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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權謀殘卷》

張居正,字叔大,號太岳。祖籍安徽鳳陽。明太祖封先祖張關保到歸州,爲歸州千戶所千戶。張居正曾祖庶出,無法承世襲官職,遷到江陵。張居正生於公元1525年5月24日,卒於公元1582年7月9日。5歲入學,7歲能通六經大義,12歲考中了秀才,13歲時就參加了鄉試,寫了一篇非常漂亮的文章,只因湖廣巡撫顧轔有意讓張居正多磨練幾年,才未中舉。16歲中了舉人,23歲 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進士,由編修官至侍講學士令翰林事。隆慶元年(1567年)任吏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隆慶時與高拱並爲宰輔,爲吏部尙書、建極殿大學士。萬歷初年,代高拱爲首輔。當時明神宗年幼,一切軍政大事均由張居正主持裁決。

   明 張居正  社會影響  

   《權謀殘卷》半部殘書,一代名相;十年崢嶸,千年權謀。本書是一代名相張居正對權謀之術的所思所悟。張居正,熟讀經史,指導皇帝讀書。幾乎憑一人之力實現明代中興,成爲西方政治家和歷史關注的「中國經濟第一人」。他靠滿腹權謀智慧,得中國第一宰相美譽。該書就足已證明其「宰相之傑」的稱號實非虛言。 

 

  智察卷一

  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人事雖殊,其理一也。惟善察者能見微知著。

  不察,何以燭情照奸?察然後知眞僞,辨虛實。夫察而後明,明而斷之、伐之,事方可圖。察之不明,舉之不顯。

  聽其言而觀其行,觀其色而究其實。

  察者智,不察者迷。明察,進可以全國;退可以保身。君子宜惕然。

  察不明則奸佞生,奸佞生則賢人去,賢人去則國不舉,國不舉,必殆,殆則危矣。

  籌謀卷二

  君子謀國,而小人謀身。謀國者,先憂天下;謀己者,先利自身。蓋智者所圖者遠,所謀者深。惟其深遠,方能順天應人。

  守之伐之,不如以德伏之。宜遠圖而近取。見先機,善籌劃。

  聖王之舉事,考之於蓍(shi)龜,不如諦之於謀慮;炫之以武,不如伐之以義。

  察而後謀,謀而後動,深思遠慮,計無不中。故爲其諍,不如爲其謀;爲其死,不如助其生。羽翼旣豐,何慮不翺翔千里。

  察人性,順人情,然後可趁,其必有諧。

  所謀在勢,勢之變也,我強則敵弱,敵弱則我強。傾舉國之兵而伐之,不如令其自伐。

  勇者搏之,不如智者謀之。以力取之,不如以計圖之 。攻而伐之,不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或雷霆萬鈞,令人聞風喪膽,而後圖之。

  實以虛之,虛以實之,以其昏昏,獨我昭昭。

  人皆知金帛爲貴,而不知更有遠甚於金帛者。謀之不深,而行之不遠,人取小,我取大;人視近,我視遠。未雨綢繆,智者所爲也。

  用人卷三

  爲政之道,在於辨善惡,明賞罰。倘法明而令審,不卜而吉;勞養功貴,不祝而福。

  賢者立而國興;小人立而邦危。有國者宜詳審之。故小人宜務去,而君子宜務進。

  大德容下,大道容眾。蓋趨利而避害,此人心之常也,宜恕以安人心。故與其爲淵驅魚,不如施之以德,市之以恩。

  而誘之以賞,策之以罰,感之以恩。取大節,宥小過,而士無不肯用命矣。

  賞不患寡而患不公,罰不患嚴而患不平。賞以興德,罰以禁奸。使下畏罰而利賞,下也;好德而恩進,上也。天下無不可用之材,唯在於所用。

  事上卷四

  事上宜以誠,誠則無隙,故寧忤而不欺。不以小過而損大節,忠也,智也。

  不欺上,亦不辱君,勉主以體恤,諭主以長策,不使主超然立乎顯榮之外,天下稱孝焉。榮辱與共,進退以俱,上下一心,事方可濟。驕上欺下,豈可長久?

  攻城易,攻心難。故示之以禮,樹之以威,上也。

  上怨報之以德,上毀報之以譽,上疑報之以誠。隙嫌不生,自無虞。事君以忠,不涓細流。待人以誠,不畱小隙。

  爲上計,不以小惠,而以長策。小惠人人可爲,長策非賢者不能爲之。故事之以諛,不如進之以忠。助之喜,不如爲之憂。

  思上之所思,而慮其無所思;爲君謀利,不如爲君求安。思之深,而慮之遠。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避禍卷五

  廓然懷天下之志,而宜韜之晦。牙堅而先失,舌柔而後存。柔克剛,而弱勝強。人心有所叵測,知人機者,危矣。故知微者宜善藏之。

  考禍福之原,察盛衰之始,防事之未萌,避難於無形,此爲上智。禍之於人,避之而不及。惟智者可以識其兆,以其昭昭,而示人昏昏,然後可以全身。

  君臣各安其位,上下各守其分。居安思危,臨淵止步。故易曰潛龍勿用,而亢龍有悔。夫利器者,人所欲取。故身懷利器者危。

  宜示之以無而去其疑,方無咎。不矜才,不伐功,不忘本。爲人以謙,爲政以和,守其常也。

  有隙則明示之,令其讒不得入;大用而諭之小用,令其毀無以生。

  不折大節,不棄小惠。進退有據,循天理而存人情,此所以爲全身之術也。

  必欲圖之,勿以小惠,以大德;不以圖近,而謀遠。

  恃於人者不如自恃。自恃者壽,自足者福。順天應人,故常在。

  自愛者重。危房不可近,危邦不可入。明珠必待識者,寶劍只酬壯士。

  以賢臣而事昏主,危矣。故明主則諫,昏君則去。不去而隱於朝,宜也。知其雄,守其雌。事不可爲而身退,此爲明哲保身之道也。

  度勢卷六

  勢者,適也。適之則生,逆之則危;得之則強,失之則弱。事有緩急,急不宜緩,緩不宜急。因時度勢,各得所安。

  避其鋭,解其紛;尋其隙,乘其弊,不勞而天下定。

  勢可乘,亦可造。致虛守靜,因勢利導。敵不知我而我知敵,或守如處子,或勁如脫兔。善度勢者乘敵之隙,不善度勢者示敵以隙。知其心,度其情,察其微,則見其勢矣。

  觀其變而待其勢,知其雄而守其雌,疲之擾之,然後可圖。

  勢可乘乎?勢不可乘乎?智者睹未明,況己著乎,惟在斷矣。智無識不立,無膽不行。

  爲謀,所重者膽,所貴者智;膽智兼備,勢則可爲。

  見宜遠而識宜大,謀宜深而膽宜壯。軍無威無以立,令無罰無以行。威懾之,智取之,膽勝之,則何敵不克,何堅不攻?正勝邪,直勝曲。浩然正氣,而奸佞折。

  功心卷七

  城可摧而心不可折,帥可取而志不可奪。所難者惟在一心。攻其心,折其志,不戰而屈之,謀之上也。

  攻心者,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示之以義,服之以威。

  君子好德,小人好利。辨之羞之,恥之,驅之於德。

  移花接木,假鳳虛凰,謀略之道,唯在一心。亂其志,折其鐸,不戰自勝。

  治不以暴而以道,勝不以勇而以仁。故彼以暴,我以道;彼以勇,我以仁;然後勝負之數分矣。

  攻心之術多矣。如武穆用兵,在乎一心。亂之擾之,激之困之,俟之以變,然後圖之。欲得之,先棄之;欲揚之,先抑之。畏之危之,其心必折,計然後可用。

  虛予而實取之。示之以害,其必爲我所用。欲得其心,莫若投其所好。君喜則我喜,君憎則我憎,我與君同心,則君不爲我異。

  權奇卷八

  善察者明,愼思者智。誘之以計,待之以隙。不治獄而明判,不用兵而奪城,非智者誰爲?

  夫欲行一事,輒以他事掩之,不使疑生,不使釁興。此即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事有不可拒者,勿拒。拖之緩之,消其勢也,而後徐圖。

  假神鬼以立威,而人莫辨眞僞。僞稱天命,其徒必廣。將計就計,就勢騎驢,詭之異之,以伏其心。此消彼漲,此漲彼消,其理一也,不詭於敵而詭於己,己之氣盛,敵氣必衰。

  意欲取之,必先縱之;意欲除之,必先驕之。然後乘其勢矣。

  敵強則弱之,敵實則虛之。弱之虛之,不我害也。

  偷梁換柱,移花接木。妙手空空,彌禍患於無形。釜底抽薪,上樓撤梯,雖曰巧智,豈無大謀?

  人構我,我亦構人。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反客爲主,後發制人。

  必欲使人爲某事,威逼之,刑罰之,利誘之。由遠及近,從小至大,循序漸進,然後可用。

  謬數卷九

  知其詭而不察,察而不示,導之以謬。攻子之盾,必持子之矛也。

  智無常法,因時因勢而已。即以其智,還伐其智;即以其謀,還制其謀。

  間者隙也,有間則隙生。以子之伎,反施於子,撥草尋蛇,順手牽羊。

  彼陰察之,我明示之。敵之耳目,爲我喉舌。借彼之口,揚我之威。

  機變卷十

  身之存亡,繫於一旦;國之安危,決於一夕。唯智者見微知著,臨機而斷。因勢而起,待機而變。機不由我而變在我。故智無常局,唯在一心而已。

  機者變也。惟知機者善變。變則安,不變則危。

  物必先腐而蠹生,事必有隙而讒起。察其由,辨其僞,除其隙,讒自止矣。

  知機者明;善斷者智。勢可度而機可恃,然後計可行矣。處變不驚,臨危不亂。見機行事,以計取之,此大將之風也。

  將錯就錯,以訛傳訛,移花接木,巧取豪奪。敵快我慢,以智緩之;敵強我弱,以計疲之。釜底抽薪,此消彼長。敵緩則我速,敵弱則我強。此亦機變也。

  危在我,而施於人。故我危則人危,人不欲危,則必出我於厄難。

  諷諫卷十一

  諷,所以言不可言之言,諫不可諫之諫。諫不可拂其意,而宜恤其情。諫人者宜爲人謀,不爲己慮。

  或激之勉之,以證其不可行也。諫不宜急而宜緩,言不宜直而宜曲。

  嬉笑之中蘊乎理,詼諧之中寓乎道。見君之過失而不諫,是輕君之危亡也。夫輕君之危亡者,忠臣不忍爲也。

  中傷卷十二

  天下之至毒莫過於讒。讒猶利器,一言之巧,猶勝萬馬千軍。

  讒者,小人之故伎。口變淄素,權移馬鹿。逞口舌之利劍,毀萬世之基業。

  或誣之以虛,加之以實,置其於不義;或構之以實,誘之以過,陷其於不忠。宜乎不著痕迹,欲抑而先揚,似褒而實貶。

  隨口毀譽,浮石沈木。姦邪相抑,以直爲曲。故人主之患在於信讒,信讒則制於人,宜明察之。然此事雖君子亦不免也。苟存江山社稷於心,而行小人之事,可乎?

  小人之智,亦可謀國。盡忠事上,雖讒猶可。然君子行小人之事,亦近小人,宜愼之。

  美色卷十三

  亂德則賢人去,失政而小人興。國則殆矣。

  美色置於前而心不動者,情必矯也。然好色不如尊賢。近色而遠賢臣,智者所不爲也。

  孰謂婦人柔弱?一顰一笑,猶勝百萬甲兵。

  智者借色伐人,愚者以色伐己。

  色必有寵,寵必進讒,讒進必危國。然天下之失,非由美色,實由美色之好也。

  借美以藏其奸,市色而成其謀,千載之下,綿綿不絶。人主宜詳審之。

  聖賢事業,非大志者何爲?故色賢之分,知其所取捨。是以齊桓晉文,猶爲霸主;漢武唐宗,不失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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