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犯罪指南9、人生亦有命，我找孫悟空

來自專欄 故事燈籠

老周的目標是位於香山路的典當所。典當里只有一個保安，五十歲，腰佩一隻電擊棒。但典當所二十年來卻從沒出過事。因為它是劉三爺開的。黑白兩道，在南昌的地界搶劉三爺，簡直聞所未聞。劉三爺的名字就是典當所的護身符，是比24K還純的金字招牌。

老周把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手槍、面具、火車票、裝錢的旅行包和計程車。衛國問老周為什麼用計程車。老周回答：好隱蔽。搶劫的日期定在六月二十四日，周二。這天是劉三爺的五十歲生日。典當所經理會提前下班去祝壽，金庫鑰匙掛在辦公室里。最後大家挑面具。衛國選了奧特曼，向東選了喜羊羊，老周選了阿童木。三人戴上了面具，看不出表情。向東心裡打鼓，膽子倒比三十年前小了。他問阿童木會不會出問題。阿童木掏出手槍拍在硬木桌上，說：「據說現在搶劫，劫匪連槍都不用帶，只要往前台第一張「我要搶劫」就夠了。咱們有槍。你怕人而是人怕你。」

到了劉三爺生日這天。三人開了計程車來到典當所，戴上面具，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許由剛剛戴上自己贖回的手錶。一轉身，看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的腦門。握著手槍的胳膊盡頭是喜羊羊。

「讓開一點，」向東說，「不是對著你，別浪費我子彈。」

衛國把手槍舉高，大喊一聲「搶劫。」所有人都嚇得蹲下來，順便尖叫。

保安叫吳六甲，是個顫顫巍巍的中年人。老周控制人群，朝衛國一擺手，讓他跟著吳六甲進金庫。保安先去經理室取鑰匙。打開了庫房。衛國拿出旅行袋交給吳六甲。吳六甲面露難色。衛國把槍抵在他的頭上，說：「少廢話，讓你裝，你就裝。」

吳六甲進了金庫，過了一會又出來，原來旅行袋破了，下面有一個大口子。衛國抓耳撓腮。吳六甲又去經理室拿了一個新袋子。衛國笑了，說：「你他娘準備比我還充分。」吳六甲也笑了笑。不多一會旅行包就滿了鈔票。兩人經過廁所時，吳六甲要尿尿。衛國的槍口頂著他的腦門說：「你雞巴事怎麼這麼多？」

突然大廳傳來一陣騷動。衛國趕過去，發現是許由裝金魚的塑料袋破了，水流了出來，金魚在地上蹦躂。許由去抓金魚。大理石地板淋水地滑，他摔了個狗啃屎。被劫持的人一下笑出了聲。連老周也笑了。衛國一腳把許由的金魚的腸子踩出來。大家都不笑了。只有許由一個人在哭。衛國回頭去找吳六甲。發現他拎著旅行包從廁所里出來。吳六甲賠著笑：「憋不住，憋不住。」衛國打開袋子看了一眼，錢還是滿滿當當，也就不計較。

錢已經到手，衛國和向東正要走。吳六甲卻抱著衛國的大腿。衛國要掙脫。吳六甲卻像鉗子一樣死死夾著。衛國朝吳六甲開了一槍。吳六甲應聲倒地。向東戴上面具衝進來，問：「怎麼了？怎麼還開槍了」

老周看著衛國。衛國很委屈，聳聳肩膀說：「是他讓我開槍的！」三個人又扭頭看保安。保安倒在血泊里，嘴裡嘟嘟囔囔，右腿抖了兩下死了。

三人又要走。衛國突然發病，倒在地上，面如金紙。老周也顧不得保密，揭開衛國的面具掐他人中。向東火急火燎催老周快走，別管衛國。老周抬頭看著向東，問他：「我不會開車，你會嗎？」

向東也不會。

向東在人群里問有沒有醫生。結果真的有個醫生走了出來。他做了一個粗略的檢查，診斷衛國是急性心臟病，如果不儘快治療有生命危險。

老周看見了捧著金魚的許由，問：「你會不會開車？」許由點點頭。

老周就架著衛國，向東押著許由出門上車。但老周出來發現自己的車被人開走了。許由出來發現猴皮和老豬也溜了。警車越來越近。向東就搶了另一輛停在路邊的計程車。司機被向東趕了出來。許由坐進駕駛座，一踩油門，車揚長而去。

一路上許由和許多警車擦肩而過。汽車朝典當所去，而計程車則駛向第一醫院。一路上老周的槍口貼著許由的後腦勺，嘴裡催促著：「快點,再快點！」槍口很涼，但許由的後腦勺在出汗。許由看了一眼儀錶盤，計程車已經開上七十邁了。每次計程車經過每一個減速帶的時候都會劇烈搖晃。每次許由都擔心槍會走火。

第一醫院就在路口。計程車箭一樣開過去，卻沒有停車，不一會就把醫院甩在了後面。不僅如此，計程車還連闖三個紅燈朝城北開去。

坐在車裡的老周已經炸了，他握槍的右手在發抖。許由感覺自己的腦袋隨時都會開花，可是他也沒有辦法。他踩了剎車，也鬆了油門，可汽車就是不減速。老周不信。但是向東證明了許由說的是真的，是車壞了。衛國醒了過來，吐字清楚，思路清晰。向東知道他這是迴光返照，要替他念經超度。老周抱著衛國的屍體哭起來。衛國安慰老周，說自己一輩子沒做好事，對不起老周。下輩子再投胎給老周當爸爸，給老周做牛做馬，掙個敗不完的家底……話沒說完就咽氣了。

許由把車開上外環路。因為速度太快，不能再在室內逗留。車上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主意。許由問他們去哪。老周說，你愛去哪去哪。向東看著這箱子錢說，要不燒了吧，反正也沒命花。老周攔了向東，說：「萬般皆由命 半點不由人。」他拍了拍許由的肩膀，說：「你也算一個。咱們三個誰活了下來，這錢就歸誰。」

老周覺得有些悶，打開車窗，車窗抽煙，風灌了進來，老周把面具扔了出去。落日熔金，老周吐出橙色的煙霧。向東拍拍老周的肩膀，和他藉手機，要交代一下身後事。老周把手機給他。向東按了一串數字。過了一會，老周身上另一個手機響了。

向東讓老周把電話接起來。老周接了。向東說：「喂，我找孫悟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