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談

桂花談

這兩日杭城的第二波桂花開了，整座城市彷彿都沉浸在寧靜而幸福的氣息之中。在室內苦宅，偶爾也會嗅到從窗外偷跑進來的陣陣甜香，精神枯索之時真能為之一振。

　　昨夜與友人在西湖邊散步，聽她說起一個關於桂花的記憶。她說她第一次摘桂花竟是和一個大學同學的母親一起。那位同學某次不小心在學校摔傷了腿，她母親跑來看她，說看到校園裡桂花開得真好，很想去摘一些來。於是我這位友人就十分膽大地領著她同學的母親去了。友人說：後來我才知道她是要摘了桂花做餅。我心想：這位母親真會生活，做桂花餅，多風雅！

　　我不會做桂花餅，可是我從前卻也跟著家裡的老人學做過糖桂花。摘來的桂花抖下花蕾，揀擇乾淨（並不需要衝洗，因怕香氣流失），然後就可以入罐製作了，一般用密封性好的玻璃罐，一層桂花一層白糖，壓得緊一些。壓好了就將玻璃罐封緊放置在陰涼處，平時家裡來客或者逢年過節都可隨時取用，拿熱水泡上一杯，香氣四溢，入口甘甜，是極好待客的。

　　大學時代去了北京。古都的秋天，長空萬里，白楊蕭瑟銀杏金黃，美則美矣，可內心卻總覺得有些失落。後來才發現北京的秋天是沒有桂花的。我只在頤和園門口看到過兩株，瘦瘦小小的，栽在小圓盆里卻是拿來當盆景看，靠近了聞一點香氣也無。那段時間我常常讀郁達夫的小說，由此也特別偏愛其中的《遲桂花》一篇，好像隔著文字就能聞到遙遠的南方的桂花香。

　　去年秋天如願到了杭州，第一晚就隨久居杭城的友人去了西湖邊的孤山。在彎彎曲曲的小徑上爬上爬下，聽寒蟬鳴泣，草蟲唧唧，而空氣里儘是遠近桂花的香氣，一派靜謐安寧的氛圍。途中友人給我聽她喜歡的琴曲《孤館遇神》，說像是當下的處境。我卻想起郁達夫《十三夜》里的故事，那一刻覺得自己成了作者筆下的人物。

　　在秋天的杭城生活，就是常常可以有這樣的醉意。就像昨晚回來時，在路邊隨手摺了兩枝桂花，拿在手上就開始胡謅：何以持贈君，聊寄一枝秋。友人說不好，別人用了再用沒有新意，不如自己作一首。可惜我才疏學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一句來，於是作罷。假意作詩不如低頭看花。

　　折回來的桂花作瓶插，用了從前喝完酒後收起來的酒瓶子，想起宋朝某個詩人的一句：酒瓶早已作花瓶。可惜我還未到這樣的境界，我是既愛飲酒也要插花的俗人。夜裡入睡，滿室盈香，鼻子也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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