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失敗者的TS,心路歷程(上)

一個失敗者的TS,心路歷程(上)

原文發在2011年的夏站,夏站呀,一代TS的老窩。現在夏站關閉了,哭,在這裡存個檔吧。

2004年之前就來夏站了,一直都是潛水員,除了有一次出來責問一個亂賣激素的壞人,一直沒有發過帖子。

都好多年了,還是把自己的心路講出來,這是我第一次談及。

現實中我叫N,生於七十年代的末尾的末尾,差一點沒當上80後。廣東人。

我不知自己如何成為了一個TS。現實中這個世界也只有一個人知道事實,那就是青姐姐。

我的父親和她的父親,以前是初中同學,在那個火紅的年代,他們年紀小小就被趕到了海南島當知青,成了農場的橡膠工人,同生共死的戰友,靠啃蘿蔔乾來抵抗瘧疾與洪水。後來回到廣州招工進同一家工廠,同樣晚婚,同樣取了同廠的女工,我父親成了一個很牛的技術工人,青叔叔成了交通科的班長,大司機一名,最後住到同一棟宿舍樓,我住樓上,她家住樓下。

青姐姐比我大一歲,懂事比我早。用我媽的話來說,小時候我是個獃獃的孩子,沉默不語的時間太多了,以至於家裡人擔心我不會說話,是個「傻仔」。好在餓的時候總算會喊「阿嫲」(奶奶),扯她老人家的褲腳,病的時候會哭,打針時會說「痛」,於是長輩放下心來,感到「喜得貴子」了。

那時候的人際關係比現在單純得多。住的是宿舍樓,工人階級的純樸到處可見。鄰居們互相幫帶孩子很正常,青姐姐小時候沒少到我家住,我也常常坐在澡盆里被青媽澆水。到了晚飯的時候,樓里很多孩子拿著一副碗筷到別人家去挑好吃的菜,家家戶戶沒有鐵門,對年幼的下一輩大人們是不設防的。

總覺得過去的生活比現在和諧多了。我的童年基本上是溫馨的,就是一個跟屁蟲,出什麼事都是青姐姐帶頭鬧出來的,不關我事。工廠宿舍的超級大院里,是孩子們亂玩的大世界,三四歲的時候男女會自動分開,各玩各的,對於這種自然分流,我茫然無頭緒,莫名其妙就去到女孩子的圈子裡了。

印象中曾經跟過男孩子,但是摸爬滾打後通常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被姐姐拖走,那時候她只有一條手帕,不捨得用,只好摘乾淨的葉子給我擦臉。也許還有一件事刺激了,使我離開男孩們,那就是他們喜歡踩死挖出來的蚯蚓和抓到的蟲子,每當看到地上一灘灘五顏六色的肉泥時,我就害怕,要遠離這些打打鬧鬧的小魔神們。

工人的孩子沒什麼玩具,那時候我最喜歡玩的就是挑手繩,這是女孩子們教我的,我和姐姐妹妹們拿根繩子坐在大榕樹下,花鳥蟲鳴中,各種樣式一挑就可以玩半天。我外婆對於孫子跟女孩子們混感到很滿意,這孩子真乖,真好帶啊,不用人操心。這沒什麼奇怪的,她小時候就把我舅舅當女孩子養過。

還有就是煮飯仔(過家家),院子里的女孩子一玩,玩出個大家庭來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兒子女兒都有角色分配,姐姐有一套塑料的鍋碗瓢盆,別的女孩子出個洋娃娃,就可以模仿大人的家庭生活了。我經常會被分配成媽媽或女兒,然後很淡定的為自己的「親人們」煮上一頓沙子和石頭做的飯菜。

不過最讓人費解的不是這個,而是我扮演女性時會很自然的改變小便的方式。孩子們都不願意去大人的公廁,因為太臭太滑太危險,通常在水溝旁的草地解決,當我這個「媽媽」去噓噓的時候,就很「專業」的蹲下來了。儘管開始會站著撒尿,但天長日久,目睹女生都蹲著噓噓,我也迷糊了,不管扮演「爸爸」還是「媽媽」,都會蹲下尿尿了。

後來廠里開了個簡陋的職工幼兒園,姐姐和我一起被送了進去。她就睡我旁邊,夏天時還經常一起裸著上身呢。小時候我沒什麼火氣,是個內向的乖孩子,經常被人欺負,姐姐自然保護了我,但是有一次,卻是我保護了她。

那是在小孩子的廁所里,以前都是男女不分的,所以有人站著,有人蹲著。那年姐姐的爸爸給她買了一雙很漂亮的人造革紅鞋子,讓我羨慕得很,她也老是在我面前炫耀。當時,記得我和她都在噓噓,起來後看見姐姐哭了,她可是很少哭的呀,哎,原來一個大男孩子惡作劇,撅著小雞雞故意把尿滴到她的紅鞋上去了。平時不出聲的我突然感到心裡很難受,不知怎麼地,哇的大叫一聲撲過去推到了那個男孩。姐姐也被這個突然爆發的弟弟嚇呆了,眼淚鼻涕都縮了回去。我被那個男孩子打了一頓,青姐姐和他互毆後也負傷了。最後鞋子被青媽擦了又擦,姐姐大方的讓我穿上了它。

從此我更加不跟男孩玩了。

轉眼間我們都上小學了,兩人是同一所小學,她比我高一年級。小學的廁所可是男女分開了。男生廁所特別臟,滿地都是尿跡,不過我覺得男生的小雞雞更臟,他們掏出來後,一個個樣子都蔫蔫的,「包子(陰囊)」的顏色都是暗暗紅紅的,很多孩子有包莖,皺褶里都是臟汗和泥。更可怕的是我見到了大人的雞雞,老師的,是黑黑的,第一次見到時可把我嚇壞了。

到了二年級的時候,我開始討厭自己的小雞雞了。因為每天洗澡時,總看到它,看到陰囊上的皺褶,於是不斷用手指去抓它蹭它,讓它乾淨點,結果經常發炎紅了起來,又疼又腫,難受死了,當時就想拿水果刀把它切掉。當然了,怕疼的我根本不敢這麼做,也不知這麼做的結果。

小學期間我是一個不用家長操心的孩子。按時做作業,從不吵鬧打架,看見什麼不說,聽見什麼不說,除了讀課文寫作文時說一說,平時總是寡言少語的,乖乖的跟著姐姐上下學,最大的業餘愛好就是陪她畫畫。那時候啊,她的繪畫天賦已經顯露起來了。她不斷的畫各種花花草草,高山流水,天空,樹林,父母,我也跟著畫,試圖把姐姐的形象描繪下來,她總是穿著裙子,漂漂亮亮的。我成了她的第一個模特,從一年級開始。開始畫的很醜,隨著一路長大,越畫越好,越畫越像,彩色水筆也換成了素描鉛筆。

我和班上的女生關係融洽,雖然話不多,但總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在心裡,和男生則基本上沒什麼來往,也就別人叫喚時應答幾句,嗯嗯啊啊的。

一晃幾年過去了,四年級,我寫作文時第一次遇到了問題。我的作文一向很好,經常得到85分,給老師在課堂上朗讀,媽媽為此感到很高興。但那次卻遇到了奇怪的問號。小孩子寫作文通常會有病句,語文老師會在不通順的地方打個問號,這就是我校怪叔叔怪阿姨的超級大問號了,無數小學生最後還是不明白老師要問他們什麼。當天,我打開發下來的作文本時,看到了這樣一個問號,以前從來沒有過啊,從不寫病句這個小小的天賦難道消失了?這是一次命題作文,要同學們再次編造做好事的過程。啊,又要出動小明、小強、和小軍了。這些虛擬的小朋友名字總是出現在我國的兒童作文中,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活雷鋒。

仔細一看,問號打在哪裡呢?「……小明的裙子弄髒了,但玻璃卻擦乾淨了……」老師在小明兩個字上用紅筆打了個問號。原來,小明等人一向學雷鋒,在作文本上做了很多好事,不過,一般都是用男孩子的身份去做的,而我想像中的主角,我的作文本里,卻一直是女孩子。唉,扶老人過馬路之類的好事不容易區分男女呀,直到不經意寫出了「裙子」這個詞,才讓老師感到迷惑。

雖然用著「他」這個代詞,卻一直想像是個女孩子,這就是迷糊的我。是嘛,小明是男孩子的名字,怎麼能用在女孩身上,怎麼能穿裙子呢,幹嘛不用小紅小麗的名字,非要隨大流用小明呢?這是五年級後才想明白的,足足用了一年時間才知道為什麼得了個大問號呀。

小學快畢業時,我和姐姐的生存環境一起發生了變化,父母所在的國營大廠不行了,很多工人開始下崗,爸爸和青叔叔這對鐵打的知青兄弟決定不能坐以待斃,湊了點錢,下海合夥開了個五金公司做起了生意。我們搬離了工廠的超級大院,兩家人在市區一起租了房子,青姐家成了我的對門,兩家孩子都有對面的鑰匙,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彼此都有個照應。

五金生意是非常辛苦的,自從長輩們下海後,父母和青叔青媽就四處奔波,或看守倉庫,沒什麼時間呆在家裡了,也就周末才回家。於是他們叮囑兩姐弟要好好照顧自己。作為工人階級的子弟,我學會了做飯,而青姐姐則負責洗洗刷刷。一切都沒有耽擱,我們的成績非常好,姐姐考上了市裡的重點初中,描出來的畫兒也越發精細和生動了,她說以後要考廣美附中,大學要上廣州美術學院。

畢業後,我也考上了同一家初中,這不過是下意識跟著姐姐走罷了。小學最後一位班主任對父母說,這孩子我很喜歡,學習天分高,就是性格有點內向,你們要多培養他的活力。從一年級開始,小學生手冊中對我的評語就是要「德智體全面發展」,我爸爸則不以為然,他不懂什麼大道理,只要成績好就行了,我一定要上他沒有機會讀到的重點大學。

初一之前那個暑假,對於半大孩子來說是無憂無慮的,藍天、白雲和騎自行車帶來的快樂,就這麼簡單,那時候沒什麼誘惑,快樂得淳樸又輕盈,時間就是車鈴聲中的一片流光,飛快的逝去。早上和姐姐一起去游泳也是一大樂事,廣州仔廣州女,哪個不會水呢。

但是某一天,一個偶然的觀望,帶來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煩惱。那天我遊了個幾百米,疲倦的爬上了泳池邊,姐姐就坐在我身邊,穿著一件紅色的泳衣,雙腳在撥水。我側著耳朵倒水時,目光掃到了她的胸口上。那時候的泳衣用料和款式都不能和現在相比,非常簡樸,一件少女的泳衣,胸部居然是沒有海綿襯墊的。這件泳衣是六年級下學期買的,姐姐一直穿著。

我看到了貼服的布料下,有兩顆突起,原來的大片平原已經微微的凸出了,姐姐的手臂也變得肉肉的,在泳衣濕透的皺褶與陰影旁,白白滑滑的。一瞬間,我失神了,耳朵滴著水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抬起頭,發現姐姐也察覺我盯著她的胸部了,她笑了笑,臉一紅,沒說什麼,雙手一撐滑入水中不見了。突然,水中伸出一隻手來,抓住了我腳丫子,於是撲通一下栽到了池子底下。是姐姐在使壞,不過冷水一激腦子一轉,意識到,姐姐和我不同了。

回家的路上,兩姐弟什麼也沒說。她騎著自行車,我坐在後面,跟隨著一種莫名的惆悵。

那天晚上洗澡時,開始審視自己的身體,我是個青春期發育比較遲緩的人,初一時也沒長個子,排體育隊位於男生列的最後。為此爸爸有點生氣。像他這樣鐵打漢子的兒子,應該是高高大大排前面的。其實我挺高興的,因為這使我覺得和姐姐的個子,不會相差太遠。她還是比我高呢。不過看到兩腿間那團事物時,又感到不高興了。這些年來,那個袋子上長了更多的皺褶,讓我怕臟怕臭不斷的去洗,自己弄疼自己,不過這還能忍受,但是現在意識到它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和姐姐不同,它能使我和姐姐分開……因此,我迎來了生平中第一次真正的源自內心的痛苦。

父母輩們的辛勞得到了回報,那時候只要肯做就有錢賺,五金生意越做越好家境越來越順當,孩子學習上面他們不用操心,現在他們成了幸福中年,因此每個月會給我們比同齡孩子多得多的零用錢。家裡不缺家用電器了,相對比較富裕,我媽和青媽學會到香港買衣服了,但是買回來也沒什麼時間穿,五金廠里穿給誰看啊?都扔在家裡。青叔知道女兒要考美院附中,託人從香港的書店買回來好多很貴的專業書籍、油畫和雕塑的畫冊,給女兒學習美術用,當時廣州學美術的人中,捨得買這些大冊子的家庭也不是很多呀。

姐姐被學校里的美術老師當成寶貝,一天到晚重點教育,她自己也有點飄飄然了,加上勤奮好學有天賦,於是在我面前經常擺出一點藝術家的派頭。晚上做完功課無事,她經常把我叫到閨房裡,兩人盤膝坐在床上翻看習作與畫冊,宣講美術史與研習心得。我也從小當她的跟屁蟲慣了,她說幹什麼就幹什麼,於是做起了忠實聽眾。那些堆積如山的西洋畫冊精美非凡,的確讓我這個工人階級的子弟眼界大開,可以說我今天的那點審美趣味,都是從姐姐那裡學習而來的。

一頁一頁的油畫中,經常出現各種美輪美奐的仙女,仙女們又經常一絲不掛,剛開始看到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去,然後姐姐居高臨下,一臉鄙夷的盯著我。知道什麼叫人體美嗎?不知道,你看看這姿勢的布局,很自然的黃金分割,懂不?不懂。那為啥她們不穿衣服呢?哼,當然不用穿,在形象藝術中,裸體可以成為一種抽象的代表,人類的代表,必須沒有衣服才能真誠又完整的代表出來。對於姐姐的話,我似懂非懂,感到我和她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姐姐拿出一本特大號畫冊,翻到某頁,裡面是米開朗基羅的巨作《最後審判》,然後開始解說,畫上的人物原來全是裸體的,因為神要對人類進行最後的審判,偉大的藝術家就用極其嚴肅的態度,把被審判的全人類都畫成裸體,寓意在最後關頭,人類不得不坦誠的、赤裸裸的面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罪惡。

嗯……既然裸體這麼美、這麼好,那麼你為什麼不裸體呢?上街去裸體呀?我突然笑嘻嘻的問道,而且我覺得,你這些話是歐老師教你的吧?歐老師是我們的美術老師,怪老頭一個,畢業於中央美院,文革時被打傷了,淪落到重點中學來教書。

姐姐臉上一紅,喝道:閉嘴,不許說話,老老實實陪我看畫!天長日久,漸漸的,我自己也學會看畫冊了,姐姐掃素描不管我的時候,靜靜坐在旁邊一本又一本的看下去,那些仙女在眼中也越來越優美、輕盈,曲線無不和諧動人,她們各種寶石似的貓眼中閃爍著親切動人的愛意,在泉水旁在樹林邊,讓人痴痴然沉浸在超越現實的境地中。

姐姐,可愛的小天使為什麼不穿衣服?……嗯,天使嘛,是神的光彩,本來可以不必用人類的形態出現,是它們出於對人類的憐憫和同情,才轉化出與我們相同的肉身,這叫「與你同在」,使我們有安全和被關懷的感覺。估計這個得意弟子,又把歐老師的話抄了一遍給我。

作為一個處於青春期的男孩子,看到大量的女性裸體畫,恐怕哪個中國家長也不樂意,但我們兩個人的父母實在太忙了,家裡經常空蕩蕩的,要靠兩個半大孩子互相照顧,而工人階級家庭的粗放教育,在這些細節問題上,父母和青爸青媽也根本沒留意到。孩子要什麼,給錢買就是了,既然成績一直很好,那有什麼不放心的,看什麼課外書,愛看就看吧,長輩們無意中給了我們姐弟倆很大的自由度。

幼年時我看到這些裸體的異性形象時,完全沒有任何性興奮,只覺得很美,很好看,希望她們能簇擁到我的身邊,展開翅膀關愛我,照顧我。如果要說唯一的異樣感覺,就是很羨慕她們有豐滿的乳房,如果我懷裡有這樣一對兔子,就可以和青姐姐一樣了(姐姐的胸部開始吹氣球了,速度好快),說不定還能把小天使抱在懷裡喂它們呢(當時有這種想法,好奇怪)。這只是溫馨的幻想,純粹沒有什麼生理反應。可憐的小雞雞,到初二還沒長出陰毛呢。

我完全不知道,初二的下學期,自己將迎來有生以來第一次生理反應。那時候已經開始流行偶像崇拜了,班裡很多女生都有自己的剪貼本,把各種歌星的頭像貼到本子上去,抄上歌詞,中午午休期間,她們聚集在一起看,小聲地唱那些流行曲。我不喜歡唱歌,但是也會問她們拿到一個冊子,看看歌星們。過了一段時間,發現自己特別喜歡看一個偶像派男歌星的形象,事實上這人長得的確很帥,很俊俏,即使今天看來也如此。

現在回頭看去,就是這個偶像派的大帥哥,使我開始留意身邊的男性了。從小學到初中,對身邊的男生總是客客氣氣敬而遠之,體育課掉隊是我的家常便飯,因為想遠離那幫臭哄哄髒兮兮大汗淋漓的野蠻破壞王,也不大想和他們說話,覺得粗野無聊,他們嘴裡經常糟蹋女生,髒話連篇下流無恥。

但是一個大帥哥以空前正面又遙不可及的形象出現在面前時,我被打動了,原來男人也可以長得這麼漂亮和乾淨,而且他在舞台上揮舞瀟洒姿勢時表現出來的女性所沒有的動力,也讓我感動迷惑,哎,男人也可以這麼好啊?男人穿衣服也可以這麼有型啊?小男生迷上了他,開始留意他的新聞搜集他的唱片。一天中午還鬼使神差的把一個女生的剪貼本塞進了自己的書包。晚上做完功課翻出了本子,又傻傻的開始看心中的偶像了。看著看著,眼中充滿了他眉宇間的似笑非笑,心神飄忽渺茫,突然胸口湧起一陣激流,我捧起了筆記本,用嘴唇親住了他的頭像。

膠水的氣味不好聞,讓人清醒過來,手一甩,本子扔掉了,真正的驚恐,其實源於體內,我,第一次勃起了。

隨後腦子一片混亂和空白,臉紅耳赤的我驚恐的意識到,自己是個男孩子,怎麼可能喜歡上另一個男人呢?還伴隨著勃起這麼讓人羞恥的行為,那個髒東西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抬頭了呢?關它什麼事?難道……我是那種可恥的……gay佬?

彼時流行南粵大地的香港低俗文化中,gay佬是個骯髒和下流的代詞,港產片中出現的「基佬」不是一副賤賤的衰樣就是被當做笑料的小丑。我是個gay佬嗎?那天晚上,一個心智未健全的少年,被這種問題衝擊得幾乎要崩潰了。一夜翻滾無眠,第二天中午,在腦子一邊空白的情況下,用最快的速度把那粘貼本子塞回到女生的書桌里。打算再也不看那個什麼巨星了。

偏偏這種第一次的記憶是不可被抹殺的,那種奇怪的激流已經在心中留下了痕迹,漸漸沉入心底後,一些微小的漩渦慢慢長了出來。人家可是巨星,公眾人物,不是想不見就不見的,中午經常聽到女生哼唱他的歌曲,就是去小賣部買瓶汽水,也能看到帥哥的大頭照。只好裝作看不見,一種莫名恐懼的心中防線在不斷提醒自己,」我不是gay的,絕對不是」。

在疲憊的心理恐慌中,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功課上,直到成績前三名從不拉下,爸爸高興得把零用錢加了又加,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苦況。回到家裡,還把姐姐那份家務活都盡量拿過來了,姐姐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的房間被弟弟擦個蹭亮,星光閃耀。理由是姐姐你要備考美院附中,閑雜事等,您就不用操心啦。而且我也很喜歡姐姐屋子裡堆積起來的書籍和石膏像,自己的作業寫完後,不斷溫習各種畫冊和聽她的教訓,如果對美術作品有所領悟的話,還能得到她的誇獎呢。

有一尊雕塑,斷臂的維納斯,屹立在姐姐的書桌上,女神含蓄優雅,胴體被綿軟的凝脂覆蓋,清明的臉上流露出一種親切和秀美,她是女性的代表,一種男性沒有的內在的化育力量,充盈在她雙乳與胸腹之間,最後向上升華成微妙的似笑非笑。我能長久的凝視她,仰慕她,希望成為她。她就是所謂的大愛吧。雖然我不懂,但能與之共鳴。

而我喜歡的男性,一個大大的石膏頭像,就是大衛了。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姐姐說,維納斯和大衛,是世間男女形象的極致了。大衛的五官極美,但表情嚴峻,有一種巨大的勇氣存在其中,作為一名強者和保護者讓我喜歡和欽佩。姐姐家裡只有他的頭像,整體在畫冊中存在,擁有男人自然又完美的體態,不像現代的健美肌肉男那麼誇張。說句低層次的話,我甚至不厭惡大衛的小雞雞,因為它是大理石做的,白白凈凈又小小的,不顯得唐突和猥瑣,甚至……還有點可愛。

經常很天真的幻想,要是維納斯和大衛是一對夫妻該多好啊。大衛作為普羅米修斯式的英雄保衛著一切,而女神則溫柔的照顧著,從背後抱著她,把自己綿軟的胸腹貼上去,讓他冰冷倔強的脊背得到溫暖。恍惚間自己一頭棕色的曲發又散落了,長出了女神般的體態,在溫和的太陽下看到前面有一位俊美的男神,然後一陣風把我們吹到了一起,在天空和樹林間穿行,落到一個樹蔭下的水潭中,兩人面對著站到了一起,綠水才觸及臀部,非常清涼舒服,隨後是長久的凝視,我激動起來,期盼著,他不言不語把手伸了出來,當我的胸脯像蘋果一樣落到他手中時,心中的激流旋轉起來,一股不可言喻的快樂突然由下自上衝擊出來……

……醒了,把自己支撐起來,摸了摸胸口,兩個蘋果不見了,然後發現睡褲中涼涼的黏黏的,濕了一大片。青春期的腳步一旦發動迅速又突然,在昏暗的卧室中,又經歷了第一次。怎麼這麼「變態」,夢中我又和男的……相親相愛?那種體驗,……從此心理負擔又加重了,白天回到學校,不願意多說話,只有到了晚上,才會和姐姐聊一下天。

一天中午,我在課桌里看到了一張紙條,打開一看,原來是鄰班女生寫的,要我放學後在學校附近見面。覺得奇怪,有事幹嘛不在學校里說,難道她在約……我?心裡感覺怪怪的,自己也有人喜歡啦?我沒有什麼條件啊?

在學校里,我平時基本與男生絕緣,不參加他們的活動,覺得他們的世界充滿了暴力、野蠻和不衛生。只有體育課時才勉為其難站到一個體育隊中。男生是帶有攻擊性的,如果與他們太接近,即使他們覺得是個講義氣的哥們,打鬧時也會彼此用手戳對方的生殖器。他們談論女生時總帶著一種肆無忌憚的下流,對她們評頭品足,用極其猥瑣的髒話來滿足他們的幻想,使我很反感。男生的團體中總有一種對同類的不關心和冷漠,還可以隨時爆發出敵意來,他們是為了未來的殘酷競爭而被製造出來的。

有一次體育課快結束時,一個不認識的男生跑過操場,不小心在我們面前摔倒了。那時候的中學操場可沒有什麼橡皮跑道,純粹是煤渣鋪成。他的膝蓋被擦得鮮血直流。身邊的同班男生都站在一邊看熱鬧,覺得這人真是個笨蛋,有的還幸災樂禍的笑了,像看一場滑稽電影。摔倒的男孩距離很近,我看到他這副慘樣於心不忍,就走過去扶起單膝跪在地上的他,他正疼得齜牙咧嘴呢。

面對突如其來的援助,他很愕然的看著我,不明白一個不認識的傢伙,幹嘛要過來扶他。初中是不興學雷鋒的,發生了這種倒霉的事,自己咬咬牙咽下去就是了,不需要別人來同情或攙扶,於是他在一種莫名其妙的困惑表情中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一句謝謝也沒有就走人了。同班的男生看見我這樣做,則是一臉的鄙夷,大概以為這個從來沒有體育細胞的小白臉在出風頭吧。

男生的世界不能融入也不願意融入,我不喜歡自己身上日漸顯現的男性特徵。洗澡時看鏡子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那個兩腿間吊著的東西好像變大了,像個老鼠一樣,越發醜陋和猥瑣,人也長高了,好在皮膚天生很白和細膩,永遠曬不黑,使得大腿看起來很光潔。要是它們能夠像女生一樣,在裙子底下閃耀就好了。每當在操場上看到一群女生走過來,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們可以做同學和朋友,可以做姐姐,從小就知道和了解這種性別,她們於我沒有什麼神秘感。跟女同學談話時,總是會態度平和,彼此間那種斷斷續續、瑣碎細膩的感受,完全可以領會和遷就。在班裡女生的眼中,我就是個一身「名牌」(零用錢比同齡人多,和姐姐一起成了幼稚的名牌控,當然了,是學生級的名牌),性格內向,乾乾淨淨又斯文有禮的男孩子。由於功課好,她們樂意拿著本子請教我,有問有答,場景總是非常和諧的。我對女生沒有那方面的特別感覺,只會羨慕她們靜靜的長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能夠在夏天穿裙子,清風徐來十分涼爽,在夢中還能說說笑笑的走到一起,有種回歸組織的意識。

只好放學後,在校外把紙條重新折好,放到了一個花壇里,心裡說了一句對不起。

姐姐快要升學了,為了備考發瘋一樣練習,鉛筆頭和用爛的橡皮丟了閨房一地。最後兩個月的時候,青媽也回家了,看著女兒。其實根本不用她來看護,女兒積極主動,是非要考上不可的。我不用幫姐姐做家務了,還能去她家蹭飯。吃完就回家,畢竟長輩在家,不好老是賴在姐姐房裡。

晚上給父母收拾房間,檢查衣櫃有沒有受潮發霉時,我打開了五斗櫥的一個抽屜。發現一包被玻璃紙包著的薄片,薄片上畫著一個美女,腳踏銀色高跟鞋和開叉的超短舞裙,露出的大腿上有一個圈圈套在上面。原來是深圳親戚從香港買回來送給媽媽的膚色長筒絲襪,還記得牌子叫做芬娜仙蒂(現在還有)呢。我當然見過女生穿絲襪,年輕的女老師也會穿,總覺得她們穿上後顯得很斯文很體面。媽媽可從來沒穿過,也許她覺得多此一舉吧。一直沒想到家裡也有絲襪,心念一動,臉一紅,就有點神智恍惚了,拆開包裝摘出了那兩片薄薄的輕紗,不自覺坐在床邊,穿了上去,滑送到大腿根部後,它就緊緊的箍住了,我發現雙腿由下至上細細的黏上了一層好看的光澤,肌膚隔著那一絲絲膩滑,看起來和女孩子的沒什麼兩樣。心裡好像了流出了一股糖水,站到鏡子前看著,心想要是配上一雙高跟鞋,晶瑩的腿部就很像年輕的英語老師了。

從此又多了一個「變態」的愛好,不過此時有點緩過氣來了。反正在夢中,我經常是個女生,穿的用的都是女生的事物,有時半夢半醒間躺在床上還有一種幻覺,自己穿的是女式睡衣,薄薄軟軟的攤在身上。最糟糕的是每次的性夢,驚醒前都是和神秘的美男在陽光花雨下各種溫馨園地中卿卿我我,然後做出親昵的舉動……夢中基本上是沒有羞恥感的,那種身心愉悅的衝擊,讓人醒後臉紅又不自覺的去回憶。當大白天也開始走神心中出現這種幻想的時候,像懷念身處一團團棉花糖中的甜一樣,精神就有點沉溺下去並妥協了,不再譴責自己和過分驚恐了。

望著鏡中穿著絲襪的雙腿,心中嘆了口氣,gay就gay吧,「變態」就「變態」吧,反正無人知曉。

這是秘密。

姐姐如願以償,燃燒小宇宙,考進了美院附中,初二升初三的暑假中,姐姐是愉快的,我也是愉快的。現在不願意陪姐姐游泳了,因為看到她穿上泳衣後,彼此的差距越來越大。但是我的皮膚比她還白皙細緻,也沒有什麼體毛,這點很讓人滿意。這個暑假中愉快的秘密,就是買了很多女用的衣物。現在回想起來非常奇怪,為什麼當時去買絲襪、內衣這類事物時,小小的年紀,心理素質卻如此強大。除了第一次買的時候有點臉紅心跳,之後就自然而然了,無視那些成年人的奇怪目光。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一個半大少年怎麼買這些女孩子的貼身衣物,無聲的答案就是,我這是在買自己的衣物,關你們什麼事。買了就買了,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哼。

每天晚上都關好房門,穿上女裝體驗一下。

不過女裝後,我不是個CD。日後上網也逛過CD的網站,知道他們經常在變裝時自慰,我從沒有這種習慣。覺得自慰是一種讓人感到羞恥的行為,試過幾次覺得沒什麼意思,遠不如性夢中的動人情景,只要觸碰下面那個東西,就讓人不愉快。

穿上女裝後,沒有什麼性衝動,只覺心中不再捲成一團,會舒展平靜,甜絲絲的,得到了一種安慰,還產生一點小小的自戀。這樣梳妝打扮後就去看小說,或者蜷縮在床上胡思亂想。要是能穿著女裝出去該多好啊,裙子才是我的制服,馬尾是最想要的髮型,所在的團體在操場綠蔭下走過,同樣一對光潔的大腿,和挺秀的胸部,這樣才能加入其中,無所顧忌的說說笑笑……就這樣想著,直到夢中。

女裝的副作用是讓人更恨自己的身體了,照鏡子時我總是有意識不看自己的臉。曾經買過一件蔥綠色的露背泳衣,看到的時候十分喜歡,幻想能和姐姐一起去游泳了。但是回家後穿上卻見到雙腿間有個突起,一時間就氣憤難平,這個東西怎麼老來礙事呢,原來太急切了,忘了把dd推到腹內去。

姐姐進入美院附中之後就開始「學壞」了,裡面的環境比普通高中寬鬆得多,高一挺輕鬆的,閑著沒事幹的年輕「藝術家」們都活得挺滋潤,自由散漫開始大談戀愛了。姐姐學會了抽煙,不過糟糕的是不幸被青叔發現了。青叔的教育方法一向很簡單,和我爸一樣粗暴,重重打了女兒兩個耳光。問題解決了,再也不敢在家裡偷偷抽煙了。初三的我壓力卻比較大,父母開始問責兒子的功課,不過基本上沒什麼好挑剔的,咱們就等著直升重點高中啦。真正的壓力是考試前兩個月,媽媽和青媽一樣,也回家看著兒子了,這讓我的女裝打扮格外不方便。只好把自己那些細軟都藏起來。

每當關起門來做習題的時候,才會重新回到女裝的懷抱,穿著裙子在昏昏的檯燈下,自覺心裡舒服又放鬆,學習效率反而特別高。但是百密一疏,我這個迷糊的大笨蛋終於露餡了。

一個周六的下午,媽媽出去了。家裡沒人,就打算輕快的慰勞一下自己,換上一件短短的白色女睡裙,穿上一對膚色長筒襪,半躺在床上翻看從姐姐處借來的大畫冊。看著看著就倦了,把畫冊推到一邊去,蓋上毛巾被迷離過去了。

突然有人搖晃我的肩膀,睜眼一看,姐姐的大頭正懸在半空看著呢,眼皮還吧嗒吧嗒的眨了幾下,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後來才知道,我媽對姐姐說,快考試了讓她把我房子里的畫冊都收起來,所以姐姐過來了,而我又沒有鎖自己房門,她進來後自然就看到了一切。

頓時臉上有種火辣辣的疼,又羞又惱的我覺得胸口憋得難受,以前所有無名的委屈一瞬間全部涌了上來,身體捲縮成一團,拉扯被子蓋住了頭,眼前一黑,淚水立刻奔涌而出……哭了,只覺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腦子裡一片慌亂,體表激動得顫動起來。

……房間里靜靜的,什麼也聽不到,彷彿過了幾個鐘頭,到了快要喪失神智的邊緣時,有人鑽進了被子,身後有一團暖暖在靠近,然後姐姐輕輕抱住了我,輕輕地抱住了我。

「小N,不要害怕,我不會說出去的。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姐姐在這裡。」

「姐,我是個gay,是個「變態」,過了一會兒,神智清醒過來,不自覺就對她說了出來。

短短的沉默,她繼續在我耳邊細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哭了,被淚水淹的看不見,卻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用毛巾被裹住自己,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姐姐也起來坐在側邊,一手摟著這個陪了十幾年的弟弟。兩眼一直紅得像只兔子,什麼都對姐姐說了,越說就越憋屈越憋屈就越想說,那不正常的性取向,夢中的幻想,對自己身體的厭憎,以及穿女裝的愛好,跟男生相處的種種鬱悶,像流水一樣傾斜而出。

聽完一陣傷心難過的述說後,姐姐一邊用紙巾為我拭淚,一邊感到迷惑和驚訝,自己這個弟弟,從小就是乖乖仔,怎麼會變成這樣?這該怎麼辦呢?見到他如此傷心,還是第一次呢。

「小N,首先姐姐要你放心,我絕不會說出去,絕對保密。你也千萬別讓父母知道。要是N叔叔知道了,他會打死你的。」

聽到這話,姐弟兩對視了一下,感到不寒而慄,就我爸這性格脾氣,知道自己兒子這麼……不把我拖到五金廠拿鋼筋抽死……會被打成肉醬吧?

「我覺得你這是一種心理問題,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要怕,姐姐從小就護著你、照顧你,會幫你想辦法的,NN(我的小名),你千萬別害怕,不要貶低自己,穿穿女孩子衣服不過是些小事,考上重點高中才最緊要,至於gay不gay什麼的,我相信不過是病,能夠治療,你就不要太擔心了。剛才看到你這幅情景,本來不想叫醒你,但是怕一直睡下去,你媽媽回來會發現的,所以才拍醒你。」

「謝謝姐姐……」,原來姐姐不這樣做,會如此危險。

「不要怕,NN,咱們以後再說,阿姨也快回來了……嘻嘻,你看你,怎麼還穿著這身」,姐姐笑了笑,「你自己看看」

低頭一看,又鬧了個大紅臉。毛巾被我拽住裹在上身,跪坐在床上,包裹著絲襪的一雙大腿卻齊齊露了出來。

「嘖嘖」,姐姐指著我的膝頭,開玩笑,「你這大腿……白白嫩嫩的,穿上這麼薄的絲襪後,真的好像女孩子的腿喲……」

我羞得有點急了,「姐,你能不能不……」

「還沒向你興師問罪呢,我問你,抽屜里的文胸,你是不是動過啦?」

這回真是羞到家了,出於好奇,偷偷地玩過姐姐的胸罩,還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姐,對不起,我只是好奇罷了……」

「難怪,現在明白了,我就覺得奇怪,怎麼有時候擺放的位置有點不一樣了。以後別鬧了,不許玩我的內衣。好啦,美女,趕緊換衣服吧,阿姨快回來了」,姐姐伸出手,在我臉上擰了一把,「我先走了,你趕緊複習功課,這段時間就不要穿女裝了,考上高中才最緊要,知道么?我走了……幫你關門」

「知道了,姐」,低下頭,發著燒,聽著姐姐起身,走出房間,輕輕的掩上了門……

那天以後,姐姐再也沒有提起這些事,只是口頭上不斷要我努力複習,爭取留校,直升到重點高中部去。我也不好再穿女裝了……乖乖的讀書,很快,考試成績出來了,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過沒有我預料的理想,要是能穿女裝去考試,哼,會發揮得更好呢。

初三後的暑假因為沒有壓力,變得非常快樂。爸爸媽媽龍顏大悅,發了一筆「獎金」下來,高高興興回廠子里了。說到開心,還因為即使姐姐知道我的隱情,卻一直沒有嘲笑和看不起我,日常待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有一陣子我有一個恐怖的念頭,如果自己的手足不是姐姐,而是哥哥,一個親哥哥……那麼身為男生的他肯定會無情又殘酷的嘲弄我,以此為把柄要挾我,最後的結局,絕對只有一個,就是向父母告密。我知道男生,我知道,他們這麼沒有同情心,肯定會這麼做的,即使是親兄弟。

在炎熱的夏日中,習慣一天洗兩次澡,我又自然而然的重新穿起了女裝,不過盡量迴避著姐姐,因為對她懷有感恩之心,不想讓她困惑。

沒想到姐姐卻主動伸出手來,她遵守了承諾,要為自己的弟弟做一些事情。

一天中午,姐姐把我叫到她房間里去。她拿出了兩本畫冊。這不是以前的油畫冊子,而是人體攝影。美院附中的風氣……寬鬆得很……要弄到這種東西可很容易,姐姐說,你給我仔細看一看。姐,為什麼?你別問,看就是了,她笑了笑,不解釋。

於是坐在床上,一頁頁的看下去。進口的畫冊非常精美,由於是攝影作品,比美術作品清晰的多。女性的人體被光影塗抹得神秘優雅,她們柔軟的摺疊和依偎在一起,表情迷離又親切,臉上一片冷淡時身處的時空卻渲染上溫暖濃郁的彩色,讓讀者的心神安寧下來,到了世外一種幽暗、和平的情境中。

真正的人體藝術沒有什麼淫邪,到了今天,我還持有這個結論。

「看完沒有?」還剩十幾頁時,姐姐問道。

「嗯……」正想說話,姐姐突然靠近過來,盯著弟弟的臉蛋,「你有反應嗎?這可是鏡頭下的作品,更真實更仔細,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什麼意思?」莫名其妙,我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我是問你,你……生理上有沒有反應?」姐姐的臉突然紅了。

「啊?姐,原來你……」在檢查我,「……,沒有,沒感覺,我只覺得很好看,很美,但是……沒有……」,我也臉紅了,真的沒有嘛。

「哦」,聽到答案後,她顯得有點失望,然後又拿出一本花花綠綠的東西,翻到某一頁,「給你,好好給我看,仔細看,要用好好學習的態度來看」

接過來一看,這回真的臉紅了,大紅特紅,兩頁中間有一個美女,一頭金髮在燃燒,眼圈畫得黑黑,睫毛長長的,腳踏一對金色高跟鞋一絲不掛的正面坐在台階上,雙腿呈M字型擺放,中間……也是有顏色的。這不是什麼人體攝影,是姐姐從附中那幫豬朋狗友里借回來的外國色情雜誌。

「有反應了嗎?」姐姐有點緊張。

「沒有……」

「你不是臉紅了嗎?」

「是臉紅了,但是下面……下面沒什麼反應」,我的腦袋像個熟透的番茄,耷拉下來了,姐,你今天發什麼神經啊,我能不臉紅嗎?不過實在不好意思,生理上,一點反應也沒有。對於女性的那個器官,從小就看到過,沒有什麼神秘感,它長得不醜,但也不漂亮,不過……如此罷了。

「唉,沒辦法,那我們只好走了」

「去哪呀?」

「廣州圖書館」。

兩姐弟騎上自行車,到了廣圖。進入全科的閱覽室,到一排排書櫃中查找有關「我的病情」的醫學書籍。不過查來查去,都沒有什麼詳細的資料,其實那時候國內的心理醫學水平很低,哪有什麼詳細研究同性戀或異裝癖的書籍呀,只不過在性心理疾病中簡略的說道同性戀的發生原因不是很明確,沒有什麼辦法治療,異裝癖也語焉不詳,籠統的歸結為一種心理障礙,沒有治癒和治療方法一說。

不過倒是看見了一個新的概念,在一本超大超厚的某醫科大學出版的生殖科學書籍中,從DNA講起,到胚胎、性器官的形成、各種染色體和性發育異常,生物化學過程……在這部巨著的最後幾十頁,談到性心理問題,有同性戀、異裝癖……還有一個我們從未見過的名詞:易性癖。定義為一種原因不明的性心理障礙,患者出現對自己軀體的性別認同障礙,心理痛苦,若無有效的心理治療,可用手術進行最後的治療。

怎麼辦,我和姐姐對視到一起,一籌莫展,以為能治療的疾病,卻有如此前景,真是讓人意外。我們兩姐弟實在太天真了。

「姐,難道我同時得了三種病?」,異裝、同性性幻想、還有討厭自己的男性生理……姐姐看起來也迷惑不解,沒有辦法。她皺著眉頭說,「我也不知道,我們先回去吧……」,似乎,有點後悔來廣圖了。

回家後姐姐對我說,「小N,我想了一下,把你那些……女孩子衣物都拿過來給姐姐吧,不要再藏起來,要是叔叔阿姨發現了,那就慘了。」是啊,女孩的衣物越來越多,正愁不知怎麼藏起來呢,姐姐如此關心體諒我,心裡頓時高興起來。「真的?」,「真的,拿過來吧,我這邊的衣櫃闊大,正好給你放著」,「姐,謝謝你」,我心裡感激,「這是為了保住你的小命」,姐白了我一眼。

當晚把衣服都捧到姐姐房間里去了,紅著臉放入了她的衣櫃。「你買了這麼多啊?」姐姐有點驚訝,「快開學了,不要再買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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