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和女孩的男子氣概和女性氣質入口

這一部分，對於男孩和女孩通過可用的話語發展出與性的關係，我將嘗試給出儘管非常概要的解釋。任何集中探討話語中主體性定位的分析，都要求解釋，人為何在佔據一個位置上進行投資，而非不同話語中另一位置。當然，有些話語更具有支配性，因而具有社會認同的全部分量。但成功地在這些話語中定位並不是自動發生的，否則就不會有各種例外了。但要想假設話語的機械再生產，需要問最初它是如何成為這樣的。而這個問題有種危險，可能將理論扔回給生物、戀母情結或社會與經濟決定論依據的回答。（第6章嘗試陳述，在尚未落入這些決定論的幼童身上，主體性出現的問題。）

我一直竭力強調的一點是，話語是共存並互相影響的，而意義是多重的。這就產生了選擇，儘管這種選擇可能並不簡單，也非有意識的。因此，我必須解釋，男孩或女孩通過特定方式聯結他者，從而佔據話語中的特定位置，這上面他們作了什麼投資。 是什麼導致了，同一性別的人身上，歷史性地生產出了不同的投資？很明顯，社會差別的其他主要維度如階級、種族和年齡，它們與性別相互作用，從而支持或排斥了特定的位置。但是，這不僅在承認文化規律上，在解釋個人的獨特性上——即使無需訴諸本質——這也是必然的。拉康的理論，通過強調慾望那種多少有些混亂的特性，處理了這一點：慾望作為一種驅動力或過程，對一切意義都是共有的（儘管它不論是否普遍，都是有爭議的）。儘管它所佔有的意義可能非常特殊，但我仍要努力表明，它們並非任意的。意義是一個人歷史的產物，意義中表達或壓抑的東西，通過話語的有效性和主導性成為可能。性別差異話語中的可用位置，通過允許可能侵蝕權力的意義壓抑，授予相對的權力。

正常成長之於男孩

對吉姆來說，要「正常成長」，女孩子是最重要的。

吉姆：記得很小的時候——十二歲以前——感到壓力覺得應該有個女友，卻毫無頭緒。我還記得在當地電影院周圍徘徊，想著那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它好像是一種抽象的壓力——我只是感到應該如此，以顯示自己正常地成長著。我和自己今後的人生還未曾有任何聯繫，這只是我感到應該承擔的某種東西。

有一個女朋友意味著什麼，可以代表「正常地成長」？它將吉姆置於「正常人」的位置；換句話說，這賦予了他一個性別正常的位置：

吉姆： 我確實總是感到一種責任，要真正有進取心、要看到能與某人走多遠、要看到他們實際進入我的生活多深。

溫迪： 你想要的是什麼？

吉姆： 呃，只是一個明顯的標誌，有關……通過這個標誌來顯示，我已深入她們的生活——呃，某種程度上顯示我是正常人。

他涉入的性行為（或邊緣性性行為）允許他在男性性驅力話語中佔據主體位置（「有進取心」）。他不是自然驅力的受害者（儘管與此有關的女孩可能這樣解讀）。他的興趣在於對付性別，而非性。他成功的男子氣概定位取決於一個「進入他生活」的女孩，而這一點的證據是，她允許和他發生性關係。

「富有吸引力」之於女孩

在克萊爾描述她青春期時候對男孩的感覺時，說明了同樣的原理。但是，提供的位置是不同的。吉姆需要有進取心，而克萊爾則應富有吸引力。在這一陳述里貫穿了一連串的假設：富於吸引力……（意味著）……對男孩富於吸引力……（意味著）……和男孩涉入性（或邊緣性性）……（意味著）……有一個男朋友。

克萊爾： 我可以從照片中看到，自己從身為一個相當漂亮的小孩，變為一個青春期早期的——感到又胖又丑，極其缺乏自信的自己。我懷疑自己缺乏信心是因為自己已形成了和人們交往的方式，而這些方式是和成為有吸引力的孩子有關的。它們不再管用了，因為我不是孩子了。當我十四歲或十五歲時，我開始節食——並且把體型從相當大的塊頭減到了七英石。這絕對是件美妙的事情。對我來說，和性有著很大的關聯。我記得自己認為將會更為自信，認為將會對男孩更有吸引力。

溫迪： 你更為自信了嗎？

克萊爾： 某種程度上，是的。儘管，我在學校原本就非常好，但確實——當我減輕體重時，仍然好像解決了一系列矛盾似的。在減肥之後，我就不再註定是「聰明的醜人類型」了。一切都會順利，因為我實際上也相當有吸引力。我挖掘得越深，就感覺到傷害越重——圍繞著沒有足夠吸引力，尤其是沒有男朋友，有著很多很多的傷害。我記得，我某種程度上幾乎與任何邀請我的人一同外出。我是如此樂於被邀請，以至於願意和任何人同行。

溫迪： 當你確實和他們一起出去時，是怎麼看待他們的？

克萊爾： 沒想過很多。我當時覺得這完全是有點笑話。他們大多數都很蠢。

青春期女孩的性舉動讓她們獲得或是妓女或是約會對象的名聲（Cowie 和 Lees, 1981）——這一矛盾是女性在男性性驅力和擁有/持有話語中矛盾地位的邏輯產物。但是，由於克萊爾所闡明的這些原因，女孩總體上並沒有感到，有自由放棄與男孩的關係。她的富於吸引力的女孩這個身份並不安全。據McRobbie（1978）的研究，青春期女孩的主要目標就是「吸引並留住一個男孩」。表面上看來，並沒有什麼獲得回報的機會，風險倒是足夠多：被稱作「妓女」的危險（Cowie 和 Lees, 1981）、沒有機會享受男孩實行的那種性、得到男孩無論怎樣都是傻子的經驗。她們是在為自己的身份作投資。男孩簡直是必需的，因為在僅有的吸引力能被理解的話語中，富於吸引力意味著對異性富於吸引力。

吸引力和女性氣質

女孩和女人的性別身份，是在與性相關的性別差異話語的實踐中被再生產（re-produce）的。在下面的引用中，克萊爾探討了，在確實與一個男人涉入一段長期關係以後，她為何感到自己處在了弱勢地位：

克萊爾： 我是說，和菲爾在一起的時候，他嗓門很大且專橫跋扈，而我則非常安靜而弱小。他強大，而我弱小。我想這是主要的情況。並且我更加女性化。

溫迪： 女性化包括什麼？

克萊爾： 看起來漂亮。我想這又反過來聯繫到，我說自己小時候是個可愛、漂亮的小女孩。這和恐懼有關——害怕沒有足夠的吸引力。

溫迪： 沒有足夠吸引力來留住他？

克萊爾： 嗯嗯。

吸引男人是克萊爾女性氣質的決定性特徵。根據男性性驅力的話語，留住他意味著持續地對他保持有吸引力。這是克萊爾佔據男性性驅力話語中客體位置的行為中，關鍵的反覆出現的利益。為了感覺她自己是性別正常的，她因此感到，需要和男人保持伴侶關係。這些做法再生產（re-produce）了特定的性和伴侶行為，並同時再生產了性別差異，和女性在性相關的主流話語中，地位的不平等。

我已表明，異性戀伴侶關係的實例（包括性關係）是可以使用不同性話語來生產不同知識或意義的場所，通過這些不同的生產，關係行為得到了中和。在這一話語分析的一般性應用中，具有特別重要意義的，是這些話語性別差異的天性如何影響了女性和男性的權力，從而影響了他們在佔據性別適當的位置與行為時，所擁有的投資。女孩和女人積極地從事某些異性戀行為，以便再生產她們的性別身份。

異性戀行為和女性性行為的構建

但是，參與那些性關係的投資，和通過話語中的位置授予他們的權力一樣不一致。在下面的摘錄中，克萊爾指出，她的性行為完全從屬於富於吸引力的需要：

克萊爾： 我想，青春期的時候我對自己性行為的理解幾乎為零。我的意思是，感覺好像要做這件事就意味著你必須吸引男孩子——對他們有吸引力。再沒有別的了。但即使是更晚一些時候，當我開始和男人性交的時候，實際上也仍然是那種意味的一個延伸。

這種富於吸引力的需要，在異性戀性關係中將她生產為被動者，這一點在下面進行了闡釋。克萊爾和我發現了，在作為男性性驅力產物的行為中，我們的性行為和性別被再生產的方式具有相似性。由變得富於吸引力這一利益驅動的，對男性性驅力話語中客體位置的佔用，構建了異性戀的性行為：

克萊爾： 那麼，我不知道，「性行為」這個詞現在意味著截然不同的東西了。我發現自己並不認為曾有過性行為。

溫迪： 我從未真正意識到擁有自發的慾望，那種不知緣由似乎由我發起，然後我可以去付諸行動的慾望。

克萊爾：沒錯，是的。就是這樣。

溫迪： ...排除吸引男人的慾望，並堅持到底。

克萊爾： 沒錯。這就是對我而言的強大。

溫迪：儘管，如果我被一個男孩吸引，並且我們一同出去，或者怎樣，我總是——你知道，想要親吻和擁抱，還有撫摸，還有……我不知道——標誌著氣氛更加熱烈的那類事情。

克萊爾： 是的，但我想，那是因為它所標誌的那些東西，而不是因為我真正喜歡它。

溫迪： 是的，即使那有某種生殖上的目的。因為即使我在那個時候不知道我們做了什麼，我也知道這是最危險的地方。

克萊爾： 是的——我知道這一點。但我可以說自己並不很享受它。但隨後，我也不怎麼享受性交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享受。我感到非常羞愧——我感到這是個糟糕的事實。我實際上是和肯在一起時有了第一次高潮。我是說，和男人睡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我都從未有過一次。我是說，我認為我不曾有，並且我也不確定，我的一生里都不會去問。我花費了很長時間來認識到——哦，我曾手淫並達到過高潮。我並不知道這是同樣的事情。我只是認為那是相當罕見的東西。更年輕的時候，我確實手淫，但卻很少將它和性聯繫起來。後來我認為，那是我擁有的某種信心，它意味著我在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上曾更為堅定。儘管我並不十分確定那是什麼。我是說，我覺得自己可能很被動。

溫迪：那種被動的東西——我想是和信心牽扯不清的。嗯，對我來說，在我並不真正……非常了解一個男人的短期關係里，我從未足夠相信這個男人，達到自己能夠活躍起來的程度。或者，換種方式講是——顯示自己為一個有……慾望的人。

克萊爾： 我想，對我來說確實如此。我是被動的——因為我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也因為我不知道要做什麼。還因為我感到有人在評價我的性能力。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對了。

溫迪： 我逐步形成的，關於做得對還是錯的標準是，……呃……正確地服務於男人的需要，服務於打開他的東西。他是否看起來很享受。而這些全是關於他的性行為。

克萊爾： 是的。沒錯。

溫迪： 我是說，這就是我學習性行為的方式。

克萊爾： 做男人喜歡的事情。是的。

溫迪： 而在這個意義上，我是很活躍的——我是發起者。