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論愛情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當我們談論愛情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有沒有哪一個時刻,你與你喜歡的人無限接近。

那當中好像有無限可能,但一切都還尚未開始。你覺得你可以將 TA 看得清明透亮,而你也敢於,或者願意,讓 TA 以同樣的程度看透你。

那時青春尚好,來日方長,你沒有任何遺憾,任何羞恥,在這個時刻面前,你毫不退縮,面對著這條金色的河流,將雙腳深入水中。

這是特雷澤第一次與那個有著淺色頭髮、藍色眼睛、透明而不可及的卡羅爾如此親近:這個早上,她從卡羅爾的床上醒來。一切都剛剛好——近得剛剛好,了解得剛剛好,愛得剛剛好。

今天早上她在卡蘿爾的屋子裡醒過來。卡蘿爾像一個秘密一樣充滿她整個人,也充盈著這個房子,對於每個人來說卡蘿爾就像一縷不可見的光,但是對她來說卻不是。

特雷澤注意到她腰上寬寬的皮革腰帶,持續到腿部的那長長的線條。她是美麗的,為什麼現在她的日子竟然是如此的空虛呢,特雷澤想,她什麼時候才能跟愛她的人住在一起,走進漂亮的房子里,這房子坐落在美麗的沿海城市,視野開闊,她身後是一片藍天。

——帕特里夏 · 海史密斯《卡羅爾》

一段日本的古歌。竹葉上的雪細細密密的落了一夜,而竹細節密,倏忽天明,心要亂就亂吧。

「打在樹葉上的 / 陣陣的霰聲啊 / 親親密密的,這樣睡了以後 / 哪管人家的閑話。

同了可愛的人 / 睡了睡了以後 / 像割下的蒲草似的 / 心要亂就亂吧 / 睡了睡了以後。」

——周作人譯《古事記 · 夷曲上歌》

當17歲的洛麗塔隨隨便便就懷了孕,帶著框架眼鏡,少女氣蕩然無存,問亨伯特要錢時,亨伯特,這個毀了洛麗塔的老男人,竟像個被女兒嫌棄的老爸爸一樣一邊數錢一邊哭起來。之後,他說出了整本書里最溫柔的一句話。

我望著她,望完又望,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愛的就是她,可以肯定,就像我必死一樣肯定。她可以衰老,可以萎謝,怎樣都可以,但我只望她一眼,萬般柔情,湧上心頭。

—— 納博科夫《洛麗塔》

菲茨傑拉德的故事,向來天才橫溢。這個段落也是如此。它充滿暗示性、引導性。她是個美麗的、患有精神疾患的少女,而他,是她目光犀利、料事如神的主治醫生。她用好的一面面對過他,俘獲了他,於是後半生,他都在消化和承受她的缺陷。而這是一切事情的緣起:「我要你記住,你內心深處永遠有一個今晚的我。」

他愛她最佳的那一面。他想起有一次,草地上的露水還沒有干,她向他跑過來,薄薄的拖鞋被露水打得濕透。她站在他的鞋子上,緊貼著他,揚起的臉兒像一頁翻開的書。

「想想你多麼愛我,」 她輕聲呢喃,「我不要求你永遠這樣,但我要你記住:在你的內心深處永遠有一個今晚的我。」

—— 司各特·菲茨傑拉德《夜色溫柔》

很多人都說自己愛過,但有一種愛,是會讓人擔心、憂慮、並帶一點朦朧的。那裡面不全是快樂。

他猜想很多男人說他們墜入情網,不過是像這樣——並沒有全身心的投入進去,讓所有的色彩都變得朦朧起來,不像他曾經對妮科爾那樣的愛。對妮科爾他有一些擔心,擔心她會死,會墜入精神上的黑暗。

—— 司各特·菲茨傑拉德《夜色溫柔》

樂莫樂兮新相知。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兩個靈魂在一切意義上的對等:沒有什麼不懂得,沒有什麼不能被理解,棋逢對手,高人過招。

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前是錯誤地認為他缺乏感情:隱藏在他表面下的,是歡樂。她意識到,只要在他旁邊,自己就會有一種愉快的輕鬆感;而她清楚他也是同樣的感受。在她認識的人裡面,她只有和他才能無拘無束的交談。她想,這才是一個她尊重的靈魂,一個堪稱對手的人。

——安·蘭德《阿特拉斯聳聳肩》

她老了,他也老了,年輕時,他們是戀人,但有意保持著距離,理由很簡單:他們的健康和經濟狀況都足以應付各自的單身生活,想不出什麼理由必須要住在一起。但後來,他們老了,衰老讓事情變得不那麼一樣,兩個自保而愛惜羽毛的人,竟用不可思議的方式,試探著向彼此靠近。

「要不要咬一口?」 布拉德把雪糕伸到他頭髮灰白的伴侶面前。利奧諾拉挑剔的皺起眉頭。

「我才不想。快點兒吃——車上不讓吃東西。真是個孩子!」

汽車開進來了。利奧諾拉尖叫起來,簡直像出了重大緊急事件一般。在車門口,布拉德把吃了一半的雪糕藏在身後,這樣司機看不到。利奧諾嚇壞了,當他們坐好後,他還在啃冰棍。冰棍化得太快了。她亮明觀點:「你是個討厭、自私的孩子。」

他等到可以說話後回答道:「好了,吃完了。沒有流下來。如果你想道歉,不管何時都行。」 更讓利奧諾拉生氣的是,他問她:「這根棍子怎麼辦?能把它放進你的手提袋嗎?求你了,求求你。」

大巴開動了。十分鐘內就到了火車站。布拉德很享受自己不友好、傲慢自大的壞男孩形象,他對利奧諾拉說:「好了,聰明鬼。我們早到了四十分鐘。我希望你快樂。」

—— 約翰 · 厄普代克 《第二次婚姻的西班牙前奏》

馬爾克斯筆下的故事。他們從未親近,從未有過肉體上的接觸,但是等著,怨著,自負著,觀望著,也就這麼老了。老了的她一丁點兒風韻也沒了,胸骨像駱駝的骨架一樣高聳出來,脫衣服時對著他說:「別看,你不會喜歡的。」 ——他們終究還是做了。隔著漫長的時間,無數年輕飛逝的歲月。

於是,他伸出冰冷的手指,摸索著黑暗中的另一隻手,找到它時,他發現它正等待著。一瞬間,兩人都非常清楚的意識到,這兩隻蒼老的手都不是他們在互相碰觸之前想像的樣子。片刻過後,她開始講起已故的丈夫,用的是現在時,好像他仍然活著。弗洛倫蒂諾·阿里薩明白,她是到了一個自省的時刻,她將帶著尊嚴、帶著高傲,帶著無法抑制的活下去的渴望自問,她要如何對待心中這份無主的愛情。

為了把手留在他的手中,費爾明娜停止了抽煙。她迫切地渴望能理解自己。然而,回憶起他們的一生,她想到更多的是挫折,而非滿足,他們之間曾有太多的誤解,太多無所謂的爭執,以及太多沒有釋懷的怨恨。突然,她嘆了口氣:「真無法相信,經歷了那麼多的吵鬧與厭煩,這許多年竟還能感到幸福。見鬼,我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愛情。」

「現在,你走吧。」 她說。

弗洛倫蒂諾握緊了她的手,俯下身去,想親吻她的面頰。她卻躲開了,用沙啞而溫柔的聲音拒絕了他。

「已經不行了」,她對他說,「我聞起來儘是老太婆的味道了。」

——加西亞·馬爾克斯 《霍亂時期的愛情》

一個有著灰色眼睛的漁村女孩,為了一杯甜冰,當了藝妓,嫁給會長。故事不複雜,但,你願意讓誰看透你,多大程度的看透你,這已經是一種愛意了。

「奧,小百合,或許你應該好好照照鏡子。尤其當你的眼睛哭濕了的時候。它們就變成……我說不清,我覺得能看透你的眼睛。你知道,我很多時間都在和男人們周旋,它們從來不對我講真話,這個女孩從來沒有見過我,卻願意讓我看透她。」

——阿瑟 · 高頓《藝妓回憶錄》

斯通納的一生平平無奇。但,他有過愛的時刻,他愛上了一個梨花般飄忽、潔白、冷淡的姑娘。這姑娘後來帶給他無盡平庸的磨難。但人生若只如初見,又有誰能在最好的時刻不貪多呢?

她的皮膚有些透亮,頭髮是淺淺的紅褐色,在頭上紮起厚厚的髮辮。不過,那雙眼睛還是吸引著他,抓著他,跟昨天見到的一樣。這雙眼睛很大,恐怕是他能想像得出來的最淡的藍眼睛。他看著這雙眼睛的時候,似乎從自己的軀體脫身而出,進入一種無法理解的神秘狀態。他想伊迪斯是自己見過的最美的女人了,他衝動的說:「我——我很想了解你。」

—— 約翰 ·威廉斯 《斯通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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