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飽的男人（上）

1

狹小的房間內，床上的女郎卻明艷高貴，看不出是住在棚戶區的胭脂俗粉。

此刻她緊緊盯著眼前這個年輕而好看的男人，他有一雙嬰兒般漂亮清澈的黑眼睛，堅挺的高鼻樑下面是一張稜角分明的嘴唇。

外面腳步聲嘈雜，他朝床上的女人做了一個「噓」的表情，濃密的眉毛挑了挑，露出淡淡笑意，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害怕。

兩個人對視著都不說話，空氣中散發著緊張的氣息，側耳傾聽，那片嘈雜的腳步聲，離這間屋子越來越近了。

男人習慣性地伸出右手往後一摸，卻又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去，看著門把手上的鎖，伸手想輕輕地把門鎖上。

看到他的這一系列的動作，床上的女人忽然跳起來，衝到男人的面前，將肩上的裙帶往下一拉，然後一把摟住男人，讓他的頭趴在她的肩上。

剛才還互不相識的兩個男女，如今的畫面看上去極其刺激。

男人剛才還十分鎮定，甚至有些滿不在乎，此刻卻有一絲慌張，整個人伏在女人身上，手腳卻像沒地方放一樣。

女人抓住他僵硬的手，塞進自己衣里，滾燙炙熱，男人想將手縮回來，女人在他耳邊低語：「我知道你想活著，因為，我一直在活著與死亡之間掙扎。」

男人愣住了，冰涼的手搭在女人的胸脯上，捂到同樣的滾燙了，也忘記了抽回來。

當四五個高大的男人衝進這間狹小的屋子時，男人和女人摟抱著糾纏在牆角。

女人被撕扯破的裙子，男人精壯的上身線條有力，一隻手緊緊地摟著女人的腰。

他含著她的嘴唇，似乎被猛烈的敲門聲嚇了一跳。

扭頭回望，臉色煞白，趕緊離開女人的身子，一邊系著腰間的皮帶一邊驚慌地看著進來的這幾個猛漢：「豹子哥，小林哥，你們，你們怎麼來了？」

被稱作「豹子哥」的男人看了看牆角，那兒有一個扔在地上的避孕套，證明了這個年輕的男人來了不是一時會半兒。

「章燁，你小子真他媽的會享受，大哥的貨被偷了，說是有內鬼，我們查人都查瘋了，你他媽的在這兒泡妞！」

豹子哥越說越氣，剛才被老大訓得狗血淋頭，此刻把火全撒在了這個叫做章燁的男人身上。

也不知哪個王八蛋聰明的，每袋白面都被他偷偷摳走10克，這批貨就少了兩公斤。

貨到了泰國之後，買主驗貨不夠斤兩，犯了黑社會的大忌，據說國際黑幫已經放出話來，如果金龍會不給一個交待，就找僱傭兵廢了他們。

老大司威氣得要死，命令豹子必須三日內找到這個內鬼，否則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豹子得到消息，今天有人在棚戶區私自交易，據說交易的，就是老大丟的那兩公斤貨物。

眼前的這個章燁，豹子有印象，二十多歲，是剛入會的小嘍啰，沒想到這小子這麼會享受，泡在溫柔鄉里拔不出來了。

豹子走上前，伸腿就想踹章燁，章燁剛想躲，牆角的女人整理好裙子，款款走了過來，一隻胳膊搭在豹子的肩上：「怎麼，豹子哥，以後我九紅想睡哪個小帥哥，還得提前跟您打招呼？」

豹子一抬頭，凶神惡煞的臉上登時堆滿了笑容：「哎喲，是紅姐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豹子有眼無珠，我這就走，這就走，不耽誤您的好事。」

豹子一邊賠著笑臉一邊帶著幾個猛漢退出了屋子，小心地關上門，身後有人問：「豹子哥，這紅姐是誰？」

豹子給了他一記爆栗子：「九紅姑娘是老大眼前的紅人，不僅上得了老大的床，平常老大有哪個擺不平的客人，都是紅姐出馬的。

所以呢，她若看上哪個小白臉兒，連老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屋子裡，章燁傾聽著豹子他們的腳步走遠，暗暗鬆了一口氣，又恢復成玩世不恭的樣子，看著剛才還在自己懷裡軟玉溫香的女人：「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紅姐啊，失敬失敬。」

說著又瞅了瞅地上那個用過的避孕套，笑著說：「紅姐真機靈，垃圾桶里的存貨還不少。」

九紅緊緊盯著他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昨晚你們老大來過。要是不能證明你在我屋裡有一段時間了，我怕豹子他們起疑心。」

「為什麼幫我？」

章燁玩世不恭的表情里，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的。

「剛才你慌亂間推開我的門，算咱倆有緣，至於你為什麼要逃，你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這個我不管，我幫你，是因為需要你的報答。」

「什麼報答？」章燁眯起了眼睛。

「今天晚上十二點，來這兒，陪我。」

九紅同樣眯起眼睛看著章燁。

這個男人亦正亦邪的眼神，弔兒郎當的樣子，偶爾閃過的精明，都沒有逃過九紅的眼睛。

不過他做過什麼，她知道，她喜歡他，想要他。

2

司威的金龍會是這個南方邊境小鎮上的黑社會組織，橫跨著槍支、毒品、賣淫等勾當，手下三四百人，替司威打理龐大的非法黑社會交易，網路遍及東南亞。

儘管做這一行的風險很大，被警察圍剿，被仇家追殺，被黑吃黑吃掉，經常莫名其妙就丟了性命，可還是有大批夢想著一夜暴富的年輕人，加入到司威的金龍會。

章燁就是這樣一個有著發財野心的人。

他自小父母雙亡，跟哥哥相依為命，三年前哥哥意外去世了，他混了些日子之後發現活著很艱難，一咬牙就寫了血書盟誓，入了金龍會。

當初剛入會時沒人看好他，長得太俊美，像個吃軟飯的，可幾次任務之後，章燁已經得到了司威的賞識。

最近的一次送貨，章燁利用黑夜的掩護，巧妙地穿行於深山老林里，躲過了關卡與排查。

「章燁，你想要什麼獎勵？」

司威看著臉上身上被老林里的樹枝劃得全是血痕子的章燁，開口問道。

「我想留在老大的身邊，跟老大多學點東西。」

章燁揚起臉，絲毫不掩飾自己想往上爬的野心。

司威獎賞下人，一貫十分大方，要錢，要車，要房子，要女人，只要他做得到，都會滿足。

這麼簡單直接想要留在他身邊的小嘍啰，章燁是第一個。

「好，以後你就跟著我，有錢大家一起賺。」

夜裡，章燁來到九紅的住處，她給他留了門，他推門進去，靈巧地爬上了九紅的床。

兩人自那次偶然相識之後，章燁守信，半夜來赴九紅的約會。

做他們這行的都寂寞，一來二去兩人就經常在一起了，與其說是有感情，不如說是找一個互相汲取溫暖的伴兒。

在刀尖上混日子，有今天沒明天，都想著賺夠了錢金盆洗手，可是錢哪裡是個有盡頭的東西。

章燁摟著九紅，在她的身上聞來聞去：「九紅，你真香。」

九紅被人尊稱一聲「紅姐」，是因為司威經常點名要她。

而且那些難纏的大佬，只要九紅出馬，保准被伺候得服服帖帖。

其實九紅才二十四歲，比章燁還小一歲。

九紅嗔怪：「我這麼香，你就聞聞啊？我可是等你好半天了。」

聲音里有著清脆的嬌柔與纏綿的挑逗，章燁的心裡一陣騷動，啞著嗓子說道：「不但好聞，還好吃。」

九紅嚶嚀一聲，腹間熱流奔騰，雙腿夾住章燁的腰，章燁不再戲弄她。

很快九紅緊緊貼服住章燁線條硬朗俊美的身體。

滿族的嗚咽中夾著章燁喉嚨間低嘯的嘶吼。

「大哥，要不要進去收拾章燁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跟班的小弟善解人意發問道。

他知道司威心情不好，最近金龍會裡發生了挺多事情，不但司威的貨被偷了一些，近幾次的交易都不順利，警察盯他們盯得很緊，日子越來越不好過。

「不用，我會看著辦。」

司威制止了蠢蠢欲動的小弟，靜靜地看著九紅的房門，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

他喜歡九紅的懂事與善解人意，欣賞章燁的勇猛到不計後果，他把他們都變成為己所用的工具，才是當老大的高明之處。

司威心中已有了主意。

3

金龍會這幾次的交易，警方都提前做好了布控，幸虧司威做了兩手準備，才避免被警察一鍋端的人財兩空。

連著幾次的貨出不去，司威很焦躁，幫里的弟兄日子都不好過，沒有零花錢，只有司威每天的罵聲。

這次緬甸的大佬一下子要三十公斤的貨，司威欣喜若狂，這是他們金龍會翻身的最好時機。

幫里開會，章燁坐在司威旁邊的位子，俊美的臉上掛著冷酷的表情，上一次交貨時遇到了別的幫派來截貨，他臉上留下了還沒好利索的刀疤，看上去清峻了不少。

令章燁意外的是，九紅竟然也來了，坐在司威的另一邊。

九紅不是金龍會的人，大家對司威的這個舉動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次交貨的地點在中緬邊境，要走一條十分隱蔽的山路。三十公斤貨物的交易額，夠幫里的弟兄們一年都有錢花，有女人玩，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司威叨著煙斗，看著屋子裡的十幾個人：「為了避免人多太惹眼，只派兩個人過去，你們說，誰合適？」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說話，曾是司威手下最得力幹將的豹子屍骨未寒，上次行動中，被警方一槍擊斃了。

章燁點上一支煙，若不其事的抽起來，煙圈慢慢擴大，消散，像章燁的眼神一樣迷離，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次的行動只許成功，不能失敗，便意味著人在貨在，貨沒了，人也不能活著回來，即使回來了，也會被金龍會追殺，這是幫里的規矩。

「大哥，我去吧，走山路沒有人比我更熟。」

章燁終於開口了，眾人鬆了一口氣，司威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可九紅的嘴角卻抽搐了一下。

「帶上九紅，那邊的貨主點名要見九紅，九紅去了，貨款給我們加一成。」

一成就意味著上百萬的資金，九紅怎麼會這麼值錢？因為買主是個專折磨女人的變態。

章燁一愣，沒想到司威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想都沒想就說道：「不行，我帶著三十公斤的貨，還要帶著一個女人，不方便。」

司威轉過頭，玩味地看著他：「你只管貨，九紅走山路沒問題，不用你照顧。怎麼，捨不得？」

章燁知道自己著了司威的道兒，司威故意逼著他自己提出送貨，然後才說出要護送九紅，讓他不能反悔，騎虎難下。

若自己說捨不得九紅，或者自己放棄這趟送貨，那麼為了一個女人而背棄為幫會服務，免不得受到眾人的唾棄，以後的日子便難熬了，他將失去苦心經營起的信任與靠拚命賺來的地位。

章燁只得硬起頭皮，冷冷一笑：「只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有什麼捨不得的，我只是擔心她耽誤我做大事。」

司威哈哈大笑，拍拍章燁的肩膀：「兄弟，說得好，等你事成回來，大哥給你找一打好女人。」

九紅在旁邊若無其事的看著窗外，彷彿他們說的事情與她無關。

章燁即使不看九紅，也知道她眼底深處的失落與哀傷。

有一天他留宿在九紅那裡，夜裡九紅睡毛了，抱住他哭泣：「哥，哥你贖我回去吧，我不想賣身，不想給司威賣命了。」

章燁從別處打聽到，當初九紅的哥哥吸毒，沒錢付給司威貨款，便把九紅抵了來。

所以九紅還欠著司威一大筆錢，沒有這筆錢，她永遠也無法擺脫司威的控制。

那夜章燁坐在九紅身邊，抽了一夜的煙。

第二天九紅醒來，又是那個賣笑又賣身，根本不在乎自己名節的女人了。

4

山路難走，章燁和九紅都是一身短打扮，背著乾糧和水。

章燁沒想到九紅是個能吃苦的女人，走起山路來的速度並不比自己慢。

「你比我想像的有力氣多了。」

章燁跟九紅沒話找話，這一路上她都不理他。

把一個跟自己有肌膚之親的女人，親手送到一個變態的床上，這不是一個男人該乾的事兒。

章燁自知理虧，九紅冷臉對他，他也不介意。

「小時候跟著父親上山採藥賣錢，練出來了。」

九紅淡淡地回應。

黃昏的落日掛在枝頭，他們倆在山谷中休息。

夜晚是他們趕路的最佳時機，白天有幾次，近處警犬搜查的聲音令他們緊張到不敢呼吸。

「睡會兒吧，一會兒天黑了，還要趕路。」

章燁不敢看九紅，輕聲地說道，跟他平日里的神采飛揚弔兒郎當判若兩人。

九紅不說話，找了塊平坦的石頭躺下，不一會兒真的睡著了。

章燁輕輕走過去凝視著她，睡夢中的她寧靜動人，卸了濃妝的小臉兒清秀溫婉。

章燁忍不住輕輕地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嘴唇。

自從他答應護送九紅，他們再也沒有親熱過了。

到達交貨地點的時候，九紅滿腳的血泡，她畢竟是個久不走山路的女孩子。

緬甸的大佬是個大腹便便的老頭兒，看著九紅的眼神肆無忌憚，恨不得當場就扒了九紅的衣服。

對方驗過貨之後，章燁的手機響了，傳來司威的聲音：「貨款已到，你先回來，九紅留在那裡。回頭我找人去接她。」

章燁不說話，掛斷手機看著九紅。

九紅主動走向大佬，經過章燁身邊的時候催促他：「交易完成了，你趕緊走吧。」

章燁拉住九紅，突然從懷裡掏出槍，一槍打在大佬的頭上。

大佬被爆頭了，所有人都被這個場景驚呆了，章燁護住九紅邊槍戰邊撤退。

緬甸警方趕到了，章燁趁亂帶著九紅跑了。

當章燁帶著九紅歷盡艱辛回到金龍會的時候，一進門，卻是司威用槍指著他的腦袋。

「你好大的膽子，敢不聽我的話，我今天如果不殺你，整個東南亞的黑幫都會說我司威卸磨殺驢，背信棄義。」

章燁不說話，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九紅跑過來，擋在章燁的面前：「老大，你不能殺他，因為他是警察。如果你在幫里公開殺了一個警察，傳出去之後，你會被通緝的。」

章燁表情變幻莫測，怒吼一聲推開了九紅：「別他媽的胡說，你這個公報私仇的臭女人，虧我最後救了你。」

九紅冷笑：「你救我是因為想堵住我的嘴，因為我發現了你的秘密。緬甸警方怎麼會那麼快趕來？還不是你報的警！

章燁，別裝了，你是警察，我是有證據的。」

金龍會裡劍拔弩張，九紅忽然指認章燁是警察，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司威用槍指著章燁：「九紅，繼續說，不要怕。」

九紅盯著章燁看，眼睛裡射出仇恨的目光：「他第一次闖進我的房間時，我根本不認識他，他花言巧語哄騙我，讓我幫他脫身，然後又哄著我上了床。

每到金龍會有交易行動的時候，前一天的晚上他都會留宿在我那裡，等我睡著了，偷偷用我的手機發簡訊，然後把簡訊的記錄刪除。

老大會檢查他們的手機定位，通訊記錄，可是再也想不到來檢查我的，不是嗎？

最重要的是，這一次我們走山路，有幾次搜查犬明明都查到我們跟前了，彷彿跟他約好了繞路走似的，一次也沒有被發現。

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呢？

老大，交易後他打爆了緬甸佬的頭，說是要救我，其實就是為了趁亂把貨搶回來上繳，我藏在安全的地方觀察了他好幾次，他都是在幫著緬甸警方的。

老大早就懷疑幫會裡有警察的卧底，看來你就是了。」

九紅看著章燁冷冷一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章燁的身上，似乎章燁已經無法為自己申辯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