所以從取相的角度也是找不到何物為佛。這是先取相認為有法存在,然後說法無自性——性空,還進一步認為「因為空,所以一切不可取不可說」。其實,並非空所以不可說,而是法本無彼此的遍滿法界而無定法可說。
到底有沒有定法可說法?以大乘佛法來說,每一個法皆是有覺性的心,如我前面以原子比喻心的互相影響,互相含容,遍滿法界而不可分割,沒有獨立的定法。只是凡夫分別以為心有我的、你的、佛的,然後大家的心在互相影響,其實心本來沒有所謂你的、佛的。現在長老須菩提就站在法性的角度來說,實際上沒有某一個定法是無上正等正覺,也沒有定法是能說者與所說法。眾生見到有如來與所說的法,只是眾緣顯現的法。為什麼呢?法本來不可說,只能為眾生假名安立說。說法者、說法行為、所說的法都是本來無相的眾緣顯現,是妄心分別執取所說的法是實有。
比方說,當電視機顯示報道新聞的節目。你問我:電視機里有沒有人在報道新聞?我說:有眾緣作用,假名報道新聞。因為有許多工作人員的參與,加上那些機器等等,造成音波振動,還有我的耳膜被振動,就聽到有人在報道新聞,不只是主播一個人完成報道新聞這件事。其實是種種心去分別出種種法相,然後在這種種相里去找種種因果關係,也找出很多理由,而我找到的理由是:一個人在電視節目里報道新聞,是由很多電子零件、電路……還有電視訊號,工作人員的創作演出,然後傳播無線電訊號、轉成有線電訊號、轉成聲波與光波……結果耳膜被振動,能看能聽者聽到有人在電視節目里報道新聞。每一個法及因果皆假名安立而不可說,而因緣是真實不假地在作用。
然而,以《金剛經》來說,不可說有「真實的因緣」。為什麼呢?因為如夢如幻的因緣非真非假,真假是分別心假名安立而有,因假名安立而有的法畢竟無相,非定法所以不可說,原來緣起、性空、假名都是佛為執取妄心妄境者而說的法。其實每一個法皆是有覺性的心,皆互相影響,互相含容,都遍滿法界而不可分割,沒有獨立的定法可以被假名安立,心顯現於六根前被分為心、境,迷者妄心見妄境等因緣在變化,在所顯現中的某一類的心——分別心,妄見有定法而假名安立,於是說有電視機、有電流……統統組合成他要的理由。最後妄心得到結論:是某人在說!這全是妄心所搞的花樣。所以《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不可取、不可說。
是妄心執取,分別有因緣離合的妄相,如此你才有法可取可說。在妄心所執取的因緣妄相里,並沒有分開的各別法相——定法,更沒有所謂各別法的差別相或一體的法性,這些都是語言在假名安立。所以說到真實,就必須遠離假名安立的迷惑。因此《金剛經》中的不可說,是指迷惑者所說(假名安立)的一切法本來都無一法可得可說,不可說的當下可以知道一切嗎?當然可以知道,一切法每一剎那互相知道對方,包括你的身心也是每一剎那都知道它們,可是妄心以為:「唯有會感覺會思考的我才有能力知道一切法,一切法只是互相因緣卻是無知無覺的。」剛才我說過,這個杯子裡面的一個原子,不需任何語言道理,就能知道月球上所有原子給予它感應的力量。我們以妄心的感覺與思考為知覺,於是說它們什麼也不知,這就否定了它們的感應覺知力,其實它們不用思惟卻無有一法不受它們影響。同樣的,我們大家之間有業力,種種業力因緣互相影響,所以大家就來到這個地方,不在於有沒有說,業力自知該如何運作,業力就是心力。明白這個比喻嗎?萬法唯心造不因為心想盡辦法而有,只要有業力因緣,就會懂得動妄心去造作,結果見到有東西出現,而妄心卻認為是我想如此做,而做出我所要的東西。妄心雖然執取造作,卻與萬法息息相關地互相清楚知道對方,於是妄心的造作毫無錯亂地圓滿因果報應。妄心既然造作(幻化)一切毫無錯亂,那不是和佛一樣,是圓滿的覺悟嗎?是啊!一切法本無迷悟差別,只是有一類心說有心境、人我、迷悟等等法。雖然如此,這些幻化的心與法,都是法界本具覺性的幻化顯現。
如來所說法,本是心法不二的覺性、法界性,法界顯現的一切是緣起性空無相,非法非非法,非語言境界所能說,皆不可取、不可說。雖不可以說,但是還要再說哦!因為凡夫必須說了才能知道、才能了解、才能相信嘛!
何謂無為?無為是對有為而說。佛對執取法相者說:凡是有心造作,由因緣造作的法,皆是有為法。有為法是迷者執取「有法」(即法存在義)而因緣造作所見,所以有為法必有法相,必有生滅變化,必是眾緣所成。佛進一步對執取法相者說:無為法是非因緣造作的法,不執取所以無相可得,無為法雖非因緣且無相可得,但無為是諸法實相,並非諸法以外另有虛無飄渺的無為,無為是一切法的真實性,即一切法本來不生不滅,本是涅槃相,本是清凈無為的真如法性。無為法在小乘純指涅槃,在大乘指法身、法界、一真法界、法性真如、大樂光明、真如自性、如來藏、佛心、佛性等等。同是法性真如,迷者迷法相全體有為,悟者證法性全體無為。然而,有為、無為俱是假名,其性本空無自性,有為、無為皆同一心法界,迷者、悟者同一覺性,為了開悟迷者,佛巧立有為、無為,讓眾生離有為,證悟無為。
經文說:「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無為法是沒有差別的。為什麼說一切賢聖以無為法而有差別,而不說是凡夫呢?所謂一切賢聖,是佛法中所指的聲聞的四果四向,大乘的初地到十地菩薩。就是這些賢聖心中要朝向修道、要解脫生死,證悟無為法,結果就產生了這種種的差別。本來我們不知道無為法,佛出世後,才為我們闡明:凡夫在世間所做的一切是有為法,涅槃是無為法。如此我們追求涅槃,要修行朝向涅槃。一切賢聖修行時一步一步地解除煩惱,一分一分地覺悟,因為是以有為心求證無為,就產生了種種果位的差別,所以說: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凡夫執迷而入三界六道,所以只能說凡夫以有為法而有差別,不能說凡夫以無為法而有差別。
「須菩提!於意云何?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寧為多不?」
須菩提言:「甚多,世尊!何以故?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來說福德多。」
佛為了較量一個人對《金剛經》生起清凈的信心的功德有多大,而舉例問須菩提:「假使有人以充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來布施,是人所得的福德多不多?」須菩提回答:「很多!」凡夫修行所做的種種福德,如幫助窮苦的人、布施很多財物等等,是妄心執著取相的有為造作,因為取相,所以有相可以數,有相的福德就有福德多少的分別。
可是,須菩提說:「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來說福德多。」非福德性中的「性」就是法界性,法界的本具覺性,此性遍滿法界不可量。福德性就是從法界不可量的智慧所作的無相福德,如此福德沒有所謂多和少的差別。
「若復有人於此經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為他人說,其福勝彼。
假使另有人對於本經,不要說受持整部經,就是受持一四句偈,或為他人說一四句偈,所得的功德,也是超過那人的布施福德。為什麼呢?因為那人布施的福德是取相、著相,是有數量可數的有相的福德,所以說福德多;現在此人不取相、不著相,無相的福德就不可數,不可數的勝過可數的。
佛在說法後,經常會念出偈語,作為講法的總結,如果是四句的,稱為四句偈。「受持」就是在我們接受佛法的過程,有信、解、受、持的次第:即先相信;進一步了解;了解後就受——完全接受、肯定下來;然後去修持、實踐那些佛法。所以此處的受持並不是了解,而是去實踐的意思,即根據四句偈,心去完成它。整部經只受持四句偈就夠嗎?佛法可以多學多信解,可是修行時,受持四句偈就夠了,經典記載,佛指導弟子修行,只要依一兩句佛法修持就能解脫。可是,老師不在旁邊指導修行時,千萬別以為只要學會一兩句佛法就夠了。
何以故?須菩提!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
一切諸佛以及諸佛所證悟的正等正覺法,都出自《金剛經》中所講的:金剛般若波羅蜜——不可壞的覺性。此覺性非因緣、非生滅,遍滿法界,遍一切處皆具此不可破壞的覺性,故名金剛般若波羅蜜,悟此智者即一切智。
須菩提!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
其他譯本加多一句:「是名佛法。」
世間凡夫還沒有學習佛法之前,執取世間道理為真實;學習了佛法,就執取佛法道理,認為佛法是真實的、是神聖的,這是妄心分別執取佛所覺悟的法,認為佛所覺悟的佛法,就是真理。因為凡夫執著佛法,佛說「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是名佛法。」所謂佛法,是佛隨順眾生的智慧與所用的語言,開示佛所覺悟的實相。對於眾生而言,實相只不過是一個名稱罷了,因為迷惑的眾生是以自己所知所見來理解實相。那麼,是否是真實有佛所講的實相?
「即非佛法」,真實的佛法道理,就是無道理可取的無實相。為什麼呢?因為一切法是心的顯現,而我們卻在所顯現的萬法里找尋道理。一般眾生貪嗔痴執著的對象是情感、名利等;修行者執著他的老師、所修的法,當他修到一個時候,就嚮往覺悟的道理、真理,而去追求真理。真理非實相,實相非有無,無理可據可說。
切記,菩薩觀實相即「一切法是心的顯現」是事實不是道理,不是思惟所得的真理。
比如口渴喝水了就不渴,這不是道理,只是尋求道理的人從中推理。試想嬰兒是懂得道理才會喝水嗎?嬰兒小便在母親懷裡是不講理嗎?為何我在你家門前小便是不講理呢?如果說嬰兒於理無知,無知什麼?於眾生互不侵犯的道理無知!侵犯什麼?犯了眾生所愛所有。理從何來?道理從執取來!從愛來!從存在來!從有無來!
什麼是真理?學佛者說佛所覺悟的道理即是真理。什麼是覺悟的道理?以大乘的佛法來說,一切眾生本來就在覺悟中,但是眾生自己不知道,然後另外再去尋找覺悟的道理,《法華經》形容為額頭上已有珠,還到處找珠。只要有覺悟的道理可以證悟,這個道理就是造作的、是分別心得來的。這些都不是絕對的!所以真正的佛法,並不在佛所講的道理。經典中說:修多羅教,如標月指,若復見月,了知所標畢竟非月。手指就如佛所講的佛法,佛真正要讓你知道的真理就如月亮。不管手指怎樣指,迷者還是看手指,不會去看月亮。當一個人覺悟的時候,他就知道所要看的是月亮,不是手指!看見月亮時正好賞月,不必再尋求任何道理;證悟實相時法喜充滿,法喜不必任何高深理論。我們在學習的過程中,去抓種種佛所講的道理來用,真正的佛法是一切道理都用不上!為什麼呢?任何人想運用任何道理來覺悟,那個人就是起是非心,一定有種種是與非的執著,道理上的議論不是真正的佛法。
以下佛從小乘初果證無為說起,乃至菩薩莊嚴佛土,皆因對涅槃無為的證入深淺不同而果位不同,以此闡明賢聖證無為法的差別。
須菩提!於意云何?須陀洹能作是念 『我得須陀洹果』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須陀洹名為入流,而無所入,不入色、聲、香、味、觸、法,是名須陀洹。」
佛問須菩提:「須陀洹會這樣的想 『我得須陀洹果』嗎?」須菩提回答:「不會的。」須陀洹是聲聞乘的初果,即斷了三結——疑惑、戒禁取見和我見的煩惱。實際上,不只初果聖者清理了這三種煩惱,登地菩薩也斷除了這三種煩惱。修行者證悟須陀洹果,心朝向涅槃,只剩下七生的生死,七生以後,就不來生死了。
須陀洹的意義,即是入流,或譯為預流,即入聖人之流,其實是沒有聖人之流可入。本經闡明須陀洹覺悟到如何不迷惑於色、聲、香、味、觸、法,所以名為須陀洹。為什麼以不入色、聲、香、味、觸、法來說明呢?因為修解脫道的人要修到不迷惑,其心必須遠離色、聲、香、味、觸、法。如果完全不入色、聲、香、味、觸、法是阿羅漢果的證量,初果是預入聖人之流,只是知道如何不入色、聲、香、味、觸、法,只是遠離心,當他證得須陀洹的時候,不見有果位可證可入,只知道心遠離了色、聲、香、味、觸、法。所以在證果的過程中,並不是得到一些東西,而是丟掉了一部分煩惱執著的分別心。
「須菩提!於意云何?斯陀含能作是念 『我得斯陀含果』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斯陀含名一往來,而實無往來,是名斯陀含。」
佛又問:「證得二果的斯陀含會這樣的想『我得斯陀含果』嗎?」須菩提答:「不會的。」完成初果的聖人,更進一步減輕貪心和嗔心,就證悟二果;如果一個人的貪、嗔心都很輕微,在斷了三結時就能證悟二果。二果聖者只剩下二生,即死後生天、再回來人間二次的生死,就能夠解脫了,所以稱為一往來,而實無往來,是名斯陀含。斯陀含知道沒有所謂的我在生死來去,因為來來往往是眾生的妄心分別的。如果妄心不去執取我,就沒有所謂的我來回天上人間一次了。證悟者看到的是心、業力在變化罷了,沒有所謂去天上,來人間的看法。斯陀含確知只是天上人間的業力因果在變化,沒有一個我在天上人間來回一次。不只是證悟的聖者沒有來去,甚至於在生死輪迴中的眾生,也是沒有來去的。我們認為我們有來去,那是我們的妄心說的。
「須菩提!於意云何?阿那含能作是念 『我得阿那含果』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阿那含名為不來,而實無不來,是故名阿那含。」
佛接著又問:「證悟三果的阿那含會這樣的想『我得阿那含果』嗎?」須菩提答:「也不會的。」三果聖人斷了戒禁取見、我見、疑、貪(淫慾)和嗔心——五下分結。他今生死後不會來欲界,而是投生到色界。因為沒有了欲界的心,就不會回來欲界,所以三果稱為不來果。「阿那含名為不來」,不來就是去,去哪裡?去色界,稱為不來,「而實無不來」,沒有所謂去色界這回事,是心、業在轉化、變化,繼續完成心的業習、習氣,到最後進入涅槃,解脫了,沒有所謂一個眾生來去,也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讓他來去,所以名為阿那含。有些阿那含在死的那一刻,會證悟阿羅漢果;有些阿那含死的時候,去色界的五凈居天修行證悟阿羅漢果;有些剛投生到色界,就證悟阿羅漢果;有些投生在色界輪轉生死,然後在色界證阿羅漢果。有些阿那含在色界的五凈居天的最低天死後,再投生上一層天,死後再上一層天,一直上……到最後進入涅槃;最差的阿那含最後一生要到無色界才入涅槃。所以阿那含有很多種,大約可分為七種。所以「不來」並不是指僅剩下一生或不來人間的意思,「不來」是在生死中再也不倒回到低的境界,向更高的境界朝向解脫。
「須菩提!於意云何?阿羅漢能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實無有法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
佛又問:「阿羅漢會這樣的想『我得阿羅漢道』嗎?」須菩提答:「不會!」阿羅漢斷除色界取、無色界取、掉舉、我慢、無明——五上分結。如果阿羅漢有這樣的想法:我得阿羅漢果,就執著有我、人、眾生、壽者。
目連尊者告訴人家說:「我是阿羅漢。」而且不只如此,佛在世時,很多阿羅漢也讓人家知道他們是阿羅漢。他們是否有所執著?並不是!因為阿羅漢已經證悟無我,雖然自稱「阿羅漢」卻不執著為實有定法是阿羅漢。佛也說我是佛,還教導阿難尊者在佛經的開始安放「如是我聞」,以讓後學佛法者生信。本段經文說明,阿羅漢已證悟無我、人、眾生、壽者,沒有一個實在的法可以稱為阿羅漢,所以須菩提說:「實無有法名阿羅漢。」意思是沒有一個實在的法,可以稱為阿羅漢。不只阿羅漢是如此,初果、二果、三果的聖者也如此;不只聖者是如此,眾生也如此,即「實無有法名為眾生」。
世尊!佛說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世尊!我不作是念 『我是離欲阿羅漢。』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世尊則不說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以須菩提實無所行,而名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
須菩提說:「世尊不是稱嘆我在諸大弟子之中,所得的無諍三昧最為第一嗎?是第一離欲阿羅漢。」在佛的弟子中,每個的道行、業習都有差別;雖然他們都證悟阿羅漢果,但是還是有很大的差別。每位聖者都有獨自的特點,其中,須菩提的特點就是無諍三昧。梵語阿蘭那,即無諍。三昧,即繫心一境的正定。無諍三昧,即別人討論任何事物,他都在定中,不參與,不與他人爭執是非。阿羅漢都是離欲而心無所得的,所以須菩提不作如是想念:「我是離欲阿羅漢。」我如果作如是想念 「我得阿羅漢道」,世尊則不說「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佛在世的時候,比丘有兩種類:一是住靠近村落人群的比丘,稱為村落比丘;二是遠離村落人群而住的比丘,稱為阿蘭那比丘。住靠近村落人群的比丘,比較喜歡與人來往、討論事物,喜歡與人爭論;反之,阿蘭那比丘就不喜歡做這些事情,喜歡獨處,少與他人爭論。在這些阿蘭那比丘之中,最為第一的就是須菩提長老。實際上,以須菩提沒有做任何的事,所以稱為樂阿蘭那行。本段經文說明,阿羅漢不但離欲,而且其心實無所行,即再也不迷於任何法而去造作去修,所以阿羅漢已達到無修無證。
佛告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昔在燃燈佛所,於法有所得不?」
「不也,世尊!如來在燃燈佛所,於法實無所得。」
前面依聲聞的證境說於法實無所得而證無為,現在依得道菩薩的於法實無所得而證無為。佛告訴須菩提:「我——如來從前行菩薩道,在燃燈佛的法會中,有沒有實在的法可得?」須菩提說:「沒有。」據說釋迦牟尼佛在過去行菩薩道,在燃燈佛的時候,名為「善慧」,善慧菩薩見到佛時,想做供養,以身上僅有的錢,向一個宮女——耶輸陀羅的過去生,求得五朵蓮花去供佛。燃燈佛為善慧菩薩講法,菩薩立刻證悟第八地,所以佛為他授記:九十一劫後,當得作佛,名釋迦牟尼。菩薩知道一切法是由心變化出來的,因此在修道時,心不執取外相,知道在心中顯現一切法,而在心中修。當善慧菩薩證悟第八地後,就有神通,立刻能飛上天空。佛問須菩提:「當時,如來在燃燈佛所,於法有所得嗎?」須菩提答:「於法實無所得。」一切法幻化不實,如果有個東西可修得,那隻不過得個幻化罷了!修行者在修行的過程中,發心要修行,要修某種法門,成就某種修法,成就什麼果位,這些都是有所得。以大乘的佛法來說,凡是有所得的,都是有為法,是造作的,最終會變壞。因為有為法有生有滅,一切能夠作出來的,都是因緣所為;因緣作的,就會隨因緣滅。
無為法非因緣法,不是因緣所作。修行者在開始修行時,認為有法可修可成就而精進地修,這些都是著相有為造作的法。當修行者在實修到某個程度,必然逐漸捨棄造作心。到證悟時,並沒有得到任何東西,反而是失去了一些東西,就是他的心捨棄了有為造作的執著——煩惱和所知的迷執,即煩惱障和所知障。
修解脫道的行者,證悟阿羅漢果後,一切心愿都放下了。如果還有事要做、有佛法要修的話,那就還未成就阿羅漢果。同樣的,如果修菩薩道的行者認為還有心愿要修、要做,那就沒辦法完成第八地菩薩果位。釋迦牟尼佛在善慧菩薩的那一世,已經是第八地的菩薩,他一切都無所得了。為什麼善慧菩薩於法實無所得呢?因為八地菩薩深知時、空及萬物,一切都是心的幻化。
證悟者都說:「修行是無一法可得。」關於這個「得」,我要解釋一下。依佛法說,如果我殺死一個人,我得了一個地獄的因果。如果我救了一個人的命,我得了一個生天的因果。不管你做任何(業)一件事情,都會得到相關的因果,不在於你想不想要得到。「得」在佛法中是很抽象的,如果修行者心無所住,在因果上肯定是有所得;越不執著的行者,所得越大。《金剛經》中說:「不著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隨著修行者的執著減少,所得的功德更大。凡夫在迷惑的境界里做任何事情,煩惱心執著於境界,心量就隨境界變小,功德也相對的變小;反之,心中沒有執著,不但境界擴大,心量也擴大,功德也就大。
修道者在修行時,心中對一切法不生起得失想,這表示他的心沒有執著,功德就更大。是無所得而得,並不是一無所得。千萬要弄清楚,別以為修行無所得是指在因果上一無所得,這絕對是錯誤的!你的心越無所住,所得的果位就越高,到最後得道成佛果,修行哪裡是一無所得?聲聞修行者最終得到阿羅漢果,菩薩修行者最終得到佛果,並不是無一法可得,而是得到佛果時,心中無所得。因此,是心於法無所得,業力得成就因果。
「須菩提!於意云何?菩薩莊嚴佛土不?」
「不也,世尊!何以故?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
菩薩在修行的過程中,要完成:一、降伏煩惱障,二、破除所知障,三、修種種的福德。在修種種的福德中,要完成:一、成就莊嚴的報身,二、成就莊嚴國土,三、成就眷屬。初地到六地的菩薩並沒有所謂的莊嚴國土,他們是以神通去不同佛國的國土做供養、去修菩薩道的事業,第七地菩薩才開始莊嚴國土。根據佛法說,菩薩修到第七地還有造作心,到第八地證入空、無相、無願,佛法說他們無功用心,就是他們再也沒有造作心去做了。初發心菩薩都發心要度化眾生、要完成種種弘法利生的事業……修到八地的菩薩就放下心愿;因為有心愿就是有執著,是不能完成佛果的。佛在過去世開始修菩薩道時,發願要度化眾生,當他從第八地修到成佛的期間,是沒有心愿的。菩薩從第八地開始,所做的莊嚴國土是無功用行,即隨著他過去的願力、業力因果,就繼續做下去,但是他不再執著以前所發的願了。
莊嚴有種種莊嚴的相,佛隨著眾生的因緣,在不同時期、不同時刻出現不同的莊嚴。在我們人間,眾生看到的釋迦牟尼佛是三十二相的比丘相,這是人間最莊嚴的形象。不同道行的菩薩,所看到的莊嚴佛土是不一樣的。在娑婆世界最莊嚴、最殊勝的報身土是在最高的色界天——四禪天,此天的天人有各自不同的莊嚴國土。釋迦牟尼的報身土就在四禪天里的其中一個天——摩醯首羅天,而佛在此天所示現佛的報身,是娑婆世界的最莊嚴身,比任何一位四禪天的天人還要殊勝。
在《維摩詰所說經》里佛對寶積菩薩說:「若菩薩欲得凈土,當凈其心,隨其心凈,則佛土凈。」當時,舍利弗生起念頭:「若菩薩心凈則佛土凈者,我世尊本為菩薩時,意豈不凈,而佛土不凈若此?」當時,螺髻梵王說它看到釋迦牟尼佛的佛土是莊嚴清凈的。那是螺髻梵王以天眼的能力,看到其能力範圍的莊嚴!釋迦牟尼佛知道舍利弗尊者的念頭,於是以足指按地,使用神通讓舍利弗尊者現前看到佛清凈莊嚴的佛土。欲界天人看人間的佛身與人肉眼所見絕不相同,梵天王見人間的應化佛比人所見的更加莊嚴,因為它的心清凈,所見都是清凈莊嚴的境界。
「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此是一個名稱,稱為莊嚴佛土,並沒有一個實在的國土可以讓菩薩去莊嚴,一切都是心所顯現。我們眾生現在所見的不莊嚴,也是心的顯現,因此大乘經典說:「心凈則國土凈。」而執著有相的人,就追求外在的莊嚴。最莊嚴的佛土是佛的無相凈土,就是一片光明的法界心,佛在光明中的功德顯現,不只讓菩薩看到莊嚴的佛土與佛身,甚至於佛身, 上一個毛孔放光,就可以讓菩薩看到無數莊嚴的佛世界。佛能夠放出無量光明,在菩薩的眼前呈現如大海般廣闊無邊的無量莊嚴佛土。在菩薩的智慧看來,這一切都是佛心的顯現。在這無量國土中,人類只見到南贍部洲的人間,並且以為有真實的佛出世了,並認為佛的這一生是其業力因果成熟而來的,其實這也是佛度化眾生,所顯現的莊嚴佛土啊!這個莊嚴佛土與極樂世界同是不可思議!
因為凡夫認為佛菩薩在度化眾生、在莊嚴國土。因此如來以莊嚴國土這回事問須菩提:「菩薩發心莊嚴佛土,究竟有佛土可莊嚴嗎?」須菩提答:「沒有真實的國土可莊嚴,也沒有真實的能莊嚴法(即菩薩),也沒有莊嚴的行為。何以故?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在本經中出現很多這類型的三句論法,有人以性空、緣起、假名來解釋。於是解釋說:莊嚴國土是因緣假合,空無自性,所以是假名莊嚴。然而,在菩薩看來,一切眾生、一切國土等種種現象,都是心的變化。菩薩的國土是否莊嚴在於心是否莊嚴,當所知障破除的越多心越清凈,心的幻化就越莊嚴,幻化越莊嚴,所化的國土就越莊嚴,如此名為莊嚴國土。所以佛菩薩的智慧所見,莊嚴國土的全體是法界心的顯現——實相,並無因緣、假合、空性、假名的見解。但是眾生取相,看到有外在的國土,於是佛為取相者開示因緣、假合、空性、假名。
菩薩看到的國土,本來就是法界心的莊嚴顯現,而他就在其中(心中)莊嚴國土。所以菩薩是在莊嚴境界做莊嚴國土的事業,其智慧明了是心幻化成就此莊嚴境界。其實,凡夫業力所成就的境界,也是心不可思議的莊嚴幻化,但是凡夫卻對此不知不覺。
從須陀洹至菩薩莊嚴佛土,說明賢聖證無為時,證悟果位雖不同,但是其所證悟的法畢竟是無所得,因為涅槃本無為,證悟無為乃是放下「有所得」的執著。
是故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凈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佛說:「所以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凈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此處佛重複說不住色、聲、香、味、觸、法,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在這裡是指應生怎樣的心?佛說:「如是生清凈心。」
什麼叫做清凈心?在人間,修定和修慧這兩種修法,能生起舍心而令心清凈。修定如何建立起清凈心?凡夫修定進入四禪的時候,心才最清凈。因為四禪的心沒有造作,所以稱為清凈心——舍念清凈。居住在欲界的凡夫,有種種不清凈的欲界心念,修行者修到色界的初禪、二禪、三禪,還不夠清凈,最清凈的是四禪。因為修行者進入四禪時會生起舍心,此心對一切外境沒有造作,此時的正念正智最強,佛法稱此舍心為舍念清凈;由於第四禪以上的心,趨向無念而使到正念正智變弱,所以在修定時,四禪的舍心與正念正智才是修道者的最清凈心。修慧如何建立起清凈心?一個人修慧證悟初果到三果的當時,也會生起沒有造作的清凈心——舍心(舍覺支)。一般人的心對境界生起種種的分別,要這樣,要那樣……這種種的心有造作,就不平等、不清凈。四禪及證悟前三果時的舍念清凈是在色、聲、香等里,依正念正智而生;然而,本經所說的「應如是生清凈心」,並不是指四禪或證果時的舍心,而是不住色、聲、香、味、觸、法的清凈心。
我們的心與外境是相對應的。如果以唯識的說法,這個與外境相對應的心,叫做妄心,即眼、耳、鼻、舌、身、意(六識)的生起,是因為外面境界動,我們才生起那樣的心,那樣的去分別。如果是人,就分別人所知的東西,以佛法說,這是迷惑的心。這個迷惑的心使我們對外境生起不同的看法,也因為我們過去有不同的業、不同的根、塵,就生起不同的識,這些心都不能算是清凈的。在依身心境界生起的迷惑心當中,佛最強調的兩個心念是:正念和正智。它們是清凈心。不管修行人生起任何的心,正念和正智都一定要存在。雖然登地菩薩不再執取有為的正念正智,但是初發心菩薩要心清凈,第一步就是要能夠在色、聲、香、味、觸、法中保持正念和正智,不隨煩惱心執取境界而生起種種的見解。何謂煩惱心?心有不同的活動次第,起先是不分人我的法界清凈心顯現身心世界等萬法,其次是依六根、六塵生起第一念了別境界的六識——了別心,凡夫迷惑於法界的顯現,以為了別心是能知者——我,所了別的境界中六根為身——我所,所了別的六塵為外在境界,然後才生起種種的分別心,最後才依分別心生起種種的煩惱心,即主要有貪、嗔、痴、慢、疑和各種不正知見。
在未解脫生死前,正念和正智是兩個最重要的清凈心。為什麼呢?因為如果你知道自己心猿意馬,為了不讓它為所欲為,胡亂生起,在行住坐卧,時時刻刻保持正念與正智是非常重要的。當菩薩能無住生心時,就能夠自在地運用心念,這時候就沒有所謂好與壞的分別了。這樣菩薩才有能力入世間;反之,如果你整天分別好壞善惡,就要趕快出世間。因為你看到好、看到壞,最後會越看越煩惱,總覺得一切都不如意,就想要快點離開世間。有了正念正智,定慧一體,就不被現前境界轉,此時這位菩薩才有能力入世間,做種種利益眾生的事業。
在登地菩薩的境界中,就不以有為的正念和正智為清凈心,因為正念和正智是有生滅的,是有為的無常的清凈心。在我們的生滅無常的境界中,正念正智是清凈心所要具備的。我們的六識、六根所對的境界等等,都是生滅無常,是由心變現出來的。依六根而生起的清凈心有很多層次,如初禪到四禪都有不同清凈的舍念,這些都是無常的清凈心,唯有不依六根而生起的心是最清凈——法界心,此心不被六識、六根所染污,一切萬法就是法界心的作用。請注意,法界心和舍心都不是平時的思惟心,法界心是無為,舍心是有為,都是清凈心。
佛、菩薩知道當下這個世間就是法界心的顯現,包括凡夫所見的凡夫世間也是法界心的顯示,只是凡夫無法明了法界心,執取六識是心,其他是境,把依眼、耳、鼻、舌、身、意而生起的六識當成現前的心,其實能知的心是由清凈的法界心所顯現。有些經論把法界心稱為如來藏,或稱為常住真心。不過「常住真心」會被誤解成六識的幻化影相里另有一個無所不在的真心,在這裡就暫時借用如來藏來說明法界心。
「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凈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裡所生的清凈心並非依六根、六塵而生的六識心,是本來清凈無有取捨的法界心。菩薩不住涅槃,入法界,就在心所顯現的法界中做幻化佛事,沒有所謂的某個身心是我,好像《地藏菩薩本願經》中說,地藏菩薩以很多分身在不同的國土中出現,然後到忉利天聚集在一起出現在佛前,然後又合為一個地藏菩薩。當他出現在不同的國土中,眾生認為他在輪迴、他在那邊執著地修行、他在度化眾生等等。其實並非如此,地藏菩薩很清楚這是心所變現的;在我們看來,他是在那邊做利生事業。
如果一個人的心不住色、聲、香等,那麼,世間還有什麼能留住他們呢?他們還會對兒女私情或權利、名聲及財富感興趣嗎?世間有誰的心不住色、聲、香等?只有羅漢及菩薩心不住色、聲、香等,但是羅漢是不住也不願生心了,唯有登地菩薩才能不住六塵而生心。
須菩提!譬如有人身如須彌山王,於意云何?是身為大不?」
須菩提言:「甚大,世尊!何以故?佛說非身,是名大身。」
須彌山即是妙高山,此山不是我們人間所看到的山。根據佛經的記載,人類居住的地方,叫做南贍部洲。從南贍部洲與須彌山之間隔著香水海。須彌山只有天人和鬼神居住,山腰住著四大天王,山頂住著帝釋天(玉皇大帝)。有些人說須彌山是喜馬拉雅山,這是錯誤的!經典記載此山比日月還大。從我們人類居住的地球,要經過香水海(不是地球上的鹹水海)才到須彌山,須彌山並非人間境界,不可能在地球上。佛問:「譬如有人身如須彌山王,那樣的高大莊嚴,你以為大不大呢?」須菩提說:「這當然很大!為什麼呢?佛說非身,是名大身。」
身體是因果所造成的,凡夫看到實有身心在真實的世間;在佛菩薩看到身心世界是法界心所幻化,隨著眾生不同的業,見到不同的幻化境界,在不同境界里見到不同的身。大乘佛法說釋迦牟尼佛有千百億化身,即在不同的世界中,佛出現不同的身。在人間二千五百多年前,佛以悉達多太子的身份成佛。可能幾千年以後,佛又在另外一個南贍部洲成道。整個三千大千世界是由一佛度化,佛在色界最高的四禪天中的摩醯首羅天出現的報身,從那個地方來看大千世界,佛應化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從我們人間看上去,看不到報身佛的報身境界,也看不見佛在其他世界的應化身,只看到人間以八十歲的老比丘示現成佛的應化身,於是認為這就是佛。但是佛說,不同的佛身皆是心的顯現,是佛隨著眾生的境界而出現的。不但佛身如此,眾生的各種身也是心中的業力所顯,同樣的身在不同境界的眾生看來是不相同的,所以沒有所謂肯定最大的身,它是不實在的,是一個名稱,叫做大身。
「須菩提!如恆河中所有沙數,如是沙等恆河,於意云何?是諸恆河沙寧為多不?」
須菩提言:「甚多,世尊!但諸恆河尚多無數,何況其沙?」
本經較量功德,一層比一層深。比如前面只用一個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布施來較量,這裡就用恆河沙數的大千世界的七寶布施來比較。
佛問須菩提:「如恆河中所有沙的數目,每一粒沙就是一條恆河,有這麼多的恆河中的沙數,算不算多呢?」須菩提答道:「恆河已經多得不可計數了,何況是那些恆河中的沙?這當然多啰!」
「須菩提!我今實言告汝: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寶滿爾所恆河沙數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不?」
須菩提言:「甚多,世尊!」
前面提到以修得身如須彌山王來比喻此凡夫福德很大,然而還不夠殊勝,佛又對須菩提說:「我現在問你:假使有善男子、善女人以充滿恆河沙數三千大千世界這麼多的種種寶物,拿來布施,你說他的福德多不多?」須菩提說:「很多!」
佛告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於此經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為他人說,而此福德勝前福德。
佛告訴須菩提:「如果有人對於這般若經,能全部,甚至只受持一四句偈,或為他人宣說一四句偈,這人所得的福德,勝過七寶布施者的福德。」
複次,須菩提!隨說是經乃至四句偈等,當知此處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皆應供養,如佛塔廟,何況有人盡能受持、讀誦!
須菩提!當知是人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若是經典所在之處,則為有佛,若尊重弟子。」
佛又說:「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有這本經,有人誦持四句偈語,應當知道這個地方,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都應來此以香、花、燈、樂等做供養,像供養佛的塔廟一樣。」在古代,佛的塔廟是供奉佛的舍利子,後來也供奉經書,因為佛的舍利子有不可思議的功德,會變化、會放光、會變大、會生長,而且有很多的天人來做護法,保護舍利子。如果這個地方的人沒有好好供養,舍利子就會被天人拿走。供養舍利可分兩種來說:一是佛的肉身焚化後,留下的舍利子收藏在塔廟中,讓佛弟子供養,稱為供養佛的身舍利;二是佛所闡述的經典,被後人刻成經文收藏在塔廟中,讓佛弟子供養,稱為供養佛的法舍利。佛經有載,在過去久遠時代所供奉佛舍利的塔,也有人供養。
佛又接著說:「何況有人盡能受持、讀誦般若經典的,即按照《金剛經》的道理去實踐,當知是人已成就最上第一殊勝希有之法!這部般若經典所在的地方,就等於有佛,恭敬此經,要像恭敬佛,尊重佛的弟子一樣。」
爾時,須菩提白佛言:「世尊!當何名此經,我等云何奉持?」
佛告須菩提:「是經名為金剛般若波羅蜜,以是名字,汝當奉持!
如來比較功德完畢,須菩提問佛:「這部經應當叫做什麼名稱?我們應該怎樣受持?」佛告訴須菩提:「這部經名為《金剛般若波羅蜜》,以是名字,汝當奉持!」
所以者何?須菩提!佛說般若波羅蜜,則非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蜜。
波羅蜜是到彼岸的意思,是指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和般若,這些法能夠使你從生死的此岸,到達解脫生死的彼岸。並沒有實在的法,可稱為到彼岸,因為眾生迷惑的時候,見到有生死輪迴;如果解脫了,只見到生死輪迴是心如幻如化的變化而已。好像一個人夢見自己生死了一次,醒來後了知夢中的生死不可得,然而夢中的情景並非什麼也沒有,在心中的確顯現了這個夢,而且你在夢中當時認為是實在的。比如夢裡你跟某某人結婚,生了幾個孩子,後來就死了。你在夢中以為一切事情是真實的,但是當你醒來的時候,肯定知道是心在作用,並不是說什麼都沒有。我們現在的種種境界就如在夢中,其實是心所變現出來的。當我們覺悟時就如夢醒,就知道這一切境界是不真實的。如上我所闡釋心的變現,所舉的原子與月球的比喻,你們應該了解心與物質互相為因緣,誰也離不開誰,誰也不屬於誰的,互相的重重因果,造成這種業力因緣、因果。在這業力因果的變化中,我們的心分別這是境界、那是心。當眾生有同樣的業,見到同樣的境界,就互相印證大家沒看錯,認為其中有真實的東西。其實,現實中的境界與夢裡的境界同是心在作用,你卻認為夢的境界是迷惑、假的。佛說你清醒的境界也是迷惑的、假的,同是幻化的生死大夢。《金剛經》告訴你:「這一切夢幻的生死境界中,無人我等四相,心不要住在夢幻的六根境界,要在夢幻里無住生心,從中覺悟此心本具金剛般若波羅蜜。」如果你認為有實實在在的修行、解脫生死的道路可行,那就是迷惑了。所以佛說,並沒有實在的般若波羅蜜,此是心的變化,裡面沒有實體的事物。
前一句經文說此經名為《金剛般若波羅蜜》,金剛般若就是金剛智,任何有生滅的智慧皆非金剛智,在此以金剛的不壞性來形容般若智慧,其實就是指法界光明智慧,法界就是心,它本具智慧,不從修得,所以如金剛不可破壞。若智慧是轉識成智,可轉的是緣起法,則可破壞,因此不可轉迷惑的識成解脫的金剛智,原因是金剛智不可轉。因為萬法、心、智慧及光明是不可分的,成佛時此心此法稱為般若智慧,在凡夫時此心此法稱為業力、因果及萬法,皆是同一法界同一心體,所以說「心、佛、眾生三無差別」。迷惑者認為迷惑的法——惑業苦,其實也是法界心所生,也是具備智慧的功德,因此在迷時造作業力與償還果報一點也不錯亂,如果那不是智慧還有什麼可稱為智慧?因為無有一法不是智慧心所顯現,所以般若波羅蜜即萬法本自具足,般若不因佛說而有。聽來與修來的智慧只是有為的世間智慧,並非般若波羅蜜。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所說法不?」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如來無所說。」
佛問須菩提:「在金剛般若的法會裡,到底佛有所說法嗎?」須菩提答:「世尊!如來無所說。」
什麼叫做說法?我們先不談佛有沒有說法,比方我現在坐在這裡講話,你們坐在下面,如此說成:我說法,你們聽法。以因緣來說,說法是一段因緣過程,其中,我有我的因緣,你們也有你們的因緣,乃至所有這個境界共業的心都參與這段業力因緣,才能顯現這個境界。是大家共同來此成就這件事情,事成時,你看到有人在說法,於是你認為有實在的境界,你把它當成真實的了。
你們認為有一個實在的廣超法師在講話。其實,如果沒有種種因緣配合,絕對不會發生這件事情。在此事件的因緣過程,不但沒有也不必人去控制,只要有因緣,事件就發生了。所以佛法常說「此有故彼有」,有種種因緣,我們的業(心中有關的因緣)就會完成業的顯現。於是你看到現前的一切,我看到的也是你所看到的,於是就有共同想法 「我說法,你在聽法」的情景。」這些業的顯現必然是在每個人的心中,有過去種種的因緣在牽引,才促使這件事情發生。我們大家能夠坐在這裡,都是有緣人,沒有緣的人不會走進這扇門裡來,所謂:「佛門雖廣大,只度有緣人。」 是有佛度有緣的眾生嗎?是大家過去共同造作的業力因果。那過去的業力因果又收藏在哪裡呢?它不是外在的因果,是在大家的心中作用。大家的業力因果互相影響,佛說有業的現象——即有心的顯現,但業與心皆無人我,是心的顯現出這樣的一段因緣,然後,我們把它叫做說法。於是就執著在因緣里,另外有一個實實在在的廣超法師在隨緣說法、在講話,因為我們已經把這一段業力因果,當成另有真實的事了。這猶如把電影里的人物與故事當成是真實的那樣。
有人聽了可能有這樣的疑問:「佛若沒有說法,這麼多的佛經從哪裡來?」本經不是說 「實無有法得無上正等正覺」嗎?又說:「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更進一步說:「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其實此經就是金剛智慧,金剛智慧不從修行得來,是一切法本具智慧的功德。既然萬法由心生,此心當具有左右萬法的智慧,凡夫及佛皆同此心,一切諸佛及智慧皆從此心出,此心即此經——金剛般若波羅蜜,人人具有卻不自知。須菩提知此心無自他相,故說「如來無所說」,意思就是說,實相中,萬法皆法界心,此心本具智慧,無相、無人、無我,一切萬法皆從智慧中來,你、我乃至佛和佛經,皆從此經出,即金剛不壞智,也叫做金剛心。
「須菩提!於意云何?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塵,是為多不?」
須菩提言:「甚多,世尊!」
「須菩提!諸微塵,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以現代語言來說,微塵就是原子,或者電子,即組合世界的最小元素。佛問須菩提:「三千大千世界內所有的微塵,算起來多不多?」須菩提答:「很多!」
在我們的境界中,微塵是非常非常小,世界是非常非常大,是微塵在世界裡?還是由微塵組成世界?佛把微塵和世界放在一起說,不是要我們知道極大與極小是假名而有的因緣和合,而是要我們知道極大與極小是無相的,是不可分離的互相含容。當佛為菩薩講法的時候,直接說在一個微塵中,可以看到一個三千大千世界;在大千世界中,可以看到微塵;最大的與最小的之間是沒有界線的。在我們的感覺、概念上,最大的包含著最小的,最小的不能包含著最大的。實際上,這件事情是不能成立的,而我們卻認為確確實實是成立的。你們同意我前面所舉的例子:一個原子承受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原子給予它的吸引力。我們說地球跟月球互相吸引,即地球上的一個原子吸引著月球上所有的原子,那麼,這個原子就包含著月球上所有的原子給予它的力量。其實它不只跟月球作用,它跟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的物質都在作用。因此,一個原子裡面就包含著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跟它有關的力量;三千大千世界的任何一個極微里,都可以找到此原子所影響的力量,但是我們認為極小的只能在極大裡面。那麼,什麼是極大和極小呢?是人依眼根分別取相而認為有不可分割的極小,進一步分別由無量的極小合成極大。
其實,我們的心念的影響力也跟原子一樣無邊界,如果我們動了一個心念,就會影響三千大千世界,但是我們不知道自己時時刻刻在影響全世界。同樣的,三千大千世界裡的一切東西也會影響我們。科學家用盡心思與一切科技,也無法確定一個原子到底有多大,因為所有的極大與極小沒有實在的實體。以凡夫肉眼的境界,認為原子是被約束在一個很小很小的範圍里,但是以萬有引力來看,原子竟然影響到月球去了,它並沒有被局限在你所看到原子那麼小的地方。極大與極小是我們執著六根形成的幻相而分別出來的,我們卻以為是事實,而實際上微塵只不過是一個名稱,它本身沒有實在的實體。「我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世界也是一樣,是一個名稱,並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在這小至微塵到大如世界的種種因緣中,凡夫加以區分而給予名稱。語言名稱是人類邏輯思考的基礎,為了要了解事物、表情達意,所以人類用語言來運作。佛經中有載,有的世界不用語言來講佛法,比如《維摩詰所說經》中的香積世界,是以香味來弘揚佛法的。在我們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事;反之,那個世界的眾生看我們以語言為弘法的工具,也一樣覺得太奇異了!因為我們造了用語言來溝通的共業,所以要用語言來思惟一切,超出了語言所能思惟的,我們就認為是不可思議的。其實,一切東西的本質本來不是語言可以思議的,思議不過是語言的行為。
比方說,當你向我說:「我看到一張桌子。」你的話是否說盡了當下見到的一切?你是否見到桌子的真面目?我聽了你的描述後知道什麼呢?其實我只知道我見過的桌子,並非你看見的那一張,就算你說出它是什麼形狀、大小、顏色、材料、所在方位等等。你見到的桌子不過是冰山一角,因為不同的光線,不同的眼睛視力,桌子裡面、桌子背後等等,你都沒有去了解呢!況且還通過語言來表達,我聽到時,只能以我以前所見的來思惟你目前所見的東西。由此可見,一切「名」所表示的「相」,皆是個人心中有的,而且各自心中的「相」是依個人所好而有不同的執取並記憶在心中,所以這些被誤以為真實的境界其實皆虛幻,因為不同的六根對同一境界所見皆不同。因此本經中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虛是指本無此相,妄是心中妄加分別相。對一切相,本經中佛說:如來說某某相,即是非相,是名某某相。
「須菩提!於意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不?」
「不也,世尊!不可以三十二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說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
經典記載佛具足三十二相如下:
(一)足安平相:即足底平直柔軟,安住密著地面。
(二)千輻輪相:又稱手足輪相,即手掌、足心現一千輻輪紋。
(三)指纖長相:即手指、足指皆纖細圓長。
(四)足跟圓滿相:即足踵圓滿廣平。
(五)指縵網相:即手足指間,皆有縵網之紋樣,如鵝王之足。
(六)手足如兜羅綿相:即手足極柔軟。
(七)足趺高滿相:又作足趺隆起相,即足背高起圓滿之相。
(八)腨如鹿王相:即股骨如鹿王之纖圓。
(九)手過膝相:即立正時,兩手垂下,長可越膝。
(十)馬陰藏相:即男根密隱於體內如馬陰(或象陰)之相。
(十一)身廣長等相:身儀端正,豎縱橫廣均等,無不相稱也。
(十二)毛右旋相:即佛發毛由頭至足皆右旋。其色紺青,柔潤。
(十三)毛孔一毛相:一孔一毛,生相不亂。
(十四)金色身相:指佛身及手足悉為金色,如眾寶莊嚴之妙金台。
(十五)圓光一尋相:身放光明,四面各一丈也。
(十六)皮膚細軟相:身皮細滑塵垢不著,一切塵垢不染。
(十七)七處隆滿相:指兩手、兩足下、兩肩、頸項等之肉皆隆滿。
(十八)兩腋圓滿相:即佛兩腋下之骨肉圓滿不虛。
(十九)身如獅子相:指身體平正,威儀嚴肅,如獅子王也。
(廿)大人直身相:於一切人中,佛身最大而直。
(廿一)肩圓滿相:兩肩圓滿而豐腴。
(廿二)四十齒相:指佛具有四十齒,一一皆齊等、平滿如白雪。
(廿三)諸齒齊密相:即諸齒皆不粗不細,齒間密接。
(廿四)四牙白凈相:即四十齒外,四齒最白而大,其色鮮白光潔。
(廿五)獅子頰相:即兩頰隆滿如獅子頰。
(廿六)常得上味相:指咽喉中常有津液,得諸味中之最上味。
(廿七)廣長舌相:即舌頭廣長薄軟,伸展則可覆至髮際。
(廿八)梵音相:即佛清凈之梵音和雅,近遠皆到,無處不聞。
(廿九)目紺青相:即佛眼紺青,如青蓮花。
(卅)睫如牛王相:指睫毛長整齊而不雜亂。
(卅一)頂上肉髻相:即頂上有肉,隆起如髻,亦名無見頂相。
(卅二)白毫光相:眉間有白毫右旋,柔軟如兜羅綿,常放光明。
以上三十二相,行百善乃得一妙相,稱為「百福莊嚴」。轉輪聖王也具足這三十二相,只不過眉間白毫不會放光,唯有佛白毫放光接引眾生。
佛又問須菩提:「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嗎?」須菩提答:「不可以。佛隨順眾生說的三十二相,沒有實在屬於某佛的三十二相,是個名稱,名為三十二相。」若執取三十三亦有得三十三相,比如加上一個唇美麗或耳長壽相。」這三十二相是種種善法、功德暫時所顯現出來的有為形相,而我們的心也看到這些形相。就是說,世間的一切形相,是我們的心互相作用之後,轉換而成的,而這個轉換是心的變化,大家有不同的轉換。因此在佛經中說,餓鬼、天人、人類看同一樣東西,各個看出不同的結果。因為在這個心的轉換當中,業力促使我們看到三十二相,並不是有實實在在的三十二相,它只是一個名稱,叫做三十二相。
「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恆河沙等身命布施;若復有人,於此經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為他人說,其福甚多!」
前面比較功德,第一以充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布施,第二以充滿恆河沙數的世界七寶布施,現在佛告訴須菩提:「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以恆河沙等身體與生命做布施;如果又另有人,於此經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為他人說,所得的福德更多!」布施在於犧牲自己所有的,全心全意去奉獻、去利益他人。自己所有的,最貴重的莫過生命。舍財還容易,捨身可難了。然而,不論布施財物或生命,都能夠得到很多很多的善法、功德,但是這些善法、功德不能使你解脫生死。如果有人對《金剛經》中所闡釋的佛法,能夠生起信心,能夠依法去實行,那他所得的功德,就比布施的功德還大,因為這些功德能夠令他朝向解脫。
爾時,須菩提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說如是甚深經典,我從昔來所得慧眼,未曾得聞如是之經!
當時,須菩提深刻的理解到般若法門的義趣——義是義理,趣是意趣,感到法門的希有!無限感動,不自覺地涕淚悲泣而向佛說:「希有的世尊!佛所說的甚深微妙經典,我從過去所得慧眼以來,未曾聽說過如是之經!」
在佛法中,一般以眼睛代表智慧明了,因此以智慧來觀察,稱為慧眼。前面我已經說過須菩提是古佛——青龍佛再來,他如此說是讚歎佛所詮釋的佛法。有人認為須菩提不是阿羅漢嗎?為什麼還會掉眼淚呢?在大乘經典中記載,不但有阿羅漢掉眼淚,阿羅漢還跳舞呢!佛經有載,有一位大乘的緊那羅王菩薩,當他彈琴的時候,迦葉尊者跳起舞來。有人就問:為什麼身為阿羅漢的迦葉尊者也會跳起舞來?原來那位緊那羅王是個不可思議的大菩薩,他所彈出的琴聲,不僅使迦葉尊者跳起舞來,整個山河大地都在跳舞。菩薩的一些不可思議力量影響很大,我們不可用人的眼光來看。在我們認為,阿羅漢沒有煩惱、沒有執著……但是這些不可思議的菩薩所做的事情,連阿羅漢也感到莫名其妙,百思不解!
《維摩詰所說經》有載:維摩詰居士的室中有一天女,看見菩薩、聲聞、天人在聽聞妙法,便於室中顯現其身,而且隨即以天花散在諸菩薩及諸大弟子身上以為供養。所散的天花飄至諸大菩薩的身上,隨即皆墮落,可是飄至諸大弟子的身上,便粘著不墮,阿羅漢不喜歡身上有花,設法除去身上所有的花,可是儘管用盡自己的神通力,都不能令花離去。這個也是菩薩的變化。
《金剛經》是佛與須菩提的對答,其實是釋迦牟尼佛與青龍佛的對答。所以此處,並不是須菩提起了煩惱、激動而流淚,是表示尊者被這部經的不可思議所感動,而這樣讚歎。
世尊!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凈,則生實相,當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世尊!是實相者,則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
長老須菩提稱嘆深法難遇,接著說:「如果有人聽聞這深妙法門,生起清凈的信心,就能夠生起實相,這是極為難得的!所以說是成就第一希有功德的!」
佛在大小乘經典里,都有講到諸法實相,但是對不同的眾生,則以不同的方式來詮釋:㈠對聲聞根性的「凡夫」說業力因果的無常、苦、無我是諸法實相,㈡對聲聞「聖者」說心行處滅的涅槃寂靜是諸法實相,㈢對菩薩根性的「凡夫」說萬行清凈的緣起性空是諸法實相,㈣對登地的菩薩說法界圓覺的莊嚴幻化是諸法實相。其中前三種是依有身心世界的境界來說,第四種是依諸佛境界來說,不論佛以哪一種方式來說實相,必定引導眾生最終覺悟到諸法實相是無相的。
在多數的經典中,都以空相為實相。所有闡釋實相的法,都會強調:「凡夫眼前所知所見的一切,不是諸法實相,另外有所謂聖者所知的諸法實相,就是空、涅槃相。」因為人類的能力只能以人的身心去了解萬法,佛就闡明我們的身心是五蘊和合。佛對比丘說:所謂的世間真實相,就是五蘊,即色、受、想、行、識的因緣和合。凡夫以六根得來的知識為真實,佛知道凡夫迷惑以生滅為事實,便隨順凡夫的生滅見,說明生滅是無常、苦、無我的幻相,進一步開示涅槃是真正的真實相。所以佛才為我們詮釋有關涅槃的佛法道理。當佛為我們闡釋涅槃,凡夫就執取生死輪迴、生滅是一邊,不生不滅、涅槃清凈是另一邊,於是就想從生死輪迴的此岸,度到解脫生死的彼岸。這就是佛在人間針對(不論大小乘的)凡夫所詮釋的法。在這一類的法中,佛開演業力因果的種種作用,因此就闡釋四聖諦。在四聖諦的教法中,將法分成兩部分:一是世間的苦與集,專講凡夫所知的世間法的生滅無常;二是出世間的滅與道,專講朝向出世間法的不生不滅。這些為凡夫開示的佛法,都是說明在因緣作用裡面,一切的本性是沒有的,是空的。這是依凡夫執取外有世間、內有身心的有相見,而建立緣起性空來解說實相無相。
但是,對於已經知道一切法都是心所變現出來的大菩薩,佛就不以世間有相的生滅見來解釋諸法的實相。佛為他們說,世間是一個很廣大(不可估量廣大)的法界,在此法界中的種種變化,沒有種種差別相,即法界里沒有所謂眾生、你、我、法,沒有所謂心內、心外的種種差別,統統都是一個大法界,一些經典把它稱為毗盧性海。這一類的佛法就不講空相,直接闡釋這一切都是心的顯現,是無量無邊的光明、一切佛的剎土,變化無量無邊。這是佛為大菩薩詮釋諸法實相的方式。
在人間所學習到的佛法、人間流傳的佛經、佛書,以及很多人撰寫的經書的註解、論著,都講因緣、講生滅、講性空,這都是以人的智慧所能理解的方式來講解諸法實相。佛對天人、有神通不可思議的菩薩就不以這種方式來講解佛法。因為必須依聽聞者的能力分別說實相,所以須菩提說:「是實相者,則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所謂非相,是指無相、空相,即沒有一個相可得的意思。我們在人間理解「實相本無相」,是從所見的法不取相,以此謂無相,認為一切都是因緣生起無相而說非相。但是除此見解外,還有大菩薩更深廣的理解,菩薩們不但知道諸法是心的幻化,而且還能自在地、莊嚴地幻化。實相非相對菩薩而言,是幻化、自在、莊嚴、光明的非相,不是如凡夫依六根境界有相知見所能夠知道的緣起無相,也不是如阿羅漢證悟空性的非相而已。當一個人知道一切都是非相的時候,「是故如來說名實相。」根據一些大乘經典說,證悟實相是有深有淺的差別,阿羅漢知道諸法實相如牛身上的一根毛,菩薩知道的比較多,佛所知道的如牛身上所有的毛。在小乘的經典中也這麼說,佛所知道的法,多得像樹上的葉子,然而佛在人間所闡釋的佛法,好像是掉在地上的枯葉而已。
可見佛以無量方式說諸法實相,佛法不只是佛為我們人類所講的那麼一點點而已。在人間初發心的菩薩若希求覺悟,站在人的環境、能力、智慧,第一步要解決的是在生滅幻化中,破除執著幻化為實有的心。在這種情況下,此菩薩是以緣起性空來觀諸法實相。但是在菩薩道來說,這是一個過渡的觀點、一個暫時的看法,當菩薩修到某個程度時,就不會以這樣的眼光來看。就是說,當菩薩修到能夠看到一切三千大千世界、十方佛世界都是心的顯現,他再也不以緣起性空的道理來了解實相。他就知道生死、眾生等一切,都是心的莊嚴幻化,此實相無相是一心法界本清凈、莊嚴、圓滿、智慧、光明,菩薩所見一切是一心與萬法不二顯現的諸佛海會,見到心、佛、眾生、萬法平等一如,這才是菩薩見到的真正諸法實相。所以如來說實相無相不可說,為眾生強立「實相」的名稱。有人認為《金剛經》所詮釋的佛法義理,是在強調性空假名,即一切相是無相,是假名的。事實上,此經的重點並不是要講性空假名,而是說實相,名稱可以是緣起、性空、無相、假名、真心、涅槃,雖然眾生不聞不知實相,眾生唯有在稱名後才能聽聞,所以如來必須稱名而說實相。但是,我們千萬不要期望在佛法里追求到一個真實的實相,因為有求皆苦。未證悟者只可以依這些實相名稱所指示的去修,不可依這些名稱所指示的去證。以涅槃來說,涅槃是無造作心,你去追求涅槃的境界,就變成有為造作!再比如,你認為有一個佛菩薩清凈的境界可追求,那也是錯誤的!認為有清凈法、有涅槃法可得,認為凡夫未入涅槃、佛入涅槃,這些都是取法相。
世尊!我今得聞如是經典,信解受持,不足為難。若當來世,後五百歲,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則為第一希有!
須菩提又說:「我生逢佛世,能聽深妙的經典而信解受持,還不算難。當來世後五百歲中,如有眾生能聽此經而信解受持的,這才是第一希有哩!」
何以故?此人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離一切諸相, 則名諸佛。」
為什麼呢?因為這人已沒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初地菩薩能對此經的甚深佛法義理信解受持,因為他們破除了以上四相的執取。我、人、眾生、壽者等一切相本來就是無相可得。「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能離諸相——法相與非法相,則名諸佛。你是如何知道「佛」這一回事?是否是心外的釋迦牟尼佛在過去三大阿僧祇劫修行、最後成就佛土、示現成佛、相好莊嚴、度化眾生;是否是心外的阿彌陀佛又有其佛土等等?這一切都是我們聽來、學來的,更確切的說,是從耳朵聽聞得來的,沒有親眼看到;就算真的有能力看到釋迦牟尼佛及其佛土,那也不過是從眼睛耳朵得來的。這一切都是我們的心所變化、所作的。如果要以眼睛、耳朵……身心境界來看佛,見到佛有三十二相、種種功德莊嚴,有佛成就眾生,以及成就的佛土,這樣就是被六根所騙,所以佛在經中說,我們的六根猶如賊,會偷掉我們的心。
凡夫常在六根所知的境界里起心動念、執著、取相,然後生起眾生、佛等種種見解。所謂離一切諸相,即遠離六根的有相知見來看世間的一切。在世間里,我們看到男人、女人、好人、壞人、佛等等,當菩薩不去執取這些相的時候,在他看來,你、我、他,大家都是平等的。此平等並不是你、我、他比較後而認為平等,而是同是心的幻化,幻化中沒有自相可得,所以平等。
好像你去看電影,影片中有國王、士兵、好人、壞人等等,這一切都是銀幕所反射的光、色彩變化罷了。這一切的種種變化,都是我們的心通過六根執取相。當一個人不再執取幻化,覺悟是一心法界。就絕對相信:「我、你乃至佛,都是心的平等幻化,絕對沒有差別的一心法界。」覺悟圓滿時,就知道我與眾生皆是佛。
「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如果有人也如此說,一般人聽了就會很生氣。比方中國的一些禪宗祖師說「見性成佛」,有些宗派的學者就不同意,不但認為不可能,還要誹謗那些祖師呢。可是禪宗祖師卻敢斬釘截鐵地說:你就是佛。在禪宗任何有證悟的參學者,都要向老師肯定自己是佛,這就是禪宗所謂的承當。在中國佛教,就發生很多這類的事情:當修行人覺悟了,自認跟佛沒有差別;不但如此,他還說你跟佛也是沒有差別的。如果修行者自認是佛,而別人不是,這人還有我慢貢高,肯定離覺悟還很遙遠。那些真正開悟的祖師絕對不是這樣,他們看到都是平等,沒有差別的。所以當你聽到:「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千萬別害怕與驚愕,很多人不信那些敢承當自己與佛同行的覺悟者,不信此人離一切諸相,心裡無法接受他那個平凡的樣子就是佛。可是此處的經文聲明佛滅後五百歲,還有人能夠離一切諸相,並且說此人是佛。其實離一切相者必定認為你與佛也無差別!可見凡夫見佛是凡夫,佛見凡夫是佛。然而,離一切相而覺悟是無相的平等佛智,並非成就福得莊嚴的有相佛果現象,所以不必依靠莊嚴國土來覺悟,也不必依靠眷屬來自我莊嚴而覺悟,更不必眾生來成就他而覺悟。因為覺悟是不必圓滿佛的有相功德,此覺悟者沒有莊嚴的三十二相,也沒有國土與眷屬,而眾生執著以有為的三十二相、國土、眷屬、神通等功德來衡量覺悟者,因此,離一切相的覺悟者是不被眾生承認的佛。
關於中國禪宗所講的承當,即修行者自以為有所覺悟時,祖師就問:「你是不是佛?」有些人就會說:「是!」關鍵不在於他回答是佛與否,而是在於他是否離一切相,如果他心中再也不執取任何一個法,他就是一個與佛一樣自由自在的覺悟者,所以他就是佛。凡夫要看到莊嚴的相好、要有佛的身、要有種種福報、種種的功德……認為如此才是佛,這樣的見解就是以佛見、眾生見、我見等來找看誰才是佛。但是,世間萬法,就是無相的法界心,實相無相,無一法可得。在實相中,一切眾生、一切佛都是心的顯現罷了,此心是沒有差別的法界心,《華嚴經》說:心、佛、眾生三無差別。
前面我提過法界心,所謂的菩薩入法界度化眾生,其實就是度自己心中的眾生,菩薩很清楚是心的幻化罷了。所以當一個人知道一切都是心在作用,沒有所謂的心外的法、心內的法、能知的法——心、所知的法——境,他都不執取這些法的時候,這個人就是離一切相的佛。但是,如果你要以種種外相來看他,那他絕對就不是了。因為這種種的外相,是有為的分別心與業力因果所成就的,而有為的外相與覺悟無關。
我曾經說過,如果我不准許釋迦牟尼佛來成佛,佛就不能來。你們聽了,覺得我很狂妄。不是狂妄,而是我很誇張地要讓大家明白是業力最大,即使菩薩有無量的神通,眾生的惡業也能夠阻止菩薩來成佛。為什麼呢?因為當眾生與佛無緣,即使佛來了,他依然看不到!猶如已在山裡的螞蟻,卻永遠見不到山。就是說,一切法是業所顯現,也是心的幻化所顯現,當有佛出現的時候,就是心中顯現這些事情。必須大家的心顯現有成佛這件事情,然後才有人成佛,有人看到佛。心的顯現就是業力的成熟,有這麼一段業力因果從心中顯現,因此,我們就分別:我是凡夫、他是佛。實際上,一切心、一切業與一切法是同一件事的不同描述,裡面並沒有所謂你、我、他,也沒有你的、我的、他的,更沒有是你做的、是我做的、是他做的等等。以佛法來說,成就佛果要具足無量功德,也要靠眷屬的因緣來成就;如果沒有眷屬,菩薩是成不了佛的,不是佛單方面的能力能度化其眷屬,佛所度化的眷屬絕對不會全是凡夫,必須有能力被度化才行,比如釋迦牟尼成佛時必定有能成就阿羅漢、菩薩這一類的眷屬被佛度化。所以成佛,是佛、佛的眷屬與眾生的種種因緣互相影響所顯現,唯有有緣的眾生才能看到佛。以我們現在的因緣,看不到佛,那是我們的業力不允許佛出現。因此,我們不要執著釋迦牟尼佛是自己成佛而與眾生無關。
再舉一個更簡單的例子:今晚我在這裡講經,你不要執著是廣超法師個人的業所造成的。不是的,是很多因緣配合,才能發生此事。那麼,佛為了度眾生而生生世世與眾生結緣,累積無量福德後,雖然圓滿覺悟,還必須在有緣之處才能示現佛果(於眾生六根境界前),可見,佛果是因緣成熟而成就的因果現象。然而,離一切諸相的覺悟者以及佛的覺悟並非因果現象,覺悟者必定見到成佛與未成佛這些差別相是六根的幻覺,更必定見到一切都在覺中,知道自己就是佛,眾生也是佛。因此「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這句話,是真實不虛的!
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
佛告須菩提:「是的!後五百歲中,假使有人得聞此經,能不驚、不怖、不畏,這的確是難得的!」所謂的驚,是驚奇、不相信;怖是害怕、不能接受。這也是這位眾生的因緣深厚,才能接受此經。
因為這金剛般若甚深的佛法,是佛跟初地的菩薩所講的,一般修解脫道的行者不信 「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這些人聽聞這類經典,不但不信,還要誹謗,因此在一些大乘經典中說,不要在小乘人的面前講大乘的經典。在這裡,我說小乘人、大乘人,並不是偏見,是指修行人的心量有大小。眾生髮心有不同,發心的不同有其因緣,即眾生各有因緣,我們千萬不要執著,看不起小乘人,而自己煩惱。所以,如果你聽聞這部經,能夠相信,那你就有不可思議的功德,非常希有!
何以故?須菩提!如來說第一波羅蜜,即非第一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
玄奘法師的翻譯是:「如來說最勝波羅蜜多,謂般若波羅蜜多……」此經所指的第一波羅蜜,就是般若(智慧)波羅蜜,能令你到達生死解脫的彼岸。如果我們聽了智慧波羅蜜,認為就有智慧波羅蜜這件事情,那麼,我們就有「法」的執著,所以佛在這裡就特彆強調,別執著實有智慧波羅蜜這件事情。所以佛說:「即非第一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為什麼呢?第一波羅蜜就是金剛般若智慧,此智慧非生滅變異,從來不曾消失,故名金剛。生滅見者以思惟心執取法相,會以生滅有無的法相來了解金剛般若智慧,以思惟心是無法了解金剛般若智慧,然而此智慧是每個眾生所具有的,但是佛形容說,在眾生位時此智慧被煩惱遮蓋住。金剛般若智慧不是無常法,所以不可修成,如果智慧是修來的生滅法,有生滅的智慧是無法證涅槃的,所以,證悟不生不滅的智慧本身必然也是不生不滅的,凡是不生不滅的法必定是無相、性空,無時間相、無空間相。換句話說,不生不滅的智慧是本來有的空性,是有智慧的空性,如此空性就是萬法本來具有的覺性。金剛般若智慧就是每個眾生都具有的覺性,如果眾生沒有這種覺性,那佛與眾生就不平等了。眾生具足佛所具有的一切覺性,此性在有些經中也稱為佛性。然而,沒有任何法可以擁有覺性,覺性不屬於佛或眾生的,因為萬法本是覺性的顯現,即金剛般若智慧也是業力的智慧幻化。但是眾生執著,把煩惱妄想心所執取的法當成真實的。當你明白了人人具有金剛般若智慧,就知道智慧波羅蜜不可得,也沒有所謂菩薩到達彼岸。智慧本來具有,此岸、彼岸本來不存在。因為眾生認為有我在生死的此岸,所以佛向眾生講有解脫的彼岸。當眾生不再迷惑煩惱執著時,就發現生死不可得、彼岸不可得、到彼岸這件事情也不可得了。因此「第一波羅蜜,即非第一波羅蜜」,即沒有實在的智慧。到彼岸只是佛為了向眾生解釋出離生死而安立的一個名稱,佛向大乘根機眾生則說生死不實、出離生死亦假名安立,對於菩薩而言,生死、出離生死、假名安立,全是一心所顯,不可得亦不可說。
須菩提!忍辱波羅蜜,如來說非忍辱波羅蜜。
前面偏重於說布施波羅蜜,上段又講般若波羅蜜,為何此處又特別讚歎忍辱波羅蜜?因為眾生於順、逆境界生起貪、嗔的煩惱,修布施就是要克服貪心,修忍辱就是要克服嗔心,通過修忍辱而解脫嗔的煩惱,所以說是忍辱波羅蜜。為什麼忍辱波羅蜜,如來說非忍辱波羅蜜呢?當眾生認為有東西可以忍,肯定有不滿意的事物,當內心把不滿意的事物接受下來,才有所謂的忍,有忍就有嗔心。如果心中沒有不滿意的事物,也沒有所謂的忍的煩惱,這樣就不必忍辱了,沒有事物可忍才是忍辱波羅蜜。當一個人在忍受別人、忍受一些不滿意的事物,內心拚命掙扎,無法接受,千方百計地教導自己去忍受,這不是忍辱波羅蜜。當他看到一切事物沒有所謂的不接受,一切都能夠接受,沒有所謂的忍不忍這回事了,此時的忍是無取捨的認可,這樣的忍才能夠到達彼岸,才稱為忍辱波羅蜜。因此,忍辱波羅蜜沒有忍辱的行為,只是名為忍辱波羅蜜。
何以故?須菩提!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何以故?我於往昔節節支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嗔恨。
關於忍辱,如來舉自己的過去生來說明:如在過去生中,歌利王(又譯作斗諍王)割截我的身體,那時,我沒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假使我執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當生起極大的嗔恨心。
傳說:釋迦牟尼佛在修菩薩道時,某一生是忍辱仙人。有一次,歌利王帶宮女們入山去遊獵。宮女們趁國王休息入睡時,就自由去遊玩。在森林中,看見一位修行忍辱的仙人。仙人見她們來,就為她們說法。國王一覺醒來,不見一人,到各處去尋找。見她們圍著仙人在談話,不覺怒氣沖沖的責問仙人。仙人說:我是在此修行忍辱的,宮女們自動的到這裡來問法。國王聽說是忍辱仙人,就生起嗔恨心,用刀砍下他的手腳,看他是否能忍。當時,仙人毫沒有怨恨,神色不變。同時仙人發願:「如果我真的沒有生起嗔恨心,已支解的身體,立即恢復原來的樣子。」發此願後,仙人真的如願以償,身體恢復原樣。
很多人學習了佛法,學習了《金剛經》,以為自己也能「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你看,菩薩的無所住,你做得到嗎?這是真正的忍辱波羅蜜。當你遇到不滿意的事,你忍受、不去執著,依然是有造作的心,是有為法,在禪宗祖師的眼裡,是以善法打倒惡法,這也是修行,好過沒有,但是那樣並非波羅蜜。如此忍到無可忍時,「火山」就爆發了,場面可能不可收拾。從歌利王支解仙人的事件來看,仙人是沒有東西可以忍,如此才是忍辱波羅蜜。
須菩提!又念過去,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於爾所世,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如來又說:我不但在歌利王時如此,在過去於五百世中,作忍辱仙人,也是一樣沒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是故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
菩薩很清楚遠離世間一切虛妄的相,但是他也很清楚,雖然遠離一切,不過心是不能離的。如上我所說的法界心,一切法都是心的幻化,一切相都是心於六根的顯現結果。凡夫取相而在其中生起種種煩惱、執著。當初發心菩薩要遠離對那些幻化相的執取,會執取的是誰呢?就是煩惱、執著的心。在遠離煩惱、執著的心時,遠離、遠離……直到最後,這個覺性(覺悟的心)是絕對遠離不了的。為什麼呢?因為連覺悟的心都沒有,那菩薩是木頭、白痴了。因此,菩薩知道要遠離煩惱的心,並不是遠離覺悟的心,甚至於佛與阿羅漢證悟時,是心證悟寂滅,覺悟的心必定還在,絕對不是心滅了才覺悟!因此菩薩應生無所住心,即可以盡量生心,但是不住在法相裡面,即不迷惑在其中,如此生無所住心。證悟寂滅的阿羅漢不是不生心,只是不生煩惱心,然而,覺悟的心還是存在的。只是心不再去造作任何事情了。也因為這樣,一些大乘經典中,佛在菩薩前呵責阿羅漢是焦芽敗種,那是因為阿羅漢不再生起長遠利益眾生的心。然而,佛絕對不會在凡夫前呵責阿羅漢,而且必定是讚歎阿羅漢的。
因此佛說:菩薩應離一切相而生起正覺的心!當一個人要行菩薩道利益眾生,如果不生心,他就走向阿羅漢解脫的方向去了。然而所生的心,不住在色、聲、香、味、觸、法中,那心要生到哪裡去?
大乘經典中把心分為兩種類:一、住色、聲、香、味、觸、法的心,稱為妄心;妄心的境界,就是所分別的一切法相。二、不住色、聲、香、味、觸、法的心,稱為真心;真心,即是覺性。原本一切法都是心,有時稱為法界,有時稱為清凈心,有時稱為常寂光土……各種名稱;有時稱為佛性,也稱為真如。我們所知的一切法,都是心的變化。此心並無你的、我的、他的。如前面我用星球之間的萬有引力來比喻,一切法互相影響,沒有所謂大的、小的,彼此都互相含容。大乘佛法把這樣的現象,稱為法界。法界就是心在作用,所以稱為法界心。經文說,「不應住色、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色、聲、香、味、觸、法就是六根境界,心知道而不為此生心,「應生無所住心」說明有某一類心是不依根塵而生,菩薩不住色、聲、香、味、觸、法生心,此心就是無生滅有無相的法界心,萬法全體是法界心,無心與法的對立。
若心有住,則為非住,是故佛說菩薩心不應住色布施。
菩薩於法應無所住的心,就是指覺悟到法界心本來無住生心(顯現萬法)。為什麼是此心呢?因為法界心沒有所謂大的、小的,不可稱量;沒有這裡、那裡等方位處所,沒有所謂法的裡面、外面,更沒有所謂心的住與不住的問題。本無能住心及所住法(境界)的法界心,才是無住生心,因此「若心有住,則為非住」,這句話說明覺悟此心者,必定見到此心本來無住。如果修行人心若住在某境界,即心境對立,那就錯誤了!
在中國禪宗也很強調心無所住,曾經有一位禪宗祖師證悟時說:「去年貧,無立錐之地;今年貧,錐也無。」意思是說,他再也不依據任何一句佛法作為安心之處了,即他的心無所住。修行人每每要找一些佛法來安心,要找一個修法來修,總是擔個道理掛在心中,依靠真理走遍天涯,乃至過一生。有些人以「一切皆空」,走遍天下;有些人以「一切都是緣起」,走遍天下。以所信仰的佛法道理來擋住一切,此即是他的心住在佛法道理,落入自己所以為最殊勝的見取見中。修行人的心有住佛法或者不住的差別,如果你心中不再存有任何的佛法道理——真理,就沒有所謂住不住的問題了。「是故佛說菩薩心不應住色布施」,所以佛說發正覺心的菩薩,不應住色等相而布施。
須菩提!菩薩為利益一切眾生,應如是布施!如來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又說一切眾生, 則非眾生。
佛又說:菩薩為利益一切眾生,應這樣的無所住而布施。如來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諸相包括了別心所知的一切境界,與分別心所知的一切相,所以諸相皆是根塵識虛妄分別後而有。非相即是無相,無相不是放下對諸相的分別而無相;無相是一切法本來遍滿法界,不曾分別的覺性。無相即是一切諸相本來無自他相、無生滅相、無有無相、無虛實相、無能知所知相。無相不是無覺無知,是智慧(覺性)自知(是覺性流露的)一切相無相。無相即是寂靜的涅槃,無相即是清凈的法界。無相即是一心法界的圓滿覺性,此覺性即金剛般若智慧。涅槃、法界、智慧,本無相可言,即是非相。前面說過,一切法皆是覺性的顯現,所以一切相皆由此非相顯現,所以如來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又說「一切眾生,則非眾生」。
須菩提!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
佛所說的一切,都是講真實話。如來是真語者:佛講出真正的真理;實語者:佛講的話,絕對沒有假的,統統都是真話;如語者:每個眾生有不同的煩惱、不同的業力,佛就根據不同的情況,如你所知的來說正法;不誑語者:佛絕對不是自高自大,而狂妄地說「我就是佛」,佛是真心如實說,不為名利而說;不異語者:佛所講過的法,不會再修正。但是科學家所證實的理論就不一樣,從前的科學家認為光是走直線的,結果後來被推翻了,其實光是走最短的路線。如果空間是彎曲的,光是走彎曲的路線。以前科學家的理論被後來的科學家推翻了,從前的論說與後來的不一樣,這就是異語。但是異語是沒有存心欺騙,只是後來推翻前語,又有另外的說法。
為何佛要強調自己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因為佛為不同根性與智慧的眾生開示不同的實相以及法門,有些信心不足的眾生,聽了《金剛經》的實相無相法門,會以為佛在其他經典說法不說諸法實相,因此佛提醒大家,一切相即是非相,而且,如來一切時說法開示,所說都是真語、實語、如語、不誑語、不異語,原因如下:
須菩提!如來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虛。
前面說過,佛因眾生不同的根性及境界,而開示諸法實相,因為智慧及聞法的因緣差別,對實相的了悟深淺不一,造成佛滅後因見解差異而分裂成十多個部派,這些部派都共同認為生死輪迴是迷惑,唯有涅槃是真實、是實相。可是每個部派都說自己的教理才是真正的佛法,其他部派的是不純正的。當聽到《金剛經》里講無相,就是實相無相,若認為自己所學的無相佛法最真實,其他部派的不實,當心裡還分別有真實與不真實的法就是取相。
佛所證悟與所說的法,並沒虛實這回事。因為六根所知的一切法都是因緣,而因緣就是心的變化。我們在迷惑中,認為這些變化這樣、那樣……所以佛才說迷惑所知的萬法是因緣假合的,目的是要讓你出離虛幻的世間。我舉例說明:假設我賣茶杯,生意很好,而有人賣另外一種杯子,他的生意不好,結果那個人為了賺錢,就製造出與我所賣的茶杯一模一樣的杯子來賣。我們會說他做的杯子是假的,我的才是真貨,他賣的是假貨,其實兩種杯子都是一樣的質量。我們認為迷者所知的境界和道理都是假相,佛菩薩的境界才是真相。其實迷者所知的境界和佛菩薩的同是一真法界,只是迷者迷惑地把一真法界分別成能知心與所知境,於是就有迷是假、悟是真的分別。所以說原本是同樣的貨色,品質是一樣的,但是迷者說,佛菩薩的是真貨,凡夫的是假貨。本經說如來所得法無實無虛,就是佛證悟諸法實相無實無虛——諸法本來圓覺遍滿法界,就是佛證悟到凡夫和佛所知的一切境界皆無實無虛,一樣都是真貨,從來沒有假貨這回事。換句話說,我們身心現前的一切境界,本來就是法界心不可思議的顯現,真實是如此,也是業的不可思議的顯現。但是凡夫看成不是法界心的顯現,認為這是內心、那是外物、空間有距離、時間有三世……這些都是迷惑六根,才把無實無虛的法界看成有真假的生死涅槃,然後還想找尋真貨——真理與涅槃。甚至於認為有些法是魔說,他不知道外魔皆是心的幻化,降魔是降伏自心。
如來所覺悟的諸法實相——世間的真實情況,是唯一的真實——智慧圓滿的法界心,並非凡夫所認為的萬法中有真假對立的真實,所以說如來所得法無實無虛。
須菩提!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布施,如人入暗,則無所見;若菩薩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
如果菩薩「心住於法」,所謂住,就是執著;所謂法,就是我們所知的一切。如果心在這一切法中生起種種的執著,從中生起任何的見解去做布施,就猶如在黑暗中,見不到一切境物,即沒有真正見到法的真實;反之,菩薩心不執取一切法而行布施,覺悟皆是心的幻化,那就好像有眼睛的人,在日光朗照的地方,能見種種的形色。在此黑暗比喻迷執,光明比喻智慧。
須菩提!當來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於此經受持、讀誦,則為如來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無量無邊功德。
此第四番較量功德。當來之世,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能相信此經的甚深佛法義理,能受持、讀誦這般若經典,如來以佛的智慧全都能夠知道,見到這個人的功德是無量無邊不可思議的。
凡夫執取法的有無——有無相,於是見到世間是生滅無常、幻化的,就會認為釋迦牟尼佛真的去世了、涅槃了。然後,對佛生起種種的見解:現在佛在不在?佛在哪裡?小乘教法認為涅槃已經超出語言範疇,所以佛不是在,也不是不在。實際上眾生與佛是平等的,如果佛的在不在是超出語言範疇而不可說,那麼,眾生也是一樣,超出語言範疇而不可說,在一些了義的大乘經典就形容眾生是不可思議及不可說。因為我們迷惑、執著,才認為我們現在存在在這裡,卻不敢說佛在,或者不在。如果你認為:「佛涅槃了,不是在也不是不在。」那我也要說:「我不是在也不是不在。」為什麼呢?因為我們迷惑地認為:佛是佛,我不是佛……這種種差別。如此,還是不清楚到底佛是怎麼一回事在作用?依佛法說,佛與眾生是平等沒有差別的,都是心在作用。佛不只在涅槃之後,沒有所謂的在不在,即使佛涅槃之前,也是沒有所謂的在不在。同樣的,你也是諸相非相,目前的你不是在,也不是不在。
此處說:如果將來世有人對《金剛經》的佛法生起信心,佛都能夠知道,你說那時佛在不在?在二千五百多年前佛已經涅槃了,你說佛不是在,也不是不在;現在二千五百多年後,你心中對這部《金剛經》的佛法有信心,佛也知道。你是以什麼稱為佛?我們是以過去佛示現人間的形相來認識佛,如今你說:「我本人肯定是在,然而,佛不是在,也不是不在。」這其實是錯誤的!佛與你彼此是平等的。此處說明,佛不但在二千五百多年前能知道你的心,就算現在,佛也知道你的心。為什麼呢?因為時間是虛妄的,過去、現在、未來的時間概念,是我們眾生感覺所產生的幻相。在佛來說,沒有過去、現在、未來這回事。因為我們被過去、現在、未來種種的幻相所迷惑,所以才產生佛曾經存在於世間,佛涅槃後還在不在的問題。
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恆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復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後日分亦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以身布施;若復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何況書寫、受持、讀誦,為人解說!
古代中國分一天為十二時辰,印度分為六時,日三時,夜三時。白天的三時:約十點鐘以前為初日分,十點到下午二點為中日分,二點鐘以後是後日分。前面是講用種種珠寶布施,不如受持《金剛經》;現在更進一步說:假使有善男子、善女人在每日三時中,三度以恆河沙數這麼多的身命為眾生而犧牲——布施,功德更殊勝了!然而,若另有人,聽聞這般若經典,而生起強烈的信心,隨順般若而不違逆,那功德就勝過前面的人,何況更進一步的書寫、受持、讀誦,為他人解說,功德當然更大了!
在很多的經典中有載,佛在覺悟後說:在覺悟前無量劫的修行皆是妄為(迷惑時的所作所為)。當佛覺悟,就好像大夢方醒的人,夢中一切都是妄為。意思是:我們在覺悟前用任何方式去做種種的功德,都是妄為,不如對無為法——無相、無住生心的法生起信心。
須菩提!以要言之,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
總而言之:本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的無邊功德!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發大乘者」,就是發心想要度化眾生,想要成佛的修行者。「最上乘者」,就是智慧、根器很高的修行者。佛法分為:人天善法、小乘法、大乘法,大乘的密宗,其中禪宗、密宗和本經同樣自稱為最上乘。其實,真理本身並沒有所謂最上乘,是依眾生的智慧與心量而說有小乘、大乘、最上乘……如果眾生的心量很小,佛就為他闡釋心量境界小的法;反之,佛為心量大的眾生,講解廣大的法。佛是應病予葯,眾生有什麼病,佛就給予他服怎樣的葯,病和葯是沒有所謂高低的差別。這裡的最上乘者,是指修行者的根性非常好,能夠接受《金剛經》的佛法義理,佛就為他說此經,即本是真如法性的最上乘金剛智慧。
若有人能受持、讀誦、廣為人說,如來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稱、無有邊、不可思議功德。
如果有人能受持、讀誦、廣為人說,如來悉知是人、悉見是人,而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稱、無有邊、不可思議功德。為什麼呢?凡是有相、有執著的行為都是有限量的,因為心量有限,所以造成功德有限。那麼,一個人以無相心而生起的心量是無限的,因為心量無限,功德就不可稱量。本來每一個法作用遍一切處,所以每一個人本來都能夠知道任何一法的。但是由於我們的煩惱執著將心局限在我這個小小的身心範圍內,於是心量變小了。當你的心量很大的時候,就能夠像佛一樣,知曉三千大千世界中的一切法。本來心是平等的,但是我們執著、迷惑時心量與境界都變小了,心量小就不是無量。無相的智慧是不可稱、不可量、無有邊,所以是不可思議功德。
如是人等,則為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何以故?須菩提!若樂小法者,著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 則於此經不能聽受、讀誦、為人解說。
這樣的人,即能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擔是擔在肩上,荷是負在背上。意思是說,能領受信解無相法的人,對於正等覺,就能擔當得起。《金剛經》中所講的道理,是對最上乘的人(初地菩薩)說,並不是對修解脫道的聖者或凡夫說的。當一個人聽聞這個道理,能夠信、解、受、持,完成初地菩薩的果位,就能夠荷擔如來的家業。大乘經典中說,初地菩薩才是真正進入如來之家,他才懂得管理如來的家業,還沒有證悟初地的菩薩,沒有資格荷擔如來的家業。就是說,此菩薩有能力去弘揚、傳播一切佛法。由「能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段經文,說明本經是為登地菩薩開示金剛般若波羅蜜。
在小乘佛法中,解脫道的佛法為大法,世間的善法為小法。在大乘佛法中,成佛的菩薩道佛法為大法;個人解脫的佛法為小法。這裡說的樂小法者,是指只要求自己解脫的人和不想解脫的人。他們著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則於此經不能聽受、讀誦、為人解說。
須菩提!在在處處若有此經,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所應供養;當知此處則為是塔,皆應恭敬作禮圍繞,以諸花香而散其處。
佛對須菩提說:「不論什麼地方,如果有此般若經,一切世間眾生即應當尊敬供養;當知此處則是佛塔的所在,皆應恭敬作禮圍繞,以諸花香而散其處,即應當讚歎供養法。」
複次,須菩提!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讀誦此經,若為人輕賤,是人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以今世人輕賤故,先世罪業則為消滅,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我們造業形成的因果,一是自己的煩惱使我們墮落,另外是我們跟造業的對象之間的因緣。如果你殺死人,得到墮落地獄的業力,此業力的推動者不是別人是自己,是你那殺人的噁心。同時還有一股由對方推動的業力,就是只要有機緣,被你殺的那個人就會向你尋仇,要你償命。如果你有殺人的惡業,然後受持——去實踐、讀誦了《金剛經》,如果被人輕賤,這即是前生惡業轉輕或消滅了的徵兆。因為你的心再也不去執著相,就不會墮落惡道。但是你欠那人的,他會來找你算帳,你跟他之間的惡因緣,是不能靠念經、做善事……來解的,這就是所謂的「冤有頭,債有主,解鈴還須繫鈴人。」為什麼呢?我要打你,是我的心要打你;你要打我,是你的心念要打我。所以當我要打你的時候,你找別人來解怨,乃至求佛都不見得有效;應該解除我對你的怨恨,使到我不打你。當某個冤家要打你的時候,你要找他來解,不是找我。如果我對某些人造了惡業,就算我今世修道,修得怎麼好,只要有因緣,對方的心不放下的話,他依然要找我算帳,這件事靠我本人的修行是不能解決的。如果你聽聞佛法,執著的心慢慢放下,你的很多罪業就能夠消除,但是你跟人家之間的惡因緣,只要你繼續在世間,還是要償還的。
讀誦了《金剛經》後,因為心再也不著相,善的心能轉變過去的噁心,就不會墮落惡道;如果還會被人輕賤,這是欠對方的惡業現在受報,本經說修道時受罪業,是罪業轉輕受的徵兆。因為墮入地獄的業比較重,在人間修道而受罪業時,修道的善心力量強,不但容易接受惡業的苦報,並且不願再造罪,使罪業越來越輕,所以是輕受。
「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什麼呢?因為對金剛般若的無相法——法界心,能夠生起信心,將來當得成佛。
須菩提!我念過去無量阿僧祇劫,於燃燈佛前,得值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悉皆供養承事,無空過者。若復有人,於後末世,能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於我所供養諸佛功德,百分不及一,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
佛以自己經歷的事實,證明受持本經的功德。佛說:我在過去無量阿僧祇劫,未見燃燈佛以前,曾遇到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在這眾多佛前,都是一一的供養承事,沒有空過的;所得的功德,真是無量無邊。但是這樣多的功德,不如在末法時代,有人能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勝過佛過去所供養諸佛的功德。
根據佛經的記載,釋迦牟尼佛的最大弟子——迦葉尊者,在過去的某一世,供養某佛,就憑著那一次的供養,九十一世得生天上、人間。所以因果絕對不是一對一的。有些因果很重,只做一次,好多生承受;有些因果要做很多次,才一次受。所以因果絕對不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那樣的因果誰都會,其實因果是很複雜的。在佛前供養的功德是很大很大的,但是此處說不如一個人能夠聽聞、受持無相法的功德。
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於後末世,有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我若具說者,或有人聞,心則狂亂,狐疑不信。須菩提!當知是經不可思議,果報亦不可思議!」
如果善男子、善女人於後末世,有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即佛把它完全的說出來,人聽了或許會發狂,或許會狐疑不信——認為這部經是魔說的,破壞佛法。當知是經不可思議,果報亦不可思議!
總釋經文下篇
於心如實知見
爾時,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
這是須菩提第二次問佛:「應怎樣安住?怎樣降伏其心?」為什麼他問了又再問?
本經開始時,須菩提問心要如何安住,如何降伏?佛開示應先離一切相而發度眾生心,然後心不住相而修,修行的重點是六波羅蜜,所對的境界是色、聲、香、味、觸、法,因此要以正念正智的清凈心來離一切諸相,所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當菩薩能在六根里正念正智地無住生心後,應進一步看清生滅的心與境界的幻相,此時,菩薩再也不被六根所知的境界所迷惑,不再以六根所知的無常、苦、無我為實相。難道心境幻相的苦、無常、無我就是實相嗎?真正的實相是什麼?所以須菩提明知而再度問,菩薩已經能無住生心後,下一步要如何安心。這時佛開示的重點不再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了,而是告訴菩薩「一切法皆是佛法」,即一切法皆是覺,即一切法即是心,即心是佛,皆真實不虛。所以下文說「如來者,即諸法如義」,又說「此法平等無有高下」。原來一切法、一切心,即真如無相,法法平等,無凡夫可得,無佛可得。此時見到心亦不可得,再也不依正念正智,也不必無住生心了。
佛告須菩提:「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滅度一切眾生已,而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
佛告須菩提:「如果善男子、善女人發心要成佛,應當發這樣的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滅度一切眾生已,而實際上沒有一個眾生得到滅度。」所有的菩薩發菩提心時,都發願要度盡一切眾生,當菩薩成佛的時候,覺悟到沒有眾生可度,如果還有一個眾生可度,那他還沒有成佛。為什麼呢?因為成佛必須離一切相。可是我們認為現在還有很多眾生沒有解脫,是否佛並沒有度盡一切眾生?不!那隻不過是你的某一些迷惑的心念說「我是眾生」。佛覺悟到心、佛與眾生皆在覺中,都是法界心的顯現罷了。一切法即是心法,法界心本在覺中,即心是佛,所以沒有眾生可度。如果菩薩還有眾生見,那他需要繼續修行。
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則非菩薩。所以者何?須菩提!實無有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
如果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則不是菩薩。為什麼呢?因為實實在在沒有一個法,叫做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實無有法」中的「法」是指心。就是說,菩薩在未覺悟時發菩提心,事實上沒有某一個心在發心,沒有某一個實在的人在發心,沒有某一個實在的心念在發心,發心是眾多的心配合的因緣幻化。但是迷惑者認為有發心的法、人、心等。實際上沒有這些現象,是迷惑的心認為有此事。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於燃燈佛所,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
「不也,世尊!如我解佛所說義,佛於燃燈佛所,無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前面已說明沒有法為發心者,這裡說:菩薩覺悟時,事實上沒有某一個法證得菩提,即沒有一個證得菩提的人,沒有某一個實在的心念證得菩提。因為菩提不從修得,萬法本具足菩提智慧,法界的顯現就是智慧的微妙顯現,證得菩提只是智慧的微妙顯現,所以證得菩提時無人、無法、無菩提、無證、無得。
如來——釋迦牟尼佛自稱,在燃燈佛所,有什麼實法能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說:「沒有。如我解佛所說義,佛於燃燈佛所,無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釋迦牟尼佛的過去世——善慧菩薩在燃燈佛的時候,已經證悟到第八地的菩薩果位。以菩薩修道來說,八地菩薩已經圓滿一切利生的功德,此時只須達到智自在、業自在,等待因緣具足,就能圓滿佛果。
當善慧菩薩供養燃燈佛後,佛為他說法,他很清楚是心顯現一切,馬上證悟第八地,正是因為第八地的修行功德,所以一聽完法後,就有神通,立刻會飛上天空。如果他有執著,是做不到的。
觀世音菩薩於千光王靜住如來佛所,聽聞大悲咒,即刻從初地立超第八地;我們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大悲咒,更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卻都沒有成就。法無高低,同樣一句佛法,不同智慧的人覺悟不一樣,所以你要到處去尋找更高的佛法,是愚痴的行為!每個人得度的因緣不一樣,有些人是因為這個佛法得度,有些人是另外的方法得度,所以應該去尋找適合你修行的法門。但是千萬不要認為你所修的法門最無上最好,法門是沒有高下的。
佛言:「如是!如是!須菩提!實無有法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佛說:「如是!如是!不但善慧菩薩在燃燈佛所什麼也沒有得到。」就算釋迦牟尼佛成道時,也不因為得到某個法而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即成佛也無所得。修道是放下執著,即煩惱減輕,看清楚了,就能放下以前的迷惑執著。當煩惱的包袱放下,心越來越清凈,身心越來越自在,那你就能覺悟了。千萬要記得:覺悟是內心什麼也沒有得到,有所得必定是先得到我慢的煩惱。
如果佛所說的一切佛法都要學,學了這個宗派、學那個法門,就以為自己精通佛法,那樣就錯了!那隻會使你的腦袋越學見解越多,甚至有人還想把不同的見解圓融起來。修道猶如出遠門去未到過的地方,若行李太重就無法上路,學佛法是為了修道,可是學太多宗派與法門,結果只成為佛學博士,愛檢驗佛學上的是非而無法一心修道。像我為了應付信徒對各種佛學派系的疑問,必須學會佛滅後各宗各派的理論,這些(凡人覺得合理卻不一定合乎佛法的)理論被學者認為是佛學的一部分,在佛學院讀幾年也未必讀得完,這樣學佛法越學越苦啊!佛不是如此教導弟子的啊!所以千萬不要貪心想要多聞各宗派的佛法,聽聞了太多宗派的道理之後多數人會迷失,不知道何者可信,於是認為此生不可能修行了。那麼,修道時要聽聞怎麼樣的佛法呢?要誠心向修行人求法,不計較宗派、學問或此法高低,只要聽聞「我當下能夠修學與受用的佛法」,必須修了覺得煩惱減輕,身心愉快,必然地要再去聽聞,聽聞了再修。不是學會游泳道理才下水游泳,同樣的,不是把佛法學完了才去修行的;沒有老師指導而自學游泳,多數會溺斃,沒有老師指導而去修行,多數是誤入歧途,所以不要認為我精通佛法,就不必老師了。游泳健將不一定能把游泳技術說清楚,同樣的,修行有成就者不一定通曉一切佛法。所以,在佛學院畢業後的同學們,別以為自己精通佛法,看不起一些不會說法的修行人。修學佛法不以博學為智慧,佛從來不曾要求弟子「學完」整套佛法才去修行。學法以身心輕安自在、增長解脫知見為目的,所以佛教不是以你錯我對的法為正法,是以令身心輕安自在、增長解脫知見的法為正法。修行是先學會修法,修了覺悟實相,然後一無所得。
須菩提!若有法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燃燈佛則不與我授記:『汝於來世當得作佛,號釋迦牟尼。』以實無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燃燈佛與我授記,作是言:『汝於來世當得作佛,號釋迦牟尼。』
佛說:「若有某個法,如來能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燃燈佛也就不會給我授記,說我在未來世中作佛,號為釋迦牟尼。因為實在沒有一個法(佛),能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燃燈佛這才為我授記!」
所謂授記,是當一個菩薩行者修到具足成佛因緣的時候,就會遇到佛來清楚地告訴他,將來在什麼時候,在哪個世界成佛,佛號叫做什麼,弟子有多少,在世多少年,正法、像法、末法多少年,父母種族如何,上首弟子是何人等。被授記的菩薩都是已證悟的菩薩,其成佛的因果勢力已決定。然而,佛也為回小向大的阿羅漢預先記別,以堅定他成佛的信心,以策勵他勇猛精進地修菩薩道。
任何佛在成佛之前,都會有佛為他授記,燃燈佛授記善慧菩薩將來成佛,名號叫做釋迦牟尼佛。當善慧菩薩被授記的時候,他沒有得到任何法,而是覺悟到一切法都沒有差別;眾生、佛平等,都是心的作用。而燃燈佛也沒有東西可以給善慧菩薩的。禪宗祖師以心傳心,也是沒有東西傳給弟子的,能夠給的都是無常的生滅法。就是說,祖師衣缽相傳,只是要讓後人生起信心罷了。
何以故?如來者,即諸法如義。
為何實無有法可得而成佛?「如來」就是不動而來,佛在世間出現,是沒有所謂的來去的來。為什麼呢?因為「諸法如義」,即沒有法在動轉。
動轉是我們眾生的妄心分別造成的,好像看電影,銀幕上的光影閃來閃去,有人物情節在動,其實光不曾動,也沒有人在,是膠捲在動。這個世間的一切現象,也是如此,執著的妄心是膠捲,六根是放映器材,六塵是燈光,六識是觀眾。但是我們認為世間的一切現象真的如我所知所見,不但認為我來世間,也認為有佛來世間。而佛告訴我們:諸法如義,即一切法本來沒有動。然而,你卻看到佛來人間,所以佛又再為我們解釋:如來是諸法如義——不動而來。乃至諸法如義所以「以實無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燃燈佛為釋迦牟尼佛授記」,所以:
若有人言:『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實無有法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須菩提!如來所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於是中無實無虛,是故如來說一切法皆是佛法。
凡夫所見只是以妄心分別眾緣的結果,這凡夫、妄心分別、眾緣等的一切法都是心的顯現,然而凡夫卻以為真實的看到佛、看到人、看到……知道釋迦牟尼佛、知道天地、知道……所以當凡夫聽到如來說「一切法皆是佛法」,肯定不能接受這句話。佛證悟一切法就是心的顯現,沒有一個法不是具有覺性的心,心佛無二,所以一切法皆是佛法。
當你觀看電影,銀幕上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光影在閃爍而已,不是銀幕上有某個東西在動。當你觀諸法時,所看到的六塵境界是心的顯現,不是有外在的法在動轉,一切法是心無差別的顯現,皆是具有覺性——佛法。當迷惑的凡夫心迷六根時,見到一切皆是生死流轉、不自在的。其實不清凈六根所見不清凈的一切,也是清凈法界心所顯現。佛為羅漢說是生死與涅槃,為菩薩說是法界所顯現,為凡夫說是業力報應的顯現;為小乘人說是五蘊、十八界的作用,為大乘人說阿賴耶識瀑流,說空性,說佛性,說如來藏,這種種方便依眾生的根性、智慧高低不同而開示各種名稱,都是為了說明:法界諸法如義。
經文很清楚地說「一切法皆是佛法」,就是一切法皆平等、清凈、皆具覺性、皆是佛性、皆心所生、皆無性相、皆無生滅相、皆涅槃相、皆如如不動。一切法皆具上述法性,所以如來者,即諸法如義,其中無實無虛,佛是如義,眾生亦如義;當菩薩證悟諸法如義時,無一法可得,無一法可滅,此時菩薩覺悟「心、佛、眾生三無差別」。
佛者即諸法如義,所以佛性即諸法如義。佛性即覺性,一切法皆有覺性,所以一切法皆有佛性,但不是一切法能成佛。曾經有一位法師說:「一切皆有佛性,有情無情皆能成佛。」他的見解是「因為有佛性才能成佛;反之,就不能成佛。」當時我指著一堆牛糞便問:「這堆牛糞有沒有佛性?」他回答:「有!」再問「它能成佛嗎?」他遲疑了一下,說:「成。」我接著說:「我把它分成兩堆,哪一堆先成佛?」哈哈,他這回迷惑了,知道嗎?佛法不可以亂亂聽,亂亂學。請弄清楚:一切法皆是佛法,即是指一切都是法界心所顯現出來,所以都是佛法——覺性的流露,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如果你認為有眾生、有佛……這個是這個,那個是那個,這個不包括在那個的範圍里,於是有成佛的與未成佛的法,這些都是迷惑者的看法,不是佛所說的一切法皆是佛法。如果你學到的佛法是從不清凈轉成清凈,從凡夫修成佛,這些全是凡夫法;凡夫法有高低、染凈、凡聖等不平等的法相。清凈的佛法是法本無相,無相法平等無高低、染凈、凡聖,即一切法皆如義,皆是佛法。
須菩提!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佛進一步說,所謂一切法——種種幻化的法相,其實全是無相的真如法性——非一切法,所顯現的一切,同是一心法,無有一法在另一法之外,每一法皆是圓滿十方的一心法界,其中沒有差別,即諸法如義。如此諸法如義的一心法界,佛說即非一切法,為了宣說的緣故,是名一切法。菩薩如此覺悟一切法如義,遠離空有之見,不見有一法何來自性空,非緣起有,非假名有。佛隨眾生而方便開示成有相的緣起法相與無相的真如法性,這一切全是覺性的顯現。所以,此經闡明的「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並非根塵識的緣起性空,亦非性空唯名。
須菩提!譬如人身長大。」
須菩提言:「世尊!如來說人身長大,則為非大身,是名大身。」
上篇里佛以凡夫修得身如須彌山王,比喻此凡夫福德很大。在此佛向須菩提重提人身長大,世間最大的大身就是佛的報身,佛能現無量身,乃至最大身,而一切佛身非身,所以為非大身。佛隨順世間人說人身長大,但是佛並沒有像世間人那樣認為有大身的想法。好像我們拿筷子吃飯,如果有一個地方的人,沒有看過筷子,在他看來,那隻不過是你很善巧地使用兩根竹子罷了。他根本沒有所謂的「你拿筷子吃飯」的看法。須菩提知道佛並沒有「大身」的看法,所以回答:「如來說人身長大,則為非大身,是名大身。」這裡以佛身為喻,說明佛為眾生說種種法相,並非有實在某個法,都只是「名相」,而目的要告訴我們,一切名相所指的法相,其實是實相無相,無相中無有一法可得,生死、涅槃、法界、真如一切平等,即諸法如義,所以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
「須菩提!菩薩亦如是。若作是言:『我當滅度無量眾生』,則不名菩薩。何以故?須菩提!實無有法名為菩薩。是故佛說,一切法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
當一個人發心要度眾生的時候,整天心想著、認為要度很多眾生,意味著這個人對外境有執著,他不知道是心在作用,這還不配稱為菩薩。根據大乘的經典,菩薩有很多分類,真正能夠稱得上菩薩的,能夠入如來之家的,是從初地菩薩開始。在初地之前的初發心菩薩行者,其心反反覆復,可以說是菩薩,也可以說不是;今天他說要做菩薩,可能明天他說不要了。當菩薩行者修到初地菩薩的果位,就不會說:我當滅度無量眾生。為什麼呢?「實無有法名為菩薩」,菩薩不但覺悟到沒有無量眾生可度,也覺悟到無能度眾生的菩薩,因為初地菩薩覺悟到一切都是心的幻化,一切法皆因自心中分別而有,乃至緣起性空亦從分別心建立,所以佛說:一切法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前面說到當初地菩薩證悟諸法如義時,已覺悟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此時菩薩度眾生就是幻化自心,而無外在的眾生可度,所以初地菩薩並非欲滅度無量眾生而有願。然而,初地菩薩還有所知障,雖然能在其所知的法界里無住(六塵的人我相)生心而心見諸法如義,可是,當所知障造成無法超越其所知境界時,其心無法覺遍法界,因為心的幻化力不遍法界,所以,八地以下的菩薩欲令心覺悟圓滿法界而有願。
須菩提!若菩薩作是言:『我當莊嚴佛土』,是不名菩薩。何以故?如來說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
在前面已提到菩薩莊嚴佛土,這裡為何重說呢?因為前面的莊嚴佛土,佛開導菩薩不應住色、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進一步開示聖賢修行時的無為法差別,更進一步說菩薩莊嚴佛土。到了這裡的莊嚴佛土,佛教導菩薩如實知見一切法,不再是修心無住了。
當菩薩的道行修到莊嚴佛土時,此菩薩已覺悟到莊嚴佛土就是心的幻化,菩薩知道莊嚴佛土就是莊嚴幻化的心。所以如來說菩薩莊嚴佛土時,沒有一個實在莊嚴佛土的行為與相貌。但是在我們看來是有的,因此是名莊嚴。
須菩提!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
如果菩薩通達無我相、無法相,如來說這才是真正的菩薩。大乘認為初地菩薩已經破我見,從斷煩惱障上至少是小乘的初果,在斷所知障上比阿羅漢還殊勝。然而,釋迦牟尼佛最後一次降生人間已超越十地菩薩,依南傳佛教說是凡夫菩薩。其實這是極大的錯誤,因為南傳佛教經典記載著佛出世的當天就說:「這是我的最後一生。」這是無師自證,如此成就以小乘果位來說最少是辟支佛呢!
凡夫以六根境界所知為知,然而,「知」不一定是六根才有的事,以下以五眼的不同境界來說明「知」。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肉眼不?」
「如是!世尊!如來有肉眼。」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天眼不?」
「如是!世尊!如來有天眼。」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慧眼不?」
「如是!世尊!如來有慧眼。」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法眼不?」
「如是!世尊!如來有法眼。」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佛眼不?」
「如是!世尊!如來有佛眼。」
五眼,是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眼在佛法里代表智慧,能照見破除無知,叫做眼。凡夫迷惑於所知境界而生煩惱,這叫做煩惱障。阿羅漢與菩薩對所知境界無知,這叫做所知障。天眼能照見破除肉眼所知境的無知,慧眼能照見破除凡夫的煩惱障,法眼能照見破除菩薩的所知障,佛眼能知一切法。
佛問:「如來有肉眼嗎?」須菩提答:「如來有肉眼。」世間人類的眼根,叫做肉眼。我們人類是通過六根——眼、耳、鼻、舌、身和意,知道世間的一切,其中,眼睛和耳朵是智慧來源的主要渠道。因為人類眼睛器官的局限,只能看到眼界所對的境——色塵,即必須有光線,我們才能夠看到東西,所以肉眼所知有一定的範圍。不同動物的肉眼所看也有不同的範圍,比方人類的肉眼,只能看到紅色到紫色之間的光線;有些動物能夠看到紅外線、紫外線,這是人類所不能看到的。
佛問:「如來有天眼嗎?」須菩提答:「如來有天眼。」天人的眼睛,叫做天眼。天眼有好幾種,欲界天人的天眼,是由修福報得來的;色界天人的天眼,是由定力得來的。比較強的天眼能夠看很廣的境界,比較差的天眼所見的境界就相對的小。但是所有的天眼都有其共同的能力:不論大小、遠近、亮暗、阻礙,天眼都能夠看到;此外,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擋住天眼所看的範圍。比方有天眼的人,就能夠看穿這堵牆,看到牆背後的情景。佛教說,娑婆世界是一個三千大千世界,極樂世界只有一個世界。在娑婆世界裡以人類所住的日月的範圍(太陽系),稱為一個世界,一千個世界合稱一個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合稱一個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合稱一個大千世界。天眼有能力的不同、境界的不同,所看的範圍有廣大和狹小的差別, 所有天眼無法看到自己所在界以上的天人境界,比如欲界第三天的天人,就不能看到欲界第三天以上的天界。初禪天的天眼能夠看一個小千世界的範圍,二禪天的天眼能夠看一個中千世界,三禪天的天眼能夠看三千大千世界。佛經有載,色界的天眼只能在初禪天的定心使用,因為二、三、四禪天的天人定力很深,所以那裡的天人沒辦法動用,必須把定力退到初禪天,才能夠使用天眼。
我們用肉眼看東西,要有光線為助緣;天眼就不同,不必有光線,即使是在很黑暗的地方,天眼也能夠看。天眼絕對不是人類的眼根,是心的一種能力,因為它是在眼識的活動範圍,所以被歸入眼睛的類別中。
佛問:「如來有慧眼嗎?」須菩提答:「如來有慧眼。」慧眼就是智慧。慧眼能夠看清楚生死輪迴、佛所講的世間苦(不自在)、空(沒有自性)、無常(因緣生滅)、無我(沒有主體)的出世間解脫的佛法,而使修行者朝向解脫、放下執著。聲聞有慧眼,從初果、二果、三果到阿羅漢果的聖者所具有的慧眼都不一樣。證悟空性的小乘聖者有慧眼,慧眼能夠破除煩惱障。
佛問:「如來有法眼嗎?」須菩提答:「如來有法眼。」法眼能夠清楚知道世間的一切法,心與萬法的變化、來去,前因後果,以及佛所講的道理。肉眼與天眼必須境界現前,然而,法眼所知的境界不必在前,只要是法眼所知的範圍內即能知道這些境界。菩薩有法眼能知一切法,法眼能夠破除所知障。
法眼和慧眼所觀察的角度不一樣,慧眼所對的境界是法理,當觀察一切法時,慧眼知道都是生滅無常,因緣在變化,沒有主體等真理;法眼知道大千世界一切事物怎麼來,怎麼發生。比方說,現代人使用的電腦是怎樣來?怎樣發明的?以人類的知識都知道是慢慢研究開發,製造零件,把零件組合成,是很複雜的事情,不過無論任何複雜的法發生了,法眼要知道就能夠知道。從初地、二地、三地……十地菩薩之間的法眼的深淺也不一樣。佛也有法眼,能夠知道一切法的來來去去,好像《放牛經》中記載,放牛人只知道十种放牛法,佛卻知道十六種,這就是佛的法眼無礙。然而菩薩的法眼還有障礙。
佛問:「如來有佛眼嗎?」須菩提答:「如來有佛眼。」佛眼與法眼的不同:法眼知道一切法的來來去去,但是在菩薩與佛之間,還有一個很大的差別:佛覺悟圓滿而具有佛眼,一時皆能遍知一切有相無相的法,所以稱佛為正遍知。佛能夠在這個世間自由自在地出入,菩薩還不能如 佛那樣自由自在地出入世間。所以大乘佛法稱佛為業自在者。菩薩對自己的業還有不自在,因為還有所知障。
佛闡明這五眼,其實是要告訴我們佛的覺悟,並不是用我們肉眼所認識的那樣子罷了。佛的肉眼、天眼,實非人天的眼根可比。佛的慧眼、法眼非羅漢與菩薩所能比,更何況是佛眼,屬於心法,不從眼根得眼之名,是依智慧的能知能見而稱為眼。佛眼覺悟法界心的本具智慧。尤其佛眼的所知能力,超過前四眼所知,佛眼能知廣大無相的法界,在無相的法界里無有一法不知。這是法界心的圓覺本質,也稱為佛眼,唯有佛眼能圓滿地如實知見法界萬法本來是覺性圓滿的顯現。
「須菩提!於意云何?恆河中所有沙,佛說是沙不?」
「如是!世尊!如來說是沙。」
佛問:「恆河中的沙,我說它是沙嗎?」須菩提答:「是!如來說是沙。」佛在度化眾生的時候,是隨著眾生的因緣、能力而說法。當人類看是沙,佛也跟隨著我們說是沙。因為當時人類能見到的物質數量最多的是沙,所以佛以沙為比喻、以沙為題材,為他們講解佛法、講解世間的道理。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一恆河中所有沙,有如是沙等恆河,是諸恆河所有沙數佛世界,如是寧為多不?」
「甚多!世尊!」
佛再問:「如一恆河中所有的沙,每一粒沙等於一恆河,有這麼多的恆河中所有的沙數的佛世界多嗎?」須菩提答:「很多!很多!」我們眾生只看到眼前的事物,有天眼的眾生所見能夠超出自己的世界,好像梵天能夠看一個小千世界,佛眼更能看到無數恆河沙的佛世界。
佛告須菩提:「爾所國土中所有眾生若干種心,如來悉知。何以故?如來說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
佛告訴須菩提:「在無量無邊的國土中無量無邊的眾生,他們的每一心念,佛都能夠知道。」這是佛眼的能力,菩薩的法眼也能知道他所在的國土裡無量無邊的眾生,但不是無量無邊國土裡的眾生。為什麼佛眼有此能力呢?因為一切法、一切心皆彼此含容,而且遍滿法界,所以佛與一切眾生的心當然也是如此,都是同一個不可分離的法界心,是不可分離的覺性。佛已圓滿證悟此圓滿的覺性,所以佛能夠知道一切心;菩薩證悟此覺性不圓滿,只能夠知道其所知的範圍內眾生的心;凡夫執著自己身心為心,就只能知自心。
為什麼皆為非心呢?心與萬法就是法界光明的莊嚴顯現,是不分彼此的,心與法無差別,皆是無相的,所以「皆為非心,是名為心」,只是為了以語言說明而叫做能知的心。然而,心是不必依語言就能互相溝通的,乃至萬法一向來都在互相溝通,亦不必依語言,原因是法界心中的心與法本具無彼此的覺性。此心在本經名為非心。
因為凡夫認為有眾生、有物質、有思考……才有所謂分成心、物質等等差別。凡夫認為能夠知道的功能,才叫做心;心所知道的東西叫做法。如果你知道這一切因緣互相覺知地互相影響,其影響遍法界,即每一法皆遍法界,是圓滿的覺性不分彼此,每一法皆具有心的功能——覺性,所以此心是萬法一如的法界心。那麼,它沒有所謂的這個是心、這個不是心,這個是法、這個不是法……都沒有這種種分別。在法界的光明裡面,沒有所謂能知、所知的差別,全部是有覺性的法,就是心。所以一些覺悟的中國禪宗祖師說:「心外無法,法外無心。」佛說,「這些皆為非心,是名為心」,非心並不是我們現在思考的心的反面,而是指法界心。如果你不喜歡心這個名稱,那就把它叫做法界光明,這就是大小乘都提到的心本質是光明,中國佛教把它簡稱為真如法界。法界就是一切法、一切心,心法不二。為了方便大家了解法界即是一心法界,所以在此稱它為法界心。一切法皆具覺性,沒有能知的心與所知的法的差別,因此不可以分別成是心或是法。所以說一切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
所以者何?須菩提!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金剛經》中的第一名句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第二名句是:「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這兩句經文是初學《金剛經》者的最愛,已經成為信徒的口頭禪。
關於三心不可得,在中國禪宗有個膾炙人口的故事:從前,中國四川省出了一位著名的講經師,專門講解《金剛經》,也註解此經,其所註解的《金剛經》很長,卷數很多,他每次擔著《金剛經》的註解,到處去跟人家講經說法,因為他俗姓周,人家就給他一個外號,叫做周金剛。後來,他聽說禪宗有所謂的明心見性、見性成佛,他很氣煞,不信。他說:「經中說菩薩修了三大阿僧祇劫才成佛,禪宗卻說今生就能見性成佛,哪裡有這麼一回事?」他不同意,就到處去找禪師理論。當他走到灃陽,看見一個賣點心的老太婆,他向老太婆買點心,那老太婆看到他扛著很多東西,就問他扛什麼?他說是《青龍疏抄》。老太婆問他:「《金剛經》中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你要點的是哪一個心?」他經不起老太婆這麼一問,就愣住,不知所措。他覺得這老太婆不尋常,就請教她的老師是誰,老太婆指示他朝山上去,在那裡會遇到一個禪師,德號龍潭。龍潭是地方名,古時中國人因為尊敬高僧大德,不直呼他們的名字,而用他們所居住的地方名來稱呼他們。他見到龍潭禪師,論說佛法幾天後,就要動身回去,當時天色黑暗,龍潭禪師就點了一個燈籠給他照明。當周金剛要接過燈籠的時候,龍潭禪師就把燈籠吹熄,周金剛就在此刻覺悟了,他就是後來有名的德山禪師。德山禪師覺悟後,就把《青龍疏抄》燒掉。那天過後,他就離開了他的老師。他的老師——龍潭禪師說,那個人下山以後,就去呵佛罵祖。
過去、現在、未來心不可得,首先要弄清楚,過去、現在、未來不可得,然後才弄清楚心也不可得。以佛法來說,時間最不實在,時間的過去、現在、未來是不存在的,它是人類捉摸不著卻迷以為真的幻覺。現代科學家以相對論說:隨著火箭速度的增加,從地球觀察到火箭里的時間會變慢,而火箭里的觀察者不覺得時間變長。時間能夠變長變短,在佛經中早有記載,那些不可思議解脫的菩薩,能夠用神通使得某個世界的時間變長,或者變短,而那個世界裡面的眾生不知道。可見佛法認為時間會變長或變短,甚至說可以通過心的影響,人為的影響使時間變長變短。
時間到底是什麼?大乘佛法說,時間是一個不實在的假相,因為我們每一剎那執著一念接一念的心念活動,使我們產生時間的概念。我們運用第六意識來認識世間,如此才產生時間的分別;如果我們遠離了第六意識的分別,就知道時間是不可得的。
那麼,昨天、今天、明天是怎麼一回事?你覺得昨天已經過去了;現在生活在今天,今天還沒有過去;明天還沒到來,你還沒過明天的生活。你感覺你活在時間裡,以為時間猶如射箭一去不回,是一條會自動由過去時直線向前推進到未來時,是沒有第二分叉的唯一直線。但是以佛法來說,時間的流轉並非唯一直線。小乘佛法說,依個別業報而使到六根感覺到不同的時間,不同境界有不同的時間覺受,即是說,時間不是只有一個,是多元的,然而,個別的眾生(六根)只能有唯一的時間覺受。大乘佛法說,時間是心的顯現,因為心的多元變化,對時間的覺受也是多元的;乃至心可以變化時間,菩薩可以「一時」出現在不同的空間,這「一時」在個別空間境界里的時間覺受是不同時的。也就是說,菩薩對 「一時」的覺受是廣闊無邊的。
我用比喻來說明:現在你們見到我,下個星期又見到我,如此在你的境界中,我出現了一次,又再出現一次。但是在這個期間,你也見到了其他的人,他們也出現在你的境界里,你的心把這些境界出現的次序依念念相續的排列起來,這就形成了你的時間。一秒是人類所規定的時間單位,所以我也用秒來說。在我們無量的業中,這一秒出現一個境界,那一秒又出現一個境界,下一秒再出現另一個境界……如此,一下子出現了廣超法師,一下子出現了遠青法師,待會兒果輝法師出現了,如此看到不同的人出來了。那是什麼一回事呢?那是因為你跟廣超法師有緣,因緣到了,他出現;因緣到了,遠青法師出現;因緣到了,果輝法師出現;那因緣又到了,噢,廣超法師又出現!然後你說:這就是我的時間。再比如,一個盤子裡面有無數珠粒,一隻螞蟻正在某一粒珠上,接著走到另一粒珠。於是,螞蟻覺得它從第一粒珠走到第二粒珠,當它繼續走到不同的珠子去,假設它花了十秒走到第十粒珠子。其實,珠子本來都在那裡,是沒有次序的,螞蟻把它所經歷過的珠子的次序感覺當成它的時間的順序。每個眾生的無量無邊的業也是無序的,業果的顯現猶如螞蟻經過無序的珠子,當業所顯現無序的境界出現(經歷)於六根前,眾生卻覺得是有序的,覺得業報依次第的出現了,其實那些業並沒有如此的次第,而是本來就在那裡。換句話說,業的本身是沒有過去、現在、未來的。其實,你那過去到未來的無量無邊的業一直在因緣變化中,只是未在你當前的身心境界範圍內出現,所以你無法覺知而已。是你的心從業海中抓出(執取)不同的業來看,在六根門前一個個、一念念地看,這就形成了你一念接著一念的時間觀念。因為人類的共同業習形成共同的時間感受,更讓我們確信大家一致的時間感受是對的,其實,不同類眾生的時間感受是不一樣的。所以佛法說,時間是不實在的幻覺,我們卻把它當成是真實的。
現在再講回:「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中的「心」,一般人執著認為我們能夠思考的第六意識才是心。但以佛法來說,心不只是如此,眼睛看的也是心知,耳朵聽的也是心知……即六根的作用都是心知。這是生滅變化的心,也是我們迷惑的時候所知道的心。它是一種轉換,是我們過去的業、習氣以現有的六根的方式把心的顯現轉換成境界,不同的習氣就用不同的方式來轉換,然後心中的想心所就說:我看到了、我知道了、我想到了……這些都是不實在的。當你除去了這個轉換,那麼,就什麼也不是了。為什麼呢?如果是畜生,所看到的東西跟人類的不一樣;如果是餓鬼,所看到的東西也跟人類的不一樣……各種眾生有不同的轉換,有不同的能力,各個看到不一樣,那麼,你說誰看到的才對呢?我們人類當然以人類所見為對,天人就必定以天人所見為對,鬼認為它看到的才是對的。到底誰才是對的?統統都不是。當全部的轉換都除去之後,什麼是對的?什麼是不對的?
如上我所提到的,當這些思惟、知識都拿走,不依器官來轉換,你就會知道:噢,原來你和一粒原子(微塵)一樣,與整個三千大千世界都有關係!因為我是以原子來說明,所以說成原子與世界的關係。但是原子沒有範圍,原子並不把自己裝進原子裡面。如果原子的存在只在原子的範圍裡面,那它肯定就不能夠影響月球。所以這個世間的一切都在互相影響,沒有所謂誰的、不是誰的。沒有所謂這個是什麼、那個是什麼,心不分你的、我的,統統都不是。當我們用六根轉換後的方式去了解,結果變成有三心可得。因此,三心不可得,是指通過你的六根轉換後得到的心相與法相,都是不可得的幻化相。如果你對六根所得到的幻化相都不執著了,是否另外有真理可得?也沒有。為什麼沒有呢?因為離了六根所知,無相可得,沒有誰是誰了,然而無相併非一切皆空無的無相,是無相的心幻化無相的法,此心即一切法本具覺性,覺性不依六根而有,是萬法的實相,佛稱它為法界光明。這法界光明是除去幻化相的執取後就能見到的真理嗎?不!如此純一的真如法性,無幻化相可除,不見假真,無是非,何來真理?
佛法說時間是六根感官錯覺而產生的概念,龍樹菩薩所著的《中觀論》中用邏輯推理,以時間上的矛盾來破除時間的概念。因為這些邏輯推理很複雜,在這裡不夠時間談論,那麼,我就以業更進一步闡釋「三世」的問題:
關於時間,很多人認為它是很真實的。首先讓我們來看,佛怎樣說我們眾生的行為。佛說,我們的一切都是業,就是過去所做的業力因果,造成我們有今生。我們今天同坐在這裡,是由我們過去無量無邊的業海中的某些業現前而看到的。就是說,我們有無量無邊的業,這些業並非全部現前,只有跟我們現前所看到的境界有關的業才現前。那麼,那些沒有現前的業是怎樣的呢?前面我說過,如果你在這個世間修彌陀凈土法門,那麼,當你今生死後,就往生極樂世界,蓮花化生。你在此世界修持的當下,極樂世界的蓮花就開始生長,等到你往生凈土,就化生在此蓮花里。目前你無法看到那朵蓮花,那是因為你只看現前的人間境界。就是說,你做了一些影響極樂世界的業,使到極樂世界裡與你有關的那朵蓮花生長。因為你只能看現前的境界,並且當成是你的現在,於是,如今已在極樂世界生長的蓮花,被當成是未來才有的事,好像目前跟你無關。等到你往生那邊化生的時候,你說:「噢,如今我蓮花化生,是我過去在娑婆世界時修了凈土的業!」 可見未來的業在當下的每一剎那中變化。
同樣的,我們今生在這裡,也是因為過去做的一些業,現在我們受用這些果報。以佛法來說,有所謂的引業、滿業……各種解釋。眾生的業之間有很多不同的因緣組合,好像我們這一班人,就有這一班人的因緣;你回到家裡,有家裡的因緣。但是你那迷惑的心不理其他的業,只執取六根現前所觀察的業為境界,把這一剎那的境界當成真實的現在。就是說,現在你和我在這裡,因此沒有看到家人,然而,由於你跟家人有過去的業力因緣,雖然你沒見到他們,你依然和他們保持業的聯繫,此(只在六根前過去而實在不曾過去的)業的聯繫現在依然持續變化與發展。眼前的業、過去的業及未來的業,都在現在的每一剎那中變化。我們的業習執著六根,執取境界,就只看眼前的業,才當成是我們目前的現在,其他的我們不看。現在你去想想一下,那些不同的業因緣是不是當下都在進行中?比如你家裡跟你有關的業因緣,現在雖然不在眼前,但當下都在進行中,明天跟你有關的業因緣當下也在進行中,昨天跟你有關的業因緣當下也在進行中。但是你只認取眼前的境界為現在。你那迷惑的心把一幕一幕的境界,一念一念地順序排列起來,以為那是外在的時間性,你是如此地感覺時間的過去、未來與現在。
如果我有天眼通,我以神通來看你的業,看了你一百年後的因緣,然後再看你一百年前的因緣;當我以神通看的時候,雖然是看一百年後的境界,卻是我當下的第一秒鐘;下一念看一百年前的事情,卻是我現在的第二秒鐘;你的過去和未來的某時變成我當下時間中的第一秒和第二秒。即使你沒有神通,也是一樣的,你目前看到的一切,是你過去無量業緣中的某個境界現前,變成是你的第一秒;由於心執取而無法自在做其他選擇,只能追隨同一個業緣,於是無法擺脫這境界而再看下去,結果你認為是現前的第二秒。在你認為目前的第一秒和第二秒,只是因緣的延續演化,而你覺得是現在。但是有神通者不一定是如此,他們能選擇看你業里百年前和百年後的某個業緣,當時在他的感覺上不過是現前的第一秒和第二秒。所以說,時間是通過六根得來的錯覺,它的前後次序是六根的錯覺所告訴你的,實際上,時間並不如你現在所感覺的次序那樣。時間是如此,生死輪迴也是一樣,它並不是如你想像的一個接著一個的次序。因為我們執著身心一個接著一個的活動,在感受上如此,就覺得時間與生死向前進。
剛才我說,我們無量無邊的業都在發展、都在前進中。我用發展、前進來描述時間的情況,而時間的前進也不是如你想像、感覺那樣。一切事物的變化過程並非依你的時間前進,只是我們身心六根的結構,使我們得到時間的概念。因此,過去、現在、未來並不是像我們所認為的那樣,固定的作一條直線前進。如果我們有神通,就可「截取」前面、後面來看,如果我先看你的未來,然後看你的過去,於是時間之線就不成線,因為我的時間之線與你的不一致了。
假設你在過去造了一個惡業,想通過修懺悔法門來轉變,然而,如果你認為過去所造的業已經過去了,那麼,怎能通過現在懺悔和修行來改造它呢?由此可見,它並不如你想像是過去了。又比如我過去殺死了一個人,今生死後要受墮入地獄的果報,但是佛法說,眾生可以通過修行,擺脫去地獄的業,於是我今生努力修行,能擺脫過去的殺業而解脫生死。因為修行就是影響我過去的業,也因此才能夠改造業,可見業並不是如你所認為,它已經過去了,但是你內心感受到所造的業已過去。你也可以在過去的業因中進一步創造將來,即現在你通過做某些業加強(你以為過去了的)某些業因,使將來得到相關的果報。一切業都是如此地被繼續與創造,業不會因為你覺得過去了而停頓著。造業與受報在你的六根時間感受上是過去、現在、將來,然而,現在的你時時刻刻都和你所有的業保持聯繫。就是說,你所認為的現在所做的業,竟然能夠創造未來、能夠改造過去。從這一點就說明:對於業的活動來說,沒有過去與未來,所有的業力一向都在繼續前進中,而不在三世里,但卻被六根看成有業報三世。我們所認為現在的身心行為,能夠影響我們的過去,也能夠影響我們所以為的未來。其實這說明業不曾停留在過去、現在、未來,只是我們的六根境界那樣的分別。所以在業的作用中,沒有時間這回事。
我們無量無邊的業力會前進,是具有覺性的心在推動,對佛來說是心的顯現,對凡夫來說是煩惱造業與受報,以現代科學來說是能量與粒子形成萬物。在此心的顯現中,我們迷惑執著某個境界,就以為我們在裡面生活。佛菩薩能夠一念知道一切,這就猶如在一個原子中看到三千大千世界與它的關係。空間也和時間一樣是六根境界,如果你擺脫六根的境界,就會發現時間、空間是不可說,是幻化不實的;反之,落入六根境界里認為時間、空間是存在的。
前面說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不可得;同時我也提到三時也不可得,即時間的過去、現在、未來是不可得,不能成立的。
講到這裡,相信大家已能打破自己原有的時、空、心、物等觀念了。唯有拋掉這些由六根境界的限制得來的知識,你才能進一步明白為何過去到未來那麼無量無邊眾生的無量心念,佛都能知道,原因就是三時本一念心造就。而且諸心非心,心與萬法原是一心法界,凡夫與佛皆同一法界。佛能知你,你也能知佛,所以諸佛從此經出,諸經從此心出。你雖聽聞佛說,但是佛未曾說,你未曾聽。皆是一心演萬法,他演的是佛,你演凡夫,可惜你忘了只是心在幻化演戲而已,結果執取那幻化的苦惱身心,只見到凡夫與佛,不見那就是心,此心即金剛般若波羅蜜。
須菩提!於意云何?若有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是人以是因緣,得福多不?」
「如是!世尊!此人以是因緣,得福甚多。」
「須菩提!若福德有實,如來不說得福德多;以福德無故,如來說得福德多。
佛問:「如果有人以充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來布施,這個人因此所得的福德,多不多?」須菩提答:「此人因布施所得的福德,多極了!」佛隨即說:「假使福德有實在的,如來就不會說他得福德多;因為福德沒有實在的,所以佛才說得福德多。」
什麼叫做福德有實、無實?當我們修福業時以為確實完成某個善行,那麼,我們就可以數得到多少福業。我們認為無量無邊福業,還是有限量的。只是因為我們無知,認為不可以數;如果有神通的人,他要知道,就能夠知道。曾經有一個外道指著一棵樹問舍利弗尊者:「樹上有多少葉子?」尊者連算都不用算,就說出樹葉的數目。那個外道很聰明,他摘下一枝小樹枝再問:「現在樹上還有多少葉子?」尊者也不用算,就講出葉子有多少。外道把尊者前後所說葉子的數目相減,減完後,他再點算摘下的那枝小樹枝上的葉子,結果一點也沒錯!前面提到有相布施的無量無邊福德都是可以數的;無相布施才是無量無邊的福德,就算有神通的人也無法估量無相的福德。
佛在前面幾次講到無住生心的福德無量,為什麼佛要在此處說福德無實?原來無住生心的無量福德,是因為在六根境界里修無住心,才可說福德的有量、無量,一旦離開六根境界,實際上福德是不可得,因為三心都不可得。不只是福德不可得,乃至無量世界、無量眾生、世間一切法皆不可得,佛講某個法的多、少,是因為我們眾生認為有法的多、少,佛才隨順我們說的。佛跟我們說福德多和少,而福德是不實在的,福德只是心的幻化而已。凡夫所謂的多和少是實在的,佛說的多和少是不實在的,兩者的觀點是不一樣的。
須菩提!於意云何?佛可以具足色身見不?」
「不也,世尊!如來不應以具足色身見。何以故?如來說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
佛問須菩提:「可以從具足身相中見佛嗎?」須菩提答:「不可!如來是不應以具足身相而見的。」為什麼呢?佛以三十二相的身相在人間出現,而我們說佛具足三十二相。其實一切都是因緣,佛是以無量無邊的功德、累積很大的福報而得到三十二相,如果我們執著有佛、有三十二相,那我們就可以說有佛具足三十二相。佛並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眾生,只是眾因緣的聚合,三十二相同樣也是因緣的聚合。在眾因緣的聚合中,別以為有某個人在造業,絕非是他個人想要造,就可以造業;必須有眾多眾生的因緣來配合,他才能夠造業,如果沒有其他的眾生配合,任何人什麼業也造不了。佛的三十二相是依眾生的因緣而修成的,因為佛修三十二相時有緣眾生也在場,這些有緣的眾生就可以看到佛的三十二相。並非佛個人能夠成就這件事情,但是我們說是佛自己做的。因此,我們就用三十二相來分別,說這是佛修成的,如此,我們就用三十二相來看佛。所以須菩提說:「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佛在此提醒大家,不可以具足身相見佛,是為了容易明了下一段經文——無真實的說法者。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可以具足諸相見不?」
「不也,世尊!如來不應以具足諸相見,何以故?如來說諸相具足,即非具足,是名諸相具足。」
前面的具足身相見佛,是指以三十二相——佛身,來分別什麼是佛。佛又進一步問須菩提:「可以從諸相的具足中見佛嗎?」 此處的具足諸相見是指見佛的種種事業功德,比如佛的威儀、慈悲、智慧等等,這些事業功德讓眾生覺得有佛來度化他。
須菩提答:「不可!如來不應以具足諸相而見的。」眾生迷惑六根的境界,就分別你、我,所以每次發生事故,就找肇事者,比如世界大戰是誰造成的?又比如打勝戰的是未戰死的將軍,絕對不是陣亡者,所以一切相就是這樣分別成的。因為我們執取相,就尋找這個相是誰行動、誰被做、誰做等等;這也就產生在修福報中,誰是布施的,誰接受布施,布施是怎麼回事……這些種種的相,而我們就用這些相來看,認為佛在說法度眾生。因此須菩提更進一步說「如來說諸相具足,即非具足,是名諸相具足」,諸相具足只是眾因緣的聚合,在眾因緣的聚合中,別以為有諸相具足。佛在此提醒大家,佛不可以諸相見,是為了容易明了下一段經文——無真實的說法事業。
「須菩提!汝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有所說法。』莫作是念!何以故?若人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不能解我所說故。須菩提!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
說法與度眾生都是佛的事業,前一段經文說不可以佛的事業認為有佛,現在以說法為例。佛對須菩提說:「不要以為佛會這樣的想:『我當為眾生說種種的法。』不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如果有人以為佛有所說法,就是在謗佛,不能了解佛所說的道理。」即是:說者沒有說,聽者也沒有聽。
正如前面我所說的,我們是通過六根境界轉換後才有「佛在說、我在聽」這麼一回事,凡夫迷惑執著六根境界認為有說有聽,就說佛有說法。實際上,阿羅漢已覺悟佛與眾生都不可得,只不過是種種因緣在作用罷了,沒有實在的說法與說法者,菩薩當然也知道無說無聽,而你卻說佛在說法,這就是誹謗佛。
其實就算你還未解脫,也不是有一個你在說話、聽話,一切都是因緣的作用。在這些因緣作用中,凡夫執著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才說「我在聽、他在說。」佛覺悟一切皆是心的顯現,沒有所謂我在說、他在聽這回事。所以說,如果認為有佛在說法,就是謗佛也在迷惑中。
在大乘經典中,經常以此喻來說明:太陽的光照著地球,太陽沒有說:我要照著地球,使樹木生長。但是樹木卻因有陽光而茁壯成長,枝繁葉茂、花豐果累。以佛法來說,太陽照耀與樹木茁壯成長,這一切因緣作用,沒有所謂誰向誰做了什麼事情。簡單一句話就是:沒有一個法能夠做另外一個法。在因緣中,我們說這個法做那個法,是因為迷惑有能做以及所做的法。在因緣變化的過程中,我們把它稱為做,好像氫和氧結合起來變成水,並不是氫和氧做出水。在這樣的因緣變化中,沒有誰能做誰!但是我們認為有作者、有被作者、有受者等等。其實沒有實在的人在說法,也沒有實在的人在聽法。不只佛不曾說法,實際上,你也不曾聽法。
因為一切皆是一心法界的幻化顯現,顯現的萬法無自無他,無說無聽,只是迷惑者執取根塵識而見種種因緣,才認為有說有聽。一心法界的顯現中,顯現了迷惑者聽說:「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明了根塵識的幻化因緣里沒有所謂的有一個法可說,假名叫做說法。
爾時,慧命須菩提白佛言:「世尊!頗有眾生於未來世聞說是法,生信心不?」
承接前兩段經文的「佛不可以具足身相見」,說明無實在的說法者;「佛不可以具足諸相見」,說明無實在的說法事業; 「未來聞說此法生信心者」 ,進一步說明無實在的眾生在聽法。
年高德長的,智深戒凈的,以慧為命,名為慧命。慧命,與前面所說的長老,為同一梵語的異譯。爾時,慧命須菩提問佛:「在未來世的時候,有沒有眾生,聽了如是法後,而生起清凈信心?」所謂眾生是分別心得來的見解,須菩提已不執取眾生見,在此為了提醒未來世聞說是法生信心者而問佛。
佛言:「須菩提!彼非眾生,非不眾生。何以故?須菩提!眾生眾生者,如來說非眾生,是名眾生。」
佛言:「此有信心者,不是眾生,也不是不是眾生。」為什麼稱為眾生呢?佛告訴須菩提說:「眾生執取自是眾生者,如來說彼非實有的眾生,只是執取心自稱為眾生罷了,佛隨順此執取心也稱它為眾生。」原來一切所顯現的法皆是心心互相含攝的一心法界,所以非眾生。有一類心執取顯現中有法是眾生,依然是心心互相含攝,所以非眾生。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無所得耶?」
佛言:「如是!如是!須菩提!我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前面講到一切聖賢無所得而得,解釋修行者的心於法雖無所得,然而業力得成就因果,覺悟者心雖不執著而因果宛然。這樣的因果宛然是永遠繼續嗎?如果覺悟者的因果宛然是如此的話,他哪能解脫呢?其實不然,為了更確定無所得,所以須菩提問佛:「佛得的無上正等正覺,並沒有一個法得到吧?」一切法都在因緣變化中,成佛不過是眾生見到佛的因緣成熟,就看到某眾生成佛了。眾生見到了就產生一個問題:「到底是誰修行得了什麼而成佛的?」如果你沒有執取是「眾生變成佛」,就沒有誰得了正覺而成佛這個問題。可是有人會認為「就算我不執取有個眾生修成佛,可是至少他是起先未覺悟,後來得到覺悟吧!」
真正說來,佛覺悟時,不但佛不可得,連覺悟也不可得,不但覺悟不可得,而且連「不再因果宛然的涅槃」也不可得,乃至未解脫時,因果宛然的生死也不可得。這樣說不是撥無因果嗎?如果你頑固執取因果為實有,我就要提醒你——涅槃是因果嗎?不!是迷惑的心造就因果,而見到有生滅的因果,覺悟者知道是迷惑的心成就凡夫所見的一切法,凡夫卻以為是(心境之外有)業力成就心境等因果現象。所以說凡夫迷惑在心境對立的生滅因果輪迴中,羅漢入不生不滅的涅槃,菩薩入法界的無住涅槃,佛覺悟萬法本來是一心不二的圓滿清凈涅槃。出世間的涅槃與世間的因果都是為迷惑者而建立的佛法,結果眾生對涅槃與因果生起有無是非的爭論。千萬別以為迷時落入因果,悟時跳出因果。為什麼呢?因為本來沒有所謂迷惑與覺悟,只是某一些心念認為自己是迷惑罷了。大乘經典中說:你本來就是佛,但是你不承認。你不但在思想上不承認,而且感覺到自己肯定不是。以佛的眼光來看,心、佛、眾生是沒有差別的;但在凡夫看來,是有種種的差別。如此,我們才有:「既然成了佛,必然覺悟,連覺悟都不可得,那還成什麼佛?」的疑問。
我們要清楚此經是為最上乘者說,以最上乘法來說,眾生本來是覺悟的佛,不是有一個迷惑者後來得到覺悟,也不是有一個眾生本來覺悟後來迷惑,是一切法皆是心的顯現,心與法不二,本來是在覺中,所以覺悟者能見到本來面目——法界本具覺性。所以佛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覺悟是法界萬法本具的覺性,對迷惑而名為覺悟,然而迷時本來不曾有個迷者,覺悟不在悟時得。當覺悟到一切法都是覺,沒有迷悟對立時,也就沒有覺悟的蹤跡了,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此覺悟必定是見到佛與眾生同在大覺圓滿中。所以最上乘的佛法說:「一切法本來是解脫。」一切法不曾綁住另一個法,有無量法是你的見解,煩惱說是這個束縛那個,那個束縛這個。在迷惑者所見到的因緣變化中,實際上不曾有一個東西能夠束縛住另一個東西。在迷惑者的境界里只要有因緣,它們就發生作用,就是這樣子而已。但是迷惑者就認為:我被煩惱束縛住、我要解脫、我要覺悟……實際上每個法都能夠知道另一個法。這句話怎麼說呢?迷惑時的萬法互相因緣作用時是不分彼此,迷惑時的心與心互相因緣都能夠互相知道,本來每一個心都知道其他的心,但是迷惑者執著那個思惟念念生滅的心,就認為這個才是我現前的心,所以就不能了解真相。
我再度用原子來比喻:一個原子受到三千大千世界其他原子加給它的磁場、力量,它接受到——知道,所以說它知道和大家的關係,它就處在與大家相關的某個位子,那麼,一切法也是如此。一切法都有覺性,一切的心也有覺性,它們都互相知道。如果其中一個不知道,世間的因果就不能成立了。為什麼呢?眾生各有各的種種心,各有各的種種業力因緣,他們如果沒有互相知道而聯繫起來,就不能見面、不能認識,不能有機緣碰在一起……就是說,在法界心中,每一個法沒有所謂你的、我的,每一個法中都包含了其他法所具有的一切存在,所以在每個法中,都必須知道另一些法的存在。因此,我們可以這樣說,每一個法都知道另外的法。也就是說,一切法都在覺中,沒有所謂的迷惑。
一切法本來就是解脫,沒有所謂迷惑與覺悟的差別。因為一切法本來在覺中,凡夫所以為迷惑的當下就在覺中,只是迷惑的煩惱說「我在迷中」,所以當放下這些迷惑時,你就知道:萬法本來就在覺中。因此,一切佛覺悟的時候開示說:「我不是在成佛的時候才覺悟的。」因為本性(心性)本來就在覺中。不但如此,而且佛更進一步說:「一切眾生與佛一樣,本來都在清凈平等的圓滿覺悟中。」覺性本來遍十方,所以說: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時候,不見有覺悟者與覺悟的法,乃至於連迷惑者及迷惑的法也不可得,只見本性大覺圓滿。這就名為無上正等正覺。
複次,須菩提!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是名(則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
這個(本來圓滿覺悟的)法是平等,沒有高下,名為無上正等正覺。意思是說,心、佛、眾生都是一樣沒有差別的,萬法互相含容,都是法界心的顯現。凡夫通過六根來認識心的顯現,那就有差別了。佛知道這些都是心的顯現,心與心之間都知覺對方,都含容對方,沒有所謂一個、二個、三個……不是一個擁有全部,也不是無數組成全體,是一切法不可分割,每一個法皆無自性,其共同的本質——法性,是平等覺性,覺性是無自無他、無極大與極小、無全體與部分。就是說,這些業力、心力、佛力都是一種勢力能量,都是一樣平等覺性的能量,都是覺性所顯現,顯現出的萬法都沒有差別地互相因緣,所以萬法與萬法之間是沒有一個會被遺漏地互相影響。此平等法性,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無佛可得,所以說修一切善法,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善法沒有一定的標準,比方某些對人類有害的昆蟲,如蒼蠅傳染霍亂,蚊子傳染瘧疾,我們就認為蒼蠅和蚊子是害蟲,那是以人為本位而說善惡好壞。如果以其他動物,如豬為本位來說,豬認為人是「害蟲」,因為人類把它們當成盤中餐。人類所謂是非善惡等等事物,都以人類的利益來分別,這就是善法之所以是善的由來。所以佛法說:凡夫追求快樂的果報,能夠給予眾生快樂的法,都是善法。以修解脫道的人來說,與修解脫道有關的法,才是善法;至於世間人所做的布施,在修解脫道者而言還是會輪迴,不絕對是善法。以修菩薩道的人來說,則是與修菩薩道有關的法,才是善法;反而有些與解脫道有關的法,因為會障礙菩薩利益眾生,所以對菩薩來說是惡法。
我舉一個聽來的故事為例子:兩位比丘要過河,看到一個女人掉進河裡,她不會游泳,在水中拚命掙扎求救,一位比丘馬上跳進水中,把她救起來,抱她上岸。另外一位比丘看到,說那位救人的比丘犯戒。然後,兩人再渡過河去,那位比丘還在念念不忘,說救人的比丘犯戒。因為在比丘戒中,抱女人是犯戒。如果比丘起心動念想抱女人,這是煩惱,一個修解脫道的人想擺脫煩惱,這在他來說是惡法。但是,當時那位比丘救人心切,趕緊從河中抱起那個女人,怎會是惡法呢?所以善、惡業不是以外表的行為來判斷,乃至心念的善惡也沒有一定的準則,只能以果報的苦樂來判斷業的善惡。
所以說,「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善法沒有真實性,是一個名稱。能夠幫忙你成佛的法,就是善法。善法並不是分別是非好壞後,依眾生共同利益而認為好的法,叫做善法。比如在你的修道過程中,有很惡劣的環境,然而這個惡因緣,可能使你發起更勇猛的心念來修道,但是你認為惡劣的環境是不好的。又比如有某個因緣使我墮落,然而在墮落中,可能使我生起厭離的心而去修道。假設我造了一些惡業,某一世做妓女,覺得很苦,就想要修行,然後就精進修道。可是在你看來,做妓女是不好的。所以,不要只依善噁心來分別法的善惡,依凡夫的分別心所建立的善惡是相對的。然而,依佛法而言,只要能夠使眾生朝向覺悟與成佛的法,都名為善法。善法可分為:凡夫的人天善法,有解脫道的善法,有菩薩道的善法,成佛的善法等等。總之,能使你朝向成佛的法,就是善法。
如果一個人誤會以為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他就去分別:這個是好的,那個是不好的,如果在修道時也如此分別善法、惡法,要把惡法排除掉,那樣的心必然是在是非、人我里打滾,這個人是不能成佛的。唯有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的智慧,修一切善法,才叫做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須菩提!若三千大千世界中所有諸須彌山王,如是等七寶聚,有人持用布施。若人以此般若波羅蜜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他人說,於前福德百分不及一,百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
佛說:「如果有人以三千大千世界中所有的七寶聚集像須彌山王那麼高,拿來布施,不如有人受持、讀誦或為他人說本經乃至四句偈的福德,前者修布施的福德比不上後者的百分之一,百千萬億分之一,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有相布施所得的福德是有量的,如果你能夠覺悟到《金剛經》中所闡明的甚深金剛般若——無相智慧,無相智慧的力量勝過你所修的無量無邊布施所得來的福報,兩者根本不能比。
須菩提!於意云何?汝等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度眾生。』須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實無有眾生如來度者。若有眾生如來度者,如來則有我、人、眾生、壽者。須菩提!如來說有我者,則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為有我。須菩提!凡夫者,如來說則非凡夫。
前面講到菩薩成佛時無所得,現在講菩薩已經是佛了,也沒有度眾生的念想。佛告須菩提:「你們不要以為佛會作這樣的想:『我當度化眾生。』」為什麼呢?實在沒有眾生可以被如來度。如果有眾生被如來所度,如來則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我們認為二千五百多年前,釋迦牟尼佛在人間度化眾生,開始先度五比丘,過後度了一千二百五十眾,我們聽聞到的這些現象,認為佛在度眾生。我們不講佛度眾生那麼遠的事情,就講講目前的自己:我們天天吃飯、睡覺、做工,以佛法說,這是種種因緣在變化,你認為我這個眾生在吃飯、睡覺、做工,實際上,並沒有一個你所認為的眾生在其中運作,只是種種因緣在作用而已,我們迷惑認為有這麼一回事。凡夫迷惑以為有我,進一步認為這吃飯、睡覺、做工裡面有貪嗔痴的煩惱,然後,更進一步認為要除去貪嗔痴等煩惱。然而,貪嗔痴等煩惱也是不實在的,只是種種因緣在作用,你卻認為是我在煩惱。
比如某人看到麻將,就想要打麻將,那不過是某些因緣遇到麻將,加上喜歡打麻將的煩惱在作怪,心念隨著煩惱的因緣生起來,然後就打起麻將來啰!現在我們這一群人,並沒有一個東西在這一群人裡面操縱,雖然有因緣大家集在一起,有人講經,有人聽經,但是並沒有獨立一個作主的人在做這件事情,我們的身心是如此,佛也是如此。所以,二千五百多年前當佛在走路、睡覺、起心動念時,裡面並沒有一個獨立的主人——佛。佛知道「沒有所謂的一個我是佛,也不是有個佛如今動了 『我要度化眾生』的念頭。」然而我們的分別心卻說有個佛動念度眾生。
所以佛告訴我們不要認為二千五百多年前,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動了「我先度五比丘」的念頭。你們知道嗎?在佛教史上是這樣說的,釋迦牟尼佛成道後,起初不願意度眾生,後來,梵天王就來請,佛觀眾生的因緣後,得知五比丘先得度,佛才動念去度五比丘。在我們看來,就是釋迦牟尼佛起心動念了啰!實際上一切皆是法界心的顯現,顯現中並沒有一個實在的佛在裡面起心動念,包括現在的我們,也是這樣。種種因緣而於六根門顯現種種現象,其中沒有所謂的佛在說法,也沒有所謂的你在聽、你在做工、你在吃飯、你在睡覺,甚至於也沒有所謂我的煩惱,本來無我,煩惱怎麼是你的呢?一切法皆如此,只是有因緣於是它就出現了,我們一直認為煩惱是我的,如此,就生起要解脫生死的念頭。實際上沒有眾生被如來所度。為什麼?佛很清楚,這一切沒有實體,皆是心的幻化。如果佛認為有眾生可度,那佛就執著有眾生了。請記住:本來無我,更沒有某個煩惱是我的,煩惱只是一段因緣生滅過程而已。
佛所說的我,是佛的三十二相、佛的身心、佛所做的事業嗎?當佛講「我先度五比丘」時,只是心的幻化顯現,沒有實在的某個佛在說「我當度眾生。」隨順眾生的語言而自稱我,自稱佛,但是凡夫認為有佛在說。當講到凡夫時,佛為了防止凡夫以為:「佛說我是還沒有覺悟的凡夫。」所以佛說:「凡夫者,如來說即非凡夫。」凡夫自認是凡夫,佛說沒有實在的凡夫,只是一個名稱。在種種因緣的聚合中,我們說那是眾生、這是法會。我們就是這樣去分別、然後執著實有此事。實際上,一切法都沒有實體,都是覺性所顯現出的幻化因緣,乃至佛亦如是。所以大乘經典說:「當一切佛在成佛的時候,必然會說 『一切眾生皆具有與佛一樣的智慧』。」在小乘經典就沒有這樣說,因為佛隨眾生的因緣、不同根機而說不同的法。
根據大乘經典的記載,佛成道後,首先講《華嚴經》,即是講佛菩薩的不可思議境界。因為人類沒有辦法知道這些境界,所以佛在人間不願意說法。過後,佛才善巧地以人類的語言開示佛法;這些善巧的開示是配合人類的思惟方式、人類的境界的需要而說。所以佛也說,佛所講的法並不是真理的本身,佛法就好像是指著月亮的手指,如果你執取手指為月亮就錯了。實際上,不必由佛來說,一切法本身就在告訴我們因緣無常。為什麼呢?科學也不是在證明一切都在變化嗎?可是凡夫執取要有永恆的愛、不死的我,等等迷惑的因緣,所以佛開示無常的道理。但是在這種種的因緣中,千萬不要執著有實實在在的一個佛、一個你、一個我,全都不實在!佛在人間說法是依人類所執取的六根境界而說,因此就有人間的佛法。現代人所提倡的「人間佛教」,以為只在人間才有佛法,於是認為離開人所知的佛法是可疑的。可是,真正的佛法並不只是人間佛教而已。請別忘了,人間佛教是隨順六根幻化不實的境界而善巧創立的佛法,是不圓滿的佛法。真正圓滿的佛法是佛菩薩的智慧所描述的覺悟境界,就是一切心、佛、眾生沒有差別的佛法。
從凡夫的有相角度看,因緣幻化無固定法相,只有幻化的暫時過程,一切都是過程,佛與凡夫也是過程,凡夫非開始,成佛非結束。在暫時的過程中的佛與萬法是不可分割,彼此互相因緣作用。從佛的無相角度看,全是一體的法界顯現,無佛無眾生可得,不是有佛動念頭說:我要度眾生。
須菩提!於意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觀如來不?」
須菩提言:「如是!如是!以三十二相觀如來。」
佛言:「須菩提!若以三十二相觀如來者,轉輪聖王則是如來。」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我解佛所說義,不應以三十二相觀如來。」
前面佛已經說不可以具足相見如來,須菩提長老也知道,但,現在佛又再問:「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嗎?」須菩提答:「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為什麼呢?這是長老為了讓佛作進一步的解說:「如果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轉輪聖王也有三十二相,那轉輪聖王不也就是如來?」須菩提當下就領會道:「如我現在理解佛所說的意義,是不應該以三十二相見如來的。」
轉輪聖王可分為:金輪王、銀輪王、銅輪王和鐵輪王。佛教學者認為在印度史上的阿育王是鐵輪王。鐵輪王沒有具足三十二相,沒有神通,只能通過戰爭,在人間的某個區域稱霸。
根據佛法說,金輪王是大菩薩應化人間,因為他修了很多功德,所以具足福德因緣和三十二相,不但自己有神通,會飛行,追隨他而來的眷屬也有神通。他能降服天下諸王,而不必動用一兵一卒。金輪王不只在人間稱王,還能夠與帝釋天平起平坐。釋迦牟尼佛降生人間的時候,相師預測如果他不成佛,就是輪王。以佛的功德,何止能當金輪王而已,帝釋天都不能跟他比。但是佛這一生不做金輪王,而是示現成佛度化眾生。
爾時,世尊而說偈言:「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當時,世尊而說偈言:如果以三十二相、八十種好的色身見我——如來,以音聲來尋求了解我。見如來即覺悟與佛無別,尋求了解即尋求覺悟之法。由於如來與覺悟皆是無相,以有相求無相就是邪道——不是覺悟的正道。乃至從禱告的聲中祈求佛幫助,或求佛協助修行……更是人走入邪道,不能見如來。
所謂的見如來,不是以色身來見,不是以音聲來見,見如來時必須不在六根的境界見。如果在六根的境界中見佛,就是人行邪道。為什麼呢?曾經有一回,佛在教導比丘修行的時候,魔王來搗亂,它對佛說:「佛啊,任你怎麼教導,都是沒有用!」佛問:「為什麼沒有用呢?」魔王說:「因為這六根的境界,是在我的掌握中。」然而佛對它說:「我教導弟子不在六根境界中修。」因為魔王能夠在六根中變化各種各樣的境界,它甚至能變化讓你看到成佛的幻象。如果你認為在六根境界中,可以修得什麼,佛法說,這就是魔王的境界,即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還是沒有辦法真正見到佛是怎麼一回事。同樣的,一般佛學家認為佛是人間的佛,佛教是人間的佛教,超出人間的法皆不求實際,這些人都是人行邪道,不知佛為何物?只在六根的見聞覺知中作學問。本經說的見到佛是怎麼一回事?當你見到佛是怎麼一回事時,其實你就是佛了。
在《金剛經》中,有兩處講到「見如來」,一是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二是如果以色、音聲來求佛,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經典說不同眾生所看到的佛身都不一樣,到底我們要以什麼來見佛?釋迦牟尼佛在世的時候,佛弟子即在佛面前見佛,所以不會有以什麼來見佛的問題。佛涅槃後,佛教就發生了思想分歧,大家討論「佛在不在」?由此再討論「究竟什麼是佛」?佛在世時,曾經發生一件事情:釋迦牟尼佛到忉利天為母說法,大約經過人間三個月的時間才回來。當佛回來人間,佛弟子知道了,都去迎接佛,只有須菩提尊者沒有去,他照樣坐禪。因為這樣,佛對前來迎接的弟子說:「你們不是最先看到佛的人,最先見到佛的是須菩提尊者。」因為有相的佛不過是六根的虛幻相,不是真正佛的本質。
在小乘佛法中,就談到「佛的色身及法身」,佛在人間的身體,稱為色身;有些經典說佛並不執取色身為身,是以法身為身。經中記載佛說須菩提尊者最先見到佛,即是他見到佛的本質——法身。但是在大乘佛法中說,佛有三身,即應化身、報身、法身。佛在人間的應化身,是八十歲的老比丘,有生老病死,與人一模一樣。然而佛的無量功德福報所成就的色身,不應當是人的凡夫身,在佛的報身土的報身是色界最高天的天人所見的,人間的人無法見到。佛在此土的報身是世間最高大、最莊嚴的身體,那是佛在三千大千世界中示現種種身中的最高大身,就在色界的四禪天中的摩醯首羅天,因為佛的福德、功德力等等,必然得到這樣的身。在那裡的天人有能力知道三千大千世界的境界,所以佛的世界被它們一覽無餘。那裡的眾生如菩薩及天人就能夠見到佛的報身,這個身也是佛與那裡的天人的因緣所成就的。
在人間的人看到佛是八十歲的老比丘,在色界四禪天的某些天人看到的是世間最高大、最莊嚴的身,四禪以下的天人見不到報身佛。那麼,很多人就誤以為佛的報身才是佛的真身,認為佛來人間應化的應化身非真身。實際上,也並不是如此。只不過是在那個天的眾生的因緣、功德,就看到佛是那樣的身。意思是說,不要以為它們看到的才是真正的佛身。佛是隨著眾生各種不同的因緣,出現不同的形相讓眾生看到,並沒有某一個身是真正佛的身。很多學大乘佛法的人,認為釋迦牟尼佛住在報身土。請弄清楚,佛不住在任何處,千萬不要弄錯!如我曾說過,地藏菩薩的很多分身集合成一個地藏菩薩,在如此的變化中,你不能說哪一個分身才是他的真身。
如果你以色、音聲來找佛,執取佛最莊嚴的身為真身,那麼,在佛的無量身中,摩醯首羅天的報身是真正的佛身。可是,那些都是有相的佛身,是覺性的顯現,而真佛——覺是無相的。如果你不以色、音聲(外表)來找佛,那到底以什麼來見到無相的佛呢?其實見到佛(如來),就是見到自己的心;見到自己的心與佛的心是沒有差別的覺性,這才是真正見到如來,稱為見法身——無相身。如果你以各種各樣的莊嚴的身來見如來,都是錯誤的!所以說,以色、音聲來找佛,這些都是本經所說的人行邪道,即三界六道凡夫以迷惑於六根所見的佛為真佛。
真正的佛與真正的你都是無相,同是一心法界。所以,當你見到自己與佛沒有差別,眾生與你也沒有差別的時候,你就見到:噢,我本來就在覺悟中,原來我就是佛,我本來無相,一切眾生皆是佛,不是你、我、他之中的某一位才是佛!為什麼呢?因為你見到一切都是心在變化。除此之外,沒有所謂的誰不是,誰是。所以這裡的「見如來」,並不是見到一個有形相的如來,而是見到心的本性,即見到一切佛的本性,真正佛的本質——心幻化遍滿十方。
須菩提!汝若作是念:『如來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莫作是念:『如來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佛緊接著說:「假使這樣想:佛是不因諸相具足而證得正等覺的,那可錯誤了!」佛在經中曾特彆強調:不可以三十二相的外表見如來。很多人就會因此而生起斷滅見,認為三十二相只是虛幻的外表,成佛時自然具足三十二相,因為眾生本來就是佛,不需要修與三十二相有關的福德。這些人以為世間幻化不真實當中,我本具的佛一向存在,不必去修道覺悟,也不必修與三十二相有關的福德,以為一切本來具足,這是錯誤的!成佛是有相的有為法,是要具足種種功德、種種福德、種種因緣,才出現三十二相,以及成佛的境界讓眾生看到。並不是只要有智慧,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夠成佛。佛、眾生與一切法都是無相,可是成佛是迷者的境界里的有相因果現象,即在迷者的境界里有眾生、有佛的種種因緣,於是眾生才能見到佛;反之,就算佛有種種功德、種種因緣,眾生沒有因緣,也是見不到佛。見到有相的佛是因緣法,不是佛個人的事情,是眾生與佛的種種因緣的配合下,而形成的因果現象。要具足種種因緣,法才能出現;反之,法就不能出現。佛特彆強調,種種功德因緣具足而成佛,並不是有某個有情眾生獨自做各種成佛的因緣。成佛是具足成佛的各種因緣,其中還有眷屬及所度化眾生的配合,而出現成佛的現象。比如我們這一班的人,名稱叫做一班的人,也是要具足因緣,這一班的人才能集在一起。但是這一班的人本身,沒有所謂一班的人,我們把這個暫時的境界,稱為一班的人。你千萬不要認為這一班人是空的,是沒有的,因此連因緣也認為是沒有的。
須菩提!若作是念:『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說諸法斷滅。』莫作是念!何以故?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法不說斷滅相。
佛強調,修一切善法而得成佛,所得的應化身,當然是有殊勝相好的。假使以為成佛離卻一切相好,那是說諸法斷滅了!斷滅,就是破壞世間、出世間因果,即認為沒有一切法,並不是如此!
禪宗有個典故:有一隻狐狸化身為人,前來向百丈禪師請法:「大修行人還落因果嗎?」百丈禪師說:「不昧因果。」意思是:大修行人不迷惑於因果。原來前來問法的人,在過去世也是大法師,有人問他以上的問題,他的答案是:「不落因果。」因為這句話,他死後墮落做狐狸。有很多修行人以為通過修行,覺悟之後,因果不能左右他,這個見解嚴重錯誤。只要你出現在世間,在眾生的面前,一切都是因果。沒有因,沒有緣,絕對不能產生任何的法,所以一切世間有為萬法都是因果現象。但是大修行人再也不迷惑於因果的現象了。很多修行人沒弄清楚,對因果生起斷滅見。其實不論大小乘,都有人對佛法生起以下三種斷滅見:
一、對小乘的佛法有斷滅見的人,如果問他:「釋迦牟尼佛還在不在?」答案是:「不是在,也不是不在。」或「不可說。」如果你就「不可說」再問:「釋迦牟尼佛涅槃後,可以不可以再見到佛?」剛才他以「不可說」來避開問題,現在他會說:「不可能見到。」就是說,佛涅槃後已不在世間,怎麼能見到佛?這是迷惑時間與生死實有的觀念造成的斷滅見。其實與佛有緣者就能見到佛;反之,就見不到。如果在娑婆世界的另外一個人類的世間,那裡的眾生遇見佛的因緣成熟了,就會見到佛的應化身還未涅槃。如果是摩醯首羅天的天人,它們看到人間應化的佛身入滅時,同時也看到釋迦牟尼佛的報身未入滅。人間的二千五百多年還不到它們的一天,它們看到報身佛還沒有入滅,而人類的六根境界里已經沒有見佛的因緣了,這就是人類在六根境界里以色身、音聲找不到佛,就對佛生起斷滅見。然後,當有人問起,就胡亂答。釋迦牟尼佛涅槃後,可以見到佛嗎?答案是肯定可以,只是無緣者見不到而已。佛是娑婆世界的人天導師,不只出現在人間,還出現在天上。我們千萬不要用人的眼光,人的所知所見來評論佛在不在,這是很大的錯誤!佛是如此,你也是如此,不要把現前色身的你,當成是你,這只不過是暫時的因緣,不是永久的,一切都是心的幻化。如果對佛生起種種的自性見,就要犯上很多毛病,真正解脫的阿羅漢,已經放下這些分別心了,所以別以為阿羅漢也有這些見。只有那些佛學家及信徒(凡夫) ,用色身、音聲來分辨佛到底是什麼,才有這種問題。除了以佛的外表,凡夫還能以什麼來討論佛在或不在?都是用色、音聲來尋求了解佛,所以人行邪道,就是指於色、聲中迷惑以為有實在的事物。
二、學大乘法有斷滅見的佛教徒認為一切都是空的,做不做都是一樣,這是絕對錯的!這也是一種斷滅見。因果在變化,做有做的功德,不做有不做的無所得,不可以因為一切皆空而認為都是一樣。眾生的心力與佛的是一樣的,但是眾生心迷而以六根所見為實,被眼前的因果所轉。你不要以為殺人與救人是一樣的,千萬不要因為聽到「一切法自性本空」,就說因果無自性所以一切都是一樣。如果你把「一切法自性本空」當成是一切都是一樣、是平等,這樣的見解,就是很嚴重的斷滅見。為什麼呢?因為你破滅因果。所以我們學習佛法,千萬不要落入斷滅見。
三、有外道斷滅見的佛教徒認為眾生有無量無邊的業,修行就是要把那些惡業清除到一乾二淨,才能夠解脫。想要把惡業滅盡就是斷滅見。他們以為惡業可以永遠滅除,這也是一種斷滅見。一切法都是因緣的幻化相,也是心的幻化,沒有不變的法,也沒有能永遠相續不消失的法。但是有人執著有不變的法,甚至於認為有永恆的佛在隨因緣度眾生。佛為了破除這些見解,所以說萬法的本性是空的。可是,凡夫聽說萬法是假有的,於是執著空是真的什麼都沒有,這就是惡取空,千萬不要把一切法說成空無。反而一些大乘的論師說:因為空,所以一切法才得以成立。因為一切法沒有本體,所以才可以變化。如果一切法有其自有的本質,就不會變化了。這是對空理論上的另一種解釋,我在此不作深入的談論,只是要讓大家知道,不要因為聽到空,就撥無因果。
大乘佛法說,世間如幻如化,如夢幻泡影等等,世間本是從六根觀察到的因緣變化。但是在因緣變化中,沒有一個實在的事物,它只是一個過程。比如我們這一班的人是一個過程,我們給它一個名稱,叫做一班的人,當這個過程一直重複出現,你就認為這個過程的事物真的存在。又好像我一直重複在你的面前出現,你就認為在世間真的「有」廣超法師,因此佛以「性空」破除眾生的「有見」,眾生聽聞了實相無相的道理卻以為一切空無所有,所以佛說「說諸法斷滅,莫作是念」,我們學習佛法,不要生起斷滅見。所以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法不說斷滅相。
須菩提!若菩薩以滿恆河沙等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若復有人,知一切法無我,得成於忍,此菩薩勝前菩薩所得功德。何以故?須菩提!以諸菩薩不受福德故。」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云何菩薩不受福德?」
「須菩提!菩薩所作福德,不應貪著,是故說不受福德。
佛對須菩提說:「如果有發大心的菩薩,以充滿恆河沙等世界七寶做布施,所得的功德極大;但是如果另有菩薩,能悟知一切法無我的道理,得無我忍,那所有功德即勝前菩薩的功德。」佛法中的「忍」,是確定、同意的意思。「知一切法無我得成於忍」,即對一切法無我的道理,非常確定,非常同意,一點都沒有反對,還很肯定。
在大乘佛法中,無我可分為兩種類:一是人無我,二是法無我。什麼是人無我?我們認為世間有一個眾生,這個眾生就是我,即有個生命體,會活動、講話的是我。什麼是法?我們認為除了我這個眾生以外,其他的東西都叫做法。比如這個麥克風就不是我,我的身心才是我。當一個人認定他的身心才是我,就是有人我執,即對五蘊身心生起有自體的執著。如果這個人認為萬法有實在個別的法在活動,就是有法我執,即對法生起有自體的執著。
對我生起執著與對法生起執著有什麼差別?有些人認為有個我在身心中活動,但是有些人卻認為有一個大我,這個大我包含一切,比如印度外道的「梵」,基督教的「上帝」,也有人把如來藏看成是一切法的本體,信仰者認為實在有那些法在作用。其實這樣的見解,就是大乘佛教所說的「法我」的執著。當一個人執著有能知的人、所知的法,心與境相對時生起知道的是我的見解,接著才生起所知的是法的見解,然後在法與我中,找我在什麼位置?再找我以外的其他東西——法。我以外的東西,就是其他的法。實際上,並沒有所謂我以內的東西、我以外的東西,這是我們以身心為界限的分別而得到的錯誤道理。其實我們是種種業力的互相因緣,然後煩惱執著在身心中活動。如果我們放下執著的心念,心也能夠到身心以外的地方活動,知道的功能不一定要在身心中活動。
有些大乘佛教的宗派對於一切法無我,有這樣的說法:「阿羅漢只破除人我執,沒有破除法我執。」這說法是不對的。事實上,阿羅漢再也不執著法為實有。《金剛經》說,如果阿羅漢有取法相的執著,他就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換句話說,本經認為有法相的執取,必定也有我相的執取。所以本經不同意「先破人我執再破法我執 」這回事。為什麼呢?如果有法我執,就有能知的心、所知的法,如果有能知、所知的執著,就會認定能知的是我。然而,阿羅漢已經證悟無我(無人我執),即覺悟無能知的心,更不會認取有心外所知的法,哪來法我執呢!
唯識宗為了說明阿羅漢與菩薩的差別,而認為「阿羅漢只破除人我執,沒有破除法我執」,那是不對的!我們只能說阿羅漢破除了煩惱障,但是還有所知障。所知障並不是法我執。我以錄像機為喻,我對它沒有執著,有沒有都無所謂。然而,它依什麼原理運作?如何生產?怎樣使用?我根本一竅不通,這超出我所知的能力,就是我對它無知。雖然它超出我所知的能力,但是,我知道自己的確沒有執著它,不因為對它無知而不執著。這就如同阿羅漢還有無知——有所知障,但是對一切法卻沒有執著——無煩惱障。所以不要因為阿羅漢對法還有所知障,就認為他還有法我執。
在小乘的修法中,修行者對六根的境界,是用遠離的心態來修行,一直遠離、遠離……直到放下所有的執著。這種修行方式,使他不去管,不去理,不去知道外在的境界;他觀察到是煩惱執著身心與外在的事物,他注重於把煩惱放下,以破除對心、境的執著,最後證入無心境對立的根本智,由此而成就阿羅漢果。阿羅漢由出離而覺悟到身心非我的人無我,也覺悟到外境非實的法無我。
菩薩不像阿羅漢那樣,捨棄及遠離世間的境界,他知道一切法是心的顯現,從觀察心的顯現中覺悟無我,如此地一邊斷煩惱,一邊覺悟所知境界而變化無礙,最後,菩薩盡知心所顯現的一切法,破除所知障而成佛。因為修菩薩道不只是去除煩惱,還學習如何生心,當菩薩成佛的時候,他的能力、知識、神通、福德都超越阿羅漢。
雖然阿羅漢與菩薩都證悟萬法無我,但是對萬法的認識有深淺的差別。比如我使用錄像機來錄像,對這個錄像機的製造過程、怎樣使用?我根本不知道。這就是我對錄像機這個法,所知有限。如果是菩薩,就要對錄像機完全了解,他懂得怎樣的運用自如。
我們無量無邊的業,佛稱之為業海,對於業海的一切,菩薩全都要去了解,以後他就以神通變化業海去運用它來度化眾生。然而阿羅漢就不理業海怎樣變化,總之不再迷惑,不受業海的影響就對了。所以說,雖然阿羅漢與菩薩同樣是知道一切法的本性是空無我的,不去執著,但是阿羅漢對法的了解是有限的。
菩薩必然修種種福德,但是他修了福德,心中卻不貪著。不修種種福德的菩薩是不能成佛的,因為成佛是因果現象。如果你叫阿羅漢去修種種福德,他認為是多餘的,只要今生解脫,那無量的福德要來做什麼?阿羅漢覺得沒有必要修種種的福德,這就造成阿羅漢所知有限。有些人以「井底之蛙」來比喻阿羅漢了解空性的道理,青蛙在井底所看到的天空,只是那麼圓,那麼大,所見有限;菩薩就猶如在井的外頭看天空,所見的就很廣大。你說他們所見有差別嗎?雖然是同個天空,但是菩薩所看到的境界比較廣;反之,阿羅漢所看到的就比較小。所以阿羅漢就沒辦法自在地運用心,只能進入涅槃,心再也不隨著業作用,再也不去利益眾生了。菩薩做了種種福德,但不執著,慢慢從中越來越了解一切法,越來越清楚如何幻化一切法,當他累積了足夠的福德,智慧也跟著增長,就能夠在世間做種種利益眾生的事情。當菩薩修福德的時候,要知道這一切也不過是心的變化而已,就不會執著。菩薩所做的福德,深知不應貪著,所以說不受福德。
須菩提!若有人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說義。何以故?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
佛說:「如果有人認為如來有四威儀——來、去、坐、卧,那個人不了解佛是什麼。如果佛出現在色界天,佛與色界的天人的福德果報是一模一樣的。佛為了度化人類而出現在人間,必然以人的樣子出世,如果你以佛在人間的來、去、坐、卧來認識佛,你就看到佛來世間,然後佛離開這個世間,那就認為佛有來有去。絕對不是這樣!如果是那樣,佛說那個人不了解什麼是佛。
在這其中,佛並不是一個『存在物』,不但佛是如此,一切眾生也是如此。你不要以為你是某某一個眾生,今生來到這裡存在著,然後因緣到你就離開而不存在了。有很多人的親人要死了,就認為他要走了,捨不得而哭哭啼啼,其實死亡不過是你的六根的境界告訴你罷了。如果你撇開六根境界,從業力與心互相因緣來看存在,我們的心與世間任何眾生的心,在因緣作用中是不可分割的,沒有所謂的你的、我的,這就好像我上次以地球為比喻,一個原子與三千大千世界是不能脫離關係的,它們是互相的因緣作用,沒有所謂我的範圍、你的範圍。我頭髮的一個原子,因為萬有引力互相影響,它竟然能夠影響月球,也能夠影響遙遠遙遠的星球。所以你所說的範圍,到底是指什麼?是以你的眼睛來看範圍,但是一切因果的作用超出你眼睛所看的範圍。你眼前的廣超法師不只在這個身心範圍里活動,一切眾生也是如此。就是說,眾生雖然迷惑現前的身心為我,現前的身心與萬法依然互相為因緣,依然沒有所謂你、我。只是一些執著的念頭、想法說:這個才是我,於是在這個身心加了很強的心力作用,對身心以外的心力作用比較弱,就是這樣的因緣罷了。在因緣里沒有什麼特別的你、我,在這裡、那裡,來、去的行為,佛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只是一些念頭、想法執著說:有行、住、坐、卧四威儀的我。一般人都不執著空氣是有形象的,我就以空氣比喻無相:平時大家沒有意識到空氣存在的樣貌,感覺空氣是無自無他、不可分離,只有當一陣風吹來時才感覺到空氣流動,不過不會認為風是「某一個空氣」從這裡去了那裡。這比喻本來無自無他、不可分離的萬法本無相,來無所從,去無所至,不來相而來,不去相而去。空氣、你、佛……一切法皆如是,即諸法如義。所以當眾生徹見無我法性,證悟諸法如義,即見如來。所以,不是有行、住、坐、卧四威儀——生滅相的佛。
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以三千大千世界碎為微塵,於意云何?是微塵眾寧為多不?
「甚多,世尊!何以故?若是微塵眾實有者,佛則不說是微塵眾。所以者何?佛說微塵眾,即非微塵眾,是名微塵眾。
世尊!如來所說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何以故?若世界實有者,則是一合相。如來說一合相,則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
須菩提!一合相者,則是不可說,但凡夫之人貪著其事。
在這裡,佛用極小的微塵和極大的世界來談一合相,以破除凡夫對物質世間的存在的錯誤概念。佛問須菩提:「如果以三千大千世界碎散為微塵,如此眾多的微塵多不多?」須菩提答:「很多!」佛教把最小的物質稱為極微。《金剛經》中講最微小的存在物——微塵眾,只不過是因緣幻化形成的一合相,因緣幻化中無實在的存在物。所以佛說如果微塵是實有的話,佛就不叫它做微塵眾,微塵只是一個名稱,並非真實有。凡夫認為萬物由很多小的東西——微塵眾,組合成大的東西,而大的東西,也可以分割成小的東西,這是我們六根境界的看法。
現在科學已經證明,世間的物質是由很多原子組成,原子裡面又有核子、電子、中子……這些極小的物質組成大到我們所知道的一切,從原子、地球到大至整個宇宙,這一切在《金剛經》中說,也不過是「一合相」。所謂一合相不是某些東西和合在一起,而是觀察者以為有很多很多的東西集合在一起,以一個(全體)來看。所以佛說一合相,並不是一合相,而是名稱叫做一合相。佛說一合相是不可說的,但凡夫之人貪著其事。為何一合相不可說?原來一切相是心分別而有相,一合相的和合還包含根塵識的和合,所以不可說,而凡夫以為只是外在物的和合,況且,外在物之間也不曾和合。
我們應該弄清楚人類的思惟方式與感覺的情況:我們是通過六根來知道一切,其中,我們以眼根(眼睛)來看東西,比如有一座山,當你在遠處看時,它就顯得很小;當你越走越靠近,那座山就越來越大;乃至你走進山中,你所看到的現前境界,就一直在變化。但是你並不認為它只是眼根前的虛幻境界,卻認為外邊真實有一座山,你感受到從老遠走到它的前面,然後走進山中,你的心對所知境界就得到這樣的結論——在身心外頭有真實的一座山。
一座山沒有山的本體,是我們通過六根境界觀察得來的知識,認為它是由很多沙粒、泥土、水、石頭、樹木、動物等種種的因緣所組成的。這樣的組合,即是佛說的一合相。我們認為這麼多的外在因緣和合成一座山,是外在真實的一座山,然而,這麼多的外在因緣之間不曾和合成為什麼東西,反而是各就各位,即花草樹木依然是花草樹木,砂礫土石依然是砂礫土石。以佛法來說,凡是因緣和合的東西(一合相)不曾真實和合過;你的眼根只知道光線,眼不與光合;耳根只知道聲音,耳不與聲合;身根(皮膚的觸覺)只知道所接觸東西的軟、硬、冷、熱的感覺……根塵識都不曾和合成某物;你卻通過這些六根的境界所得的結論是:有實在的一座山,我從老遠走到它的裡面。
外在的沙粒、泥土、水、石頭、樹木、動物等種種的因緣組成山的一合相,這是一般的佛法教導我們如此觀察因緣。但是佛法說,在甚深微細的觀察時,一合相併不只是這樣而已,在這一合相的因緣組合中,還包括你能知的心和所知的境,即你所看到的境界,離不開能知的心去知道它。這些境界在變化,從未跟你能知的心脫節過。但是在你的感覺中,並不是這個樣子,你認為:「那邊真的有一座實實在在的山,即使我不看它,它還是存在的。」佛法說,感覺是從六根得來的,然而六根從來沒有說,真的存在如此這般的那座山,眼睛只不過看到光線罷了。你要很肯定,若以不同的六根去感覺六塵(比如眼看、身觸、耳聽而所知道)的一座山,會有不同的結果,一座山不單單是你所看到的那個樣子。
我們說,山那麼大,那麼遠。同樣的,如果以顯微鏡往人類的身體中去找、去看,又是另外一個世界。以佛法說,這些很大與很小,是在不同的境界中來觀察;以現在科學的研究,是用不同的儀器來觀察,其中的關鍵是,這些儀器是一種轉變、轉換。你是通過不同儀器的轉換來取得所要的知識、資訊;當你習慣了這種轉換,不自覺地就信任六根(儀器)轉換後的結果,認定你所知道的正確無誤。但是佛法說,在這其中,它還包括了觀察者的身心影響。就是說,觀察者的意志影響所觀察的結果。在以前人們是不能接受的,現在科學家開始接受了。現在科學理論中的「量子力學」理論里,認為在原子的微觀世界裡觀察任何東西,因觀察者的影響,觀察的結果就變了樣。量子力學的結論,是觀察者的意志已決定了觀察的結果,而去做那個結果的試驗。就是說,觀察者去影響,要這樣的結論,就朝向那方面去研究,於是得到所要的結論。
現在講回我們的境界,目前這個房子,你認為是這樣大,可以容納這樣多的人,但是在另外一類眾生看來,它的大小與你所見是不同的。《阿含經》中有載,有些天人住在很小的錐頭中,這些天人不認為它的個子比你小,然而它所看到的錐頭也不是你所看到的那麼小,它就住在裡面。在大乘經典中,經常有提到這麼一個例子:曾經有一次,阿修羅王與帝釋天作戰,阿修羅王打輸了,就逃跑,它竟然率領其戰敗的部下躲進蓮藕孔里。當它跑進蓮藕孔中的時候,並沒有把自己變小。但是在我們看來,蓮藕孔是那麼的小。
我舉那麼多例子只是要強調,在你的境界中,那麼大、那麼小的東西,在另外一類的眾生的境界中,不是你所想像的那麼大、那麼小。同樣的,一合相,不只是我們眼前所看到的種種外在因緣的和合,其中,還有我們的心的參與。那麼,你的業與心在六根觀察之前告訴你,這個境界是這麼大的,它就那麼大,然後你的六根就在裡面看是不是如此。在佛教中有一個很有名的例子:天人、人類、餓鬼同樣看水,然而彼此所見都不同。
我再講一個故事:有一位跛腳的喇嘛,在出家前去朝拜一座神山,忽然間看到一個山洞,就走進去,所見是一座皇宮,裡面有一位山神,山神交代他做一件事情。他答應了,就離開那個山洞。他離開山洞之後,人就恍恍忽忽地從家鄉走到青海,去辦山神所交代的那件事情。時間差不多是三個月,在這期間,別人看他是瘋子,瘋瘋癲癲的,自己也好像不省人事。當他把那件事情辦完,他清醒了回來,再去看那座山,卻看不到山洞,不能進去。在當時他看到那個境界,就進去了;他也的確拿了山神所給予他的東西,別人看見他的確跑到青海去完成了那件事情。過後,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根據佛法說,不只山裡住有山神,除此之外,佛教戒律規定比丘不可以隨便拔草、踏壞草地,但是這絕對不是一般平平的草地,而是沒有人煙、草長得比較高的草叢,因為在佛教戒律中,把這樣的草叢叫做鬼神村,有很多鬼神把草叢當為村落,住在草叢裡面,有些鬼住在樹裡面,當你聽說有些人看到這些鬼神的形狀像人,你應當明白那是看者的境界所見。同樣的外境,因不同的六根境界,見到的結果不同。因境界不同而看到不同的結果。一合相不過是根、塵、識加上分別心的妄見,所以佛說一合相即非一合相,而且不可說。在一合相里,牽涉到觀察者能知的心與所知的境之間的因果關係,一合相併不是註定是你所知所說的那個樣子,而大家都很肯定外在世間確實是那個樣子,那是因為你一生下來,就一直依靠這樣的六根。魔王說:「六根是我的武器,用我的武器來修行就受我控制。」那麼,你迷在六根裡面,信任六根所告訴你的一切,你就落入魔王的掌握中,於是你以為一旦沒有六根,就一切都不存在,就無法修行了,這是迷惑於六根而產生的錯覺。但是事實上並不是如此。當凡夫死的時候,現有的六根不能用,執取身心的煩惱變化出中陰身,雖然原來的境界消失了,就用另外的六根,有另外的境界,繼續發展他的迷惑事業。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如果目前的六根丟了,就完蛋,沒有了。一切境界都是心的境界,但是我們認為六根所知的是外在實有的境界。
佛說,微塵那麼小,是一合相;三千大千世界那樣大,也是一合相,都是因緣的和合。佛說,在一合相中,不曾是一合相,是凡夫的心貪著其事而取相,然後,就執著有各種各樣的東西……種種分別、差別所產生的一種見。以《金剛經》所說的,因緣和合的一合相是不能成立的。為什麼說因緣和合不能成立呢?你們看這個麥克風,它的支架跟這支麥克風是沒有和合的。我用麥克風中的擴音器講話,麥克風的支架、這支麥克風、麥克風中的擴音器,它們之間從來沒有所謂的和合。但是我們的分別心看到有一合相——甲法、乙法……無量無邊的法,更認為甲法與乙法有因緣而和合,這是我們的見。那麼,由貪著一合相生起法見、生滅見、因緣見、和合見,各種各樣的妄見就接踵而來了。因此,因緣和合的一合相,佛說不是真實的。所以佛說,一合相是不可說,說來說去說不清,但是凡夫之人卻貪著其事。
須菩提!若人言佛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須菩提!於意云何?是人解我所說義不?」
「不也,世尊!是人不解如來所說義。何以故?世尊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即非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是名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
佛問須菩提:「假使有人以為佛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此人能理解如來所說的真義嗎?」須菩提答:「此人是不理解佛法的!」
如來教法的特色,即宣說「無我」,我們千萬不要誤會,以為是通過修行證悟之後才無我。絕對不是,就在我們所謂的生死輪迴的當時,即是無我了。今生無我,前一生也無我,從無量劫輪迴至今,都是無我的輪迴,是無我的業與心在幻化。在小乘佛法中,以業的因果、心之間的互相作用,來解釋眾生生死輪迴的現象。當佛這樣解釋時,眾生又執著業是真實的,認為有一個我從無量劫隨業生死輪迴到今天,這是對輪迴而生起的我見。其實無量劫生死輪迴是六根的境界,只是業力的因果變化。所以佛說:「有作業、無作者、無受者。」
因為眾生說有我、有人、有眾生、有壽者,佛就破除此迷惑而說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比如世界上有一樣東西叫做「呱呱」,而實際上並沒有「呱呱」這樣東西;這是我無中生有的例子。我、人、眾生、壽者的概念也是無中生有的,本來眾因緣里沒有我那回事,是我見的煩惱去分別說有我、人、眾生、壽者。因為有這些見,於是認為我在輪迴、我在生死,事實上根本沒有我在生死,包括現場在座的各位,都是本來就沒有我,並不因為修行過後才沒有我。如果現在你是「有我」的話,修行過後,還是有我的。因為本來沒有我,所以修行過後,那執著我的煩惱放下,就知道本來沒有,並不是從有我變成無我然後覺悟。因此,佛在此經中說:「如來說有我者,則非有我,凡夫之人以為有我。」因為執著我,所以佛說是凡夫,於是眾生又以為有凡夫這回事,其實能執著的煩惱和所執著的「凡夫」都不是實在的,稱此一段因緣為執著的凡夫罷了,但是我們就在其中生起種種的見。這種種見也是因緣所生,沒有一個煩惱不依因緣生,煩惱既然是因緣,就是無我。
所以世尊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即非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是名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以《中觀論》的說法,這一切都是假名安立。這名稱所指的東西,是沒有實在的實體,它是種種因緣的發生。除了你所認為那些心外的法在因緣和合之外,還有你這個觀察者——知道的人,也參與這個因緣和合。如果沒有你,就不能發生這個因緣和合。為什麼呢?當你看到任何事情,你的心就參與,所以禪宗有句名言:「見色即見心。」即你看到任何物質的當時,就是心在作用,然而,凡夫見色是色、心是心。以禪宗的說法,修道者見色全體(能知的心與所知的色)是心就是開悟了。所以見色即見心絕對不是一種見解。
曾經有一位禪師學會了見色即見心的見解,走到哪裡,他都認為所見的是心。有一天,他跟老師出門,走到半路看到一塊石頭,老師問他:「這塊石頭在心裡,還是在心外?」那位還沒有證悟的禪師說:「在心裏面。」老師再問:「你這個修行人為什麼把一塊石頭放在心裏面?」這裡面有很多很深奧的道理,不同智慧的人就有不同的了解。如果他真正看到全體是心,哪來內外?當老師問:「修行人為什麼把一塊石頭放在心裏面?」如果他把外境的物質看成外在的心,他不但被老師騙了,而且老早已被自己騙了。為什麼呢?因為六根的感覺告訴他石頭是心外的物質,他先聽信六根的感覺然後聽信內心的知見,之後內心的知見才說見色即見心,即六根的感覺比內心的知見還來得快,然後生起:「為什麼石頭要放在心裏面?」那他就被自己騙了。見色即見心,此心並非心內的思惟與心外的法,心本無心內心外,法本無能知與所知。
的的確確是見色即見心,但是並不是說,當我看見外面的物質的時候,就知道內心在作用。以大乘的說法,這個能知的心與所知的境都是心。黃檗禪師更加說:「心外無法,滿目青山。」禪宗祖師在覺悟之後,更說:「心外無法,法外無心。」心與法是不二的。但是我們凡夫被六根的境界所迷惑,把一心分為二,變成有能知的心與所知的法了。能知的就是我,所知的就是非我,在非我中有種種……然后里面有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所以佛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並不如眾生所想像的那樣,佛很清楚一切是心的幻化。心幻化出六根的境界——形相,也幻化出六識,而六識依六根而生種種分別心。眾生若有同樣六識與六根,就看到同樣的事物,彼此認為這是真實的。然而,另外一類的眾生看到的,卻是另外一類的真實。
學佛的人都確定、深信釋迦牟尼佛八十歲的這一生是真實的。根據佛法說,兜率天一天的時間是人間的四百年,那麼,佛從兜率天來人間八十年,這八十年還不到兜率天的一個早上的時間呢。經典有載,天人歡送釋迦牟尼佛從兜率天下來人間;當佛降生人間的時候,忉利天的天人在慶祝;佛成道後,大梵天王請佛說法。兜率天的天人所看到的是:我的好朋友——普明菩薩在人間八十歲,僅是兜率天的幾個鐘頭,就演完了一出人間的入胎、住胎、出胎、出家、成道、轉*輪、入滅的戲。佛應化人間八十歲相對於兜率天的天人還不到半天,人間卻已八十年,誰所見的才是真實的?其實,全是六根的作用,全非真實。我講這些比喻是要你明白,同樣見到佛,天人所知所見和人的不一樣。你在人間所見到的是釋迦牟尼佛八十歲的一生,在兜率天的天人所見到的是半天而已。所以我常常強調,大乘佛法不只是人間的佛法,是包括了天人、三千大千世界一切眾生的佛法;小乘佛法,則多數是講人間修道的佛法。然而,從人間所知所見的佛法,只是人類的時空觀念所能知道的法而已,如此境界所能覺悟的智慧是不足以覺悟成佛的。
我再舉一個南傳《法句經》里的故事為例子:有一個女人每天都燒香禮拜她那在天上的前世丈夫。為什麼呢?因為她記得自己是天女下凡,也知道今生死後會回去天上。她很愛她前世的丈夫,所以就每天禮拜。後來她死了真的回到天上前世丈夫的身邊。而她那天人的前世丈夫只感覺她離開了一天罷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對於這個女人來說,她很清楚人間的百年歲月,只不過是天上的一天而已。她不稀罕這個猶如朝露的人生,天天想回天上去,此女人至少不被六根境界所迷惑;反觀我們,對人間是那麼的迷戀與執著,可見人類是那麼無知地墮入六根境界,一直把六根境界當成現實,在裡面生起我、眾生、他人、物質……的看法,乃至以為有生死可出離。所以,因為眾生的執取我、人、眾生、壽者為實有,佛說那隻不過是迷惑心生起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實際上,這些分別見亦非實有,只是一段迷惑的因緣執取,名為這種種的見。
如果你以心無內外為真理,那你就不能擺脫這個真理。真理是怎麼來的?是需要真理的人尋求得到他所認可的道理,即執著真理的人得到真理。當佛覺悟的時候,佛的證悟里沒有真正的真理。為什麼呢?因為佛已經遠離了六根的境界、語言分別、依分別而有的道理。如果我們的境界中生起任何的分別,就會得到一個道理。因為這樣,所以《金剛經》中說:「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佛說種種的佛法,即使你認為很真實,但是它還是像木筏一樣,當你渡過了河,那個木筏就一點用處都沒有了。如果你認為有真理,一定要抱著那些道理來走天下,那你就被真理所迷了。還在依靠木筏者肯定還未渡到河的彼岸,還依靠真理者肯定還在迷惑中。
然而佛法又說,當一個人還沒有真正徹底證悟的時候,他的一切修行是有學、是有為的。所以說,阿羅漢叫做無學;在阿羅漢之前的初果、二果、三果聖者叫做有學,即他們還有所作為。如果還有要解脫的想法,如此見解就障礙解脫,所以當你修行到一個時候,一定要把想解脫的心放下。學佛初期抱著一些佛法見解,能使你放下很多其他的煩惱,此時的佛法見解,猶如茫茫大海中的一盞明燈,指引修行者奮發前進,所以在修行的開始,抱著一些佛法見解是對的,絕對沒有錯!但是如果你認為如此能夠解脫,那就錯了!
真理不能令你解脫,解脫者沒有真理可得,也沒有真理可說;是執著要真理的人才發現有真理。
我們人間的真理就是見,即依六根分別而有的妄見,我們就抱著這些見來過一生,凡夫都是如此。佛說,佛沒有這些見——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只是依眾生需要而如此說。
「須菩提!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須菩提!所言法相者,如來說即非法相,是名法相。
佛說:「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的人,對於一切法,應該「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中的「如是」的意思是:正如它所發生的那樣地去知道,不加上任何知見,即如實知道法的因緣作用,不要對那個法生起法相。如實知見一切法,不生法相,是下篇的總綱。不過,不生法相時能如實知見什麼?
曾經有一位南傳法師問我:「什麼是正見?」既然是法師問這個問題,心目中必然有他所認為的正見應該怎樣、怎樣……我答:「遠離一切見就是正見。」他聽完後,沒有話說了。如果你有任何的一個見,不管它多麼正,那不過是煩惱、鬥爭,你就會拿這個道理打倒別人的道理。這一切見從哪裡來?從六根境界得來。所以唯有遠離了這些,才能夠得到正確的知覺、覺悟,不然,你是被六根騙了。
雖然心對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起法相,如此的無分別智,還是不離覺知心,但是,要和眾生溝通時,還是可以隨順眾生而用語言來表達。語言是一種工具,以語言名稱所表示的法中,並不是有實在的那個法。什麼是實在呢?在眼前身心發生的一切現象,本來就是隨因緣而如其所應地如此顯現——因緣本無相,但是你添加了很多見解,這就不是如是知、如是見。
如是知,如是見,知見什麼?小乘說如實見因緣法,大乘有的說如實見法性是空性,有的說如實見本來圓覺的一心法界。小乘對見因緣法,不同部派可有不同的解釋呢!在這裡,就以十八界的因緣來說明,比如眼識依眼根緣色塵,在此處如是知、如是見。當如實知見時,都不加任何見解,只見十八界的因緣相續,不見有其他萬法的法相。如是信解,就是如佛所說的當下只有眼識、眼根、色塵在因緣作用的無常、苦、無我。不生法相即寂滅相,就是除了如是知見因緣的寂滅以外,再也不生起其他的分別見。當一個人很清楚這一切因緣本來就是那樣無彼此,沒有所謂「那個是你的,這個是我的」時,那個人就解脫了。本經說如是知見,不生法相。即如是知見因緣法時,不見有真實的因緣法;如是知見空性時,不見有真實的空性;如是知見一心法界時,不見有真實的一心法界。如實知見無一法可得,即有也不可得,無也不可得。雖然有無皆不可得,依然如是知,如是見,不是空無一切,不是如木石般無覺無知,其實就是心自知自證的如是知如是見。
佛更進一步說:「須菩提!所言法相者,如來說即非法相,是名法相。」如是知見時不生法相,起心分別法相時要依世間語言,當覺悟者說某某法相,心中知道只是因緣過程,沒有實在的法(東西),某法相只是一個名稱稱此過程而已。世間的一切,都是因緣幻化的過程,即每一樣東西,都不過是一種過程,在這過程中,無開始與結束。凡夫認為有一個東西留住(停留)在那邊,就好像凡夫認為:「我從無量劫流浪生死到今天,不管在生死中怎樣替換身心,我還存在。」實際上,一切法本來無我相、無人相、無法相的因緣變化,在其中佛講它是什麼、什麼……並不是佛認為實在有東西在那裡如此這般,佛講某某法相,是隨順眾生的語言而說,然而法本無相,所以佛說:所謂法相即非法相,是名法相。
請記住,非法相不是破(萬法)有相,也不是建立(性空)無相,而是如是知,如是見,知見心、業、智慧(覺性)的本來面目。此本來面目是語言道斷,心行處滅,佛教稱為涅槃,是一切宗教的宗(目的),唯有佛說得最圓滿。但是,不要因為學了佛法而貶低外道的道理與修道者,比如《聖經》里也有很多很好的道理可以學習,特利莎修女就是佛教徒應當學習的人間菩薩榜樣。對於菩薩而言,(包括外道的)一切善法皆是佛法,然而,皈依唯佛陀。
須菩提!若有人以滿無量阿僧祇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發菩薩心者,持於此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人演說,其福勝彼。云何為人演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
佛告訴須菩提:「如果有人以充滿無量無數——阿僧祇即無數世界的七寶來布施,這樣的功德已不可思議。但是如果另有發菩薩心的人,對於本經乃至少到一四句偈,能受持、讀誦,為人演說,那他所得的福德,比七寶布施者要多得多。為什麼呢?因為這是無相的福德,七寶布施是有相的福德,有相的福德就可以量,無相的不可量。菩薩要做利益眾生的事業,尤其需要將此般若的法門,為他人演說,展轉教化,才能廣弘大乘正法,續佛慧命。但是應該怎樣跟人家演說呢?「不取於相,如如不動。」此經是對初地菩薩說的,初地菩薩的確能做到對於一切法,不取於相,如如不動。
當菩薩修「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雖離一切相,不住一切法,然而其心所見的是有生有滅的正念正智。當菩薩覺悟到「諸法如義」時,便證到無為,此時心、佛、眾生皆平等,皆不可得,不見有能無住生心的心,乃至不見有正念正智可護持,這樣的菩薩是真正不取於相,如如不動。
何以故?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佛把一切法分為:有為法和無為法。凡是因緣所作的法,都是有為法。有為法又分為:有漏法和無漏法。無為法絕對是無漏法。所謂漏,是指煩惱。有煩惱能夠生起業報因果、輪迴現象的法,稱為有漏的有為法。
為什麼呢?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該作這樣的觀察!世間人把夢、幻、水泡、影子當為不真實的;露水和閃電也都是不真實的。佛說一切有為法皆是如此,要這樣的觀察。即世間一切都是一剎那就過去的,甚至於我們看八十歲的一生,在長壽天的天人看來,一剎那就過去了。以佛法來說,時間不是真實的,你認為一千年,有神通的人能夠一念把它看完;神通不足的人,只能夠看某一小段;沒有神通的人認為很長遠。時間、空間全都是有為法,因為它們是因緣所作。一切六根境界,也都是有為的,是業報因果帶來的,這些都是如夢、幻、泡、影。
有為法是如此不實在,無為法就實在嗎?無為法不可說,不是語言所能表達的。但是要弄清楚,不要聽聞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就認定一切法如夢、幻、泡、影。一切法與有為法的含義不一樣,一切法包括有為法與無為法。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一切法不全都是如夢、幻、泡、影。我們聽聞這些道理後,就生起一些見解:無為法不是夢、幻、泡、影,那又是怎樣的?不論南北傳佛教都同意,無為法是語言不可能說得清楚的,因為它們是超出語言的範疇。因為語言是有為的,所以語言無法描述無為法。因此,佛往往不說無為法。如修行者涅槃後處在怎樣的狀況?佛是不說的。佛死後怎樣?佛也不說。雖然佛不說,但是我們很需要答案。問題出在哪裡?因為我們要以我們的境界中的知識來確定真理,一定要抓住一條道理來站住腳,當把這些道理全都掃光了,我們就不知所措。所以,當眾生因緣成熟,佛就依其能力指導他修行,以證悟無為法;當因緣未成熟,佛也無可奈何。這也就是為何佛有選擇性地度化眾生。那些不得度的眾生,就埋怨佛怎麼不來度我;埋怨者不但過去與佛無緣,而且因為埋怨而遠離佛,將來更加無緣與迷惑。
我們要非常肯定,有為法都是幻化無常,應作如是觀。如果你還認為世間是真實的,你一定要破除這些見解,不然你一定會對佛法生起很多誤會,其中,包括了輪迴——不曾有一個我從無始以來輪迴到今天。但是我們的見解剛好相反,認為我從無始以來輪迴到今天。許多人學佛很久了,還是有這樣錯誤的見解。整個問題在於有『我』的見解,然後就找我在哪裡?我在身心的什麼位子?我的身心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結束?這種種問題接踵而來。所以一旦你生起法的見,你就對那個法生起「有見」、生起「無見」,然後再生起「生見」、生起「滅見」。當你生起有、無、生、滅之後,時間、空間……種種見全都生起,全都變成真實的了。
此段經文是佛為《金剛經》作最後的結論,即六根境界所知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佛說是經已,長老須菩提及諸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聞佛所說,皆大歡喜,信受奉行。
金剛法會圓滿了。當時,長老須菩, 提及諸比丘與比丘尼,即出家弟子的男女二眾;優婆塞與優婆夷,即在家弟子的男女二眾。此即如來的四眾弟子,曾從佛受皈依及應持的戒律者。此外,還有在場的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聽完了本經,都很高興,信受奉行。
總結
「能斷金剛經,不斷生其心。」此經並沒有說菩薩應該斬斷所有的心念。初學菩薩應當知道,所斷的是那些煩惱,心是不能斷的。然而,菩薩的真正覺悟是對心如實知見,心本無煩惱可斷,心本無涅槃可得,心本無一法可得,是顯現萬法卻無相可得的心。本經所要闡明修行的精髓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並沒有要菩薩:「應斷煩惱,不要生心。」而是要菩薩在修行時,先相信有無所住的心——金剛般若,然後在廣大的法界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地修一切善法,進一步覺悟心本是無相無住,最後如實知見一心法界的圓滿覺性——金剛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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