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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北者S:「中國朝鮮族是二等國民,我們才是真正的賤民。」

脫北者S:「中國朝鮮族是二等國民,我們才是真正的賤民。」

本文為???新聞採訪《???? ??? 「???? 2? ??, ?? ?????」》並進行了翻譯。圖片出處均為???新聞。

原文報道地址???? ??? 「???? 2? ??, ?? ?????」

由於本人水平問題,翻譯有各種疏漏和謬誤,歡迎指正。

以下為正文:

統一大概是停留在嘴巴上了。一千萬的離散家庭,現在只剩下六千一百名。眼含熱淚期待統一後能夠見到離散親人的老人們也沒有多少日子了。統一,是一個大家嘴巴上說但卻誰也看不見的東西。南北分割後,第一次進行南北破冰的朴正熙政府提出的「堅持統一的信念」不過是「維新憲法」,李明博政府的「統一資金罐子」也早就成了個爛了底了黑窟窿,嘴巴上高呼「統一!」的朴槿惠政府幹脆關閉了開城工業區,讓南北交流徹底走近了死胡同。政客們嘴裡的「統一」就是一張張從一開始就沒有設置中獎號碼的樂透彩票。

北韓三池淵管弦樂團與南韓少女時代一起在鏡頭前唱出「我們的願望是統一」的時候,感動的熱淚盈眶的僅僅是中老年人。雖然來看演出的年輕人也頗有感觸,但卻沒有年長者們一心期盼統一的心情。對於年輕人,統一是一個陌生且虛無縹緲的辭彙,現實生活才是重中之重。在當下,年輕人光是活著就已經拼勁了全力。

「統一有時候是一種宿命,有時候是一種禁忌,有時候是一種嚮往,然而現在當我看著這虛無縹緲的遺物的統一;千瘡百孔的統一,只想鄭重的問一句:我們的願望真的是統一嗎?」(朱勝賢(音)著《落難者們》108~109頁)

朱勝賢(音,下同)37歲,脫北者,現居韓國。他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與家族的分離的殘忍的現實,還有在資本主義社會裡謀生的緊迫感。雖然從家庭成分和階級決定人生軌跡的北韓逃了出來,等待他的卻是一個金錢至上的冷酷社會。對於像朱勝賢這樣的脫北青年而言,韓國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在脫北者人數超過三萬名的今天,我們真的認同他們是大韓民國的一員嗎?分離的傷痛像紋身一樣深深的刻在他們的身上,對於他們而言真正的統一有著怎樣的意義?

700米,但卻遙不可及。

上個月在臨津閣(譯者著:臨津閣位於3.8線附近,是象徵南北統一的旅遊景點之一。)我們和朱勝賢見了一面。他在2002年通過非武裝地帶獨身一人逃到了韓國後,成為第一個獲得延世大學政治外交學科統一學博士學位的脫北者。現為全州紀全大學軍事學科教授的朱勝賢今年年初寫了一本書:《落難者們-既不屬於南也不屬於北的他們》。

-經常來臨津閣嗎?

「來了得有200多次了吧?夏天有的時候這兒支著帳篷過夜,就在那邊(手指著)的松樹林里。」

以西部戰線非武裝支隊上等兵,對南廣播站組長身份工作後,因為沒能進入軍官學校,對北徹底失望的他僅憑雙腿通過了700米的鐵網帶和地雷帶,來到了南韓的哨所。

-在這裡野營?這可能嗎?

「一般沒人管,到了晚上,只有兩邊的宣傳廣播的聲音。」

-那很吵的吧?為什麼要在這裡睡覺呢?

「不吵,反而聽著這些聲音,心裡舒服了不少。睡的很香。剛來到韓國的時候,經常睡不著覺。睡不著覺或者心裡有事情的時候就會來這裡。對我而言這裡是最熟悉最舒服的地方。你看到橋那邊的山了嗎?」

在冰凍的臨津江的那一邊,是開城市晉峰山。在山腳下,有他層服役的部隊。朱勝賢當時是打壓韓國「大喇叭」,維持對南「大喇叭」組織的組長。他在服役第六年的時候,父親去世,軍事學院申請蹊蹺的被駁回,內心充滿了空虛,失望,孤獨,悲傷。於是,他決心脫北。雖然距離南邊哨所只有700米的距離,但因為之間充滿了高壓電鐵絲網和地雷,他最終花了25分鐘。不遠的距離,不長的時間,然而卻是徘徊在生死線上的旅程。

從死亡之地逃了出來,卻進入了另一個戰場。

-你在書里寫,逃到南韓後開始接受調查的他覺得並沒有得到韓國對脫北者根本沒有對北宣傳里宣稱的待遇。那麼和你以為和期待的待遇有何不同呢?

「對北宣傳里說如果逃到韓國的話,不僅會有專門的職業教育和工作介紹,甚至還會給車和房。這讓脫北者在脫北之前根本沒有意識到來到韓國後真正的生活會是怎樣。現在好歹還有點職業教育,我脫北的那個時候什麼都沒有,完全是讓我們自己去生活,可是我當時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生活,甚至連銀行卡怎麼辦都不知道。」

本以為越過高壓網和地雷帶就能安穩的生活,結果來韓國不久就發現全是自己的錯覺。比起孤獨和寂靜,臨津閣里南北雙方的大喇叭噪音更加熟悉和親切。這才是朱勝賢來到臨津閣過夜的真正原因吧。

-那應該也會有定居金和各種生活費支援吧?

「首先,大部分定居金都用於租房子的保證金了,剩下的定居金是一點一點分時間給的,由於對錢根本沒概念,完全不知道這些錢該怎麼用。當時一個月大概能受到40萬(摺合人民幣約2300元)左右的生活費,但是由於什麼都不懂,也沒朋友,所以經常被騙。當時去買手機的時候,店員一聽就知道我是脫北者,很親切的為我推薦手機辦理花費套餐,後來才知道他賣給我的手機是悄悄調包的二手貨,話費套餐也是最貴的。」

生活費一直被騙,定居金經常晚到賬。他們對脫北者說「自己想辦法活著吧」,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在北朝鮮都沒餓過肚子,來南韓後卻第一次嘗到了餓肚子的滋味。

-哎,應該是最貴的通話套餐加上各種增值服務套餐吧?

「應該吧?本來看他那麼熱情,以為是個好人呢,結果被騙了。」

-對自由市場經濟不熟悉的話,應該會經常被騙吧。

「北朝鮮在2002年7.1經濟調控後加入了一些市場經濟的政策,從那以後脫北者,尤其是通過中國來韓國的脫北者大多對市場經濟有所基本的了解,但是我當時對市場經濟是完全沒有任何概念的。有一天,一個在保險公司上班的脫北者前輩來找我。當時在我的眼裡有著正當職業,甚至有自己小轎車的前輩真的太帥了。前輩像我推薦了每月定投40萬韓幣的理財產品,說是收益率極高,我信了就投資了兩年,結果別說是收益了,本金都虧了不少。」

中國朝鮮族是二等公民,脫北者才是真正的賤民?

比起貧困和寂寞,對於脫北者而言更嚴酷的是偏見與差別化對待。根據2014年統一部和韓亞集團的調查結果,脫北者的每周平均工作時間比韓國人多三個小時,收入卻平均只有146萬韓元,不到國民平均收入的一半,失業率是韓國人的4倍。2002年韓國刑事政策研究院的調查結果表示脫北者成為犯罪受害者的概率是韓國人的5倍,自殺率是韓國人的3倍,這讓一直抨擊朝鮮人權問題的他們也感到觸目驚心。

-聽說脫北者中有一部分會假裝自己是中國朝鮮族。韓國社會對於脫北者的偏見有那麼嚴重嗎?

「大體上來講,脫北者都在掩飾自己的身份,一般會說自己的故鄉是江原道,實在混不過去了就說自己是中國朝鮮族。因為是脫北者沒有辦法就業,所以假裝自己是中國朝鮮族後成功就業的例子很多。」

-所以你在書里寫「中國朝鮮族是二等公民,我們才是真正的賤民」啊。那到底是為什麼呢?反而脫北者才是持有韓國國籍的韓國公民啊。

「首先,大家基本上對脫北者有著一種警戒和不信。對脫北者有著『他們很懶吧』,『他們不太會幹活吧』之類的認識。但是脫北者不是懶惰,而是根本沒有學習韓國社會裡勞動方式和技術的渠道。不管你在北朝鮮做過什麼工作,來南韓後大部分人只能去做那些臟,類,危險性高的事。」

-所以你選擇去上大學?為了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韓國是我自己選擇的『自由的國度』,但是我卻感覺我像是被扔掉了一樣,什麼都不懂,像是一個堂堂正正活下去都做不到的廢物。我想在這種情況下,學習應該是唯一的一條路吧。」

他在延世大學政治外交系入學了,然而想要跟上進度卻是難於上青天。他在北朝鮮上學的時候在英語和俄羅斯語中選擇俄羅斯語課程。於是只要碰到和英語有關的內容他就完全沒了頭緒,加上完全不同的歷史觀,世界觀,價值觀,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要從0開始。為了交學費,從炸雞店外賣員到現場工地體力活,基本沒有他沒幹過的活。結果費盡千辛萬苦畢業後的他帶著一個脫北者的身份,就業幾乎毫無希望。

千辛萬苦的畢業之後,發生了延坪島炮擊事件。面試那天,面試官問我:「你們乾的事兒,你怎麼看?」稀里糊塗的,我說:「對不起。」

-你的意思是,即便名門大學畢業,脫北者也逃不過偏見?

「有時候說『北朝鮮人都是乞丐啊。就會啃玉米,完全是寄生蟲一樣的存在啊。』,有時候有間諜事件的時候,會說『你們也是間諜嗎?』,當北朝鮮進行核威脅的時候,會說『你們北朝鮮為什麼這樣?』,各種責難和鄙視無法預測的從四周撲來,這就是我們所承受的吧。」

-也就是說有時是被同情的你們有時也會被敵視和歧視吧。當你被問到「你們北朝鮮為什麼這個樣子啊?」的時候,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去參加面試的那天早上發生延坪島炮擊事件,因為一大早就去等待面試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面試官突然問我「你對你們北朝鮮炮擊延坪島有什麼看法?」。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延坪島在哪,「你們北朝鮮」這句話讓我有點驚慌失措,稀里糊塗的,我說:「對不起」。

-有什麼對不起的?脫北者和延坪島炮擊事件有什麼關係?

「因為對韓國社會的無知所以對不起,因為自己是一個脫北者也覺得對不起,那瞬間心情很複雜。」

脫北者中來韓國後從大學或者大學院畢業的人數達到了1800名。像朱勝賢一樣取得博士學位的脫北者也不少,但是高學歷的脫北者也沒能擺脫偏見和差別對待。在北朝鮮當老師的脫北者來到韓國後在餐館廚房裡打下手,在北朝鮮當研究員的脫北者來到韓國後在搬家公司當搬運工。在北朝鮮當醫生的脫北者來到韓國後在擦高層建築玻璃的時候墜落死亡,北朝鮮的名門大學畢業生脫北者來韓國後,取得了經營學碩士學位,但是因為找不到工作,在自己家的廁所里自殺了。

-那麼多脫北者組織在幹嘛呢?那些極右勢力只在過年的時候幹活嗎?如果把脫北者當成自己的政治資本,最少也該為了保障脫北者的權益奔走把?

「大部分的組織基本都是民間組織,沒有太多的運營經驗,沒辦法自發的擴大組織,專業性的低。比起為脫北者保障權益,組織的運營和維持問題更加緊迫。以前我有個朋友,曾經為了脫北者的職場權益四處奔走,但是屢遭碰壁後,最終放棄了。」

-為什麼?做這些事情對社會有什麼害處嗎?

「我們國家其他的維權活動會被認為是民主的象徵,但是我們脫北者做那些事的話會被視為對國家的挑戰。大家都說脫北者老是根著保守右翼遊行集會,但是如果脫北者標榜自己是先進或者進步者的話,馬上就會被說是『紅衛兵』,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們被人說是『紅衛兵』的話,根本沒有人會站出來為我們說話,所以我們對自己的言行顯得很小心。」

然而,社會總是在進步的,脫北者所處的社會生態也在慢慢變化。朱勝賢在上次燭光聚會裡感受到了希望。

拿著燭光的脫北青年們

-聽了博士你的話,我嚇了一跳呢。有很多脫北青年參加了上次的燭光集會?輿論根本沒有報道這件事啊。

「我也是看了我脫北者朋友的facebook才知道的,他把和朋友們一起去燭光聚會的照片上傳到了sns上。並沒有考慮到自己脫北者的身份,而是以『國民』,『青年』的身份毫不猶豫的加入了燭光集會。我作為了一個南北研究者的身份,甚至南北斷裂影像的深厚,所以有很多顧慮。這位朋友比我勇敢的多!」

-也就是說脫北者內部,特別事20,30歲的年輕人的政治態度和思想是很具多樣性的吧?

「人們大體上認為脫北者是保守的,但是看一下脫北者內部卻不全是如此。這些脫北者在韓國社會裡接觸到了關於民主,以及其他的各種經驗讓他們與傳統的保守派有很大的區別。」

-和韓國的保守有很大的區別?

「可能在我們社會裡,單純的去劃分保守和進步是一件不太對的事情,可能因此現在韓國社會對脫北者有一種單一化的評價和偏見。」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是關於脫北青年們對於統一小心翼翼的態度。朱勝賢的書里引用了反對統一的脫北者的話:「如果統一的話,那北韓的人將全體體驗我們這種脫北者所經歷的一切。我不希望統一後北韓成為一個為南韓輸送廉價勞動力和自然資源的工具。」

從3萬名脫北者開始的統一。

-如大家所知,對於這次平昌冬奧會南北統一參賽,青年人的眼光並不都是積極的。也有在那些為南北選手加油的人面前支起「回去!」宣傳標語的人。

「站在研究者的角度來看統一的話,以前統一,南北問題是政府的專屬地帶,是政府站在國家的角度來處理的問題。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隨著分裂的時間越來越長,不同的人對於統一的看法也有了很大的差距。如果統一隻靠國家和政府而忽略國民的看法的話,統一將會面對極大的阻力。」

脫北者中15%重新脫南回到北韓的現實,脫北者希望的自由是能夠有自尊心和自豪感的地方,脫北者是否能夠在南韓安居樂業是統一準備的試金石

-關於統一,我們的國民能夠達成共識嗎?

「包圍著統一的是進步與保守實力無盡的衝突。這讓我們的對北政策忽冷忽熱沒有任何連貫性和一致性。現在政府和民間試圖推進『國民統一協約』,如同德國當年的『向東政策』一樣,對於政權的改變確定一個方向,並向著那個方向努力。69年社會黨主席維利.勃蘭特執政時,社會黨與基民黨實現了兩黨交替執政。基民黨在繼承並執行了了社會黨所提出的『向東政策』後,完成了統一大業。我們也應如此,現在的情況是政府5年一次換屆,經常拋棄上一屆政府的政策和計劃,這樣的話統一政策是很難有實效的。」

-你在北和南都生活過,在兩端都感受到過絕望。現在找到越過3.8線時所期待的東西了嗎?

「一想到脫北者們現在在南韓的境遇,我深感絕望。我並不是為脫北者們要求錢,物質支援,我只是覺得如果脫北者在南韓能夠得到一個普通國民應有的權利和尊重,他們就可以通過自己的雙手活的很幸福。」

-正因為沒有公平的待遇,才會有脫北者重新「入北」,甚至脫北「入北」反覆進行。看到你書里寫的有15%的脫北者重新「入北」,我非常驚訝。讓這些人幾度越過國境的動力是什麼呢?他們想要的是什麼?

「是『自由』。但是他們所期望的自由不是簡單的不受壓迫,而是在這個國家裡能夠有自尊,堂堂正正的生活的權利。」

-你覺得韓國會成為那種國家嗎?

我覺得希望一直存在。從87年抗爭運動到燭光集會。這是我認為北韓沒有的,南韓獨有的能力。

-正如過去數十年中安全問題和民主主義的對立一樣,民主主義和統一如同硬幣的兩面。

「隨著我們國家的民主主義的發展,大家對於脫北者的視線也在慢慢變化。脫北者是這個社會的最底層,脫北者在這個社會裡能不能好好的生存,是我們社會對於統一的準備是否到位的檢驗器。」

朴槿惠說「統一大發!」,李明博說「統一如同小偷一樣,可能在某個夜晚就來到。」但是,統一顯然不是一個半夜突然就到來的事情,也不是大佬們關上門談一會就能達成的共識,而是這個社會能夠尊重每一個和我一樣的人。朱勝賢這樣說到。

取材 李秀賢(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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