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式太極拳的「正舒松慢勻穩」

          記得先師最早口授給我的學拳要領是：「正舒松慢勻穩」。這對初學者來說比擬艱深易懂，又合乎拳理，多年來我奉此為信條。二十多年後，在先師所著《楊氏太極拳正宗》這本書里，把此要領訂正為「靜松正慢勻穩」並告於天下。多年來，我暗自琢磨先師修訂後的「六字」真義，似有所悟，著文如下，以供方家斧正。

　　一、靜「靜中觸動動猶靜」。「靜」是楊氏太極拳的基礎屬性。

　　先師常以拳祖張三丰「學太極拳以養心定性，聚氣斂神為主」，以喻練太極拳之真理。靜，就是調心調息調身。習拳必定要靜下心來，一心致一，「致虛極，守靜篤」，不得心浮氣躁。準備式(無極式)要做到虛靈頂勁，氣沉丹田，摒除邪念，呼吸天然，努力進入物我皆忘的空靈精神境界。在全部練拳過程中，要做到穩靜安舒，心神泰然，集核心志，意識當先。在意念上，當有人若無人，當無人若有人。內斂精神，外示安適。先師曾滑稽地說，萬籟俱靜可以涵養腦力，悄無聲息能夠修身養性。

　　楊式太極拳是一種動靜開合，以靜御動的活動。靜中藏念頭，動中存靜意，一靜俱靜，一動俱動，無靜無以制動，無動無以見靜。其「松」，其「正」，其「慢」，其「勻」，其「穩」，都是在澄靜的狀況下成績的。

　　保持鎮靜、恆定和平凡心，靠安靜的進程使污濁積澱，萬物清明。因而，楊式太極拳被後人稱讚為活的雕塑，動的靜功。

　　二、松「一松百松，柔若百折若無骨」。「松」是楊式太極拳的中心和基礎。

　　先師常常告知咱們，楊式太極拳是內家拳，跟其它拳打人不一樣。個別拳打人是皮肉傷，一看就曉得傷輕重在何處。而楊式拳外若柔綿，內堅如鋼，其工夫是松沉污濁的內功，用的是整體勁，霎時產生彈抖力。打人疾彈冷脆，入里透內，傷其內臟，皮肉卻不任何異象。所以，楊式拳也叫「松拳」、「綿拳」。

　　對於松，先師還給我們講了一個令人著迷的故事。傳說神拳「楊無敵」(楊露禪)曾在永年故鄉一條河邊釣魚，忽有一人從背地猛撲從前偷襲。說時遲，那時陝，「楊無敵」應用奧妙的感應，順其撲力，突然抬頭松腰，含胸拔背，將其順著後背抖人河中。

　　先師說，這樣的上乘功夫，要害在於「摶氣致柔」，就是一個「松」字。打人不入內，感應不敏銳，是松的功夫不夠。「松」是楊式太極拳的性命線。

　　松，包含內松和外松。內松，即意松，指的是精神內斂；外松，即身松，指的是周身鬆開。通過練「松」，到達內外兼修。「松」的高層境界是松凈、鬆柔與松沉，以求實現松凈透空。這個「松」，非多少十年千錘百鍊而不可得。

　　我領會太極拳諸要領中惟「松」難度最大，全身關節肌肉全都鬆開更難。特殊是背脊和胯根更不好松，經常影響拳式。此毛病須循師教而儘力克服之。

　　嚴寒的冬天，我赤手空拳，一趟85式打下來，手指肚發脹，兩手掌漸漸發燒，有麻酥酥的感到。我知道這是鬆柔下來，氣血貫通，神經末梢有了感應的緣故。

　　夏日練完拳後，忽然發明全身通透，有一種形容不出的完整輕鬆舒暢飄然的感覺。我立即意識到這是周身關節翻開，經絡暢通，肌肉鬆凈透空並戰勝了拙力的成果。練了多年拳，這樣至善至美的感覺不是良多，但我滿足了。我信任，只有有恆心，今後會有更多的如斯美好的感觸。

　　三、正「身軀宜中正而不倚」。「舉措訓練，務求正確」。「正」是楊式太極拳的立身之本。

　　對「正」的懂得，先師教誨宜從兩個方面來斟酌。

　　1、身架中正安舒

　　虛靈頂頸，尾間正中，松腰斂臀，頭頂與小腹自發一氣貫通。自頸下直垂到兩腳之間形成一條身中垂直線。用這條垂直線斷定重心，上下相隨，內外相合，平送腰胯，平衡肢體。練拳時，如遇身法傾斜、伸縮、旋轉等引起「中正之偏」，也要保持內勁中正，「斜中寓正」。

　　觀先師拳架，中正慷慨，八面支撐，無過無不迭，展示出巨匠穩重、謹嚴、溫柔的風範。

　　2、姿態準確到位

　　楊式太極拳的一招一式都是很講求的。每個姿勢和動作都存在攻防含意，學習不正確，練習不到位，就習拳而言，徒勞無益。所以，對於每一姿勢動作的四肢間隔、身勢重心、屈伸起落、進退轉換，其方向、角度、高低和幅度都要學習到位。而後對身體各部位，包括頭頸背掌腕肘肩腰胯膝腳的規矩，也都要逐一改正到位。只有形似做好了，才有可能求到神似。只有拳架純粹了，才有可能體用聯合，技法嫻熟，脫規矩而合規則，從心所欲。

　　四、慢「邁步似貓行，運勁如抽絲」。「慢」是楊式太極拳的特色和真諦。

　　楊式太極拳的動靜、開合、伸縮、轉換均合乎人體經絡生理的須要，有著循經絡而行的功效跟後果。經絡以頭身為總綱，充滿人體的氣血通路，使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五官七竅、皮肉筋骨構成一個體系。這個系統作為氣血運行的通道是十二經脈，作為精氣蘊藏的中轉站，是奇經八脈。它們溝通里表，和諧陰陽，均衡虛實，一氣貫通。楊式太極拳恰是靠習拳練功潛心買通經脈，堅持周身血脈和五臟六腑通暢，增進了人體的陰陽互生，陰陽溫和，從而防病攝生，祛病延年。

　　「以心行氣，務令沉著，乃能收斂入骨；以氣運身，務令順遂，乃能方便從心」。氣行則血通，血通則人健。先師講，這就是楊式太極拳的精妙之處。太極拳之運動是五臟六腑的運動，太極拳之內勁是經絡的力道。這些都是靠「慢」來實現的。慢才幹做到運動無所不至，全身各部位恰到利益，氣遍身軀，中氣貫足。而快必定會處處滑過，無奈貫通經絡，以致氣散血滯。

　　時常有圈外人對楊式太極拳的緩慢不認為然，對它的拳路和勁道提出了質疑。殊不知這個「慢」正是楊式太極拳的特色和真諦。用意不必力，靠意念使氣血貫通。拳打穩靜，拳打舒坦，拳打調息，拳打輕靈，拳打悟性。招熟、懂勁、神明，都需要緩緩地、細細地審查著勁道去咀嚼，去訓練。

　　楊式太極拳之慢，猶如水中行走，自覺克服浮力和阻力；猶如邁步似貓行，雖動猶靜，輕靈之極；如同運勁如抽絲，堅韌不折，柔而有彈性。與日俱增，慢中寓快，逐步出落成一種靈感。這種靈感靠微調與耳濡目染，進而變更成虛靈的氣概和渾樸的整勁。

　　五、勻「速度平勻，上下相隨，圓活連貫，綿綿不斷」。「勻」是楊式太極拳的動律和睦韻。

　　先師講，式式相連一直，「勢」也。意思是說，定式要做到位，定式與過渡動作的轉換，上一式與下一式的轉換，要不顯山，不露水，不著痕迹，無斷續凸凹處。這就要靠節奏安穩，速度平均，呼吸深長又天然，式式相連無起伏來實現。這就是楊式太極拳的「勻」。

　　先師還講，「勻」是最不好練的。不「勻」好練，快慢、高下、起伏隨便而作，但這樣已經不是楊式太極拳了。

　　楊式太極拳的「勻」，在中華技擊套路中是一大特點。它最忌陝慢相間，上下起伏，飄浮不定，矯揉做作。它請求的是道法做作，高低相隨，內外相合，圓活連貫，綿綿不斷，委婉波折，行雲流水。如滔滔江水，「逝者如此夫」；如雲舒雲展，寵辱皆不驚；如觀山重水複，如聞柳暗花明；如饗清風細雨，如望雲海日出。真正地透出一股浩然之氣，浮現出楊式太極拳的鬆柔美和形象美。

　　六、穩「以腰為軸，虛實明顯，輕而不浮，穩而不僵」。「穩」是楊式太極拳的根本因素。

　　先師講「穩」，癥結是一個「重心」。在運動的過程中依附身中垂直線的平移穩定重心。重心的穩定，決議了下盤牢固上盤靈巧，然後才有可能「一身之勁，太極拳的柔順，練成一家」，「曲中求直，蓄而後發」。

　　穩要氣沉丹田，穩要分清虛實轉換，穩要腰部旋轉松沉，像中軸一樣穩固而機動，穩要「一身備五弓」，穩要身材各部位彼此作用而發生相應或對拉的支持。

　　「破如秤准，活似車輪」。「往複須有折迭，進退須有轉換」。穩如泰山，支撐八面是穩的形象表示。

　　在穩的基本上，「虛實能分，而後滾動輕靈，絕不費勁」。因為穩，太極拳方能輕靈鎮靜。輕靈而不流於飄浮，冷靜而不犯僵滯，在陰陽、剛柔、虛實、動靜的調換中造成整體運動。

　　「靜松正慢勻穩」相輔相成，相互接洽，渾然一體，不可決然毅然宰割。它是楊式太極拳的法式，是修鍊的方式和道路，太極治病，是趙斌先師對楊式太極拳在實踐上的奉獻，是先師豐盛而可貴的太極文明遺產其中的一局部。

　　先師對太極之道深有感悟，他在九十遐齡時提出「動則生，靜則松，松則通，通則輕，輕則靈，靈則活」，是對楊式太極拳的高度概括。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極虛靜然後極精力，極鬆柔然後極堅剛，極遲緩而後極迅猛，極穩誠然後極輕靈，這是對「靜松正慢勻穩」的最好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