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十載武俠電影夢——談談「大片」時代下的武俠名導們

武俠，是指具有高超武藝，能除暴安良、為民解憂、伸張正義的英雄。這樣一群來自遙遠東方文明古國的神秘之士，他們讓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個觸手可及的血肉之軀，留給我們的卻是一個個遙不可及的江湖夢。也正因為如此，每一位國人的心中都懷揣著這樣一種「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的情懷。因此，這種根植於中華民族心中的情懷，就自然而然地以多種多樣的方式被表現了出來。武俠小說，中國功夫，當然了，不得不提的便是光影世界中最具中國特色的武俠片了！

從胡金銓，張徹，劉家良到如今徐克，王家衛，張藝謀甚至是賈樟柯。似乎每一位中國導演的心中都有一個屬於自己風格的江湖夢。而在這數十年間，武俠片也發生了多次重大的變革。當《大醉俠》，《獨臂刀》，《少林三十六房》等一系列邵氏經典還在為老一輩所津津樂道之時，當《東邪西毒》，《新龍門客棧》，《黃飛鴻》系列還在上世紀90年代喚醒民族意識，剖析武俠精神之時，新千年里的武俠片則再一次地在各位武學宗師的手中煥發出了全新的光彩。而伴隨著新世代武俠片豁然新生的同時，中國電影的「大片」時代也隨之到來...金庸先生在《射鵰英雄傳》中提及當時武學宗師之時，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當仁不讓。無獨有偶，在當今的華語影壇中，也有著幾位在武俠江湖中自成一脈的名導，他們的風格或華麗絢爛，或詭異神秘，或狂放不羈，或溫文爾雅... 但有一點，他們都在這十餘年裡，在這個前所未有的國內「大片」時代下，對中國乃至世界影迷，造成了不可磨滅的深遠影響！張藝謀：東邪老謀2002年，《英雄》橫空出世，作為中國第一部「大片」時代下的商業片，其歷史地位的重要程度遠遠勝過其劇情走向或是其藝術價值，也恰恰因為如此，大眾總是會忽視作品本身所具有的特質——首先這是一部武俠片。在此之前，張導可以說是從未涉足過武俠領域，而在步入新千年後，在國內影市面臨冷淡寂寥，門可羅雀的危機迫切需要改革之時，作為華語影壇的領軍人物，老謀子卻選擇拍攝一部之前自己從未嘗試過的類型片來打響變革的第一槍。

當十步一殺成全統一六國的那一刻，才是武俠江湖最具魅力的時候而張藝謀之所以有如此膽量敢在如此危急關頭挑戰自我，其實還是源於中國人幾千年來對於武俠，對於江湖始終如一的那份鍾情。張導曾說過「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江湖」。因此他需要做的，就是要挖掘出潛藏在國人心中對於武俠，對於江湖進而上升到對於家國的那份情懷。當張藝謀將自己心中（相信也是大多數觀眾心中）對於江湖的理解通過一個完整的電影工業體系為大家呈現在大銀幕之上時，他就已經成功了。而最終超過2億人民幣的票房事實在證明了大眾對於張導武俠理念認可的同時，也促使國內影市觸底反彈，一掃之前萎靡不振的陰霾。而之後《十面埋伏》「照瓢畫葫蘆」的模式卻依舊能收穫不俗票房的結果也進一步穩固了張藝謀「高投資，高回報」的「大片」理念，張藝謀在國內影壇的歷史地位也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這是他今後都再沒能超越的！

再沒能實現超越的張藝謀能否王者《歸來》，讓我們耐心等待後人評價《射鵰》中東邪黃藥師才智卓越，絕倫逸群卻又桀驁不馴，放曠恣肆。同樣的特質在張藝謀的作品中也有體現，但老謀子之所以能位列「乾坤五絕」之首，靠得絕不僅僅於此。早在上世紀末，因其作品題材的深刻性，老謀子江湖至尊的地位就已毋庸置疑。而如今，作為開啟國內大片時代的開山鼻祖，張藝謀「東邪」一稱，更是當之無愧！徐克：老怪西毒徐克，江湖人稱徐老怪，又有人尊稱其老爺。這位縱橫華語影壇數十載卻唯獨鍾情於武俠江湖的老人，卻有著一顆童真無比的心。正像斯皮爾伯格說過的「擁有一顆童心的人才能永遠走在電影工業的最前沿」一樣，徐克也一直走在武俠電影革新之路的最前沿！在武俠領域摸爬滾打數十載，也堪稱是一代大師的徐克卻在步入新千年後卻遭遇到了瓶頸，如果說《蜀山傳》的失利還可以被原諒，那麼到了《七劍》的時候，對於原著改編不當，敘事風格選擇的問題則被徹底放大，老爺也因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質疑。可老爺終歸是老爺，痛定思痛後的徐克發現了一項此前還從沒有國人嘗試過但卻已經深受國內外影迷所喜愛的技術——3D拍攝技術。將3D技術與武打特技合二為一，這是一個在此之前國內影人都無法想像的浩大工程，可這麼一位倔強的老人卻做到了，並且做出了十分出色的效果。（六年磨一劍的《龍門飛甲》也終於得到了大眾對於老爺3D武俠拍攝手法的認可）

《龍門飛甲》的成功為老爺吃下了一顆定心丸除此之外，徐克還不忘打磨劇本。在成功推出狄仁傑系列的同時，老爺在劇本打造上所下的苦功也是有目共睹：開創性的引入一些神秘詭異的異域元素來豐富故事，增加懸疑指數。與此同時，老爺也不忘身處「大片」時代下的作品所必須具備的一系列特徵，並將這些基本特徵與自己所引入的新特質實現了完美的對接。而歸根結底，徐老怪所做的這一切其實都只是為了讓武俠片在新千年里始終能夠煥發出勃勃生機，這對於一個已經62歲的老人來說，該是多麼不易！

當狄仁傑拍到第二部的時候，徐克之心，已然是路人皆知了翻開老爺這幾十年的武俠片履歷，改革二字貫穿始終。有著憑藉豐富想像力與絕佳的視覺營造相輔相成從而開創武俠新風潮的《倩女幽魂》系列;也有著改編經典，取材民間卻刻畫出人物另類性格從而超越經典的《笑傲江湖》，《黃飛鴻》系列;有著反思內在人性，探索武俠實質內涵的《新龍門客棧》，《青蛇》;也有著嘗試不同類型，不同敘事風格來闡述江湖的試水之作《順流逆流》，《七劍》。而從近年來老爺相繼拍出的《狄仁傑》系列與《龍門飛甲》所引起的巨大反響來看，他這次的改革，又成功了！

如今，我們只希望老爺能夠一直把武俠片拍下去，這就夠了西毒，行事出人意料，風格詭異神秘，「乾坤五絕」中位居次席。而放眼整個華語影壇，作品風格與之類似的，唯徐克一人而已。（就連老毒物與徐老怪的稱呼，在此都是如此的搭調） 也難怪世人評價徐老怪「拍鬼拍妖高人一等，繹奇繹幻入幕三分」！李安：儒雅南帝縱觀整個華語武俠片歷史，有這樣一部不得不提的作品。它披著東方武俠刀光劍影，兒女情長的外衣，卻蘊含著西方獨立自由價值觀的實質。導演將西方的思想價值觀融入到了東方元素最為顯著的武俠片中，實現了二者的完美結合。這部由李安執導的打破傳統意義上對於武俠定義的《卧虎藏龍》，在上映之後隨即引發了全世界媒體影迷的爭相討論：國內媒體觀眾批評其唯美場面下卻是一顆違背俠義精神的自私之心，批評李安對於西方價值觀的一味迎合。西方媒體卻盛讚其通過東方神奇的武學世界從而深刻反映東西方價值觀，世界觀的碰撞與交流。但無論雙方怎麼爭論，不可置否的一點是：李安通過溫和含蓄的典型東方敘事出色地展現出東西方人在價值觀上的巨大差異，此等功夫，即使放眼世界影壇來看，也是屈指可數。而作為迄今為止為數不多的能將東西方元素融會貫通的武俠片，《卧虎藏龍》的歷史地位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不管袁八爺的續集能拍到什麼程度，這部作品已然無法超越《卧虎藏龍》雖不是一部處於國內「大片」時代期間生產的「大片」，卻幾乎具備了所有成為「大片」的必備元素（強大的幕後團隊，精良的製作水準，華麗的卡司陣容，必要的資金支持...）。 可遺憾的是，由其所製造的點點星火卻終究未能形成燎原之勢（最終將大好機會拱手相讓給老謀子）。由此看來，當時的安叔雖具備超前意識，卻少了一分在國內影市上的影響力，著實也令人惋惜！

李安無疑是現如今最好的導演，不管在哪南帝性情慈和，又能柔中帶剛，為人豁達，後隱居世外不問江湖之事。李安性情溫文爾雅，為人謙卑恭順，集東西方精華於一身，且在武俠片造詣上貫通中西，敘事上平和自然，風格上溫婉含蓄，雖然在此片後再無涉及過武俠領域，可誰又敢斷言，「遁世」許久的安叔不會再次選擇武俠題材並再度一鳴驚人呢？賈樟柯：豪爽北丐《天註定》註定會成為今年最具爭議的一部作品，它的題材不是武俠片，卻處處透露著武俠義士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的痕迹。賈科長說該片是向胡金銓，張徹等武俠巨匠的致敬作品，一點兒也沒錯。本片採取多段敘事的方式通過展示各段中主人公為行使正義而以一種暴力到近乎慘烈的手段來展現社會醜態，從而以武俠最原始精神的角度對當下社會不公平現象予以批判，痛擊。就連賈導自己也坦言「這是一部現代俠義電影」。作為受到《俠女》，《獨臂刀》極大影響的一代，武俠片在賈樟柯心目中所佔據的地位早已根深蒂固。在賈導心目中的江湖，就是兒女情長，快意恩仇。因此，在他作品中體現出的恰恰就是江湖最本質的狀態：簡單粗暴，以暴制暴。於是在本片中，賈科長將俠義精神發揮到了極致，而俠義的極致是什麼？就是暴力。於是乎，以暴制暴就成為了《天註定》中最核心的理念，而以暴制暴，究竟給我們帶來的是驚喜or驚訝？讓我們拭目以待！

就近期《天註定》在海外的勢頭來判斷，在國內上映的難度也怕是越來越大自國產電影快步邁入大片時代後，賈導的作品就一直處於「東方不亮西方亮」的尷尬境地。在國外屢獲大獎的作品回到國內則落得個無人問津，票房慘淡的凄慘境地。這期間，賈樟柯也曾試著妥協，比如適當加入一些「大片」時代里的必備元素（例如增加影片投資）來儘可能「取悅」觀眾；儘可能地減少影片中強烈人文關懷主義元素，增加一定程度上對於社會形態的影射，但都收效甚微。因此，與其妥協，倒不如去對抗。而這部《天註定》，也可以說是賈樟柯對當前國內電影市場唯「大片」論，獨斷殘暴體制的一次以暴制暴！（在此也真誠的希望《天註定》能夠如賈導所說於11月如期上映！）

對於賈科長來說，此番的嘗試無疑是風險極大的北丐洪七公，行俠仗義，英雄豪放，在五人之中最是光明磊落，然而失之粗豪，固然有黃鐘大呂的驚世震撼，到底覺得經不起細細揣摩玩味。不過，對於一向擅於在作品中注入強烈人文主義關懷的賈樟柯來說，這樣的憂慮似乎是有些多餘了！王家衛：宗師神通2013年初，《一代宗師》上映，再一次刷新了王家衛拍片的最慢速率。從開始籌備到最終上映，歷時十年之久。俗話說「慢工出細活」，王家衛就是這樣一位始終踐行這一準則的大師。大約二十年前，他的一部《東邪西毒》在道盡了「現代都市」（即大漠的影射）里各色「武林人士」的悲歡離合，悟盡了所有「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的同時，也開闢了武俠電影的新的無上境界。而二十年後的這部《一代宗師》，更多的其實是天命之年的王家衛對於人生，對於大千世界的一次參悟與認知！《一代宗師》是利用民國時期現實中的人物，先給出了「武林宗師」的境界劃分，然後列舉了武林眾生相在追求的過程中的各種境遇。通過武林這樣一個矛盾明顯卻又充滿規則的特殊領域，藉此來展示舊時中國的一些傳統性情，行為模式。也通過有宗師資質的人物的「夭折」與武藝的「失傳」，在突出了人變的同時，也展示了時代的變遷，而時代之下，過去的許多傳統操守、技藝也都得一併改變，並且在大潮流面前，順應「物競天擇」的規律而逐步衰敗... 這部帶有強烈個人色彩的風格化之作從武林的層面上展現出了墨鏡王在步入天命之年後對於人生百態，對於大千世界的自我認知與反思。而此番感悟，是二十年前拍《東邪西毒》時的王家衛也不曾有的。有些東西，只能隨著時間的積澱，才能逐漸被認知。其實，這句話適用的不僅僅是王家衛，也不僅僅是《一代宗師》，更是大千世界中的芸芸眾生...

.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用來總結這部片子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一代宗師》上映後隨即引發了社會上對於王家衛及其影片風格的一大討論。影迷眾說紛紜，對於影片的評價也是毀譽參半。在華語電影步入大片時代後，武俠片更多的是轉型為商業化的大製作與注重技術方面的變革。可這部《一代宗師》雖然也在舞台設計，打鬥場面，卡司陣容上盡顯華貴，但在敘事風格，主題內涵的表達上卻完全融入了墨鏡王拍攝文藝片的理念。這就讓看慣了商業化的武俠大片的觀眾們感到了些許不適，對於影片好壞的分歧也由此而來。而此番的討論也揪出了困擾華語電影多年的一大問題，大片時代下的電影（不只是武俠片）到底該如何拍？是該屈服於商業，還是該堅持文藝？還是有更好的折中之術？但無論大眾如何討論，都與王家衛無關。王家衛眼中的江湖，與時代相關，卻與「大片」無關。不管世俗怎麼變遷，不管電影潮流如何走向，都與他無關。王家衛似乎只活在自己為自己所構建的光影世界中，就像他永遠不會摘下的墨鏡一樣，他只做他自己！

不管你愛不愛他，但都得承認，他是華語導演中最具情調的那位「乾坤五絕」中最大的變數，就是中神通王重陽。集武學之精華於己身，特立獨行於世上，華山論劍鏖戰四傑，立於不敗之地，堪稱一代宗師。而在華語影壇，在武俠片領域能夠稱得上是一代宗師的，王家衛之外，自覺再無人可與之媲美。這是個人對於王導多一度的熱愛，也是對於墨鏡王以及逝去的哥哥的一次致敬！從《英雄》到《十面埋伏》，從《無極》到《七劍》，從《龍門飛甲》到《狄仁傑之神都龍王》，再從《一代宗師》到《天註定》。在國產電影步入「大片」時代後的這十多年間，武俠片無論是從類型上，敘事上，亦或是手法上，技術上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唯獨不變的，是這些名導們心中對於武俠豪傑，對於江湖情緣那份歷久彌堅的情懷。而正是這一份份情懷的積澱，才是武俠片能夠長盛不衰，歷久彌新的根本原因，這不是國產電影處於什麼樣的時代下所能影響到的！

究竟什麼才是武俠？究竟什麼才是江湖？若真想探尋這個中真諦，倒不妨深入文人墨客的詩詞歌賦中一探究竟...正所謂：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提劍騎跨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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