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被質問：發包子錢從哪來？背後有沒有人？

05-26

托尼（英國）在中國陝西丹鳳縣石坡敬老院攝影劉正霞

本文作者劉正霞（右）和托尼在西安合影攝影王順利

西安黃河慈善廚房建立5年來，托尼和支持他的朋友們為流浪人員提供近9萬份食物，為37000多貧困農民、學生、地震災民提供了300多萬元的物資援助。這個名字與中華民族母親河緊密相聯、運作方式完全中國化的慈善服務組織，卻由英國人托尼發起建立。我懷著敬佩、好奇以及若干疑問，融入黃河廚房，結識了解托尼。

決然選擇慈善人生路

　　1964年3月出生於英國普雷士頓的托尼，17歲應徵入伍，曾在海軍服役10年。退伍回到家鄉後，托尼在朋友的幫助下，首先開了金融公司，後來又開了房屋中介公司。14年不錯的經營，托尼很快進入了中產階層。兒子有了衣食無憂的生活，當過工人的托尼父親和校工的媽媽很高興，他們企盼兒子順從主的旨意，把生意做得更加紅火興旺，把日子過得更加幸福和美。

　　可兒子不隨老爸心愿，不信基督，卻對源於世界東方的佛教產生濃厚興趣，對「行善積德」十分沉迷。從1995年開始，托尼和4個朋友聯手，經常給羅馬尼亞、義大利等窮苦孩子捐送生活必需品，3年多時間裡，先後捐出了價值100萬英鎊（1000萬人民幣）的物質。托尼熱心慈善後，以聖雄甘地和特莉莎嬤嬤為偶像，對今後「做什麼人，幹什麼事」重新思考和抉擇。經過慎重考慮，托尼決定離開英國和父母，賣掉公司、房子和車子，從此「不再只為賺錢活著，而要做慈善，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主意拿定，托尼毫不猶豫，迅速處理了財產。離家前，父母和朋友們很不理解，他們說：「你的生意很成功，為什麼要選擇離開」？用中國話說，是不是腦子進了水？父親甚至覺得會永遠見不到兒子，十分痛苦，生氣得很長一段時間不理他，不接電話。

　　托尼輾轉用2年時間走過了英、法、德、意和西班牙，在從俄國乘火車路經中國轉道印度時，有著燦爛佛教文化的西安，吸引托尼停下了腳步。用托尼的話說：「我和西安很有緣，我心裡覺得這裡勝過印度，正是我尋找並能做好善事的地方」。

　　急於要做善事的托尼在西安處處留心，他去看過兩個孤兒院，覺得自己做幫助孩子的事不太適合。當看到鐘樓附近的流浪老人後，通過手勢比劃，托尼知道了他們沒地方吃飯，聯想到法國辦有慈善廚房，托尼當即決定就在這裡為流浪人買吃的。這一天，他為25個流浪漢送了包子，這一天，也是西安黃河慈善廚房的誕生日——2005年12月18日（周日）。

克服困難行善，幸福指數增加

　　初來乍到中國，托尼在完全陌生的環境里，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同，遇到了重重困難。首要問題是，他在西安既未經商、又沒有學習或工作，我國使館只能給他辦理最長半個月的旅遊簽證。而要在此久留，必須離開後重簽，因此，托尼必須半月就得出境。往返境外，既浪費時間，又增加花銷。受朋友指點，他經香港入境，每月只辦一次簽證（如今可三個月辦一次簽證）。儘管麻煩依然，但總算節約了時間和路費。

公安機關也曾找他，詢問「發包子錢從哪來，背後有沒有人」？還有一些人，也許對8國聯軍入侵記憶猶新，也許緊繃階級鬥爭弦的習慣使然，一聽到外國人來做善事，便擔心：他會不會來此刺探軍情；會不會另有圖謀；會不會嘩眾取寵，3分鐘熱度一過立馬走人……。

托尼聽到諸如此類的非議，憨厚一笑，表示理解。他想向人們解釋，可自己只參加了3個月漢語突訓，語言障礙仍在。面對種種疑難，托尼給自己定的總則是：儘快學會中國話，告訴人們他來西安的目的，更重要的是用行動告訴大家，托尼是朋友，不是敵人，也不是沽名釣譽，吃不了苦就拍屁股走人的漢子。他把字典輸入手機，通過各種機會向中國朋友請教學說漢語，同時堅持風雨無阻，定時給流浪漢發包子，並將發放時間間隔由每周一次，增加到2次、直至3次。黃河慈善廚房5年來幫貧助困的實事告訴人們：「托尼是一個腳踏實地、認認真真做善事的慈善使者。」

　　信佛的托尼，不沾腥葷，連雞蛋也不吃，生活十分簡樸。有空閑時他學做米飯、麵條，炒土豆絲、蒜茸蘭花、干煸豆角等，已經習慣了中國生活。工作忙了顧不上吃飯，就隨便買點充饑。一位寺院住持在佛家村禪庄為他提供的房中，沒有空調和暖氣。我問他習慣嗎？他告訴我有對付的秘訣：

「冷了多穿幾件衣服，熱了多流點汗」。

我第一次見托尼，他挽著髮髻，穿著一件爛了領口的杏黃色汗衫，走來跑去地為流浪漢發包子。望著這位已拿出80多萬資金為流浪者和困難群眾送食品物資的「洋雷鋒」，我肅然起敬、感慨良多。

一個外國人，為了幫助有困難的人們，放棄舒適的生活環境，不遠萬里來到中國，自願為特困群體排憂解難，他的無私和奉獻精神，多麼難能可貴。

我笑著問托尼，你遇到這麼多難事，動搖過嗎？托尼搖搖頭說：

「我能做善事，是一種幸福。經過各種困難的歷練，我的幸福指數成倍增加，怎麼會動搖後退呢？」

流浪人群享用托尼發送的包子和湯品攝影胡運森

做投入水中的石子，讓愛的傳遞向周邊無限延伸

　　一般在中國居住時間較長的外國人，都願意改個中國名，托尼也一樣。他想過長江、長城、黃河等等稱謂。有朋友建議托尼以「黃河」為名，托尼想到黃河是中國的母親河，深感自己不配。為了實現自己傳遞愛的希冀，他把「黃河」這個神聖的名字給了慈善廚房。在設計的慈善廚房標誌中，一顆投入水中的石子，把愛的漣漪無限延伸地向周邊擴延，這個標誌詮釋了托尼的人生理想，寄託了托尼對黃河慈善廚房的殷切期盼。

　　黃河慈善廚房問世後，受到廣大老百姓的稱讚和鼎力支持。聞名西安的十九糧店領導和職工，以成本價常年為托尼提供包子和玉米粥、菜湯。周邊的愛心人劉老師、文、素素、傑、陳姐、趙姐等等，看到發包子需要幫手，紛紛自覺匯入志願者隊伍。如今，這裡已有2800餘名中外志願者註冊（有不少在西安高校的留學生），充分保證了慈善廚房工作的運轉。

　　隨著托尼漢語水平的提高，他與各方面交流和溝通的力度加強。根據西方流浪人多在教堂乞討的習慣，托尼主動找到西安市五星街天主教堂的主教王俊，詢問能否在教堂給流浪人發包子？王主教欣賞托尼的真誠，滿口答應可以。隆冬季節，天寒地凍，為支持廚房工作，教堂還特意為慈善廚房蓋了200平米的簡易房。有了這個遮風避雨的場所，廚房成了流浪人溫暖的家。

　　由於長時間為流浪人服務，不少新聞媒體報道了托尼的事迹，托尼日漸成為新聞人物。他也和很多愛心人士交了朋友。朋友們視托尼的事為自己的事，盡心竭力幫他出主意、想對策，推動慈善廚房的工作拓寬視野、增加內容：近幾年來，廚房在每周一、三、五發包子的同時，增添了為流浪者理髮、刮臉、洗澡，為病人治病，為衣衫單薄人發棉被、衣褲等等。多年來，廚房在隆冬季節先後為流浪人發出棉大衣、棉褲和被子470餘套，為20多位病人請醫送葯、安假肢；幫助20餘位流浪人找到了工作。

商洛市山陽縣人王丹華，幾年前在南京打工時遇車禍失去了右腿（膝蓋以下截肢），乘坐一輛輪椅乞討。托尼和志願者看到他的艱辛，決心幫助他安裝假肢，重新站起來。經過聯繫，托尼陪著王丹華去假肢廠量體檢查，假肢廠領導和職工被慈善廚房志願者關心殘疾人的事迹深深感動，當即決定為王丹華免費安裝假肢。托尼等又為裝了假肢的王丹華在浦菲沃（西安）機械製造有限公司找到了工作，今天的王丹華朝氣勃勃地開始了新的生活。

小楊、小黎等幾位曾在慈善廚房領包子的流浪人找到工作後，成了慈善廚房的志願者和捐助者。

裝了假肢的王丹華圖片由托尼提供

　　與此同時，志願者還深入藍田、山陽農村，4次為貧困群眾送衣服、米面、湯料；2次為貧困學生舉辦運動會、送學慣用品；將一所貧困學校裝修一新；「5·12」地震時，為受災的略陽災民送去價值2000多元的救災物資，長期資助災區學生39名；他們還利用留學生志願者擅長外語的優勢，為180人開辦了免費外語輔導。

　　今春，廚房還為藍田農村的殘疾人送去50輛輪椅。金山鄉龍曲村下肢殘疾姑娘楊金娟，在床上躺了六、七年不能下床，當她坐上輪椅，滿面笑容被推到院中時，家人激動地喜淚滿面，在場的托尼和志願者也感動得熱淚盈眶。另一位90多歲的殘疾奶奶乘坐輪椅走出家門後，感慨地告訴志願者：「我終於能曬上太陽了。」志願者在幫助特困群體的喜悅中，分享了快樂，領略了自身的價值，從事志願服務的決心更加堅定。

藍田縣金山鄉龍曲村下肢殘疾姑娘楊金娟圖片由托尼提供

　　托尼媽媽在黃河慈善廚房成立兩周年時，受兒子邀請來到中國（托尼爸爸因恐高症沒來）。老人家看了兒子乾的事情，聽了流浪漢和志願者對托尼的誇獎，深情地對兒子說：你乾的事很有意義，以前在英國做的事和這相比，確實沒意思。媽媽支持你，在這好好乾吧！父親聽了她的介紹，一改對兒子的冷落，經常主動和兒子打電話，噓寒問暖。

托尼（左一）和他的父母親圖片由托尼提供

　　今年，托尼領導的黃河——記英國人托尼創建黃河慈善廚房的事迹廚房加入了省慈善協會，當朋友為慈善廚房捐來3900箱家得寶湯料時，托尼除了給流浪漢發，還給藍田農村的困難農民送去1480箱；重陽活動中，托尼又贈送給西安、渭南、咸陽、商洛4市、24縣（區）、41個敬老院、老年公寓、社區五保和低保老人共1000箱（價值36萬元）；還送給像黃河慈善廚房一樣每周二、四、六、日為流浪人送飯的西安廣仁慈善功德會200箱；給星海之家的孤殘兒童45箱。

托尼說：天下慈善是一家，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資源應該共享。只要我們把慈善工作努力做好，有公信度和透明度，做成中國人說的「品牌」，資金和物資都不用愁，愛心企業和慈善家會源源不斷地支持我們。假若不好好做，就會像大家說的，「山窮水盡，難以為繼」。我有信心越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