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四訓》白話文譯本（第三篇）

第三篇 積善之方

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昔顏氏將以女妻叔梁紇，而歷敘其祖宗積德之長，逆知其子孫必有興者。孔子稱舜之大孝，曰：宗廟饗之，子孫保之，皆至論也。試以往事征之。

譯：易經里有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累積功德、積極做善事的家庭，家裡常有喜慶的事情是必須的)，回顧歷史，原來有個老婦顏氏，把女兒許配給叔梁紇（教育家，孔子的生父），提親的過程中只了解其祖先是否積德，由此推測其子孫後代一定有興旺發達之人。後來孔子也讚歎古代的舜是個大孝子，並感慨：「祖宗會被鄉人傳誦，子孫也可以被萌護，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不僅這個古代還有許多例子可以論證。

楊少師榮、建寧人。世以濟渡為生，久雨溪漲，橫流沖毀民居，溺死者順流而下，他舟皆撈取貨物，獨少師曾祖及祖，惟救人，而貨物一無所取，鄉人嗤（chī）其愚。逮少師父生，家漸裕，有神人化為道者，語之曰：汝祖父有陰功，子孫當貴顯，宜葬某地。遂依其所指而窆（biǎn）之，即今白兔墳也。後生少師，弱冠登第，位至三公，加曾祖、祖、父，如其官。子孫貴盛，至今尚多賢者。

譯：楊少師，福建建寧人，家裡世代以擺渡為生，有一次由於很久的雨水，河水上漲，洪水衝垮了許多的民居，河流中到處漂流著從上游衝下來的淹死者，河裡隨時可以撈取貨物。這時，唯獨楊少師的曾祖父和祖父在救人，沒有撈取河裡的任何東西，鄉親都嘲笑他家都是笨蛋，愚昧。當楊少師的父親生下來時，家庭逐漸富裕。後來有位神仙化為道士說：「你的父親有陰功，子孫必當享受富貴榮華，某地龍穴可築祖墳。」後來，就按照道士的指點建造祖墳，也就是現在的白兔墳。後來，楊少師出生，弱冠之年（20歲）就登了科，而且官位列於三公，並且其曾祖父、祖父和父親都得到了皇帝的加封。一直到現在，他的子孫還是享有榮華富貴，還有不少的賢達。

鄞（yín）人楊自懲，初為縣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時縣宰嚴肅，偶撻一囚，血流滿前，而怒猶未息，楊跪而寬解之。宰曰：怎奈此人越法悖理，不由人不怒。自懲叩首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而況怒乎？宰為之霽顏。

譯：浙江寧波有個叫楊自懲的，開始當了縣衙門當差，此人心腸仁慈，寬厚，執法也公平、公正。後來，縣令在審判過程中，重刑拷打一個囚犯，直到囚犯鮮血流得到處都是，而這時縣令的怒氣仍然沒有平息，正在這時，楊跪地寬慰縣令。縣令說：「這個囚犯喪盡天良，目無王法，怎麼叫我不生氣。」楊自懲馬上叩頭對縣令說：「百姓渙散已久了，所以他才沒有走正道，我們審成了案件，不可因審出了案情，就歡喜而忽略了他們犯罪的因由，歡喜尚且不可，可況動怒？」縣令聽後覺得茅塞頓開，將憤怒平靜下來。

家甚貧，饋遺一無所取，遇囚人乏糧，常多方以濟之。一日，有新囚數人待哺，家又缺米；給囚則家人無食；自顧則囚人堪憫；與其婦商之。婦曰：囚從何來？曰：自杭而來。沿路忍飢，菜色可掬。因撤己之米，煮粥以食囚。後生二子，長曰守陳，次曰守址，為南北吏部侍郎；長孫為刑部侍郎；次孫為四川廉憲，又俱為名臣；今楚亭、德政，亦其裔也。

譯：楊自懲家裡非常貧窮，但是從來沒有收受他人的任何饋贈的錢財，每次遇到犯人沒有糧食，都會四處想辦法給予救濟。有一日，有許多新來的囚犯等飯吃，而自己家中也沒有了多少米，如果把米給囚犯吃了，自己的家人就沒有吃的了。他看到囚犯非常可憐，便和妻子商量。他妻子問：「這些囚犯從哪裡來的」，楊自懲回答：「從杭州押解過來的，一路上都沒有吃的，臉色都非常難看。所以把自己家裡的米，熬成粥給囚犯吃了。後來楊自懲生了2個兒子，長子叫守陳，二子叫守址，都成為了南北吏部侍郎，長孫也做到了刑部侍郎，次孫為四川的按察使。現在著名的楚亭、德政都是他的後代。

昔正統間，鄧茂七倡亂於福建，士民從賊者甚眾；朝廷起鄞縣張都憲楷南征，以計擒賊，後委布政司謝都事，搜殺東路賊黨；謝求賊中黨附冊籍，凡不附賊者，密授以白布小旗，約兵至日，插旗門首，戒軍兵無妄殺，全活萬人；後謝之子遷，中狀元，為宰輔；孫丕，復中探花。

譯：還有正統皇帝（明英宗）期間，鄧茂七在福建作亂，老百姓很多都加入了他的隊伍。朝廷當即派了鄞縣的縣令張都憲南征平亂，以計謀擒拿亂賊，後來又委託布政使謝都事，在東路擒拿叛亂份子。謝都事怕濫殺無辜，在叛亂份子那裡搞到了花名冊。並告訴秘密告訴百姓，凡是家裡沒有叛亂份子的，在官兵進城後，各自家門口插上小白旗，防治官兵在進城後濫殺無辜。就這樣救了數萬人的生命，後來他的兒子謝遷，中了狀元當了宰相，孫子謝丕，又中了探花。

莆田林氏，先世有老母好善，常作粉團施人，求取即與之，無倦色；一仙化為道人，每旦索食六七團。母日日與之，終三年如一日，乃知其誠也。因謂之曰：吾食汝三年粉團，何以報汝？府後有一地，葬之，子孫官爵，有一升麻子之數。其子依所點葬之，初世即有九人登第，累代簪纓甚盛，福建有無林不開榜之謠。

譯：在福建的莆田有個姓林的人家，原來有個老母親樂善好施，經常製作粉團救濟他人，只要有人要他就給，從來沒有厭倦。有次一個神仙化成道士，每天早上都要索取六七個麵糰，老母親每天都給，給了3年，知道老母親的心誠。所以對老母親說：「我吃了你3年的粉團，不知道怎麼報答你，你的家後有一塊地，你葬在那裡，子孫後代都可以做官，有多少可以做官，有一升的麻子數。」後來，他的兒子就按照道士的指點在那塊福地藏人，第一代就有9個人當了官，後秒就數不勝數了，後來福建都有「無林不開榜之遙」（沒有姓林的，不開榜公布）

馮琢庵太史之父，為邑庠生。隆冬早起赴學，路遇一人，倒卧雪中，捫之，半僵矣。遂解己綿裘衣之，且扶歸救蘇。夢神告之曰：汝救人一命，出至誠心，吾遣韓琦為汝子。及生琢庵。遂名琦。

譯：再說說馮琢庵太史的父親，秀才出生。有次寒冬早上去上學，路上遇到一個人，那人倒在雪中，摸了一下，已經凍僵了。為此，他解下自己的裘皮大衣，把這個路人扶回家救治。後來他夢見一個神仙告訴他，你救了一條人命，是出於誠心，現在我派宋朝名將韓琦投生你家，作你兒子。後來果然生了琢庵，取外號為琦，以作紀念。

台州應尚書，壯年習業于山中。夜鬼嘯集，往往驚人，公不懼也；一夕聞鬼云：某婦以夫久客不歸，翁姑逼其嫁人。明夜當縊死於此，吾得代矣。公潛賣田，得銀四兩。即偽作其夫之書，寄銀還家；其父母見書，以手跡不類，疑之。既而曰：書可假，銀不可假；想兒無恙。婦遂不嫁。其子後歸，夫婦相保如初。

譯：在浙江台州有個應尚書，壯年使其在山裡學習，在網上經常聽見鬼哭狼嚎的聲音，非常嚇人。然而，應尚書不害怕；一天晚上聽到一個鬼對他說，有一個婦人，因為丈夫外出很久都沒有回來，丈夫的雙親以為兒子死了，就逼她改嫁。這個貞婦因為不肯，所以明天夜裡就會來這裡上吊，我可找到替身了。應公聽了就立刻把自己的田賣掉得了4兩銀子，還假裝婦人丈夫寫了一封信，連同銀子寄到她家。婦人的公婆看到信後，發覺筆跡不像兒子的筆跡，但又想到：信就算是假，銀子總沒有白白送人家的道理吧！想必兒子應該平安無事，不用逼他媳婦改嫁。後來她的丈夫也平安回來，彼此相愛如初。

公又聞鬼語曰：我當得代，奈此秀才壞吾事。傍一鬼曰：爾何不禍之？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陰德尚書矣，吾何得而禍之？應公因此益自努勵，善日加修，德日加厚；遇歲飢，輒捐谷以賑之；遇親戚有急，輒委曲維持；遇有橫逆，輒反躬自責，怡然順受；子孫登科第者，今累累也。

譯：後來應公又聽到鬼說：我本來可找到替身，無奈被這秀才壞事！旁邊一個鬼說：那你怎麽不去害他？那鬼說道：天帝因為這人心好，有陰德，已派他做陰德尚書了，我有什麼本事去害他！為此，應公更加努力，日日行善，積德甚多，碰到了饑荒，總是捐獻救災，遇到旁人有急難，都儘力給予協助，碰到不如意事，也只逆來順受，反躬自省而不怨天尤人。至今子孫為官享福者，比比皆是。

常熟徐鳳竹栻，其父素富，偶偶年荒，先捐租以為同邑之倡，又分谷以賑貧乏，夜聞鬼唱於門曰：千不誆，萬不誆；徐家秀才，做到了舉人郎。相續而呼，連夜不斷。是歲，鳳竹果舉於鄉，其父因而益積德，孳孳不怠，修橋修路，齋僧接眾，凡有利益，無不盡心。後又聞鬼唱於門曰：千不誆，萬不誆；徐家舉人，直做到都堂。鳳竹官終兩浙巡撫。

譯：還有常數的徐鳳竹先生，他的父親非常富有，每次遇到年荒受災，他都會把租金捐獻出來，作為同鄉人傳誦，後來又把自己家的穀子拿去賑災，一天他聽見一個鬼在他的門口唱，千不騙，萬不騙徐家有人做舉人，而且還可以做到都堂大人，後來，徐鳳竹一直做到了兩江總督。　　

嘉興屠康僖公，初為刑部主事，宿獄中，細詢諸囚情狀，得無辜者若干人，公不自以為功，密疏其事，以白堂官。後朝審，堂官摘其語，以訊諸囚，無不服者，釋冤抑十餘人。一時輦下咸頌尚書之明。公復稟曰：輦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之廣，兆民之眾，豈無枉者？宜五年差一減刑官，核實而平反之。尚書為奏，允其議。時公亦差減刑之列，夢一神告之曰：汝命無子，今減刑之議，深合天心，上帝賜汝三子，皆衣紫腰金。是夕夫人有娠，後生應塤、應坤、應堎，皆顯官。

譯：在嘉興還有一位屠康僖，最早他在刑部當主事官。任上他經常晚上留宿在監獄裡和囚犯聊天，了解囚犯犯案的原因，從中發現不少被冤枉進入監獄的人。後來，他認為這不僅不是功勞，而且還秘密的把真相告訴了主審官。後來，朝審過程中，主審官就參考他的意見來審理，就這樣十幾名含冤的囚犯被釋放了。一段時期內京城的百姓都稱讚他明察秋毫，大公無私。後來他再次向上級稟告說：在京城皇帝眼皮底下都有這麼多冤情，全國這麼大，關押人犯那麼多，難道會沒有被冤枉的。應該每5年派1名減刑官，到全國各地為有冤情的罪犯平反。為此，朝廷指令他成為減刑官。後來一個神仙告訴他，你本來命里沒有兒子，今天你的減刑的提議，感動了上天，上蒼賜予你三個兒子，他們全都富貴，沒過多久，他的夫人就懷有了身孕，後來生了應塤、應坤、應堎三個兒子，他們都在朝廷得到了重用。

嘉興包憑，字信之，其父為池陽太守，生七子，憑最少，贅平湖袁氏，與吾父往來甚厚，博學高才，累舉不第，留心二氏之學。一日東遊泖湖，偶至一村寺中，見觀音像，淋漓露立，即解橐中得十金，授主僧，令修屋宇，僧告以功大銀少，不能竣事；復取松布四疋，檢篋中衣七件與之，內紵褶，系新置，其仆請已之。憑曰：但得聖像無恙，吾雖裸裎何傷？僧垂淚曰：舍銀及衣布，猶非難事。只此一點心，如何易得。後功完，拉老父同游，宿寺中。公夢伽藍來謝曰：汝子當享世祿矣。後子汴，孫檉芳，皆登第，作顯官。

譯：在嘉興還有叫包憑的，字信之，他的父親是池陽太守，生了七個兒子，包憑是最小的。平湖有個姓袁的人家，與他的父母交情很深，雖然他博學多才，但是每次應試都不能上榜。有一天他在東湖六湖遊玩，到一個村裡的寺廟中，看到寺廟破舊，觀音大師的像污穢，當即拿出了十兩銀子，交給了主持，讓他維修廟宇，主持告訴他，維修廟宇功德雖然很大，但是這點銀子不夠，於是他又從行李當中拿出了松布四錠，在行李中拿出了7件衣物，交給主持。僕人請他不要再送了，他回答：「只要聖像沒有沒有影響，我就是沒有衣服穿又有何關係。主持聽完這番話，感動的流出了眼淚說，饋贈一點金錢和衣物，不是什麼難事，但是施主的這番心意，不是那麼容易產生的。寺院修好後，他約老父到寺廟遊玩，晚上留宿在寺廟當中，老父晚上夢見珈藍護法答謝說，你的子孫應當享世代俸祿。後來他的兒子包汴與孫子包檉芳，都作了大官。以上的這些故事，雖然情節和做法各盡不同，但都是一心向善的實例。

嘉善支立之父，為刑房吏，有囚無辜陷重辟，意哀之，欲求其生。囚語其妻曰：支公嘉意，愧無以報，明日廷之下鄉，汝以身事之，彼或肯用意，則我可生也。其妻泣而聽命。及至，妻自出勸酒，具告以夫意。支不聽，卒為儘力平反之。囚出獄，夫妻登門叩謝曰：公如此厚德，晚世所稀，今無子，吾有弱女，送為箕帚妾，此則禮之可通者。支為備禮而納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孔目，立生高，高生祿，皆貢為學博。祿生大綸，登第。

譯：在嘉善支立的父親是監獄的牢役，有一個囚犯沒有罪但是被盤有重刑。老父親有意為他述說冤情，囚犯告訴妻子：「支公的恩情無以為報，明日你請他到我們家，以自己的身體招待他，他如果肯的話，我的命就有救了。妻子非常難過，但是還是同意了囚犯的話。第二日，囚犯妻子先是敬酒，並告示支公是丈夫的意思，支公不聽，並說我一定會為你們平反的。囚犯出獄後，夫妻登門拜謝，並說，支公的大恩大德，在這個世界上是難得見到的，現在你沒有兒子，我們有個女兒，送給你做妾，這個情理上總可以了吧！支公備了聘禮，拿了他們的女兒為妾，生了個兒子叫立，這個兒子在20歲就中了花魁，官至翰林院孔目，立又生兒子名高，高生祿，都是貢生，學識廣博，祿生大論，又中了狀元。

凡此十條，所行不同，同歸於善而已。若復精而言之，則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陰、有陽；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滿；有大、有小；有難、有易；皆當深辨。為善而不窮理，則自謂行持，豈知造孽，枉費苦心，無益也。

譯：以上十個故事，雖然內容不同，但是都是因為行善而取得的後果。如果要更精確的談善，那麼善也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陰有陽，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滿，有大有小，有難有易，這都需要我們深入的辨明，這樣才可以真正的行善。否則，自己以為是行善，其實造孽，枉費苦心，而沒有一點益處。

何謂真假？昔有儒生數輩，謁中峰和尚，問曰：佛氏論善惡報應，如影隨形。今某人善，而子孫不興；某人惡，而家門隆盛；佛說無稽矣。中峰云：凡情未滌，正眼未開，認善為惡，指惡為善，往往有之。不憾己之是非顛倒，而反怨天之報應有差乎？眾曰：善惡何致相反？中峰令試言其狀。一人謂詈人毆人是惡；敬人禮人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一人謂貪財妄取是惡，廉潔有守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眾人歷言其狀，中峰皆謂不然。

譯：什麼是真假。從前有許多的學者問中鋒和尚，佛教經常講善惡報應，如同影子一樣跟隨我們每一個人。今天我們看到有某人行善，但是子孫不興，有人惡，他的家道倒是昌盛，佛說的不是真正的道理。中鋒和尚回答：「凡間的情慾如果沒有洗滌乾淨，你的眼界就會很狹窄，縱然是善的也會認為是惡的，惡的又會認為是善的，這樣的事情往往會有。遇到這樣的事情，不責怪自己是非顛倒，反而怨天說因果報應是無稽之談。」於是學者們有反問，那麼為什麼善惡的問題怎麼會看反呢？中鋒和尚讓他們各自說說善惡的現象。有人說打人是惡，有人說尊敬人，以禮相待是善；中鋒和尚說，未必。又有人說貪財妄取是惡，廉潔有取是善，中鋒和尚說，也未必。大家各抒己見，中鋒和尚都說未必。

因請問。中峰告之曰：有益於人，是善；有益於己，是惡。有益於人，則毆人，詈人皆善也；有益於己，則敬人、禮人皆惡也。是故人之行善，利人者公，公則為真；利己者私，私則為假。又根心者真，襲跡者假；又無為而為者真，有為而為者假；皆當自考。

譯：所以大家就問中鋒和尚為什麼。中鋒和尚說，對他人有幫助是善，對自己有幫助是惡。如果是幫助他人而打人，就是善行為，如果是為了自己以禮相待、尊敬人就是惡行為。所以，大家看善不善，就要看是不是利於他人，是不是為公，因為利於別人就有公心，有公心就真切，反而如果是利己就會有私心，有私心就虛假、虛偽。再說，從心裡發出的行為是真的，行為也是真誠的，而心裡發出惡念，行為表現出來也是虛假的，真誠的不圖回報，虛假者帶有目的性，是真是假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何謂端曲？今人見謹願之士，類稱為善而取之；聖人則寧取狂狷。至於謹願之士，雖一鄉皆好，而必以為德之賊；是世人之善惡，分明與聖人相反。推此一端，種種取捨，無有不謬；天地鬼神之福善禍淫，皆與聖人同是非，而不與世俗同取捨。凡欲積善，絕不可徇耳目，惟從心源隱微處，默默洗滌，純是濟世之心，則為端；苟有一毫媚世之心，即為曲；純是愛人之心，則為端；有一毫憤世之心，即為曲；純是敬人之心，則為端；有一毫玩世之心，即為曲；皆當細辨。

譯：那麼什麼是端曲呢？當前我們看到很多謹慎而不倔強的人，大家都稱為善者，都會比較看重；然而聖賢更喜歡積極進取，志氣較高的人。至於我們看到的謹慎不倔強的人，雖然鄉親都比較喜歡，然而聖賢反而認為這樣的人是老好人，是道德的賊。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世人和聖人在評價善惡上的分歧。所以，我們行善絕要有取捨，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天地鬼神認為的善惡之理與聖人的觀點是一致的，而與世俗的觀點相搏。凡是要行善，絕對不可以以好聽的、好看的為標準，要從心裡深處，默默的感覺，只要是救濟世人的心，就是直的；若只想討好世俗的心，就是曲。如果全是愛人的心，是直；若心裡只有對世人的怨恨不平，這樣的心就是曲的；如果全是恭敬別人的心，就是直的；但是心裡只有玩弄世人的心，當然就是曲的。這一切都要我們去細細分析和判斷。

何謂陰陽？凡為善而人知之，則為陽善；為善而人不知，則為陰德。陰德，天報之；陽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實不副者，多有奇禍；人之無過咎而橫被惡名者，子孫往往驟發，陰陽之際微矣哉。

譯：什麼是陰陽呢？凡是做了善事讓大家知道的叫陽善，而做了善事別人不知的又叫陰德。有陰德的，上天會回報，有陽善的，可以在世間享有名譽。　名聲雖然是福，但是確是天地的忌諱。如果你享有盛名而實際上並不是如此者，大多數會有飛來橫禍。但是如果人沒有過失，確遭到惡名，確又能逆來順受的，都是大善人，這樣的人子孫往往會發達，這樣看陰陽善行的差異很細微吧！

　何謂是非？魯國之法，魯人有贖人臣妾於諸侯，皆受金於府，子貢贖人而不受金。孔子聞而惡之曰：賜失之矣。夫聖人舉事，可以移風易俗，而教道可施於百姓，非獨適己之行也。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眾，受金則為不廉，何以相贖乎？自今以後，不復贖人於諸侯矣。

譯：什麼是是非呢？在春秋時，魯國有個做法，如果有人贖回人、臣、妾，政府都會重金獎勵，但是自貢從來不接受這種獎勵。然而孔子聽到這個消息後非常生氣說，這件事情你做錯了，聖人做事情可以移風易俗，在百姓面前樹立榜樣，但是並不是自己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現在的魯國富人少，窮人多，如果拿了賞金就認為是貪財的話，又有誰會去贖人、臣、妾呢？不光彩的事情，今後恐怕沒有人願意去做了。

子路拯人於溺，其人謝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自今魯國多拯人於溺矣。自俗眼觀之，子貢不受金為優，子路之受牛為劣；孔子則取由而黜賜焉。乃知人之為善，不論現行而論流弊；不論一時而論久遠；不論一身而論天下。現行雖善，而其流足以害人；則似善而實非也；現行雖不善，而其流足以濟人，則非善而實是也；然此就一節論之耳。他如非義之義，非禮之禮，非信之信，非慈之慈，皆當抉擇。

譯：子路曾經救了一個溺水的人，被救起的人用自己的牛作為答謝，子路接受了答謝。孔子很高興說，從今往後會有更多的人去救溺水的人。從一般的老百姓眼中看，自貢不接受是值得學習的，而子路以接受牛的饋贈為不好的現象。而孔子反而將不好的現象作為讚賞，對自貢確加以責備。要知道善行，不是看眼前的效果，必須要看到長久以來的弊端，善行不是看一時而是看久遠，善行不是看個人得失，而是看結果是否利於天下蒼生。現在看上去做的事情是善事，但是長期下去結果倒是害了人，這就是看上去是善行，實際上是害人，是善非善；現在的行為看上去不是善行，但是長期下去是救人，這就是非善是善。舉此一例可以聯想，觸類旁通，如果我們將不該的寬恕的罪過寬恕了，或者過份的稱讚別人而迷惑他人，或者為守小信而誤大事，或者為了寵愛小孩而養大患等等，都是似善非善的現象，這些都要我們仔細的判斷和分別。

何謂偏正？昔呂文懿公，初辭相位，歸故里，海內仰之，如泰山北斗。有一鄉人，醉而詈之，呂公不動，謂其仆曰：醉者勿與較也。閉門謝之。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獄。呂公始悔之曰：使當時稍與計較，送公家責治，可以小懲而大戒；吾當時只欲存心於厚，不謂養成其惡，以至於此。此以善心而行惡事者也。

譯：什麼是偏正。從前呂文懿公辭掉了宰相的職位回到家鄉，家鄉的人對他非常敬仰，猶如泰山北斗。這時有一個鄉親，喝醉了就無緣無故將呂公罵了一頓，這時呂公不但未動而且還命令僕人說，喝醉了酒的人不要跟他計較，關門別過。過了幾年，這個人犯了死罪入獄。呂公後悔說道，如果當時跟他計較，送衙門處理，加以懲治，可以以小懲而讓他引以為戒；我當時以寬大的胸懷，不與他計較，沒有想到反而養成他的惡習，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這就是以善心造成惡後果的事情。

又有以噁心而行善事者。如某家大富，值歲荒，窮民白晝搶粟於市；告之縣，縣不理，窮民愈肆，遂私執而困辱之，眾始定；不然，幾亂矣。故善者為正，惡者為偏，人皆知之；其以善心而行惡事者，正中偏也；以噁心而行善事者，偏中正也；不可不知也。

譯：這裡還有以噁心又成善事的例子，比如有一個大富人家，遇到了災荒，農民不分白天黑夜哄搶，有人告到縣裡，縣裡不計較，貧窮的農民更加肆無忌憚，於是大富人家便把強米的人抓起來，這才平息了風波。要不然，這要亂到什麼時候呀！所以善良者是正義，行惡者是偏途，這時大家都要知道的。所以，以善心而行惡事，叫「正中之偏」；以噁心而行善事，叫「偏中之正」。這點你不可不知啊！

何謂半滿？易曰：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書曰：商罪貫盈，如貯物於器。勤而積之，則滿；懈而不積，則不滿。此一說也。

譯：什麼叫半滿。易經說道，如果你不累計功德，積極行善，不可能成名；反之，如果你不是四處行惡，到了一定地步，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還說，商罪貫盈，如貯物於器。就是說，要積極往容器中加，這樣才會滿，如果加以懈怠，永遠不會滿的。

昔有某氏女入寺，欲施而無財，止有錢二文，捐而與之，主席者親為懺悔；及後入宮富貴，攜數千金入寺舍之，主僧惟令其徒迴向而己。因問曰：吾前施錢二文，師親為懺悔，今施數千金，而汝不迴向，何也？曰：前者物雖薄，而施心甚真，非老僧親懺，不足報德；今物雖厚，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令人代懺足矣。此千金為半，而二文為滿也。鍾離授丹於呂祖，點鐵為金，可以濟世。呂問曰：終變否？曰：五百年後，當複本質。呂曰：如此則害五百年後人矣，吾不願為也。曰：修仙要積三千功行，汝此一言，三千功行已滿矣。此又一說也。

譯：再說，古代有個女人到了寺廟，想布施但身上錢財有限，只有二文錢，他毅然將二文錢捐給了寺廟，主持親自為他做懺悔做迴向，後來這位女子進入了皇宮，富貴之後帶了數千兩銀子到寺廟準備施捨，主持只叫徒弟為他做懺悔迴向而已。為此，他問，以前我只有二文錢是主持師傅親自為我做懺悔，今天我用數千金施捨，主持為何不為我做懺悔迴向，是什麼原因。主持回答，以前你的錢財雖然少，但是布施的心意是真切的，所以必須是我老和尚為您布施，要不不足以報答你的大德；而今，您雖然錢財豐厚，而布施的心意不像以往那麼真誠，所以找個徒弟為您懺悔迴向就可以了。現在你用千兩銀子布施心意只有一半，而原來布施二文錢是百分之百的真心，是滿心。原來鍾離把煉丹之術傳授給呂祖，可以點鐵為金，也可以濟世。呂問：金子會不會變？鍾離回答說：五百年後，會回到本質的現象。呂又問：這樣的話不是害了五百年以後的人，我不願意這麼做。又說：要修鍊成仙要積攢三千年的功德，您的這句話，三千功行就已經滿了。這又是一個例子。

又為善而心不著善，則隨所成就，皆得圓滿。心著於善，雖終身勤勵，止於半善而已。譬如以財濟人，內不見己，外不見人，中不見所施之物，是謂三輪體空，是謂一心清凈，則斗粟可以種無涯之福，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倘此心未忘，雖黃金萬鎰，福不滿也。此又一說也。

譯：還有就是行善而又沒有善心，這樣沒有自我，沒有目的的行善，所得到的成就，都可以圓滿。如果心裡想著行善，雖然一輩子每天勵精圖治，也只有一半善行的功德。比如說，錢財救人，要內不見布施的我，外不見布施的人，中不見布施的物，這就是三輪體空，也就是一心清凈，如果可以做到這點，就算布施一文錢也可以消除千年劫數，一斗米也可以積攢無盡的福田。如果不把心忘掉，縱然是布施黃金萬兩，也只能是半善而已。

何謂大小？昔衛仲達為館職，被攝至冥司，主者命吏呈善惡二錄，比至，則惡錄盈庭，其善錄僅如箸而已。索秤稱之，則盈庭者反輕，而如箸者反重。仲達曰：某年未四十，安得過惡如是多乎？曰：一念不正即是，不待犯也。因問軸中所書何事？曰：朝廷常興大工，修三山石橋，君上疏諫之，此疏稿也。仲達曰：某雖言，朝廷不從，於事無補，而能有如是之力。曰：朝廷雖不從，君之一念，已在萬民；向使聽從，善力更大矣。故志在天下國家，則善雖少而大；苟在一身，雖多亦小。

譯：什麼是大善小善呢？從前有個叫衛仲達的翰林，被陰間收去，陰間的判官叫人把善惡簿拿來，只見上面的記載惡條的登記本堆滿了一個院子，而記錄善行的記錄本只有簡單的幾條而已。用秤一秤，惡行的登記簿比善行登記簿要輕。衛仲達問，我還沒有40歲，怎麼能夠犯下這麼多的罪惡。判官回答他，一念不正也是犯惡行，不一定做了才算犯惡。衛仲達問：「我想看看登記簿里登記了一些什麼事情。」判官回答：「朝廷大興土木，修建三山石橋，你曾經奏勸朝廷不要修，免得勞民傷財，這就是你奏章底稿。衛仲達說：「我是曾經上書朝廷，但朝廷並沒有接納我的意見，於事無補，這份奏章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分量呢？」主審官說：「朝廷雖然沒有接納你的意見，但你這個念頭，目的就是使百姓免去勞役，如果朝廷接納你的意見，你的功德就更大了。」由此我們可以知道，如果你的心思在天下，你的善行會影響萬民，雖然行善少但是功德大；如果你心思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可以得到好處，就算做的再過也是小功德。

何謂難易？先儒謂克己須從難克處克將去。夫子論為仁，亦曰先難。必如江西舒翁，舍二年僅得之束修，代償官銀，而全人夫婦；與邯鄲張翁，舍十年所積之錢，代完贖銀，而活人妻子，皆所謂難捨處能舍也。如鎮江靳翁，雖年老無子，不忍以幼女為妾，而還之鄰，此難忍處能忍也；故天降之福亦厚。凡有財有勢者，其立德皆易，易而不為，是為自暴。貧賤作福皆難，難而能為，斯可貴耳。

譯：那麼什麼難易之分呢？曾經有個學者說，要克服自己的短處，必須從最難克制的地方入手。孔子也曾經說過，要作為仁者，也要從最難的地方入手。比如說，江西的舒老先生用自己兩年的收入幫他人還清了官府的罰銀，而成全了夫婦的團聚。還有邯鄲的張老先生，用自己十年的積蓄，幫人贖回了妻子，救活了他們家人，這就是難捨出能舍。再比如說，鎮江的靳老先生，雖然老年無子，又不忍心納年輕的幼女為妾，而把幼女還給了鄰居，這是難忍處難忍。所以上天給予他們的福報也是非常豐厚的，凡是有財有勢的人，他們要建立自己的功德是很容易的，但是容易而不做，這就是自暴自棄；反之，貧賤的人要想立德行是比較難的，知難而作，這就是難能可貴！

隨緣濟眾，其類至繁，約言其綱，大約有十：第一、與人為善；第二、愛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勸人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興建大利；第七、舍財作福；第八、護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長；第十、愛惜物命。

 譯：隨緣分而救濟大眾的事情很繁多，我分類大約有十種。第一，與人為善；第二，第二、愛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勸人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興建大利；第七、舍財作福；第八、護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長；第十、愛惜物命。

何謂與人為善？昔舜在雷澤，見漁者皆取深潭厚澤，而老弱則漁於急流淺灘之中，惻然哀之，往而漁焉；見爭者皆匿其過而不談，見有讓者，則揄揚而取法之。期年，皆以深潭厚澤相讓矣。夫以舜之明哲，豈不能出一言教眾人哉？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轉之，此良工苦心也。

譯:什麼叫與人為善？以前舜在雷澤這個地方，看到打漁者都佔領水深魚厚的地方，一些老弱漁夫就到激流淺灘當中打漁，舜看到覺得很悲哀，於是也加入到打漁的隊伍當中。為此，他見到強奪者路過而不加以評論；看到謙讓者，對他們表示讚揚。過了幾年，大家愛都相互禮讓，都把水深魚厚的地段讓與他人。像舜這樣的明王，不可以說一句話來教育大家嗎？他不是這麼做的，而是用身教的方法，這真是良苦用心呀！

吾輩處末世，勿以己之長而蓋人；勿以己之善而形人；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收斂才智，若無若虛；見人過失，且涵容而掩覆之。一則令其可改，一則令其有所顧忌而不敢縱，見人有微長可取，小善可錄，翻然舍己而從之；且為艷稱而廣述之。凡日用間，發一言，行一事，全不為自己起念，全是為物立則；此大人天下為公之度也。

譯：我們生活在末法年代，不可以用自己的長處來掩蓋他人的短處，不可以用自己的善行來掩蓋他人的罪惡，不可以用自己才能來困惑他人的無能。人要收斂自己的才智，有才要像無才；看到他人的過失，要儘可能的去掩飾，一來可以給他改過的機會，二來讓他有所顧忌而不敢縱容，看到他人有點長處可以去學習，看到別人的一點善行都要記錄下來，讓自己向他學習，並且廣為讚揚和流傳。在日常生活中，沒說一句話，每做一件事，都不要為自己想，而應該帶動大家向善，形成好的風氣，這樣以來大家都想的天下，就會形成好的風氣！

何謂愛敬存心？君子與小人，就形跡觀，常易相混，惟一點存心處，則善惡懸絕，判然如黑白之相反。故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所存之心，只是愛人敬人之心。蓋人有親疏貴賤，有智愚賢不肖；萬品不齊，皆吾同胞，皆吾一體，孰非當敬愛者？愛敬眾人，即是愛敬聖賢；能通眾人之志，即是通聖賢之志。何者？聖賢之志，本欲斯世斯人，各得其所。吾合愛合敬，而安一世之人，即是為聖賢而安之也。

譯：什麼叫做愛敬存心呢？君子與小人，從外貌來看，常常容易混淆，分不出真假。因為小人會裝假仁假義，冒充君子。不過這一點存心，君子是善，小人是惡，彼此相去很遠，他們的分別，就像黑白兩種顏色，絕對相反不同。所以孟子說：君子所以與常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們的存心啊！君子所存的心，只有愛人敬人的心。因為人雖然有親近的，疏遠的，有尊貴的，有低微的，有聰明的，有愚笨的，有道德的，有下流的，千千萬萬不同的種類，但是這些都是我們的同胞，都是和我們一樣有生命，有血有肉，有感情，那一種不值得我們去愛他敬他呢？愛戴他人就是愛敬聖賢人，能夠明白眾人的意思，就是明白聖賢人的意思。為什麼呢？因為聖賢人本來都希望世界上的人能安居樂業，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所以，如果我們能夠處處愛人，處處敬人，使世上的人，個個平安幸福，也就可以代替聖賢了。

何謂成人之美？玉之在石，抵擲則瓦礫，追琢則圭璋；故凡見人行一善事，或其人志可取而資可進，皆須誘掖而成就之。或為之獎借，或為之維持；或為白其誣而分其謗；務使之成立而後已。

譯：什麼叫做成人之美呢？玉在石頭裡如果你隨便亂丟拋棄，那麼有玉的石頭也不過是和瓦片碎石一樣，一文不值了。如果你好好的雕刻琢磨這塊石頭，就會變成珍貴的寶物圭璋了。一個人也是如此，所以我們看見人們做了一件好事，或者這個人立志向上，而且他的資質足以造就的話，都需要好好的引導和提拔，使他成為社會上的有用之材。我們還可以誇讚他，激勵他，扶持他；還可以在有人冤枉他的時候，替他辯解冤屈，來替他分擔無端被人毀謗的厄運，甚至可以設法代替他，頂替他被毀謗的事實，減輕他所受的毀謗，這樣叫做分謗。

大抵人各惡其非類，鄉人之善者少，不善者多。善人在俗，亦難自立。且豪傑錚錚，不甚修形跡，多易指摘；故善事常易敗，而善人常得謗；惟仁人長者，匡直而輔翼之，其功德最宏。

譯：一般做惡事有很多種類，俗人為善者也不多。在同一個鄉里的人從善的少，不善的多。也正因為這樣，善者在俗世是難以立足的。況且豪傑的性情大多數是剛正不屈，並且不注意修飾外表，世俗的眼光，見識不高，只看外表，就容易說長道短，被人批評；所以做善事也常常容易失敗，而且做善人也常常被人毀謗。這種情形情況下，只有靠仁人長者，才能糾正那些邪惡不正的人，教導指引他們改邪歸正，保護，幫助善人，像這樣辟邪顯正的功德，實在是最大的。

何謂勸人為善？生為人類，孰無良心？世路役役，最易沒溺。凡與人相處，當方便提撕，開其迷惑。譬猶長夜大夢，而令之一覺；譬猶久陷煩惱，而拔之清涼，為惠最溥。韓愈云：一時勸人以口，百世勸人以書。較之與人為善，雖有形跡，然對證發葯，時有奇效，不可廢也；失言失人，當反吾智。

譯：什麼叫做勸人為善呢？既然是做人，誰沒有良心呢？但是在世上生活的漫長歲月，最容易泯滅良心。所以我們與人相處，時常要留心觀察這個人，若是看他要墮落了，就應該隨時隨地提醒他，警告他，揭開他的迷惑。就像長夜裡做的一個噩夢，就容易使人良心發現。又好像長久的煩惱，突然頭腦清醒。像這樣以恩待人，功德是最周遍，最廣大的了。曾經韓文公曾說：以前我們勸人用口，這只是在一時，事情過了，也就忘了，並且別處的人，無法聽到。其長久的教育就要以書來勸人，這樣可以流傳到百世，並且能傳遍世界；所以做善書，有立言的大功德。這裡說以口來勸，用書來勸人為善，與前面所講的與人為善比較起來，雖然較注重形式的痕迹，但是這種對症下藥的事，時常會有特殊的效果；這種方法是不可以放棄的。並且勸人也得要勸的得當，譬如這個人太倔強，不可以用話來勸，你若是用話去勸了，不但是白勸，所勸的話，也成了廢話，這叫做失言。如果這個人性情溫順，可以用話來勸，你卻是不勸，錯過了勸人為善的機會，這叫做失人。失言失人，都是自己智慧不夠，分辨不出來，就應該自己仔細反省檢討；如此才能不失言，也不失人。

何謂救人危急？患難顛沛，人所時有。偶一遇之，當如痌瘝之在身，速為解救。或以一言伸其屈抑；或以多方濟其顛連。崔子曰：惠不在大，赴人之急可也。蓋仁人之言哉。

譯：什麼叫做救人危急呢？患難顛沛的事情，每個人都會遇到。假如我們不幸遇到了患難危急的人，應該設身處地想像他的痛苦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趕快設法解救。我們還可以說說話幫他伸冤；或者用種種的方法來救濟他的困苦。明朝的崔子曾經說：恩惠不在乎大小，只要在別人危急的時候，趕緊去幫助他就可以了。這句話真正是仁者的話呀！

何謂興建大利？小而一鄉之內，大而一邑之中，凡有利益，最宜興建；或開渠導水，或築堤防患；或修橋樑，以便行旅；或施茶飯，以濟饑渴；隨緣勸導，協力興修，勿避嫌疑，勿辭勞怨。

譯：什麼叫做興建大利呢？從小到一個鄉的範圍，大到一個城的範圍。只要有益公眾的事，最應該發起興建。我們可以開闢水道來灌溉農田，或者可以建築堤岸來預防水災，還可以修築橋樑，使行旅交通方便，還可以施送茶飯，救濟飢餓口渴的人。隨時遇到機會，都要勸導大家，同心協力，出力興建，就算是別人在暗中毀謗你，中傷你，你也不能為了避嫌疑不去做，也不要怕辛苦，甚至是嫉妒怨恨。

何謂舍財作福？釋門萬行，以布施為先。所謂布施者，只是舍之一字耳。達者內舍六根，外舍六塵，一切所有，無不舍者。苟非能然，先從財上布施。世人以衣食為命，故財為最重。吾從而舍之，內以破吾之慳，外以濟人之急；始而勉強，終則泰然，最可以蕩滌私情，祛除執吝。

譯：什麼叫做舍財作福呢？佛門裡的萬種善行，以布施為最重要。什麼叫布施者其實就只有一個舍字，什麼都捨得，就合佛的意思了。真正明白道理的人可以做到捨棄自己身上的眼睛，耳朵，鼻子，舌頭，身體，念頭，還可以捨棄在身外的色、聲、香、味、觸、法，所有的一切一概捨棄。要先在財產上布施，世上的人以衣服食品為生命，所以財產的捨棄是最重的。因此，錢財上的布施也最為重要，如果我能夠痛痛快快地施捨錢財；對內而言，可以破除我小器的毛病；對外而言，則可救濟別人的急難。不過錢財不易看破，起初做起來，難免會有一些勉強，只要舍慣了，心中自然安逸，也就沒有什麼捨不得了。這是最容易消除自己的貪念私心，也可以除掉自己對錢財的執著與吝嗇。

何謂護持正法？法者、萬世生靈之眼目也。不有正法，何以參贊天地？何以裁成萬物？何以脫塵離縛？何以經世出世？故凡見聖賢廟貌，經書典籍，皆當敬重而修飭之。至於舉揚正法，上報佛恩，尤當勉勵。

譯：什麼叫做護持正法呢？法是千萬年以來對有靈性生物的眼目，它象徵真理。如果沒有正義的法，如何能夠對得起天和地，又怎麼對得起萬物？又怎麼脫離迷惑，離開痛苦的束縛？又怎麼在這個社會生存？又怎能脫離生死輪迴的苦海呢？所以凡是看到聖賢的寺廟，圖像，經典，遺訓，都要加以敬重；如果有破損不完全的，都要修補，整理。至於佛門正法，尤其應該敬重的加以傳播宣揚，使大家都重視，才可以上報佛的恩德，以上這些尤其需要我們全力實踐。

何謂敬重尊長？家之父兄，國之君長，與凡年高、德高、位高、識高者，皆當加意奉事。在家而奉侍父母，使深愛婉容，柔聲下氣，習以成性，便是和氣格天之本。出而事君，行一事，毋謂君不知而自恣也。刑一人，毋謂君不知而作威也。事君如天，古人格論，此等處最關陰德。試看忠孝之家，子孫未有不綿遠而昌盛者，切須慎之。

譯：什麼叫做敬重尊長呢？就像家裡的父親，兄長，國家的君王，領導，凡是年歲，道德，職位，見識高的人，都應該格外的敬重。在家裡侍奉父母，要有深愛父母的心，要有委婉和順的容貌，要有柔聲細語，只有這樣不斷地薰染成習慣，這就是和氣可以感勤天心的根本辦法。出門在外要侍候領導，不論什麼事，都應該依照法律和規矩去做，不可以以為領導不知道，隨意亂做！要降罪一人，不論他的罪輕或重，都要仔細審問，公平地執法，不可以為領導不知道，就可以作威作福冤枉人！服侍領導，要像對上天一樣的恭敬，這是古人所訂的規範，這種地方關係陰德最大。我們試著看凡是忠孝人家，他們的子孫，沒有不發達久遠而且前途興旺的，所以一定要小心謹慎的去做。

何謂愛惜物命？凡人之所以為人者，惟此惻隱之心而已；求仁者求此，積德者積此。周禮、孟春之月，犧牲毋用牝。孟子謂君子遠庖廚，所以全吾惻隱之心也。故前輩有四不食之戒，謂聞殺不食、見殺不食、自養者不食、專為我殺者不食。學者未能斷肉，且當從此戒之。

譯：什麼叫做愛惜物命呢？要知道我們為什麼是人，有這一片惻隱的心罷了。所以孟子說：沒有惻隱之心就不是人。求仁者就是求惻隱之心，積德也是積惻隱的心。周禮上曾說：每年正月的時候，正是畜牲最容易懷孕的期間，這時候祭祀不要用母的，要預防畜牲肚裡有胎兒。孟子還說，君子住的地方遠離廚房，就是要保全自己的惻隱之心。因此，前輩有四種肉不吃的禁忌。正所謂聽到動物被殺的聲音，不吃；看見動物被殺的，不吃；自己養大的，不吃；專門為我殺的，不吃。如果你要成為仁者，又不能斷肉，應當照前輩的辦法，禁戒少吃。

漸漸增進，慈心愈長。不特殺生當戒，蠢動含靈，皆為物命。求絲煮繭，鋤地殺蟲，念衣食之由來，皆殺彼以自活。故暴殄之孽，當於殺生等。至於手所誤傷，足所誤踐者，不知其幾，皆當委曲防之。古詩云：愛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何其仁也？

譯：慢慢的你的慈悲之心就會增進。特別要注意就是不能殺生，需要知道凡是會動的東西都是有靈性的，都是有生命的。就像要絲綢必須要把蠶繭放入水中烹煮，在耕地的時候要把蟲子殺死，為了生活不顧其他生物的生命。因此，所以糟蹋糧食，浪費東西的罪孽，實在也應該與殺生的罪孽相等。至於隨手誤傷的生命，腳下誤踏而死的生命，又不曉得有多少，這都應該要設法防止。宋朝的蘇東坡有首詩說：愛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意思是說：恐怕老鼠餓死，所以為老鼠留些飯；哀憐飛蛾撲到燈上燙死，所以燈也不點。這話是多麼的仁厚慈悲呀！

善行無窮，不能殫述；由此十事而推廣之，則萬德可備矣。

譯：善事無窮無盡，不能說得完；只要把上邊說的十件事，加以推廣發揚，那麼無數的功德，就都完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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